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秦國上卿 第三章 西極商社

若說前面大家輾轉的幾個東華居所，還有過客的心情在內，得失無足輕重。可是這雙鷹關，卻是徐樂帶著大家拼死拼活，在一場血戰中才保下來的，是大家在東華這個世界安身立命的所在！

胖人往往都是好脾氣，賴四咪也是如此。大家伙兒在一起總是笑瞇瞇的，開多大玩笑都無所謂。甚而那些城主府邸的小侍女都有點敢和賴文臻沒大沒小的了。但是現在，賴文臻站在那兒，渾身上下，竟然散發出一種凜然殺氣！

“你再說一遍試試？”

徐樂招招手：“老四，坐下來說話。

比起賴文臻來，徐樂卻顯得不動聲色。一則是現在的地位使然，不知不覺中徐樂已經有了點上位者的自覺。雖然和弟兄們在一起還是那樣熱情爽朗，四海灑脫。但是在外人面前，已經開始有了些城府。

在杜丞說到他們西極商社掌握西荒隕鐵的全部產量的時候，徐樂就已經覺得有點不對。西荒隕鐵，就是柔然人用來和東華交易的重要物資。全在西極商社掌握中，則西極商社在戎岐以西，真正支持哪一方，已經是不問可知。

賴文臻點了點杜丞，示意你小子說話小心，然后憤憤的一屁股坐下來。

杜丞從容的一笑：“這是在下說得有點岔了，恕罪恕罪。在下真意，就是讓徐君在這雙鷹關自行其事，再不用為史家流血賣命擋住這要緊雄關的通路。當強趙有一日南下的時候，徐君讓開通路，也就是了。西極商社必然對徐君有厚報之。”

賴文臻一震，沒了剛才的氣憤，轉著眼睛開始思索。而徐樂仍然不動聲色的點點頭，淡淡問道：“西極商社背后是誰？趙人？”

杜丞傲然一笑：“齊商背后從來沒有任何人，只有齊商選擇支持誰。”

徐樂問道：“那西極商社為什么要支持趙人？”

杜丞訝然的看著徐樂，仿佛奇怪徐樂怎么對這事情一無所知。他走回自己座位，向徐樂奉茶示意，然后喝了一口，就細細的解說開來。

一百數十年前，與秦遠侯趙征侯一起西出戎岐的，除了他們的私屬部曲之外。還有臨濤城中一個不入流的中型商社，為十余萬遠征西荒的秦趙兩家人馬提供物資。

另外還有一個在云臺術者爭斗之中，失勢不敵的術者團體。

那個商社，就是西極商社的前身。因為創始人并不是臨濤土著，大受那時已成規模的齊商排擠。眼看就要瀕臨破產。這商社，就把最后賭注壓在了這秦趙兩家遠征西荒的行動之中。

而那個失勢的術者團體，就是現在的天道宗。

這場遠征西荒之戰，在東華歷史上也足堪稱之為史詩。秦趙兩侯篳路藍縷，疊經血戰，終于在分別在岐水和中山附近站住腳，慢慢經營起各自的國度。而西極商社前身在這樣艱難的開國戰事中，也付出了極大的犧牲，卻始終在轉運物資，收購秦趙兩家繳獲的戰利品，幫著他們一步步的向西荒深處推進。

秦趙兩國終于在戎岐以西開辟了局面，而幾十年后，身后的東華大亂。周殤王突然身亡。秦趙兩侯加入了七侯兵臨鹿水靈臺的滅亡周室的戰事當中。西極商社也始終側身其間。

周室崩潰，天下大亂。秦趙兩侯席卷了大量的東華人口充實在自己各自的侯國當中。而西極商社，也就在這一場場的血戰變亂之中，蓬勃壯大。最后終于側身在臨濤城的六大齊商聯席會議當中。

可臨濤城出身的那些齊商，仍然無時無刻的不在打堊壓西極商社這個異類。而西極商社也憑借著對西荒資源的壟斷，一直在與他們進行對抗，其間明爭暗斗，甚或卷起的小型戰事都不知道有多少。

在近二十年前，秦國當時秦襄侯不滿意于西極商社對于更大更強一些的趙國支持更多，轉而將經營魏國的云臺商社引入秦國，并且宣布要將西極商社逐出秦國去。

戎岐以東的齊商勢力，眼看就要因此深入戎岐之西。西極商社的壟斷統治地位搖搖欲墜。

而就在這個時候，西極商社遇到了才繼位未久，那位趙國野心勃勃的霸者。

然后就有了千海原之戰，然后就有了西極商社繼續恢復在秦國的壟斷地位。

而西極商社也因此和趙人更緊密的捆在一起，再也分割不開。當那位霸者在國中變法更制，更遠征北方，要將自己的軍堊隊磨練得更加強大，野心勃勃的準備席卷整個東華之際。西極商社也只能全力支持到底。

秦國就是這位趙國霸者第一個目標，而他正在北返途中。

徐樂本來是無足輕重的一個小人物。雙鷹關的堅固也是對柔然人而言，對于趙人還不足夠。

可是當柔然三大王帳在雙鷹關前全軍覆沒，雙鷹關周穆王遺留法陣開啟之后，這概念就完全不一樣了！而且更有流傳兩百余年的話語說，能打開雙鷹關殘留法陣的，只有身負日曜真法的周王室血脈傳承之人！

徐樂和雙鷹關，重要性頓時就變得不一般了。整個東華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多少勢力，會因為這個變故而聞風而動，涌向這雙鷹關來！

西極商社頓時就行動起來，杜丞因為和徐樂有點交情，馬上就被從岐陰城召出，在整個秦國拼湊出貴重禮物，作為西極商社的使者，向徐樂要這個雙鷹關。

徐樂那個所謂趙人珪城徐岱之后的出身，這個時候已經不被人在意，絕對不可能是真的。但是也有一點，徐樂也絕對不會是史家出身的！西極商社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一直在死死的盯著史家！

既然不是史家出身，就可以想法子先向徐樂買到這條趙人南下的天然通路。不然一個有大陣鎮護的雙鷹關，不知道會給趙人南下大軍增添多少麻煩！

那位霸者可是馬上就要回返了啊…………·

杜丞雖然傲然的說齊商背后從來沒有任何人，只有選擇支持什么人。可那霸者，卻是整個東華，不論多么強大的勢力，都深深忌憚甚或畏懼！只要那霸者在一日，西極商社就要不遺余力的為他奔走，為他將事情做在前面，而不讓這個霸者有機會發瘋翻臉！

杜丞細細的和徐樂分說了一遍西極商社的來龍去脈，和這個東華天下就要變動的大勢。

徐樂和賴文臻仔細聽完，對望一眼。

看來趙人侵秦，已經是迫在眉睫了。大家真是選了一個安家的好地方！

杜丞解說完畢，口干舌燥的喝了一大口茶。對著徐樂親切的笑道：“徐君，我們結識于岐陰。那時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史家對待徐君也不過如此，象林封地荒僻不堪。又將徐君打發到岐陽險地，為風雨飄搖的秦侯一脈效力，差點讓徐君不得生出岐陽。就是將雙鷹關交給徐君鎮守，也沒安什么好心，交給徐君的實力，也是薄弱不堪。若不是徐君神武，哪里會有這樣一場大捷？”

他站起身來，指向北方：“趙人之強，徐君應該深知。不說趙侯直領的突施騎了，就是國中四鎮強軍，哪一支史家都抵擋不了！就算整個東華，在趙侯兵威之前，都要瑟瑟發抖！徐君是有大氣運之人，為什么不早早轉投，今日史家在秦國的地位，在趙侯南下之后，就可以全部許給徐君！”

徐樂敲打著面前幾案，久久的未曾說話。賴文臻也一聲不吭，知道這個事情要老大自己拿主意。

杜丞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終于有點按捺不住。他雖然年少時候就被選拔出來送到臨濤第六書算所去學習，算是西極商社的心腹嫡系。可在商社中發展得一直不是很順，這個歲數了，還僻處在岐陰當一個小小管事。因為徐樂的突然崛起，雙鷹關前一場震驚東華的大勝。才被總社選出來作為使節來說服徐樂。

若是事成，則秦國總管事的位置有望。說不定在有生之年，還會踏足中山總社！至于躋身于臨濤城六大商社聯席會議，這個夢想太遠，杜丞就不敢想了。

這個決定，不僅關系著徐樂這個新生強豪的命運，也關系著他的前程！

情切之下，杜丞也忍不住失去了一向的冷靜好風度，厲聲道：“徐君，快做決斷罷！不要以為坐擁雙鷹關就固若金湯，不要說是趙人，就是我們西極商社，拿下這雙鷹關也是不難，只是不想平白生出那么多變故罷了！”

賴文臻小眼睛一翻，就要站起來教訓這個敢在老大面前炸翅的家伙。將他臭揍一頓趕下山去，送的禮物照樣不退還！

徐樂又伸手按住了賴文臻，對著杜丞道：“杜君先下去休息吧，我會遣人安頓好杜君的。這個事情不小，我得好好考慮一下，不是那么方便就能做出決斷的。”

杜丞一時失態，本來還有點忐忑，不過看到徐樂口氣如此之軟，頓時安下心來，風度也全回來了，朝徐樂行了一禮道：“還請徐君早做決斷。”

徐樂點點頭，拍手召一名北蠻戰士進來，讓他去找劉軍，讓劉軍來安頓杜丞他們。杜丞倒也很自覺，知道徐樂一定要和心腹商量這件大事，行禮之后，就隨那北蠻戰士去了。

屋子里面安靜了下來，徐樂敲著桌子，沉思不語。

賴文臻等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道：“老大，怎么辦？我看這家伙說的話不像是假的。趙人也應該是很強，反正我們又不是秦人，更不是史家的人。保住自己其他的就不用管那么多了…………至少也可以先騙那五十領匠韓神甲來吧？”

徐樂搖搖頭：“不是那么好拿的。”

賴文臻還想說什么，徐樂又突然問道：“老四，我們在這東華的目標是什么？”

賴文臻一怔，徐樂自顧自的就說了下去：“…………活著回家。”

賴文臻點點頭：“正是因為要活著回家，我們才不能真的傻到為秦國和趙人拼死拼活啊！”

徐樂笑笑：“這事情沒那么簡單，我還要等一個人，才能決定在這場東華大變動中站在哪一邊。我總覺得，我們應該是要于趙人為敵。”

賴文臻追問：“為什么？”

徐樂攤攤手：“說了就是感覺而已。”

賴文臻想想：“老大，你等的是不是那個國師？”

徐樂點點頭。

賴文臻仍然不依不饒的追問：“他會不會來？我們時間可不多！”

徐樂一笑：“他一定會來，而且很快。”

賴文臻噓了口氣，站起身來：“老大，不管你做什么決定，我們都聽你的。管他媽的敵人是誰！”

徐樂點點頭，再沒說什么。有些話，自己并沒有和老四說得太實在。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總感覺到，這次東華即將發生的天下變動，似乎就和自己這些人回家的路有關系。所以自己一定要等到國師再做決斷。而那國師，明顯不是和趙人一伙的。

還有一點。

…………自己不想出賣朋友，真的不想。

門外突然又響起了叩門的聲音，然后武大牙就走了進來：“城主，山下傳信，有人來拜。”

賴文臻急切的問道：“誰？”

徐樂也忍不住站了起來，現在等這個國師出現等得自己眼睛都綠了。照理說這神秘兮兮的家伙應該悄無聲息的就出現了。怎么大搖大擺的在山下求見？

武大牙撓撓頭，盡力想了一下：“說是什么岐陽孫大夫。”

孫陽？秦侯一脈的勢力倒也來得真快！（破曉七曜 第五卷 秦國上卿 第三章 西極商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