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王冠 第六百三十章 為我們的友誼干杯
這就是三王之所以恐怖的原因之一。
他們直接代表著是神圣之釜,樂師七系的根基。作為守護者、維護者和控制者,三王能夠通過這個體系間接影響大源。
就好像是皇帝提拔一名凡人成為自己麾下的執政官,直接從最核心的地方進行分封任命。也因此,教團和圣城才能夠具有如此特殊的地位。
他們給了人類力量,可也將枷鎖的控制握在手中,維系著整個世界的平穩發展。
所以,葉清玄才敢斷定:倘若圣城知道自己決心開啟以太之網定然不會善罷甘休。用蘿拉的無心之言來說:絕對會不惜一切代價,將自己這個禍害鏟除。
以太之網所動搖的,直接是圣城的根基。
——它能以工具彌補‘才能’的差距!
其原理便像是葉清玄拿出來給牛頓體驗的‘手鐲’那樣。
雖然看似是煉金裝備,但本質上來說卻截然不同,它并非通過上面的煉金矩陣直接演奏音符,組合音程與樂理,最后釋放樂章。
它只不過是一個‘接口’,一個連接著以太之網的‘終端’。
按照正統的方式,樂師釋放樂章,需要通過自己的感知感應以太,然后以音符、音程樂理,控制以太,最后以樂章的方式凝聚成型,再將樂章釋放而出。
而這個復雜的過程在以太之網的控制之下被簡化為一個步驟,從未到位,只需要打通‘接口’而已。
無需費心動腦,無需竭心盡力,甚至無需感應以太,無需控制樂章……一切都交給‘以太之網’去搞定,而使用者,只需要去負責如何使用樂章就行。
其他的事情,再無需考慮。
按照赫爾墨斯最后的構想,整個過程都不再是由樂師單獨完成,也并非寄望于機械之上,不論是樂師還是機械,亦或者是小源,都只不過是整個過程中一個個不同的環節,最終成為了一個龐大的體系。
它將由一個龐大的源頭、一套復雜的系統和無數終端組成。
在嚴謹的體系和控制之下,樂章再非是個人的作品,而是流水線上的加工成品。
這并非是荒謬的狂想,而是經過了葉清玄的實證。
或者說……這就是葉清玄一直在走的路。
早在學徒時期,天賦被封印的時候,他便以窮舉的方式,硬是走通了古典學派的歪路,以死記硬背的將浩如煙海的記錄塞進腦中,將音符運用自如。
這便已經證明,以太的感應自有其規則。
根本不需要去尋找莫名其妙的感覺,只要根據環境,選擇定式,就能夠達成既定的效果。
而在這個體系之下,這個過程將由復雜的機械系統替代,就如同剛剛牛頓所使用的終端一樣。
哪怕是毫無天賦的普通人,只要明白其原理,便能夠將終端能夠運用自如。
而通過‘解譯法’解構之后,樂章將會被拆分成若干個部分,在以太之網的體系中完成拼湊,最后在終端組裝完成,實現效果。
而直到現在,以太之網所需要的所有前提條件已經備齊。
融合了《創世紀》的‘地上天國’將成為‘以太之網’的基礎,而九霄環佩與天梯樂理將構成它的主體,隨著以太之網的建設,覆蓋整個安格魯。
而在天梯樂理的覆蓋范圍之中,地上天國的力量隨時可以傳遞到每一個終端之中。
而皇家音樂學院新建的外校,那些被海量招收而來的人,經過最基礎的樂理培訓和‘解譯法’的課程之后,成為它的第一批使用者。
這些被視如草芥的平民將迅速掌握原本只有高貴樂師們才能夠擁有的力量,哪怕只是殘缺的力量,成為新的‘戰爭樂師’。
在以太之網的覆蓋范圍之內,‘生來的才能’所帶來的影響將被降至最低。而樂師,將走下神壇……成為工程師一樣的角色。
雖然初期受限于葉清玄的能力和以太之網的完成度,所能使用的樂章也相對較為低階。
但目前大量缺少的樂師資源,不正是底層么?
哪個步兵團的百人隊里會需要圣徒來壓陣?有三個學徒級樂師就已經是指揮官傾家蕩產買了十萬張贖罪券,神恩浩蕩了!
雖然恐怕到時候整個樂師界都會掀起抵制,拒絕承認這樣培育出來的人是樂師,因為一旦喪失自主性和完整性之后,基本上斷絕了追求‘大源’的可能。
但說實話,又有多少樂師會狂熱的追尋一個一輩子都摸不到的東西呢?
百分之九十九的樂師都從沒想過自己這輩子有可能接近大源,哪怕接近那么一丁點,那都是權杖們去想的事情。
每個人都知道大源很厲害,大源很完美,大源很高貴,大源無所不知,大源無所不能,但這與自己有什么關系?
在實用性上來說,虛無縹緲的大源……根本不值一錢。
但光從這一點上,葉清玄就遇見到自己被列為異端,罵到狗血淋頭的場景了,幸好的是,他現在所言所行,皆有公義保證……
真爽啊!
真爽!
又有誰敢說宗教裁判所的大審判者是異端?
在聽完他的計劃之后,牛頓一眼就看出了這個計劃最大的弱點:“純粹以你的能力的話,恐怕弄出來的東西就連雛形都算不上吧?
樂師七系,哪怕你兼顧了禁絕、幻術和心相,但歸根結底,你真正擅長的就只有禁絕而已。禁絕學派本身的特殊性質在于,能夠以純粹的樂理為其他六系提供接口,結合唯一。
這個平臺對于樂師來說,內容太過匱乏。”
“我原本就沒有打算一個人解決所有事情,否則,又還要其他人做什么?”
葉青玄對此毫不擔心:“我能做的只是將整個系統的雛形構建完成,其他的事情就交給使用的人自己去填充吧。”
牛頓愣住了:“你要開源?你舍得將主動性完全放出去?”
“為什么不?”
葉青玄反問:“對于我來說,以太之網只不過是一個工具而已,使用這個工具的人越多,提供給我的力量就越大。
我相信,一旦他們發現以太之網的便利性,就會自動源源不斷地為它創建新內容,將自家的樂理搬運到上面……”
牛頓嗤之以鼻:“是送到你的手里吧?”
“也差不多。”葉青玄聳肩,“反正最終得利不都是我么?既然我有得賺,為什么不能分潤其他參與者一些湯喝?”
牛頓沉默。
他沒有想到,葉青玄竟然……會開放以太之網的外層結構!
流出、形成、創作、活動,四層煉金矩陣中,葉青玄恐怕除了作為核心奠基的‘流出層’和掌握原理和主干的‘形成層’之外,其他的一半都會盡數向其他人開放。
其心可誅!
他清楚這個東西對其他樂師的誘惑性有多大,為了吸引他們主動跳進來,不惜開放免費的自助餐……
而且一舉兩得,不僅豐富了內容,還拉來了大量擁護者。
屆時,一定會有大量落魄的樂師和受限資質無法更進一步的人對葉青玄感恩戴德!不,就算會成為葉青玄的狂信徒也不奇怪吧?
“就算如此,但基礎設施呢?”
牛頓問:“雖然我并不懂樂理,但我看得明白,以太之網本身對于基礎設施的要求太過苛刻……”
他沒說完,就看到葉青玄那種古怪的眼神,聲音戛然而止。
心中所浮現的,是難以言喻的復雜。
許久未曾體會過了,這種進退維谷的感覺。
以太之網對基礎設施的要求苛刻么?當然苛刻,而且苛刻到極點。不禁需要海量配套的機械終端,而且恐怕還需要大量的中繼站,以及配套的各種技術。否則以太之網甚至出不了阿瓦隆……
其中的復雜難度和恐怖的工作量,哪怕對牛頓來說,也像是噩夢一樣。
此時此刻,他心里只有濃濃的懊悔。
被陰了!
被陰了啊!
很明顯,這就是葉青玄的目的啊!
他費勁心思找到自己,不就是為了讓自己做這個么?這個世界還有誰比自己更適合做這個?除了自己之外,還有誰搞的定?
在自己搶過那一張殘頁之前,葉青玄曾經讓他想清楚,看了之后,就再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當時他以為是葉青玄危言聳聽。
如今看來,恐怕自己真的是已經上了賊船。
現在,擺在自己面前的選擇只剩下了兩個。
‘做’,或者‘不做’。
倘若不做,那么葉清玄絕不容許他繼續活在世界上。
不是牛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個計劃實在是太過要命,任何一點泄密的可能都會帶來災難性后果。
如果牛頓是葉青玄,也肯定會把自己干掉,甚至血洗整個研究所都未嘗不可能。
牛頓還不想死。
真不想死。
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要為老師們開創的機械工程學走出一條新路來,證明這一條道路的價值。
他堅信,人類的未來就在其中。
所以,他只能選擇低頭。
可倘若開始做了……那么他和葉清玄將成為教團的頭號異端,甚至排位還將會在百目者之上!
‘救贖’為何可怕?
是因為它那連騎士的裝甲都無法貫穿的殺傷性么?還是一旦有了心理準備和防備手段之后便失去可怕威懾力的原理?
都不是……
是因為它的普及性!
因為它對戰爭方式的顛覆……
在救贖面前,人人平等。
只要制造出來,哪怕是一個農民拿在手里,都能夠殺死國王!
而以太之網更可怕……
它所造就的是樂師!
所有的樂師都將會被它推下神壇,從神變成了人,從‘魔法師’變成了為以太之網服務的‘工程師’。
而那宛如神跡的力量將分贈至每個人的手中。
一旦它出現,所有渴求力量的人都會匍匐在葉青玄的面前。
由葉清玄來決定,誰有資格擁有力量。
有他來判斷,誰可以駕馭神跡!
簡直……
太瘋狂了!
這就是葉青玄哪怕被圣城卡住進階權杖的脖子,也依舊拒絕交還《創世紀》的原因。
只是憑借以太之網,也足以令他進階權杖,而且進階之后,以太之網的要素足以令他在權杖內也排進最前面。
更何況,還能夠將海頓大師的傳承留在以太之網中。
從一開始,葉青玄就籌劃著挖圣城的墻角了。
此刻的牛頓沉默著,陷入思索。
面容微微地變化,時而恐懼,時而沮喪……此刻他的心情卻百味陳雜。他被葉清玄捆上了戰車,因為自己的好奇。
可現在,真相揭露,苦難將至,他卻覺得并不覺得憤怒。
反而……對這一天充滿期待。
他知道葉青玄所做的事情會有什么后果,但這樣難道不好么?
不,太好了!
倒不如說,對于他來說,再沒有比這更好的結果。
葉青玄選擇了他,將斧鑿和鐵鍬放進他的手里,讓他為樂師掘好墳墓,雕刻石碑,他將成為掘墓人。
只是想到這個,他渾身就興奮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緩緩地抬起頭,看著葉青玄,咬牙點頭:
“我干了!”
“很好。”
葉清玄點頭,愉快地笑著,端起了桌上的酒杯,順便將旁邊的匕首擋在身后:“為我們的友誼干杯!”
去他媽的友誼。
對葉青玄這種欲蓋彌彰的樣子,牛頓側過頭啐了一口痰,根本懶得理會。
加冰的威士忌很快被喝完了,葉青玄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贊揚道:“謝謝招待,酒不錯。”
“喝完快滾。”
牛頓扯了一段紗布來,將還未曾完全愈合的手掌包好,指了指大門:“沒事兒別來煩我,需要的東西我會寫清單給你的,你只需要安心掏錢就行了。”
“沒問題。”
葉青玄聳聳肩,摘下衣架上的帽子,帶好之后道別,彬彬有禮,看起來十足的紳士。
只是在推門而出的時候,葉青玄的腳步卻忍不住停頓了下來,回過頭看著他。
“喂,牛頓。”
牛頓懶得再看他,只是背對著他收拾著桌子上的草稿,從今天開始起,他又要換一個實驗室了。
聽到葉青玄的聲音,就有些不耐煩:
“還有事兒?”
葉青玄沉默片刻,開口問:“雖然這么問很可笑,但是牛頓,你有過哪怕一瞬間對夏爾的事情后悔過么?
哪怕一瞬間都好。”
許久的寂靜,牛頓冷聲回答:
“沒有。”
“是嗎?”
葉清玄自嘲地笑了笑,“是我自作多情了,抱歉。”
門關上了。
腳步聲遠去。
昏暗的光里,只剩下牛頓一個人。
他收拾著桌子上一團亂麻的草稿,卻不知為何越收越亂,直到最后,煩躁的將桌子上的東西全都掃到地上。
坐在椅子上,頹然地低頭。
“媽·的……”
他輕聲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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