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3章：暗潮

對面的格日勒圖很快認出來了阿古達木，頓時“哈哈”大笑著大步上前來狠狠給了對方一個熱情的熊抱：“啊，我的好兄弟，見到你可真讓人心里高興哪！”

阿古達木是隸屬于西蒙古瓦剌部的一個中等部落領袖，在之前面對大明“草原征服戰”的時候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獻上了降書。

而且明廷要求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不但沒有絲毫抵觸情緒，而且還盡心竭力完成的非常好。甚至于包括分割部落的人馬，他都毫無異義。

要知道，當時抵達阿古達木部落境內的明軍不過數百人而已。而且那個時候明軍的戰斗力究竟強不強，誰都還不知道呢。大寧之役和奔狼原之役尚且沒有傳揚出來，明廷在眾人眼中完全還是那個舊日的形象。面對這樣的對手，擺出如此卑躬屈膝的樣子也太難看了。

周圍的人們都說他這是傻了，根本配不上阿古達木這個名字。

可是沒想到，后面隨著明廷的利好消息傳來，所有人都發覺他才是最有先見之明的那個。

附近幾家拒絕了明軍要求的部落，幾乎在第一時間就遭到了毀滅性打擊。武裝力量完全被摧毀不說，而且所有部落貴人都被徹底掀翻在地。

以前高高在上的部落族長和貴人們，現在都成為了低賤的奴隸。而以前被他們欺辱的下層牧民，則有人在提前投靠明廷后一步登天成為新的貴人。

這些個部落，幾乎都是被明廷徹底清洗了一遍。從上到下，全都換了個干干凈凈。任何對明廷有二心的上層都被血洗，各個部落都是人心惶惶。

方圓千里之內，唯有阿古達木的部落依舊保持著完整。雖然也被削弱的厲害，可是卻沒有太過受罪。其他部落則不然，完全是被清洗了。

直到此時，不少人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位阿古達木汗才是真正的目光長遠，不過到底是什么原因導致了他之前的選擇呢？那個時候明廷的勝利消息根本還沒有傳出來呀！

有好奇的人前去詢問，阿古達木只是冷冷一笑：“哼，你們有沒有聽說過唐上仙的威名？”

前來打聽的人面面相覷，紛紛搖頭。有關唐上仙的傳聞，在東蒙古其實也是相對范圍內才有的，西蒙古草原幾乎沒有相關消息傳來。

“我和你們這些人可不一樣！若是沒有靈通的消息，我怎么會那么去做呢？”阿古達木環抱著膀子，滿是狂熱神色：“你們絕對無法想像，這位神奇的唐上仙究竟都干了些什么！我可是親自去了一趟明廷京師，親眼看見了那些真正的神跡！大明有他這樣的神人存在，天下再也不會有人能夠抵擋！”

在好奇之人的打問之下，阿古達木緩緩道出了他當時趕去明廷京師的所見所聞。在他略帶夸張的描述中，唐上仙的高大形象很快建立了起來。

那些神奇的影畫宮、心域魔城、群魔亂舞、天官賜福、萬丈高樓平地起……讓所有人都聽得如癡如醉、目瞪口呆，能干出這些事兒的根本不可能是人類，恐怕是神仙吧？

怪不得別人都尊稱他為唐上仙而不名之呢！有了此等神人相助，大明朝廷簡直是如虎添翼呀！后來發生的一切，也因此就算是順理成章了。

于是當大明皇帝將要召開草原會盟的消息傳來后，與其他人拖拖拉拉不同的是阿古達木第一時間就準備行裝出發了。

聽說唐上仙就在大明天子身邊，誰又能知道此次前往會發生何等的神跡呢？

不過來到哈拉和林之后，卻是任誰也打聽不到唐上仙的行蹤。據說他為了草原會盟的大事準備，已經返回京師去了——甚至也可能返回了修真上界。

因此這幾天阿古達木都顯得很是期待，每日里幾乎閑不下來在到處走動。卻沒想到，今天出門后竟然遇到了來自亦里巴里的部落汗格日勒圖。

亦里巴里是之前蒙古帝國四大汗國之一的察合臺汗國所分裂出來的東察合臺汗國，在蒙元政權覆滅后始終保持著對明廷的朝貢。可亦里巴里到底是個政權國度，其國內的部落又怎么能前來參加草原會盟呢？亦里巴里和明廷有著宗藩關系，可境內的部落們卻是沒有。

十幾年之前，阿古達木和格日勒圖因為某次偶然的緣故結識。此后十幾年，兩個人因為同樣的嗅覺靈敏而成為了志同道合的很好朋友。

兩人之間幾乎是無話不說，之前有關大明唐上仙的消息也是曾經做過交流的。

不過，這次草原會盟到底是明朝境內的事情，阿古達木就沒有想到還會看見老朋友。

找到一家小酒店后，雙方也沒有過多寒暄就直奔主題。阿古達木很是好奇的提出疑問，卻見老友格日勒圖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很奇怪的神色。

小心的看看周圍后，格日勒圖居然還命人去旁邊把風，這才開了口：“老朋友，這次我是來參加朝廷組織的草原會盟！”

阿古達木幾乎被震得雙眼發白：“什么？難道中央廷帳的大汗允許你們個個部落自行其是不成？可我沒聽到亦里巴里派使者前來的消息呀？”

格日勒圖搖搖頭，側過臉去低聲道：“好兄弟，我也不瞞你，這次是我部落獨自前來，并沒有接到中央廷帳的指令。”

“你這是什么意思？沒有大汗的指令，私自前來參加朝廷的草原會盟，這可是大事情！”

沒錯兒，這不但是大事情，而且是很有可能引發血腥沖突的大事情。

假如亦里巴里的中央政府稍稍多心，就會對該部落施以極為殘酷的軍事鎮壓。到最后部落毀滅都很可能是一夜之間的事兒，這屬于嚴重的里通外國。

版圖囊括了后世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哈薩克斯坦和新疆部分的亦里巴里屬于中亞大國。雖然和大明有著明確的宗藩關系，可到底也只是面子工程而已。至少他們并不像朝鮮半島那樣恭順，頂多也就是求個心安而已。

實際上，亦里巴里國內對于明廷的態度始終有些搖擺不定。私底下和韃靼、瓦剌也不是沒有聯系，若是阿魯達反攻進入中原的話他們會更高興些。

正是因此，最近當大明在草原上節節勝利的消息傳來后，亦里巴里國內的情況就很微妙。不少人都在防備大明，生怕對方一鼓作氣從西蒙古草原橫推過來掃蕩了整個中亞。

所以當明廷在哈拉和林舉辦草原會盟的消息放出來之后，亦里巴里中央廷帳嚴令各個部落不得有絲毫異動，否則便以叛國之名予以鏟除。

之前沸沸揚揚的亦里巴里境內各個部落共同參加草原會盟的喊聲，頓時就消散了干凈。

“……所以說，這次我出來的事情簡直就是絕密。若是傳揚了出去的話，恐怕大事不妙。”雖然嘴上說大事不妙，可是格日勒圖的臉上卻沒有任何失落表情。

阿古達木起先還稍稍不解，隨后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原來如此！”

雖然還沒有明說，可是他卻已經明白了老朋友這是想要干什么！

不過轉念一想后很快臉色大變，焦慮道：“可你這是在冒險！而且是在以整個部落的存亡在冒險，稍有變故那就是全族傾覆啊！”

格日勒圖頓時“哈哈”大笑起來：“我就知道這些事情肯定瞞不過你的眼睛。都說查干巴拉有著蒼鷹的目光，可他比起老朋友你來卻是差得遠了！”

查干巴拉就是亦里巴里當代國王，人們都說他是有著蒼鷹般銳利目光的猛虎。

“唉，老朋友，我能看出來的事情他可能也能看出來。到那個時候，你的部落可就真的危在旦夕了！”阿古達木的臉上滿是擔憂之色。

可是格日勒圖卻滿不在乎的聳聳肩：“怕什么？男子漢大丈夫在世，若是沒有做點事業的心思，又怎么能對得起這幅身板呢？”

“你對大明就這么有信心？雖然我承認亦里巴里的軍隊肯定打不過明廷神機營，可是朝廷未必會因此出兵啊！”

“哈哈哈，這可不像原來我認識的那個阿古達木呀！”格日勒圖很快收去笑臉，正色道：“我不是對明廳有信心，而是對那個人有信心！我仔細打探過明廷現如今在草原上的政策，和以前的那一套完全不同了。除了他，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人干出來！”

“所以你認為明廷肯定會出兵嗎？亦里巴里可不是我們蒙古大草原！”

“不，老朋友！你可不要忘記了，放在盛唐之際，亦里巴里的領土也是中原的統轄范圍。”

“那又怎么樣？亦里巴里境內確實還有些唐人故地，可那些地方甚至在唐代時候就已經被朝廷所放棄。難道你認為明廷會因為這個理由，不顧師老兵疲再度向亦里巴里進軍嗎？此時出兵，可是兵家大忌！即便明廷戰無不勝，也恐怕心有猶豫。”

“哈哈哈，我知道啊！可明廷中樞不是還有那個人么？”

“你就那么信他？”

“難道你不信么？老朋友？”

兩人相視良久后，忽然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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