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山軍 第十一節大衛,叛逃
美國人大衛被帶回蒙山,沒有與俘虜們關在東寨,而是與龍謙住在了一起,大衛的三件軍事裝備:一支手槍(含五發子彈)和兩架軍用望遠鏡自然成了龍謙的戰利品。
大衛在確認從拳匪中將自己救出來的不是大清官軍而是土匪時很是害怕了一陣,但隨即發現這支土匪武裝與他相像的有很大不同,尤其是土匪首領,竟然會英語并且對美國有不俗的了解。這讓他安了心。
這伙人,特別是他們那個叫龍謙的頭領,確實沒有將他當做俘虜,安排他住在龍謙隔壁,隨便他在山寨轉悠不加限制就是最好的證明。
于是,大衛要求放他下山。
大衛的第一個要求當然是離山。叔叔死于暴民手中,他的旅行計劃也就隨之終結了,他要返回美國去。
但這個要求被龍謙客氣地拒絕。龍謙沒有隱瞞前些日子發生的戰斗——死了很多人,就在西面那道陡坡附近,雙方戰死者的鮮血將山坡都染紅了,大炮轟擊過的痕跡宛然。現在還有一百多大清朝最精銳正規軍的俘虜被他們關在山上做苦力,現在他們身上的軍裝都是從官軍手里搶來的。剛進剿了山寨的官軍隨時會重來,出于保密的因素,暫時不準任何人離山。
“哪要等到什么時候?”大衛問。
“親愛的大衛,要等到我認為可以的時候。”龍謙回答。
“我抗議!你無權拘押一位美國公民。我要向你的政府抗議,如果你不馬上釋放我的話,你們將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收起你那一套吧。外交規則在我這里沒有絲毫的用處。你已經看到了,我們就是土匪,是被官府追繳的土匪,你是個聰明人,你會認為土匪會遵守法律?”龍謙臉上掛著譏笑。
“先生,您是一個文明人并且受過良好的教育,這點我完全可以斷定,我不知道您為什么要做土匪﹍﹍”
龍謙打斷了大衛的話,“大衛,我為什么當土匪不是你能理解的。現在必須告訴你的是:你暫時必須留在山上。你也看到了,我和我的部下只是讓你做一段時間的客人而已,并沒有把你當做俘虜。是不是?如果你想逃跑,對不起,我的哨兵可不會顧及外交問題,他們會向你開槍的!”
大衛極端沮喪。不過他沒辦法,逃跑是不敢的,經歷了平邑寨的事,大衛相信這幫無視法律的暴民不會在意殺死一個洋人。
末了,龍謙安慰道,“親愛的大衛,你說你喜歡東方文化,才兼顧探望你叔叔的目的來到中國,其實你更主要的目的是旅行。沒錯吧?你已經走了不少的地方,但我敢保證,你一定沒有接觸過最下層的人民,包括我們這些土匪。但是,最純正的文化就藏在民間,在那些大城市中你是看不到聽不到見不到的。我希望你將這段經歷當作一次愉快的度假。將來,或許你可以寫一本書,我想會大賣的。當然,在山上,你吃不到烤面包,喝不到牛奶咖啡了。這個,我也沒辦法。”龍謙學著西方人雙手一攤,聳了聳肩。
“除掉你,你的部下對我并不友好。”大衛沮喪不已,“他們都將我視為異類。”
“這正是你要了解的問題。假如你要寫那么一本宣傳中國文化的書——我希望你寫一本,這些是最吸引人的部分。中國是一個包容性很強的民族,曾經對任何外來人不報仇視的態度,愿意和任何民族的人和平相處。但是,為什么那么多的中國人,特別是最底層的農民會仇視你們呢?就因為你長了一頭黃發?還有藍眼珠?我看未必。”
“這﹍﹍”大衛無語。
“我相信你那個死去的傳教士叔叔并沒有干什么不可容忍的事,這也是我指揮部下將你從火中救出來的原因。但為什么那么多的農民會仇視傳播上帝福音的使者?這不值得你去探究嗎?”
“他們都是野蠻人,暴民!”想起平邑寨的那一幕,大衛心有余悸。
“我們才是真正的暴民!”龍謙聲音里帶了怒氣,“可是,我的部下侵犯你了嗎?這個山寨里,除了你,還有誰和我一樣住著單間?還有誰,當然不能包括那些傷號和病號,和你一樣無所事事地在山上溜達?狄文先生,看到結果,就要用腦子去探索原因,這才是文明人應當做的事!”
大衛既然未獲離開,也只好留在山寨了。龍謙所說的寫書一事還真的打動了他,如果他將這段經歷寫出來,喜歡尋奇探險的美國人八成會喜歡的!而這支土匪隊伍和他印象中的也確實有很多的不同,比如他們顯示出很高水準的隊列訓練,還有在南面咄咄寨剛建好的野戰訓練場,還有光明寺門前的那個簡易足球場﹍﹍這些還不是大衛最感興趣的,最令大衛不解的是住在自己隔壁的龍謙,顯然,這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文明人,他的言談舉止,他對女人的尊重,都令大衛感到親切并且有安全感。但是,他為什么當土匪,又是在哪兒學的英語?這些問題,他不止一次問過他,但沒有獲得他滿意的答案。
就在龍謙與大衛越來越深入交流時,蒙山軍發生了第一起攜槍叛逃事件。當程二虎沖進來,結結巴巴地報告一連發生叛逃,已和哨兵交了火時,龍謙一下子跳起來,“在哪兒?幾個人?”
“咄咄嶺。魯山已、已經查清、清了,兩個。都是二、二排的,都帶著槍。”
丟下大衛,龍謙和程二虎便往咄咄嶺跑,程二虎是一連一排長,發生叛逃的是二排的人。
守衛咄咄寨的是三連。自從整編后,龍謙重新劃分了崗哨的責任區,每連負責一個區域,這樣就改變了原先總有一個小隊不能參加訓練的狀況。
咄咄寨沒有駐軍,但設了崗,而且是雙崗。現在所有的崗哨設置都是龍謙親自選定的。自咄咄寨往南,道路崎嶇,當初官軍只是遙設包圍圈而不由此進兵,主要是考慮到道路的因素。龍謙率隊回山,對被燒毀的咄咄寨沒有花力氣修復,因為住處足夠了。但考慮到這邊總是出入山寨的一條路,雖然不好走,但不像是純屬絕壁的北坡,根本不用考慮敵人會從北面攀登。
“什么情況?”龍謙問已經聚集了不少人的咄咄寨。
“兩個,馮連長和魯連長已經帶人追下去了。估計他們跑不遠。狗東西,竟然開槍打傷了一個哨兵!”三連的人匯報道。
那他就跑不遠!龍謙放下心來,“還等什么?快將他送醫護所。”龍謙看到那個傷了胳膊的哨兵。
龍謙很意外,表明上很正常的部隊為什么會發生攜槍叛逃?如果空手開小差是一碼事,但帶著武器跑的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大半個時辰后,魯山和馮侖將兩個叛逃者押回來了,其中一個逃兵鼻青臉腫,顯然是挨了揍。
“為什么逃跑?”龍謙冷聲問。
“隊長,”其中一個逃兵立即跪下了,“一時糊涂,饒我這回吧。”
這是一個老八隊的士兵,龍謙記得他在打張家寨的時候就在自己身邊,“我問你為什么逃跑!”
“我一時糊涂﹍﹍”那個士兵連連磕頭,請求繞過他。
“誰對哨兵開的槍?”
“是他。”跪著的士兵指著另一個同伙說。
“沒卵蛋的家伙。”那個倒是有點骨氣,傲然說道,“是我的主意,就這么一直蹲在山上,遲早會完蛋的。不如早點尋條生路。沒說的,要殺要剮,由你了。”
龍謙認得這個人是老六隊的士兵,“先押回去,待我慢慢審問后再處理。”他心里很不舒服,狠狠地一揮手,掉頭走了。
情況不是很復雜。就是覺得山寨沒前途,想下山另覓生路。至于帶槍就更簡單了,沒槍就沒了武力,防身嘛。
“怎么辦?”龍謙對幾個連長和直屬組的組長問。
“沒說的,槍斃!”魯山甕聲道。
其余人都贊同。孫德旺當家時,對于叛逃者沒有第二條路,就是殺頭,有時會在砍頭前施以私刑,目的是警告其他人。今天的事件很惡劣,但龍謙覺得問題不簡單,在山寨擺脫了危險后反而要逃跑了。
“我的意見。開槍的那個家伙死刑!但另一個是脅從,打五十軍棍,和俘虜們關在一起做苦役。”龍謙做出了決定。
“司令,我不同意這樣。規矩就是規矩,壞了規矩,兵就不好帶了。智連明雖然是八隊的老人,過去也干的不錯,但這次他犯了規矩,不能因為他沒有像哨兵開槍就饒了他的命。”王明遠道。
“明遠是的是。”封國柱也贊同。
魯山的臉漲的通紅,叛逃的兩人都是一連的,這讓他很難堪,尤其是智連明,一直是他小隊的人,“隊長,我問過那小子了,說什么沒出路是胡扯。帶條槍跑出去就有出路了?扯淡!主要的原因是他覺得山寨太苦了,吃不好,練兵練的筋疲力盡,酒喝不上,女人也不讓玩。這才是他真實的念頭。這次我沒管好我的人,請你也一并處理我。至于他倆,我贊同明遠的意見,殺一儆百。”
龍謙冷著臉,沒吭氣,繼續聽他們講。
“還是有所區別好。”封國柱開口道,“智連明過去干的不錯,這次他不是主犯,而且,他也認錯了。我覺得司令的處理是對的,留他一條命,讓他戴罪立功好。”
馮侖不吭氣,大概覺得不好表態。龍謙望向他的眼光看到了,但他轉過了頭。
“周副司令,你說說你的意見。”
“智連明說的,有些道理。大家這段時間過的確實清苦了些﹍﹍我看就按司令的意見辦吧。”周毅慢聲細氣地說了他的意見。
“司令,之前已經給過大家機會了,不想干的,拿了銀子走路。規矩是給大家定的,生活清苦?誰不清苦?司令都沒有特殊嘛。”王明遠堅持要殺掉智連明。
“也罷,斃了!”龍謙權衡利弊,狠下心,“明遠的意見是對的。慈不掌兵,義不理財。給他們吃頓好的,明天送他們上路!”龍謙閉上眼睛,“這件事讓我感到很難過,看來軍規要改一改了。另外,軍事訓練之外還要有其他的東西加進來,我不敢保證其他人沒有和他倆一樣的念頭。”
第二天上午早操后,龍謙當眾宣布了對兩個持槍叛逃者的死刑判決。同時,對一連相關人員給予了處分:逃兵所在班班長撤職當兵,排長降為班長,一連長魯山降職至二排當排長。任命葉延冰為一連連長。
魯山是龍謙最老的班底,龍謙的處理絕對是不留情面。龍謙強調,各連長要管好自己的連,各排長要管好自己的排,各班長要管好自己的班。出了差子,該著誰是誰,絕不留情面。
在咄咄寨,兩聲槍響結束了兩條人命。幾乎所有的人,包括那些得知此事的官軍俘虜,都認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但龍謙覺得,這里面顯示出太多的東西需要他來糾正,想依照自己的想法打造一支強軍,僅僅教授他們軍事知識是不夠的,遠遠不夠的。
蒙山軍 第十一節大衛,叛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