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山軍 第二十七節龍謙與周馥
8月中旬,除了留韓子英的十八標駐廉州鎮守,出征粵西的主力已返回廣州,除前期進城的封國柱十七標、直屬警衛營及第五鎮司令部,其余部隊全部駐扎城外,沒有征用民房,一律住自帶帳篷。
在兩廣總督府,龍謙再次見到了周學熙之父、原山東巡撫、兩江總督、本來已致仕回家但旋即被朝廷起用出任兩廣總督的周馥。
這年他已經七十歲,但精神矍鑠,老當益壯。
“老大人別來無恙!”龍謙深施一禮,笑呵呵地說,“看到老大人身健如昔,真是令下官高興萬分!”
“退思!你這是演的哪一出呀?廣州士民都驚恐不安啦。”周馥不理會龍謙的恭維,劈面便是責備,他是指龍謙將廣東新軍第二標包圍并全部繳械的事,此事引起了廣州士民的驚恐。
“老大人勿慮,且聽下官分說,下官這樣做也是情非得已呀。”龍謙將趙聲之叛講了一遍,“這太可怕了,誰知道還有多少亂黨藏于軍中?非如此不為萬全啊。”
本來想著如何一統廣州軍隊,瞌睡給了個枕頭,竟然鬧出了趙聲策反新軍之事,龍謙在廉州強行繳械郭人漳第一標殘部后,回師廣州,人未至,即傳令留守廣州的司徒均及封國柱動手,將人數只有七百余的廣東新軍第二標包圍繳械,官兵現在還被扣在軍營里。
自做李鴻章文案起,周馥浸淫官場數十年,陰謀詭計不知經歷了多少,結合龍謙在山東的所作所為,對龍謙的用意一目了然,“退思!清除隱患是好的,但千萬不要造成新的動亂啊。郭人漳呢?你沒把他怎么樣吧?”
“他當然好好的。不過。鑒于其昏聵失職,我已經免掉他的統領之職了,正要奏報老大人知曉。下官已委任王明遠統管廣東巡防營,必須對全省巡防營痛加整頓!嘿嘿。連一幫放下鋤頭初摸刀槍的農民都打不過,簡直是空耗銀餉,禍害鄉里!”
“退思!郭人漳之父乃是郭松林,你應該知道。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要太過分。”周馥的心放下了一半。縱觀龍謙的為人,并不嗜殺好斗,人都活著。這就好辦的多。
“我這就將郭人漳交還給你,老大人覺著他可用便用吧。但軍隊他別想混了,他不是那塊料。巡防營交給明遠,你盡管放心好了。不出一年,廣東必定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哈哈。”對于巡防營新統領的任命,龍謙根本就不是請示,只是報備。
周馥默許了。王明遠是白瑞庭之婿。也算“體制”內人,龍謙身為廣東提督,本就有整頓巡防營之權,如果是四年前,周馥不會在意。但如今的龍謙。已經野心勃勃,不同以往了。要命的是,自己膝下七子,最出色的便是老四學熙,如今已深陷龍謙這條“大船”,自己就算想選擇性站隊怕是也身不由己了。
老總督手撫胡沉思片刻,“退思,你這次千里南下,繼平定湘贛之亂后,快刀斬亂麻平息了粵西之亂,算是又立大功了,朝廷的祝捷文書已到,估計正在研究對你的封賞。老夫這邊準備了一個祝捷儀式,你看什么時候搞啊?也讓廣州士民領略下我山東子弟兵的風采。”
周馥祖籍安徽,在山東任職也就兩年多的時間,他說出“我山東子弟兵”的話,讓龍謙心里暗笑,不過臉上倒是虔誠,“多謝老大人了。下官在贛西聞聽老大人主政兩廣,不勝欣喜。當時是良弼前去傳旨,改任下官治軍廣東,若不是有老大人坐鎮兩粵,下官還要跟良弼那廝討價還價一番,但老大人既主政兩廣,下官豈能袖手?這才揮師南下平亂粵西。請老大人放心,有您老人家坐鎮,廣東必定是第二個山東,政通人和,百廢俱興!”龍謙哈哈大笑,“祝捷會開不開倒無所謂,但下官準備搞一個入城式,老大人可蒞臨檢閱,看一看我山東子弟的雄姿。”
“退思,你這個廣東提督準備如何做啊?”周馥轉了話題。
“自然是在老大人領導下當差啦,一切唯老大人馬首是瞻。”龍謙客氣了一下,馬上變得咄咄逼人,“我想,不外是發展經濟,編練強軍兩件事。這發展經濟嘛,這些年在山東也算有些心得,緝之兄想必有家信稟報,山東的經驗大可以汲取,不過要在對廣東經濟現狀進行調研的基礎上方可布局。下官已去電濟南,令華源經濟研究院派遣能員來粵,先進行一次全省范圍的經濟調查。這次先不涉及廣西,咱們先將廣東的事情做好。當務之急,是建立一批急需的軍工廠,只要咱有槍有兵,其他的都好辦。至于練兵,請大人放心,下官決定先剿匪,以剿代練,并且要將廣東的會黨來一次徹底的大掃除,殺他一批,關他一批,還廣東百姓一個朗朗乾坤。等廣東事了,我便親去廣西,聞說廣西匪患數倍于廣東,等我的士兵適應了南粵炎熱的氣候和地形,廣西剿匪必定事半功倍。”龍謙將這番話時,竟然根本不提廣州將軍,似乎完全無視那位滿族將軍孚琦才是廣東軍事的最高長官。
“甚好,”周馥雖然深疑龍謙剿匪消滅會黨的目的不純,但這樣做卻令朝廷無法說一個不字,“退思,廣東財政可不比山東,又不設巡撫以管民政,本督的壓力甚大,光是你一個第五鎮駐扎,本督就有些吃不消了。這方面,你怎么想?”
龍謙微微一笑,“下官當然要體諒老大人的難處啦。目前第五鎮是超過北洋新軍的大編制,正式的兵員超過了兩萬五千人,哦,您千萬不要覺得兵多了,散開兩廣,這點兵根本不夠,何況兩粵毗鄰邊疆,與山東形勢大有不同,下官還準備帶局勢穩定后繼續擴兵呢。至于軍餉,老大人每月支持我二十萬兩白銀即可。其余的,包括擴兵購械,全由下官自己想辦法。不過。老大人要給下官政策上的方便才行。”
周馥松了口氣,每月二十萬兩的軍費真不算多。但不知這位手段高超野心昭彰的將軍要什么方便,“退思你要什么政策?”
“無非是軍隊自辦企業而已。企業由軍隊投資經營,稅收便不能要了,至少可以吸納閑散人員,對廣東經濟也算是貢獻嘛。”
“你準備辦什么廠子?”
“軍火當然要辦,至少要能造炮彈子彈才行。民用廠也要辦,”龍謙給周馥續上水。“咱們是自己人,下官當然不瞞老大人,海南島是種植橡膠園的好地方,而橡膠需求極大。中興實業已有相關的研究所和實業,我準備都遷過來,咱們便從橡膠入手,美美地發一筆財。哈哈,老大人啊。晚輩建議您老人家將積蓄的錢財拿出來,五年之內,定讓你的投入翻兩番!”
“辦橡膠?”周馥心里一動,“退思可有把握?”
“若是將橡膠產業從頭到尾做起來,沒有十年的工夫怕是不行。但眼下就有個發財的好機會。蔣繼英已經來粵,不過我還沒見到,等見了他,有了具體的章程,下官再詳細稟報老大人。”
“哦?”周馥被勾起了興趣,他主政兩江,見識和消息都算一流,“退思可是打橡膠股票的主意?”
“老大人洞見萬里,正是如此。不過此事需要保密,徹底的保密。眼下諸事纏身,待見過蔣子俊后,晚輩當向老大人細稟。”
“退思,老夫有一言相勸,還望你聽從。”
“老大人請講,下官洗耳恭聽。”龍謙坐直了身子,作恭敬狀。
“孚琦那里,你盡快去一趟,而且不能空手。”
孚琦是廣州將軍,名義上廣東八旗及綠營的最高司令官。是龍謙名正言順的上司。
“去是要去的,不過,我將話說在頭里,兩廣軍事,我必須握在手里。這不僅事關兩廣的安危,更關乎兩萬余山東子弟兵的前途命運,關乎我們共同的事業。”龍謙在“共同事業”上加重了語氣,“滿人多昏聵顢頇之徒,我雖對孚琦不甚了解,但也不報多大希望。看看粵西之亂就知道了,如其知趣,龍謙當敬之以禮,不然,還望老大人居中斡旋。”
龍謙說滿人多昏聵顢頇之徒是信口開河了。其實,就眼下已經登上權力舞臺的滿族“官二代”們,著實涌現出了一大批人才,如接替周馥總督兩江的端方,陸軍部尚書鐵良、陸軍部侍郎良弼,以及當今傀儡皇帝光緒的兩個同胞弟弟載灃和載洵,都是一時俊彥。這些人眼界開闊,熱心改革且大多清廉自守,和以奕劻為代表的貪污昏聵的舊派貴族有著天壤之別。
“孚琦為人尚好,前日來此還提及你,稱贊你是朝廷的千里駒。花花轎子人抬人,你一定要給他面子。懂嗎?”
“下官明白。”
“那就好。退思,老夫職責所限,必須知道你軍事上的部署,第五鎮如今云集廣州,總不能讓官兵們長住帳篷。你準備怎么辦?”
“此事已有定計,但未與屬下商議。下官擬以第九協駐防粵東,司令部駐韶關,潮州重要,至少得派一標人馬。第十協駐防粵西,廉州至少留駐一個主力標。我的司令部扎在廣州,直屬隊大部分駐廣州內外,就占原新軍軍營,基本夠了。廣州氣候溫暖,住房條件差一點無妨。”
“唔,甚好。你在拜會孚琦時可細細奏明。另外,你準備何時接家眷來?聽吾家老四講,你的兩位公子甚為可愛,特別是你的長子,在濟南有神童之名,老夫早想見一見了。”周馥見過振華,但那時候還是個屁事不懂的毛娃娃。
“多謝老大人掛念。”龍謙臉上浮現感激的神情,“下官暫時不準備接他們母子來,等廣東諸事上了正軌再說吧。”
從總督府出來,警衛營長古小林報告說,歐陽中見到了,他就在臨時司令部等候。
龍謙哦了一聲,知道歐陽中已經安全護送許思到了廣州,估計已經安頓妥當了,“這事不急。王之峰回來了嗎?他現在哪里?”
“回來了,他也在司令部。”
“很好,你立即通知標統以上軍官,下午四點來司令部開會。我們先回司令部吧,事情多,得一件一件的安排。”龍謙翻身上馬,他的貼身警衛排士兵們紛紛上馬,將他們的司令官緊緊擁在了中間。
蒙山軍 第二十七節龍謙與周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