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天葬的光芒

沉默的艾麗再次確認了這一點。

腦海中播放的是，沒有任何值得一提的能力，從出生就被遺棄的，一個普通天使女孩的不到十二年的一生。

最喜歡的食物是綠木姐做的油煎土豆餅……最開心的時候是每天晚上喬瑟夫下班給孩子們講故事的時間……最寶貴的寶物是白袍大哥哥今年入冬時給自己買的全新的冬衣……

女孩心中最大的愿望，是希望自己可以在工作之后幫上綠木和喬納森的忙，以及……幫助更多的，像自己這樣的孤兒。

天使，在艾麗的印象中應該神明的代言人……雖然這個世界是有神明存在的，但是天使只是和"人類"同樣，屬于這個星球的一個種族而已。

但是神呢……不是應該還有神明么……哪怕套用出生就背負著原罪的說法，業報也不應該降臨在這個孩子身上才對……

神明坐觀于天，俯視天下而無為于事，除后土皆然已……

“……這是什么？”

流傳自西大陸的傳記，在人類的魔網板塊上流傳很廣。

“是么……”

艾麗雙手捧著這一片羽毛，語氣平穩。

“旭日之心，你這里有關于如何拷問的方法么？”

抱歉Master，虐待戰俘是米德法律明文禁止的，我的文檔里并沒有類似的檔案

“這樣啊……那就看我自己的好了……”

撫摸著羽毛邊緣沾染的血跡，艾麗腦海中出現的是一個穿著灰色棉大衣，有著栗色的發色，扎著馬尾辮的天使族女孩。

‘綠木姐洗好的衣服就放我這里好了，我會發給大家的’

聲音在激動的時候會有些破音，喉嚨稍微有些嘶啞的少女。

‘今天的故事就到這里，因為喬喬馬上就要回來了！大家快準備睡覺！！’

在所有的孩子中，最年長的幾人之一，也是一直負責照顧其他孩子的人。

如果，沒有那些人的話，這個孩子所期望的生活，應該可以很輕松的做到吧。畢竟……這個孩子想要的，也就是那么簡單的東西罷了……

而這個世界，是連那種微小的幸福都不允許存在的世界么？

艾麗是那種堅信只要努力幸福就會降臨的類型，然而這種事情……已經可以算作天災了，遇見這種事情的女孩無論多努力都無法改變這種悲慘結局。

為什么呢？

是因為弱小么？

是因為女孩弱小而且沒有任何人庇護的原因么？

如果女孩有足以反抗那些歹徒的實力……或者塞莉爾有打倒那些人的實力……悲劇就不會發生了吧……

對手是十五名平均十級的團隊，身穿黑色罩衣鎧甲，因為將臉也蒙住所以艾麗無法知道他們的樣貌。

不過，他們有提到‘回城’這個詞組……而從女孩的視角中，艾麗也可以看見自己的目標，阿克塞莉爾·綠木……

從胸口的起伏可以知道她還活著，只是一直趴在地上……是被迷暈了，而且為了保證這個神眷者不會給他們帶來一些其他麻煩，在女孩的記憶中，這些綁匪是按時給綠木喂一種藥劑保證她大部分時間都處于昏迷狀態……而有一段時間，綠木是醒著的……

少女，被處刑的時候，這些綁匪特意讓綠木全程觀看了一遍。

艾麗可以在回響中感受到刀鋒切入皮膚中滑動的觸感，也可以感覺到下半身被剝皮的劇痛，艾麗的喉嚨甚至也因為少女喉嚨那一刀出現了些許紅印……旭日之心強行切斷了艾麗的神經連接……

回響的同步率過高而導致的身體遭遇同步化……大概有80的樣子，重新睜開眼的艾麗感到全身都在抽搐，仿佛身體掉進了絞肉機一樣，摸了摸喉嚨那個地方，艾麗脖子上，也出現了一道微微流血的刀痕。

輕輕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血跡，讓其與少女炸裂在自己身上的血融在一起。暗紅色與鮮紅色對比十分清晰，而那份痛楚與不甘，艾麗實打實的收到了。

回響結束……塞莉爾還活著，這是個好消息。

而那群人則說要回城……是雷霆要塞么？

艾麗沉默的轉向法師塔飛去，白色的染血羽毛被艾麗小心的收在了口袋里，旭日之心強襲模式啟動，暗紅色的血跡被純白色的防護服與金屬盔甲覆蓋，艾麗只有臉上依舊可以看見那暗紅色的血液，以及仿佛被怒氣點燃的暗紅色眼眸。

“這份痛苦與不甘……我們到時候慢慢清算……”

在雙月的照耀下，艾麗側踏在ATF上，在空中沖出一片音爆云向法師塔飛去。

而在雷霆領，鳶看著自己的終端沉默了很久，勉強擠出了一個笑臉對她身后穿著白大褂的魔女說道：

“……抱歉啊眼鏡炸彈狂……似乎，你說的是對的……”

“那些邪教徒手下從不留活口，更何況是祭品……”

沒有在意鳶的稱呼，被稱作眼鏡炸彈狂的魔女推了推自己的眼鏡，然后，將腰間便攜口袋上的藥劑一只只的卸下，放回到自己的藥箱里，這些藥劑……每一只都價值不菲，是魔女準備用于那個可憐女孩身上……用來救命的藥。

粉紅色蝴蝶結配上粉色包邊的兜帽白大褂，露·萊柏瑞（Rumm·Library）看了看垂頭喪氣的鳶，繼續整理著自己的藥品。

“我原以為……你是知道那些邪教徒的作風的。”

“怎么會……”

苦笑了一下，鳶無力的靠在墻邊，然后慢慢滑落，最后蹲在地上，將臉埋在懷里。

“我的敵人一直是深淵的魔物與你這種被稱為魔王的家伙……我可從來不知道，人類……會有這么兇殘的一面……原本我以為，地下城中的那些勾心斗角已經是很可怕的了……誰想到……”

合上藥箱，鎖扣敲擊出清脆的輕鳴，紫發的魔女脫掉了手套，將其一團塞到箱子的夾層，看了看這個和自己關系混亂的家伙，面無表情的順了順頭發。

“父親曾經教育我……最可怕的敵人是你的同類……我覺得，這句話對你同樣適用。精靈過于散漫，而天使們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深淵那些領主身上……而人類卻在不斷的試探天使和精靈的底線……鳶，看在父親的份上我不會在這個時間點找你麻煩，但是……你自己也好好想想，真的要放縱那些人類么？或許你會覺得我這種魔族的思路過于被害妄想，但是……你也應該長大了，不要再用那可笑的勇者思想來套用所有人了。”

“……不就是比我大五十歲么，裝什么成熟……”

沒有理會鳶那仿佛抱怨一樣的嘆氣，如果是以前，露絕對會一劍拍過去，今天就算了……繞過她一回。

“如果不是父親拜托我照顧你……你現在還想安穩的在這里自怨自艾？真是的……麻煩……”

背著碩大的，仿佛保險柜一樣的藥箱，露在法師塔衛兵們復雜的目光中走出法師塔，而一開門，露就皺起了眉頭……

在前面法師塔的臺階上，一個白色的人影坐在那里，渾身散發著血腥的味道。

露認識她，之前和鳶通信的就是她，艾麗茜亞·泰斯特羅莎……最近新發現的一名高級騎士，史黛拉似乎有讓她管理暗世界的想法，露不對史黛拉的腦洞做任何點評。

站在艾麗身后，露咬著嘴唇糾結了半天，說實話她不是很想參與到這些破事里面，不過……看著這個比鳶還消沉的家伙，她很擔心明天她是不是會一個激動把自己家拆了……

你看，今天早上她不是就和艾米兩個混蛋在自己墻上砸了個人印子出來么？

“……為什么不進去？”

艾麗沒有回頭，雖然是沒有印象的聲音，但是從聲音可以知道，背后的人沒有惡意。

“我，不知道……應該怎么和她說……”

艾麗回過頭，而露也可以看見艾麗手中虛握著的一片羽毛……半片白色，半片血紅。

“這個是那個孩子的？”

“恩……”

“拿來。”

沒有給艾麗反應的時間，露從艾麗身后探出手，將那個女孩的羽毛一下抽走。

“啊……這個是……”

拿著羽毛，露將背上的藥箱放下，捧著那片羽毛走到月光照耀的圓環廣場，看著繁星閃耀的天空，露一邊尋找著什么一邊說到。

“天使族的信仰很多……但是他們大多相信，死后，身體回歸自然，羽翼回流于星空……在星空下舉行‘天葬’是天使族的傳統葬禮，他們不關心自己的身體是在火里變成灰還是在水里喂魚，他們所希望的，只是羽翼回歸于天……喂，那邊兩個給我過來幫忙！”

對著法師塔門口吼了一下，身穿動力裝甲的兩名天使族士兵從法師塔中走了出來，兩人對視了一下，然后其中一人走回了塔里，不一會……有不少人從塔里走出……

所有人背后都有著羽翼……他們，全部是在法師塔值夜班的天使族成員。

“喂，艾麗你知道這個女孩的生日么？”

“是……是3月12號……”

“今年是幾歲？”

“……12歲。”

露捧著羽毛，沖著天空換了好幾個方向，終于在一個位置，那片羽毛散發出一片溫和的白光。隨后所有的天使們閉上了眼睛……一陣悠揚的清唱聲在四周響起……

但是與艾麗所認知的葬歌不同，艾麗并沒有從其中聽到任何悲傷的意思，能感受到的……只有平淡的敘述，與祝福。

風に飛ばんel－ragna，運命（さだめ）と契り交わして

“這個是……”

隨著歌聲，那一片羽毛的光芒漸漸放大，變為無數光點向天空飄去，歌聲吸引了更多的夜行冒險者……而也有越來越多的天使族成員加入清唱的行列。

風にゆかんel－ragna，轟きし翼

羽毛化作了光點飄蕩在空中，而更多的光點從艾麗身上飄出，這個感覺艾麗很熟悉……是AT立場的觸覺……

AT立場是心靈的障壁，是靈魂的具現，那這些光……是那個女孩的，靈魂么？

“這是死者的祝福……是死者死前心中的祈愿……你，被這個小天使護佑著呢……”

空著手，露蹲在艾麗面前，輕聲的說道……

“但是……但是我……”

感受著第二次他人的AT力量融入自己的感覺，不同于全金世界吞食老人的靈魂……這次，是女孩主動融入了艾麗的ATF……哪怕艾麗拒絕，也是無從下手的。

這也是艾麗第一次感受到，他人靈魂的觸感與溫度……還有重量，靈魂的重量。

活著的天使將保護現世之人，死去的天使將庇護祝福之人……天使之所以被稱為天使，也是如此。

“但是我沒能救下她……她還是死了……為什么要給我祝福？什么都做不到的我有什么資格接受她的祝福？”

艾麗捂住臉……在這個人面前，以及那么多天使的面前……她實在不想讓自己哭的樣子被人看到。但是，每當想起那個孩子的遭遇，以及那和自己融為一體的靈魂……艾麗就感覺自己虧欠了一大批人……

‘啪——’

一聲脆響在艾麗的臉頰上響起，那是露給了艾麗一耳光的聲音，這響聲直接打進了艾麗的心里，哪怕這對于艾麗沒有任何實質性傷害……

“給我醒醒！！就算那個孩子死了，但是還有活著的人不是么！？你要消沉到什么時候？！”

看著露那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艾麗也想了起來……還有其他人……塞莉爾，還有十四個孩子都還在那些人手里。

“對了……還有其他人。”

從地上站起來，艾麗看了看方向準備出發，結果被露一把拉住。

“你要去哪？”

“……當然是去救其他人……”

“今天下午城里發布了戒嚴令，你什么都找不到的。”

露嚴肅的看著艾麗，而且注意到艾麗身上不同于羽毛上的血的味道，露發現了艾麗身上因為回響造成的傷口。

“而且你受傷了吧……先治療，然后再說去救人……不然你只是去送死罷了。”

“不可能！區區一幫……”

“就那么一幫人！！綁走了雷霆領首席神降使……”

將臉貼在艾麗耳旁，露如此說著，而艾麗也想起來……之前鳶對于綠木的評價。

她本身沒什么……不過，一旦啟用神明的力量……

從回響看，那些人等級也不過是十級左右……他們如何做到綁走神眷者塞莉爾的？

“所以，你給我先把自己的狀態調整好……然后再去考慮怎么救人，再說，史黛拉和鳶都在等你的消息……還是說你以為你可以單干？”

看著面前帶著眼鏡，有著靚麗紫色長發的白大褂少女，艾麗忽然想起來……這個人自己完全不認識……

“您是？”

“露·萊博瑞……怎么？沒見過魔族么？”

后退一步，露順了順自己因為剛剛的動作而亂掉的長發，露出了魔界人特有的，和精靈、妖精相似的尖耳朵。

“只是一介雜貨店老板罷了……而且我們早上不是才見過么？”

“……店老板？早上才見過？”

艾麗忽然冷汗直冒，看著忽然笑容如花的露有種十分不祥的預感……

“嗯哼我是住在蜂蜜酒館對面的‘魔王煉金物’的老版，今天早上真是受你們照——顧——了——”

左手拉著艾麗的領子，右手拎著藥箱，露拉著艾麗向三環方向走去，而隨著‘天葬’結束后，天使們恢復到各自的工作中……

不過大家都記住了，今天……有個只有十二歲的孩子去世了，因為那些邪教徒。會有人為此付出代價的，史黛拉站在天臺上看著上空不斷飄散的光點如此想著。

“……他們會付出代價的……”

白衣的少年帶上了白色的兜帽，站在蜂蜜酒店的房頂看著對面的煉金商店。

良久，白色的身影消失，只留下了一份信箋飄入房門空隙，信封上用大陸語潦草的寫著——艾麗茜亞·泰斯特羅莎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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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壁的回響 018 天葬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