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凡雙生 800 何必呢?何苦呢?(下)
銀月城驚慌了,一隊隊精靈士兵飛速穿戴起華麗的盔甲,從兵營中快速奔出直沖命運之井的方向。發生在那里的事,但凡不是瞎子不是聾子,都絕對不可能不知道——其實就算是瞎子聾子也一樣能夠察覺。
因為那自四面八方奔流而來的魔力海嘯實在太過嚇人,稍微有點魔能的生物都會被刺激的渾身汗毛倒立、驚恐萬狀,仿佛要遭受滅頂之災。
如果魔能也有“果位”這一段位的話,凱蘭崔爾毫無疑問便是果位中人。
而另一邊,羅雨溪則在叢林之中奔走,臉上淚如雨下。剛剛在命運之井里看到的畫面太真實,真實到超出“影像”這一范疇。那不僅是給她“看”,更是給她“感受”,是把畫面中附帶的情緒也統統一股腦的塞進她的心里。就仿佛那些事情真的發生過只是自己忘了,又在短短時間內的全都回憶起來一樣。
所以,即便不停地告訴自己那是假的,羅雨溪依然無法抵御洶涌而來的悲傷。她就像迷失在人生道路上的小孩,不知道也不在乎自己正在、將會、以及想要走向哪里。她只是死死抓著冰鈴劍的劍柄,仿佛那是她現在唯一可以依靠的東西。
就在這時,正對她后背的密林深處,忽然有一股駭人的氣場爆發了。
咚——這并不是外在的聲音,這聲音來自羅雨溪自己的胸膛。她的心臟被那瘋狂的氣勢攪動,狠狠的一跳,讓她的頭皮發麻、瞳孔緊縮,不由自主的立刻回身看向身后。
那里,在命運之井的方向,仿佛有一百枚閃光彈一起爆炸了。亮白色的光輝瞬間刺破黑暗,普照四面八方,輻射著恐怖的能量,把幽深的銀月森林一下子照的亮如白晝。
“這、這是……是她!”錯不了,這種氣息錯不了。就是那個精靈女王!沒想到她竟然有如此威勢,強的仿佛神魔!
白光流轉,忽強忽弱,嘩啦啦的瀑流聲響徹天際。仿佛這森林中忽然多出了一片暴躁的大海,而這海中正有兩條龍在互相死斗。隱約的尖叫聲遠遠傳來,聽得出來正是凱蘭崔爾的聲音。
是誰能把精靈女王逼到如此地步?
羅雨溪只能想到一個人。
“師父!是師父!一定是他!”羅雨溪心頭忽然閃過一道光:“對了,師父肯定一早就在那里,否則我的冰鈴劍又怎么會無端劍鳴、提醒于我?若非師父暗中出手。我又怎么能順利逃了出來,不被制止?定然是師父,他……他一直都在保護我!”
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把所有負面情緒一掃而空。力從心生,羅雨溪忽然渾身都是力量:“不好,如此大的動靜,對方必有增援,我得過去幫忙!”
內功猛提,羅雨溪嗖的一下躥出,踏著樹枝飛速沖向了光的源頭。樹林中光影交錯。光影的夾縫中似有咔嚓的甲葉撞擊聲。羅雨溪知道,那一定是精靈衛兵在進軍。這段日子她已經清楚,那些精靈們實力不弱。他們耳聰目明、行動迅捷,天生便比得上尋常江湖三流高手,經過些鍛煉還能更強,絕不是易與之輩。
如今他們大規模出動,當真是大事不妙。
不過,每臨大事心不慌,這是一個真正高手的必備素質。大悲大喜之后,危機四伏之中。羅雨溪的心卻奇跡般的靜了下來。般若功被提到了極限,又突破了極限,整個世界忽然更加清晰。明玉功應心而生,般若功的提升。帶動著讓內功也同樣更上層樓。
仿佛回到了當初楊奇帶著她們師姐妹兩人從仙月宮出逃的日子,在林中躲避敵人的經驗全部涌上心頭。冰涼的真氣在經脈中流轉不休,羅雨溪運起所有輕功,以折線弧線的軌跡不停趕往命運之井。
前方的光輝忽明忽暗,昭示著那處爭斗的激烈。她也不知道自己趕過去到底能干什么,又能幫上什么。但一種洶涌的情緒讓她無法停下腳步,她必須前行。尚未奔到一半時,忽然間就見那里好似有超新星一下子爆發了,數倍于之前的光亮刺破所有阻隔,讓羅雨溪都忍不住低頭閉眼、抬手遮擋。
她的反應夠快,但雙目依然又紅又腫,有淚水忍不住的流下,這是因為眼睛被過強的光線所刺激。若非她眼功有成,這一下已然瞎了。如此環境之下,她根本無法視物,不得不停下腳步。但在一瞬間的超強光之后,那光輝確塌縮一般的極速收斂、消退,最后竟然唰的一下徹底熄滅。
可見的光芒、可感的魔力、可知的氣勢,全都像燈泡斷了電一樣,驟然消失不見。由至亮到至暗的突兀變化,讓這森林一下子黑的伸手不見五指,靜的沒有任何聲音。
“這、這是!”羅雨溪心中一突,她知道兩人的拼斗一定有了結果。沒想到,能夠引發那般驚天動地氣勢的戰斗,竟然如此迅速的就塵埃落定。算算時間,或許也只有數招而已。只是不知道,結果到底如何。她勉力睜開眼,全速向前方趕去。
而在命運之井這邊,一切已經安靜下來。小院還是那個小院,古井還是那口古井,人還是那兩個人,甚至連站立的位置都沒有太大區別。只不過,凱蘭崔爾在呆呆站立了三秒鐘后,身軀一晃、后退一步;臉色慘白、再退一步,最終一下委頓在地再起不能。
金色長發披散至地面上,她的表情空洞、迷茫、不可置信,又絕望若死,低聲喃喃道:“我,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嗎……”
“不,其實你很厲害。”楊奇撣了撣衣袖,負手而立,氣度自若:“你本身便已然夠強,又有主場優勢,可以呼喚整個銀月森林的魔力來支援你,魔力總量相當恐怖。正常來說,你我交手勝負乃是五五開,誰勝誰敗實難預斷。”
凱蘭崔爾微微抬頭看向楊奇:“是嗎?”
“若非如此,我又何必要千方百計的羞辱你、刺激你呢。心亂則氣亂,氣亂則敗。心亂則失據。失據亦敗。”楊奇沒有故作任何神態姿勢,但此事這如松的身形顯得如此卓然絕世:“你先亂了,所以才敗了。”
“我亂了?我……好吧,我的確亂了。”凱蘭崔爾低下頭。幽幽一嘆:“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我失敗了,則未來已經注定,你殺了我吧。”
“不急,還有點時間。從你的衛兵出發到趕到這里的這段時間。足夠我殺人滅口毀尸滅跡并逃之夭夭的,所以咱們先隨便聊聊吧。”
楊奇的話能讓人氣的七竅生煙,但凱蘭崔爾卻再不在意這些。她似放棄了一切一般,幽幽道:“有什么好聊的?”
“就當是滿足我的好奇心好了,我就想知道一件事。”楊奇邁步走到命運之井前,手指緩緩摩擦著井沿:“女王陛下,你本也是人間圣者,是中土世界著名的智者。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能讓你慌亂到如此地步。我猜。或許,就是因為這口井吧。”
聽到楊奇的話,凱蘭崔爾微微一顫,顯然是被說中了。
“一生只能看一次,不知道我能看到什么呢?”楊奇忽然俯身,低頭向井中一看。他盯著深深古井看了半晌,誰也不知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只見半晌之后他微微一笑便抬起頭來:“呵呵,果然心若不動,則什么都看不到。但你呢?我想。你肯定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沒有預言師全力協助,幾乎不可能看到真實的命運。不過你說的沒錯,我的確看到了。”凱蘭崔爾平靜的說出了答案:“我看到了,消亡。我的消亡。他人的消亡,整個精靈國度的消亡。”
“消亡?應該不是指一般戰爭的失敗與死亡吧。”楊奇往井沿上一坐,擺出促膝長談的架勢:“所以,愿聞其詳。”
“唉,你很睿智,的確不是指戰爭。我看到的。是根本上、徹底性的消亡。”或許是長久以來沒有一個人可以分享這個秘密、分擔這份壓力,凱蘭崔爾抬起頭,對著楊奇吐露了實情:“你知道,我們精靈與邁雅一樣擁有漫長的生命。如非意外,我們的壽命接近無限,我們的存在接近永恒。這是來自神靈的饋贈與祝福,是我們本質上優于其他物種的重要體現。”
“嗯。”楊奇點頭表示理解:“我本就想問你這個事呢,不過你還是接著說吧。你所說的消亡莫非是指——你們不再永生了?”
“沒錯,的確是這樣。雖然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是,我們的確不再永生。”凱蘭崔爾抬頭看天,天上星光閃爍,神秘又無常:“來自神靈的祝福在消退,我們的本質也在跌落。我們曾經希望通過東渡回到精靈祖地,以避免這種改變。但當我全力以赴通過命運之井去預言未來時我便知道,躲到哪里都沒用。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索隆的緣故,整個世界都在變,它已經不再允許永生。”
“這個……其實聽起來也不算什么事兒。”楊奇一攤手一聳肩:“你們可能壽命長慣了不適應,但在我看來,這是很正常的事。生死輪回無人可逃,死亡面前萬物平等。”
“不,你不明白,等著我們的并不是緩慢的老去,而是比普通死亡更加可怕的終極懲罰。”凱蘭崔爾的胸膛激烈的起伏,語氣顯得心有余悸:“這個世界,它所允許的壽命是有長度限制的,而我們精靈國度上上下下都遠遠超過了那個限制。一旦世界規則徹底更改,我們將會集體遭受徹底的清算,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結局!”
凱蘭崔爾激動起來:“不需要任何外部的侵略,精靈的文明將會在一瞬間全部煙消云散,再沒有一點延續、再沒有一點殘留!我們的靈魂都將在無窮的痛苦中被粉碎,被諸神創造的物種竟然會淪落得如此下場!不,我決不允許,我一定要找到方法!”
楊奇好奇道:“什么方法?”
“我要成神!”凱蘭崔爾振臂,喊出了聽起來十分中二的宣言:“諸神拋棄了我,那我便親自成為神!我要重新庇佑我的種族,引領他們到達救贖的神靈國度!月之女神艾露恩所做的事,我可以再來一遍,我一定要成神!”
“志向遠大。”楊奇點頭,然后又狠狠吐槽:“但關我何事?你努力去成你的神好了,為何要千方百計的試探我?我擋你道了?”
“你沒有擋我的道,”凱蘭崔爾的回答大出人預料之外:“——你就是我的道。”
她深深的凝望著楊奇,眼中似有渴望:“你我雖同為人間圣者,但其中差別宛如天地。我生存了太久太久了,無窮的時光沉淀之下我才得以成圣。但你,你才多大?在這么短暫的生命中,你竟然做到了我要一萬年才能做到的事!”
“一萬年?”楊奇嘆了口氣:“我大概明白了,你是覺得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的確如此!我不禁在想,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是否有特殊的方法?如果我有了你的方法,我是不是能夠在千年之內成神?你可知道,你是我的希望!為了這個希望,我可以慷慨的給你一切,也可以不擇手段的奪取一切!就只為了這一點可能性,我連尊嚴都可以放棄,因為我沒有退路!”凱蘭崔爾握緊了拳頭激動地大叫,旋即又垂下首去,深深一嘆:“但現在,說什么都晚了。你,殺了我吧。”
“原來是這么回事啊。”楊奇吸了一口氣,長身而起:“何必呢,何苦呢,繞了一大圈,凈做些沒有意義的事。你可知道,我本就打算與你交流這方面的經驗。”
“什么?!”凱蘭崔爾猛然抬頭,一臉錯愕:“再慷慨的巫師,也不會透露他的咒語,不會展示他的書籍!你、你真的愿意告訴我你成圣的辦法?!”
“我的知識來自于他人的傳授,又怎么會吝嗇于再傳授給他人?你為什么花了一萬年,這其中又何止是方法的問題。不懂得開放與溝通,就不可能進步與超越。”楊奇站起身來,轉身走向外邊。他隨手一拂,地上的裙紗忽然飄起,輕輕罩在凱蘭崔爾身上:“做人最要不得的就是固步自封,摒棄門戶之見、交流共進自強,這,就是武術精神。”
凱蘭崔爾呆呆看著楊奇的背影,同是人間圣者,同是超級強者,但此時她卻忽然生出一種高山仰止的感慨。楊老師身上的某種無法明述的人格力量,猛烈的撼動了她的內心。她摸了摸罩在身上的裙紗,張了張嘴低聲喚道:“那今天……今天的事……”
“你襲擊又不是我,而是她。”楊老師一揮袖,樹枝嘩嘩搖曳,正好露出了恰恰趕到的羅雨溪。他拍了拍女弟子的肩膀,留下一句話便飄然遠去:“所以,好好認錯道歉,爭取寬大處理吧。”
凱蘭崔爾呆呆看著楊綺離去的方向,半晌后喃喃道:“這個男人的器量和胸懷,當真讓人敬佩……”
羅雨溪完全沒搞懂狀況,她不明白剛剛還打的天崩地裂的,怎么一下子又云淡風輕了。她只是發現凱蘭崔爾的臉上竟然涌起一絲羞紅,心中忽然一突,忍不住想到了剛才在命運之井中看到的某個畫面。
這苗頭,不大對啊!
與此同時,某個深邃的地中——
“竟然這么綠?這苗頭,不大對啊!”甘道夫被籠罩在濃郁的綠光中,臉色也同樣變得慘綠慘綠:“這下是真的要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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