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往事隨風

七日后，龍音寺，佛香傳遍四周。。天空一掃陰霾，清爽無比。

竹海深處，眾僧仍自打坐，口中喃喃，似在念誦經文，這里的冥力充足，足夠他們慢慢感悟，提升修為。

竹海之上，竹葉被輕輕搖曳，彼此接觸摩擦，瑟瑟聲響讓人心生安寧。視線遙望，山邊，兩人靜靜坐立。

柳穎呆呆望著竹海，全沒有欣賞之意，阿東乖乖的坐在母親身旁，已沒有了平日的打鬧情緒。在他們身旁，軒凌劍并沒入鞘，而是趁著艷陽，依然凌厲。自牛家村帶來的鸚鵡也再不打鬧，及時竹海聲音，不由得入耳，它也再沒心思去模仿，似乎這時并不適合。

“東兒，感覺到了么？”柳穎輕聲問道，似乎這是她唯一的希望。

阿東默示軒凌劍片刻，見得其外氣流波動，近乎隱形，很容易被忽略。阿東作答道：“嗯，這劍之外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流動，是不是就是媽媽所說的冥力？”

柳穎微笑點頭，道：“嗯，雖然你花的時間長了些，但也還不錯啦。”

阿東被他這么一夸，難得一笑，道：“哥哥若在，定然十分高興的。”

阿東忽然提起阿峰，柳穎心中驀地一酸，七天了，無相出動龍音寺所有僧人，也沒有找到阿峰，就連尸身也沒有。這附近野獸遍布，阿峰一人，兼且受了重傷，又沒任何反擊之力，實在危險，但縱使焦急也是枉然，阿峰生還的可能性已經跌至近零。柳穎即使不愿意承認，如今也只能無可奈何的等待。

慢慢長日，當真度日如年！

當日一戰，文辰與海紂同時隕落，空玄大陸竟然同時失去兩位空冥強者，著實讓人震驚。海紂不再，魔獸失去統治之力，已然不足為懼，待得眾人使出渾身解數，平息剩下的魔獸之亂，方才發現柳穎同阿東已經失去了蹤影。

文辰使出軒凌劍，藍凡郡在場修士大都瞧得，后經數日，一傳十，十傳百，五郡所有修士盡皆知曉。眾人尋找阿峰尸體之所以十分熱心，無非起了貪念，軒凌劍的吸引力實在太強，七日已過，停留在霧哀山附近的修士有增無減，均想在第一時間找到柳穎母子，以其手段獲取此等寶物。

無相身為得道高僧，自然沒有世俗之人的想法，空相失去蹤影，無相接替了其主持身份，柳穎見他地位超然，如今可以信任的也只剩他一人，便找得無相，尋了竹海之中一處隱秘之地藏身，區區七日，雖然寂寥了些，但日子倒也清淡。

“阿彌陀佛，文辰施主既已遠去，柳穎施主還請寬心節哀，現下不少修士都在尋找你們下落，卻不知接下來有何打算？”無相傷勢恢復了五六層，此刻來到柳穎、阿東二人所在山尖，心中也充滿了些許悔意，想著若非自己邀請，文辰一家四口應當開開心心才對。

柳穎別過身來，臉上掛不出任何光彩，文辰已然長逝，她哪里提得起茍且生存之意，只是阿東孤獨一人，心有不舍。卻見她此刻勉勵笑道：“大師，峰兒的消息有了么？”

無相無奈搖了搖頭，似欲再說些話語安慰，柳穎見他如此，心中已知答案，再不愿多聽，另外問道：“大師，柳穎有一事相求，還請大師務必成全！”

無相道：“施主請講，老衲必當盡力。”

柳穎用意念傳到無相耳中，并沒有讓阿東知道，過得片刻，無相臉露驚容，沒料她做出此等決定，出言勸道：“施主三思……”

柳穎打斷了他的話語，慘然道：“大師，我意已決。”

無相心知再勸她不過，看了看阿東，嘆了聲便獨自去了。

“媽，你給他說了些什么？”阿東問道。

柳穎摸了摸阿東腦袋，似有不舍，笑道：“東兒，媽媽說了一個大秘密給他，你過不久就會知道了。現在聽媽媽給你講個故事好嗎？”

“嗯”，阿東雙腳搖曳，靜靜的聽著。

“七百多年前，媽媽出生在了柳家。二十多年后，媽媽長得忒為俊俏，而當時的柳家在大陸上聲名赫赫，空冥強者都有四人，很多世家公子都想娶了我好擁有一個大靠山，媽媽當時心傲，英杰不少，我竟一個也沒看到，直到遇見了你爹爹。”

“你爹爹當時純屬一個窮小子，很多公子都瞧他不起，說他萬萬配不上我。我哪里管那些，只覺得見得他我便開心，但你爹爹性子也急，絕不想讓我受了委屈，后來他竟然沒說一句便就離開了我，我爬山涉水，歷經千辛萬苦終于找得了他，還記得當時我立馬就罵得他昏天暗地，問他為何如此絕情。”

“你爹爹當時沒說一句，只是聽著我罵，受著我打，我還記得當時天空飄著白雪，我心中受氣，身子瑟瑟發抖，你爹爹以為我著涼，立馬脫了外衣給我取暖，但他不知我已經是造冥境界的修士，哪里容易著涼？我也不嗔怪，只等他脫下外衣給我披上，但這時我才發現他身子周身是傷，似同野獸打斗過一般，我問他為何如此，他卻死活不說。這時我便向他威脅道：‘你若不說，我便恨你一輩子。’說完我便轉身欲走，你爹爹太笨，迅速拉住我手說道：‘你別恨我一輩子，我回答你便是。’”

“原來他數年不見，卻是因為想讓我能得到他的保護，四處尋師修行，但他哪里有法子找得到好師尊，歷經數年，不過力氣大了些罷了。后來終于被他找到一本破書，覺得其上所述比那些所謂的師尊所教授的東西強上百倍，索性開始修行起來。他自己躲在深山之中白日同野獸廝打，夜晚便仔細專研，到了我見到他那日起，已經能夠御劍飛行了。”

“我得知事情真相，大為感動，覺得這輩子便選定了他。后來我與他經常會面，他不肯修習我家之術，我便變著法子說給他聽，你爹爹真的可謂天縱之才，他不過練習數年，便已經超過我，進入造冥境界。如此過了百年，我為他留得新郎位置，只等他上門提親。但好事多磨，你爹爹雖然已經是虛冥強者，但一個人勢單力薄，敵不過柳家勢力，又加上追求我的人刻意阻撓，我們于是離家私奔，呵呵，當真是一個大膽的決定。后來用了三百年，整整的三百年，我和你爹爹才終成眷屬，其間我們二人見慣世人爾虞我詐、勾心斗角，心神已經疲憊，我們便決定隱居不出，過上了一百多年的逍遙日子。”

“想起來，始終還是這一百年最為開心，修真，人們為了更往上走，當真獲得太累，卻完全忽略了修真的真意，逍遙自在，如神仙般的生活，剛開始盡皆知道，到得后來卻全數忘了。”

竹葉沙沙作響，吹動衣襟，往事回憶，有苦有甜，柳穎一雙美目似乎進了些許沙粒，默默地留下了幾滴眼淚。

“媽媽不哭，東兒還在。”

阿東舉起他那雙略顯肥嘟嘟的手，輕輕擦下柳穎臉龐淚水，柳穎破涕為笑，道：“孩子，媽媽還有些話說呢。”

阿東道：“媽媽只管說便是。”

柳穎看了看軒凌劍，其上寒鋒依然凌厲，只聽她道：“這把軒凌劍是你爹爹最后的東西，我將他封印在你體內，你切記不能告訴任何人，天底下只有你知我知，懂了么？”

阿東點了點頭，問道：“放在體內不痛么？”

柳穎笑道：“傻瓜，不會痛的，相反，它還會保護你的。來，你閉上眼。”

阿東乖乖坐在那里，閉著雙眼，輕風吹拂，帶來一陣清爽，阿東只感覺身體內暖流不斷，血液隨之也在沸騰，半刻鐘后倏的聽到柳穎道：“好了，現在可以睜開了。”

阿東見身體全無異樣，好生奇怪，問道：“媽媽，劍呢？”

柳穎道：“它現在就在你體內。”

“啊？”阿東疑問重重，“我怎的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這時柳穎忽的臉色蒼白，再不血色，阿東見狀，驚道：“媽媽，你怎么了啊？”

柳穎身體越來越虛弱，氣喘不停，那溫柔的右手使出全力終于摸到了阿東的幼嫩臉龐。

“孩子，記住，你以后的名字不能再叫文東，這樣會很危險，那把劍你不必在意，到必要時候它會現身的。還有咳咳以后見到烏鵲，別害怕，那是媽媽在……保護你啦！”這話說到最后，柳穎終于再也堅持不住，倒在了阿東身旁。

“媽媽”

“阿彌陀佛……”二人身后，無相身影悄然出現，似在與死者做著最后的告別。

空谷之中，聲音傳得尤其響亮，似在提醒著這里，又少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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