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純白與無垢

然后在會議廳后方則是神庭的真正部分，眾神居住之所。每一位神明都居住在的亞空間中，而大地女神蓋亞所在的位置是……純白圣殿。

踏上石臺上的金色浮臺，那里是專門為來此的人們修建的傳送之門，原本史黛拉作為神民也擁有在神庭使用亞空間法術的能力，但是因為身邊還帶著露露，所以史黛拉也只能乖乖的走傳送陣前往自己母親所在的地方。

“不過……赫斯提亞你也跟我們去么？”

將嘴里的泡泡糖吐掉，看著泡泡糖融化在虛無之水中史黛拉轉頭對赫斯提亞問道。

“反正我現在也沒地方去啊，計劃書被槍斃掉了，現在的我是真的無事可做呢。”

攤攤手，赫斯提亞的話讓史黛拉一陣無語，你是女神好吧，露露還在身邊呢你就不講究點形象什么的？這幅懶散的樣子被你的信徒們知道了真的會形象崩壞的喂。

“好吧，我們到了露露歡迎來到我家。”

對著身后的露露笑了笑，史黛拉一把推開面前貌似沉重的大門，看著門外照射進來的光線，露露不自覺的瞇了瞇眼睛……等再次睜開眼，看到的，則是白色……從天空，到地面，再到無限遠的盡頭……無窮無盡的白色。

“白之屋……大家這么稱呼著這里。”

不知何時收起了笑容，史黛拉率先踏上那純白色的地面。

“從出生開始，看見的東西就是無邊無際的白色……現在的我大概可以理解，母親為了保證大地的平衡必須讓自己心無旁騖，但是小時候的我……確實是無比厭惡這里的顏色。”

“所以我每次都沒法在白之屋找到你就是這個原因？”

赫斯提亞有點無語，這也有點……太孩子氣了。

“你不知道那種感覺的赫斯提亞，這里根本不是什么至高神應該居住的地方……”

史黛拉皺著眉頭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后面的話已經是大不敬了。

這里……只不過是個牢籠罷了……

“史黛拉……”

比起史黛拉赫斯提亞知道的明顯更多，但是現在她能做的，也只有沉默而已。

幾人說話的功夫，三人來到一棟哥特式教堂面前，整體和世界一樣為純白之色，若不是窗戶上的彩繪玻璃，和透光穹頂，那么這棟小教堂甚至會融入白色的背景吧。

來到門前，輕輕敲門之后，史黛拉沉默數秒，及其低沉的說：“我回來了……”然后推門入內……

和露露想的完全不一樣，如同和外界形成最強烈的反差一樣，白之屋的內部，則是漆黑一片，若不是透光的穹頂照射下來，恐怕這座教堂內部會是完全的黑暗。

“這是……”

等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后，露露發現，根本不是這座教堂是黑暗的，而是無數的黑色鎖鏈將內部完全封鎖，房梁上、窗戶上、禮拜用的桌椅上、牧師的講臺上……一切的一切，都是被純黑色的鎖鏈所捆綁著，而它們相互交織、相互扣鎖……最終，匯聚到講臺下第一排的一個座位上……

“露露，聽著……無論如何好奇，都不能碰這些鎖鏈……我救不了你的。”

這么對露露交代后，史黛拉三人從最邊緣向前臺靠近，仿佛是專門清理出來的道路，剛剛好足夠一人前進，而到達第一排，露露也終于見到了……在人間被歌頌的至高女神，蓋亞。

和外界的印象相同，這是一位純白的女孩，長達腰間的直發以及衣物……都是和外界一樣的純白。

并不是雪花那樣的白色，而是帶著無比的虛無感，或許用‘無色’才是更加恰當的形容。身上穿著白色透著淡紫色，用金色溜邊裝飾的衣袍，代表著大地與世界的符文在那件衣袍上閃爍著，只是看著仿佛就會讓大腦燃燒一般……這是人間無法接受的知識，世界真理的顯現——神明的知識。

但是露露不理解，為什么拯救世界的女神大人會被這種姿態束縛著，雙手雙腳帶著鐐銬，無數黑色鎖鏈纏繞在其之上，就連腰間脖頸也都被數根鎖鏈捆綁著，透過那無數根鎖鏈的間隙可以看到，在皮膚與鎖鏈接觸的地方，那些血淋淋的傷口，仿佛那根本不是鎖鏈，而是毀滅本身，只是接觸就會被賦予毀滅的狀態，就連古神蓋亞都無法免除的‘毀滅’，如果露露碰到的話，恐怕會瞬間被消滅的什么都不剩吧，連同存在的本身……

“母親大人……我回來了……”

露露這是第一次看見，那個無法無天無論何時都是樂天主義的史黛拉居然會露出如此恭敬的姿態。

“母親大人？”

一開始并沒有反映，而赫斯提亞則帶著露露從牧師講臺上繞過一些鎖鏈，來到蓋亞的近前，這時露露才能看見，蓋亞的真實情況。

裸露在外的雙臂上傷橫累累，全身除去白色紫色相間的衣袍外，還帶著一個白色與金色相間的眼罩，在那個眼罩上露露感受到了極其龐大的力量，但是除此之外，露并沒有在蓋亞身上感受到什么神明的力量，反倒是從史黛拉的反應上，感受到了無盡的悲涼。

“啊……史黛拉？”

似乎是聽到了史黛拉的呼喚，但是和那身華麗的衣袍不同，蓋亞的聲音聽起來比看起來更加年幼，仿佛是未成年少女的聲音一樣。

“啊，抱歉……我好像又睡著了，今天史黛拉還帶朋友來了么？啊……怎么辦，這里連接待用的茶水都沒有啊……”

“不用麻煩了，蓋亞大人，是我，另一人是史黛拉在人間的下屬，請不要激動，這樣對于您的傷……”

“真是的，這傷都這么多年了……”

聽見赫斯提亞的聲音，就仿佛小孩子一樣，蓋亞還專門晃了晃綁著鎖鏈的手臂，隨著嘩啦啦的響聲，露露看見蓋亞手上又多出了幾道傷痕。

“媽媽！”

“是……是！好吧……我不動就是了……真是的，最近就連史黛拉也變得嚴肅起來了，是我教育方法哪里不對么？”

“（嘆氣）……媽媽那時明明超嗜睡的好不好，都是赫斯提亞教的，有意見就去找赫斯提亞吧。”

“喂喂！難道我的錯嗎？！”

看著陷入家常模式的三個家伙，露露還是覺得毫無實感……被束縛的古神，代表著毀滅的鎖鏈，純白圣殿，白之屋……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露露完全搞不明白……但是身為學者，這一切的未知又如同貓爪在心里撓一樣，簡直讓人欲罷不能。

“說起來，史黛拉這回回來是什么事呢？”

“這個啊，我想要一枚生命之種……”

“啊？就這事？真是的，這種事情哪用得著專門回來嘛……來，要什么顏色的？”

就如同從口袋里掏糖豆一般，帶動著手臂上的鎖鏈從口袋里掏出一大把五顏六色的生命之種……仿佛那不是可以繁衍神血的貴重物品，只是逗女兒開心的玩具一般。

“額……就這個吧……”

皺著眉頭挑了半天，最后史黛拉選擇了一枚白色的。

“哦哦無垢之種呢，看來這回并不是準備給自己造一個弟弟或者妹妹什么的？”

“咳咳！！什么時候的事情啦！為什么這種時候說這種事啦！！”

“阿拉當時是誰呢？拉著我的裙擺說‘啊——太寂寞了啦’的是誰呢？”

“唔啊啊啊不要再說了啦！！！”

看著抱著頭滿地打滾的史黛拉，露看向一旁偷笑的赫斯提亞……

“史黛拉是蓋亞最小的女兒你知道的吧……”

露露點點頭。

“史黛拉出生的時候，冰憐與白銀已經離開了神庭好幾年，她是唯一單獨成長的……所以很希望自己有個弟弟或者妹妹什么的……但是……那位大人已經離開很久了……所以，史黛拉小時候曾經試圖用生命之種給自己增加一個弟弟或者妹妹……”

“她該不會……”

露露想到了一個及其羞恥的可能性……但是因為太蠢了露露并不愿意相信……

“就是那個該不會……最后還是我和哈迪斯一起動的手，不然嘛……呵呵”

說道最后，赫斯提亞憋的臉色通紅然后不得不把臉扭到一邊去，露露現在終于明白了，哪怕是起點高到神民這個層次，該犯傻的時候還是會犯傻的。

“還有其他的事情……”

打鬧了一陣，史黛拉從露露手中接過了那一沓文件。

“是關于什么呢？”

看著自己母親略微上揚的嘴角，史黛拉知道現在她的心情應該很好……但是自己的這條消息恐怕……

“是……”

史黛拉拖拖拉拉的樣子讓蓋亞輕輕笑了笑。

“是有關人類的事情吧……”

“……是。”

聲音低沉下來，雖然蓋亞并沒有明確的反感的跡象，但是露可以察覺到，安靜下來的環境，以及史黛拉和赫斯提亞那略微緊張起來的感覺。

“那些孩子又怎么了么？現在……應該還在百年之約范圍內吧。”

“是的，有著神庭的約束，人類那邊并沒有大規模戰爭……但是……”

史黛拉將文件一份份的展開在蓋亞的面前，里面全部是最近十年內人類的軍事變動以及大小戰爭……包括擴散到各個國家的自行戰車技術，以及制造量龐大到異常的反魔法立場……

“……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是，毫無疑問他們在迅速提升自己的戰爭潛力，從十年前開始這個提升速度就快的不正常起來，近乎橫空出世的自行戰車，完全使用假學制造的爆炸物以及數量可以多到人手一份的反魔法立場發生器，他們……”

“他們在籌備對長生種的戰爭……”

嘆口氣，蓋亞稍微后仰讓自己靠在椅子上，空中無數的鎖鏈隨著蓋亞的動作輕輕晃動，碰撞出輕輕的聲響。

“然后呢，史黛拉你準備怎么辦呢？”

“……這不是我準備怎么辦的問題吧！！”

一句輕輕的提問，卻如同引燃了桶一樣，史黛拉的反應甚至將露露嚇了一跳，如此暴怒的史黛拉……也是露露前所未見的。

“到了如今母親您仍然要為那些家伙背負罪孽么？看看他們都做了些什么吧……戰爭、瘟疫，自家糧倉堆滿了糧食但是外界卻因為饑荒死掉了成千上萬的人，原本只有七根的罪惡之鏈現在已經變成現在的死結，母親您難道能替他們背負一輩子么……”

“能哦。”

輕輕兩個字，將史黛拉剩下的話全部堵在了嘴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畢竟……是你父親的同族嘛……只是罪孽的話，多少都無所謂的。”

蓋亞的嘴角帶著笑容，輕輕摸了摸史黛拉的頭發，在她的心里也不由得感嘆……原本還是小小的，只能在自己身邊爬來爬去的史黛拉，現在也比自己還要高了呢……

“這是……母親大人您的想法么？”

“是的，無論你再找來什么樣的材料，我的回答都是這樣。”

從椅子上站起來，罪孽之鎖在空中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如同風鈴一般……站在凳子上，蓋亞才勉強可以摟住史黛拉……被束縛的純白女神輕輕摟住了自己最疼愛的女兒，輕輕的說道：

“一幅畫，如果你只看著其中一個墨點的話，那么作為藝術家是失格的哦”

“但是……但是……”

“我知道你們兄妹四個除去老二都不怎么喜歡人類，尤其是你，最明顯的就是你了史黛拉你得知道，世界并不只是人類的世界，如果放任這些罪孽降臨到世界上的話，那么其他種族也必須為人類的做所作為一起付出代價，那樣的結局無論是誰都不會想看到……神庭定下的百年契約，如果有這些罪孽存在，那么可能不到二十年，短生種就會和長生種發生一次席卷世界延綿數十年的大戰爭……那么，你們準備以戰爭之后，千瘡百孔的泛大陸去迎擊深淵么？這片世界我們已經為她付出太多……如果因為這點小事就將她拱手讓給深淵，我是絕對不甘心的哦”

“深淵什么的……有我就足夠了……”

悶悶的這么說道，史黛拉的聲音出乎意料的低沉。

“人類需要時間去理解自己的所作所為……所以，不要對他們太過嚴苛，他們沒有那么多時間去思考，只能低著頭，不斷的前進……而如何引領他們，這是你的任務，史黛拉。”

“……我知道了。”

出乎露露的意料之外，史黛拉并沒有堅持下去，以往個人色彩強烈的史黛拉并沒有繼續試圖說服蓋亞……或許是史黛拉早就明白，自己所做的是徒勞無功的吧。

“好真乖”

看著史黛拉服軟的蓋亞很高興，一邊哼著歌一邊將史黛拉的頭發揉的亂七八糟，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小梳子幫史黛拉將頭發一點點扎好。三人又就其他的話題聊了一會后，史黛拉帶著露離開了純白之屋……留下赫斯提亞繼續陪在蓋亞的身邊。

“我……是不是對史黛拉太過于嚴厲了……”

仿佛是在向赫斯提亞提問，又仿佛只是自我探求……蓋亞坐回了那個座位，輕聲自問著。

“自然不會……比起前三位閣下，大人您對史黛拉閣下的要求已經是最寬松的了。”

作為四位神民的養育者，赫斯提亞的話比誰都有說服力，但是她的話卻無法打消蓋亞的不安。

“那么……為什么史黛拉身上會有如此濃重的毀滅傾向……果然是我要求太高讓她厭煩了么……”

赫斯提亞靜靜的站在一旁，她對此只能保持沉默……心軟的她無法告訴蓋亞，是她所愛著的人類，將她最愛的小女兒逼成現在這幅樣子的。人類世界對于雷霆領日益變化的態度，經常下界閑逛的赫斯提亞當然非常清楚，而雷霆領針對人類的政策也無不表示著一個信息……

史黛拉·蓋亞，對于人類的忍耐程度，已經接近臨界點了。

現在她還忍耐著人類完全是因為自己母親對于人類的喜愛，但是也就是因為這份喜愛，史黛拉對于人類的忍耐度也日益下降著，了解越深，史黛拉就越厭惡人類，這是個解不開的死結。

到忍無可忍的狀態恐怕只是時間問題……而神庭的百年契約……距離大陸休戰協議結束，還有七年。

現在的問題是……人類等得了七年么？或者……史黛拉，還能忍受七年么？

赫斯提亞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雖然史黛拉貴為神民，但是她畢竟不是神……這是她與人類的事，是屬于‘下界事物’范疇，神明……是不能對‘下界事物’直接插手的。

而離開了純白之屋，史黛拉和露露都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沉默的走過議事大廳，沉默的走過寂靜之湖……沉默的傳送回雷霆領……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史黛拉沉默了很久，其間數次天使們傳來覲見的請求，都被露露拒絕了……現在的史黛拉，并不適合見任何人。

過去了很久，史黛拉深呼吸……重新讓臉上帶上笑容。

“露露那些文件就處理掉吧，別讓其他人看見了……”

露露點點頭，其他人——指的是六芒均衡的其他人吧。

“然后今天怎么了？這么多通信？”

“并沒有什么……似乎是艾麗在深淵發現了些值錢的東西而已，并沒有什么。”

雖然知道隱瞞沒有什么用，但是露露還是下意識的隱瞞了艾麗與人類起沖突的事情，這些事情，還是由她來處理吧。

“那么，我去處理其他事情了，史黛拉你今天也很累了，早點休息吧。”

“啊好”

目送露露離開自己的房間，史黛拉就這么靜靜的坐著，沒有任何動作，陽光漸漸從正午變為夕陽，然后再沉入地平線以下，史黛拉都保持著一個動作……她在想什么？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在夕陽完全消失后，史黛拉活動了一下肩膀，伸了個懶腰，臉上再次帶上了笑容。點開艾麗茜亞的通信，史黛拉在手上把玩著那顆代表著‘無垢’的生命之種……

“哦艾麗，聽說你剛剛大賺了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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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壁的回響 015 純白與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