天兵在1917 292 難題
列寧的發言讓人深思,至少在座的軍事委員會委員們不得不深思。導師大人出乎意料地嚴厲地批評了德賓科,按照常理來說,那貨犯的錯誤也值得批評。黑海艦隊都發生了叛亂,海軍人民委員竟然還蒙在鼓里,這么奇葩別說是批評,撤職查辦都算輕的。
但是,批評歸批評,導師大人卻又并沒有一怒之下拿下德賓科,除了批評之外更多的表示又沒有了。甚至話鋒一轉又回到了黑海艦隊叛亂本身上,話里話外的意思有點為艦隊委員會開脫的嫌疑。
這下,大家伙就完全想不明了:導師大人,您到底這是要做什么,哪一頭都是高高舉起板子然后輕輕放下,都是點到為止,您這是鬧哪樣?
列寧是鬧哪樣?他老人家是沒有辦法,說德賓科可惡和無能吧,有一點,導師大人對他的“無能”也是相當的不滿意。但是偏偏的,這貨還是他的人,作為柯倫泰的小伙伴,德賓科不能隨便動。
更何況,德賓科是作為先進的水兵代表被選上來的,在波羅的海艦隊中聲望還是相當高的。一度,波羅的海艦隊和阿芙樂爾號可是十月革命的象征,如今將榜樣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腳,這個影響太惡劣了。
所以,對于海軍的事兒,導師大人覺得不能隨便插手,更不能隨便否定,對于某仙人忽然朝艦隊委員會潑臟水的行為,是百思不得其解和震怒無比。
“安德烈.彼得洛維奇到底想干什么?”在會議結束之后,導師大人怒氣沖沖的向斯維爾德洛夫質問道。
不等小斯回答。他就自顧自地說道:“他難道覺得現在的形勢太好了。可以隨便折騰……這就是唯恐天下不亂!”
斯維爾德洛夫沒有說話。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對于李曉峰的行為,他也很是不解。沒聽說某人跟德賓科、柯倫泰以及艦隊委員會有矛盾啊。而且某人動手之前,根本就沒有通知他,他壓根就不知道某仙人這是要干什么。
“給他發電報,打電話,讓他立刻解釋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列寧都氣得渾身發抖了。
斯維爾德洛夫在心里也是苦笑不已。不過導師大人吩咐了,他也只能照辦。當然,打電話不可能,只能發電報。在電報中,小斯可是小心地提醒了某仙人,勸他趕緊懸崖勒馬,否則后果難料。
在斯維爾德洛夫想來,有了他的提醒,以及之前軍事委員會上導師大人的指示,某仙人應該明白該怎么做。實話實說。導師大人在大會上給某人已經留了面子,將案件的偵辦權依然交給某仙人。意思很明確,就是讓這貨趕緊洗清艦隊委員會的嫌疑,趕緊大事化小,別瞎折騰了。
不過斯維爾德洛夫完全沒有想到,這一次他料錯了,某仙人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的要搞垮搞臭艦隊委員會。很快,某仙人的復電以及一摞相當厚的信件就送到了斯莫爾尼宮列寧的案頭。
當列寧看到某仙人的答復電文時,差點沒七竅生煙。通篇文字中,某仙人一點兒“悔改”的意思都沒有,反而更加赤裸和明顯的攻擊艦隊委員會,不光將所有的罪名牢牢地扣死在艦隊委員會頭上,而且還大談這個機構存在的自由主義、無政府主義以及官僚主義傾向,嚴厲地批判了該機構的反革命行為,要求徹底審查該機構,防止反革命毒素繼續在人民軍隊內部蔓延……
“他這是要炮打司令部啊!”
狠狠地將這份電報跩在了辦公桌上,導師大人狠狠地瞪著斯維爾德洛夫,話語中的寒意是顯而易見的。
為什么呢?原因很簡單,之前之所以讓斯維爾德洛夫發電報給某人,導師大人就是想讓小斯幫著某人回頭。而現在倒好,某人不光沒有回頭,反而愈演愈烈,旗幟更加鮮明的跟艦隊委員會作對了。
導師大人不禁懷疑,這是否是斯維爾德洛夫和某人串通好的,說不定這就是逼迫柯倫泰站隊呢?基于這種懷疑,他不可避免對小斯有意見——你小子就是這么做工作的?
小斯那才叫苦逼,他完全是按導師大人的意思去辦的,可誰能想到一向很機靈的某仙人竟然犯了這種低級錯誤,不應該啊!
小斯知道自己現在說什么都是空的,這個莫名其妙地黑鍋他可不愿意背上,當即找出了電報存檔讓導師大人過目,這應該能夠證明他的清白!
看了小斯發給某仙人的電報,列寧的臉色有些緩和,電報中小斯幾乎已經說得很赤果果了,傻子都能看出這是什么意思。而偏偏的,這一次某人竟然表現得比傻子還要傻,這有問題啊!
列寧坐回到了椅子上,開始陷入深思,眼下很明顯可以看出某人就是沖著艦隊委員會去的,為此甚至不惜違抗中央的暗示,這很耐人尋味啊!
只有兩種可能性。第一,黑海艦隊的情況比想象的還要糟糕,可能連某人都不能夠完全控制局勢,必須要拿艦隊委員會的腦袋擺平水兵的怒火。
這種可能性有,但是列寧卻認為不太可能,從某人的電文中可以看出,他已經控制住了局勢。這種情況下,沒必要往死里整艦隊委員會,這不科學。
第二種可能性,恐怕某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要攻擊的終極目標很有可能都不是艦隊委員會,也不是德賓科和柯倫泰,難道某人打算給托洛茨基一點顏色看看?
不過這種可能性,列寧認為也不高。雖然托洛茨基是最高軍事委員會主席,對于軍隊內部的叛亂問題確實要負責任,但是這其中畢竟隔了一個德賓科。艦隊委員會有重大問題。怎么說都是德賓科背大黑鍋。托洛茨基最多挨點邊而已。
想來想去列寧也沒有頭緒。只能繼續翻某人送來的資料,另一個牛皮紙袋里是一大疊書信,從潦草的筆跡和錯誤百出的語法來看,似乎是不通文墨的水兵手筆。
列寧一封封認真的閱讀著水兵的來信,漸漸地,他皺起了眉頭,流露出凝重的表情。
“你們也來看看!”列寧忽然對斯維爾德洛夫和斯大林吩咐道。
列寧指了指一大摞信件,說道:“這些都是黑海艦隊水兵的來信。大部分都是寫給安德烈同志的,你們也看看,這是真的嗎?”。
斯維爾德洛夫翻了翻信件,大部分都是在控訴艦隊委員會的罪惡的,字里行間的意思都是要嚴懲艦隊委員會。小斯認為這是某人借此給中央施加壓力,或者證明他對付艦隊委員會完全是處于公心。
實話實說,這樣的手段,是不是有用,很難講。甚至很有可能觸怒列寧,反正在他看來就是賭博。而且他覺得這么賭一點兒都不值得。
“真是觸目驚心啊!”出乎意料的,斯大林首先開口說話了。而且竟然是為某人說好話,這實在太意外了。
鋼鐵很鄭重地說道:“看了這些水兵同志的來信,我才知道,黑海艦隊存在如此大的問題……反革命份子的滲透簡直太猖獗了,我認為采取必要的行動是正確的!”
不光小斯意外,列寧也很意外,在他看來就算這些信是真的,斯大林也完全沒有必要為某人說好話,甚至不落井下石就謝天謝地了。今個兒這是怎么了?
也怪不得列寧詫異,斯大林心里那點兒小九九他老人家暫時還真猜不透。鋼鐵為什么要為某人說好話?原因很簡單,因為之前他也在慫恿伏羅希洛夫搞肅反,而且完全是針對托洛茨基的肅反。現在某人也在黑海艦隊肅反,這說明什么?
說明烏克蘭的問題相當的嚴重,說明肅反有理啊!斯大林之前最怕的就是被扣一個清除異己的帽子,而現在某人都要求在烏克蘭那里大開殺戒,難道不能說明問題嗎?如果某仙人能夠洗洗干凈上岸了,那么同樣的,伏羅希洛夫也可以洗干凈上岸!
斯大林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第一次覺得某人也不是那么可惡,甚至覺得他們之間也不是完全沒有共同語言的。在鋼鐵看來某仙人之所以要對艦隊委員會喊打喊殺,目的只有一個——劍指托洛茨基。
甚至鋼鐵還覺得某人這一步相當的漂亮,有一石二鳥的嫌疑,可以擠兌托洛茨基,繼續為列寧派搶奪軍事話語權,還可以狠狠的敲打德賓科和柯倫泰,讓他們不敢生出非分之想。
實話實說,鋼鐵對柯倫泰的感覺并不好,他總覺得這個女人太野心勃勃了,十月革命之后,仗著曾經支持過導師大人是不可一世。如果放任她隨意發展,不定哪個時候就要跑出來跟他們搶位置。
不管是對付托洛茨基,還是敲打柯倫泰,斯大林都不反對,前者是列寧派最大的敵人,后者又不是很安分,必須要給他們一點兒顏色。
要不怎么說政治上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敵人呢。斯大林和小斯雖然不對付,但是有導師大人在,他只能跟托洛茨基更不對付。而且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為了消滅掉那些潛在的派系內部的威脅因素,他也不介意跟小斯聯壓柯倫泰——導師大人有左膀右臂就夠了,不需要再生出第三只手了!
只能說托洛茨基和柯倫泰是躺著也中槍,李曉峰沒打算找他們的麻煩,他只是想消除紅軍內部的不和諧因素,不能讓某些勢力過于做大。比如說紅海軍,尤其是波羅的海艦隊的政治地位在十月革命之后太顯赫了。
一時間,紅海軍形成了一個小圈子,在艦隊委員會的主導下,針扎不進水潑不進,很獨立、很逍遙。這并不是什么好事,因為這代表除了他們自己認可的人,誰也不鳥。
歷史上黑海艦隊就很拽,比如1918年4月29日接到中央的命令從塞瓦斯托波爾突圍,真正執行了這道命令的艦船不多。相當一部分艦船原地留在了塞瓦斯托波爾。拱手做了德國人俘虜。之后甚至還有主力艦違抗列寧的自沉令重新返回塞瓦斯托波爾的。
而水兵們之所以敢這么做。無非是有艦隊委員會這個機構撐腰,作為被水兵們選舉出來的領導者,他們天然的更加傾向于維護水兵的利益,哪怕在某些時候水兵的利益跟整體的利益相違背。
比如歷史上1919年的彼得格勒保衛戰,當時波羅的海艦隊的部分高級軍官就要求主動出擊,跟英國好好比劃比劃,從海上反擊英國人的囂張氣焰。可是艦隊委員會卻斷然拒絕了這個建議,選擇了按兵不動。結果是被動挨打,主力艦馬拉號差一點就被英國魚雷艇偷襲擊沉。
為什么艦隊委員會會選擇按兵不動的策略呢?不客氣地說,就是畏敵如虎,他們沒有勇氣和信心跟英國皇家海軍交鋒,甘愿當一只存在艦隊。
這還不算,當時的波羅的海艦隊甚至有一部分人還跟白軍走到了一起,充當了尤登尼奇的內應和馬前卒。你說說這還是那只十月革命中高舉紅旗響應革命的偉大艦隊嗎?
如果不是托洛茨基親自前往彼得格勒,領導彼得格勒的紅軍打敗了尤登尼奇。恐怕彼得格勒陷落的那一天,這支在十月革命中立下過功勞的偉大艦隊要么做尤登尼奇和英國人的俘虜,要么就又一次上演黑海艦隊的悲劇。
李曉峰不信任海軍。這支部隊獨立性太強了,為了艦隊本身的利益。他們甚至會違抗中央的命令。非常有必要打擊他們這種自由散漫的習氣,必須要讓他們明白,是黨指揮槍,不是槍指揮黨!
而艦隊散漫不聽指揮的核心就是那個艦隊委員會,雖然軍隊中的民主看上去確實很美好,但是,很有可能這些民主選舉誕生的領導,更多的只考慮小集團的利益。當小集團的利益跟國家整體利益沖突的時候,要犧牲他們的部分利益時,立刻就會炸刺。
最簡單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在這個小集團還沒有形成氣候的時候,一舉將其鏟除,只有真正的將紅海軍納入紅軍的整體指揮體系,而不是中央或者軍事委員會下命令給艦隊委員會,然后非得艦隊委員會討論表決通過才能執行。下克上,真心是會玩出火的。
總而言之,李曉峰對付艦隊委員會大體上還是出于公心,如果讓海軍繼續向歷史上那條老路走,遲早要激怒導師大人,那時候就不是現在這種短暫的疼痛了。
不過某仙人的苦心,導師大人現在不一定理解,不客氣地說,某仙人真有點像攪屎棍,到哪哪出事,而且事情還不小。尤其是這回的事兒,導師大人認為這貨純粹是瞎折騰。
不過,水兵的信件給了導師大人一定的觸動,倒不是說導師大人被水兵們不通文理卻深情的話語打動了,而是導師大人的目光觸及到了信件背后的東西。
十月革命中,十月革命后,類似的信件導師大人看過不少,包括水兵的、陸軍士兵的以及普通群眾的,那時候被他們控訴的對象是舊官僚體系或者舊軍官。那時候他們也是用這種咬牙切齒的口吻寫下信件,甚至可以說,將人稱代詞稍微換一換,兩個時期的信件沒有什么本質的不一樣。
為什么會出現這種蛋疼和尷尬的局面呢?為什么水兵們幾個月之前還在大聲為他們選舉出來的代表歡呼鼓掌,而現在卻咬牙切齒的要求絞死他們?神轉折也不過如此吧?
列寧不喜歡這種轉折,但他更關注這種轉折背后的意義。要說艦隊委員會喪盡天良罪惡罄竹難書,他是不相信的。很有可能發生變化的不是艦隊委員會,而是那些最普通的士兵。
他們太容易被煽動,太容易不滿足,用現在的話說,他們活在自己的夢想當中。當夢想和現實出現分裂和落差時,他們不會自我反省,懷疑是不是夢過于的天真了。他們只會將矛頭對準不能幫他們實現夢幻的人,用一種最簡單的手段重鑄他們的夢幻——那就是換一批新的人。
不得不說,這就是一個怪圈,弄不好就要形成一個死循環。甚至,隨著別有用心的人掌握了這種規律,完全可以用美妙的口號打動人心,然后做完全相反的事兒。
而這種可能性,正是導師大人最擔憂的,李曉峰這個剛剛前往黑海艦隊的人,隨隨便便的就能讓水兵們極大的擁護。那么同樣的,別有用心的反革命份子是否也能依葫蘆畫瓢?如果他們利用水兵的浮躁心理選舉上臺,然后調轉炮口對準布爾什維克和蘇維埃,這完全是有可能的。
不得不說,從這方面說,艦隊委員會這個機構真心讓人蛋疼,它的選舉完全不受控制,今天水兵可以讓布爾什維克代表上臺,明天也可以讓他們下臺。
導師大人有點理解某仙人想要做什么了,實際上這幾個月的執政生涯也讓他開始修正之前的一些意見。在革命的初級階段,民主集中恐怕得先強調集中,太民主了,就成了自由主義和無政府主義,如果任由下面的人隨便折騰,工作還怎么開展?
想到這里,列寧有些為難了,否定艦隊委員會不合適,人家現在還是榜樣,但是放任不管也不行,難阿……(
天兵在1917 292 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