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錄 拔劍 (七)
一個月內,破虜軍再次大獲全勝,以三千奇兵計賺福州。
消息在民間不脛而走,比朝廷的驛報傳送得還快。有人失望,更多的人欣喜,江南各地,已經瀕臨倒閉的茶館里再次擠滿了人。大伙低聲交流著,議論著,彼此交換聽來的小道消息。
扶醉樓,曾經是一家有名的酒肆。當年無數才子在此把酒觀花,日日笙歌。有一天大宋天子私訪到此,親筆將一個才子寫的“明朝且扶殘酒”,改成了“明朝且扶殘醉”,酒樓因此成名。每個到此游歷的文人名士都要瞻仰一下碧紗籠罩的“殘醉”二字,然后開始買醉。
南宋就這樣一醉百余年,直到蒙古人渡江。
兵火過后,扶醉樓不再賣酒,改賣茶。可日日光臨的茶客,依舊醉眼朦朧。
朦朧中,有人聽到了文天祥在福州打破元軍的消息,身子不由地一凜,豎起了耳朵。傳入耳朵中的卻是一陣悠揚的絲竹,細聽去,卻是酒樓中覓食的老瞎子祖孫,應眾人之請,唱起了岳武穆巧計入穎州的唱詞。
“揮戈躍馬戰沙場,收復失地除金寇,眾將同飲報國酒,不搗黃龍恨不休”,云板聲伴著小女兒婉轉的歌喉,引出一段金戈鐵馬的故事。
“好!”有人大聲喝著彩,將一枚枚銅錢輕放于桌子角。
小歌女襝衽為禮,停住歌聲,跑過去,將眾人的賞錢收起來。老瞎子撥了撥弦子,大聲講到:“且說那穎州宣慰使王全,原本為不是人的王八轉世,哪里敢出城抵擋武穆爺的大軍。帶著數千殘兵躲在城里,本以為憑借城池高大,可以捱到援兵到來的那天……”
“好!”有人接著拍案喝彩。大伙的眼睛亮亮的,期待著老瞎子的下文。雖然這段評書編得文不對題,大金國也未必有宣慰使這個稱謂,但誰的心里都明白,此武穆不是彼武穆,此穎州不是彼穎州。至于那王全,大伙知道他姓王,忘了祖宗八代是誰就行了。
“盼星星,盼月亮,援軍終于來了。宣慰使王全兒帶著城中百官列隊相迎,大將金定遠入了城,開始點名。文武百官該來的一個不少,金定遠一拍桌子,來人,給我拿下……”。
酒館里的哄笑聲淹沒了老瞎子的講解,援軍真的來了,卻是岳家軍假扮的。
一段傳奇般的戰役,被老瞎子借著評書的手段,講了個清清楚楚。酒館里人開心地笑著,聽著,已經麻木的心里,又被點燃了希望。
福州攻防戰堪稱經典。
從戰役一開始,王積翁就已經陷入了文天祥布下的局中。
打贏了邵武保衛戰后,文天祥知道破虜軍已經沒有能力再攻打福州,所以,他決定充分利用福建北部的混亂局勢。
南劍州守將李英被破虜軍陣斬,整個南劍州現在處于空白狀態,剛好為破虜軍迂回福州提供了便利。
在許夫人帶領人馬離開邵武的當天,張唐和文天祥的侍衛完顏靖遠、白旭三人,就帶著軍中精銳力量,沿著邵武溪混進了南劍州。跟在許夫人的數萬興宋軍后邊,沒人會注意這支只不到三千人的小隊伍。
隊伍到了劍浦后,破虜軍與興宋軍分開,沿太始溪向南,去了沙縣,然后,向東進入了高蓋山中。
與此同時,許夫人開始與王積翁的求和侍者討價還價。陳龍復開始根據斥候們截獲的達春手諭,模仿達春的筆跡。
當許夫人帶著王積翁的孝敬,心滿意足地離開后。斥候們開始登場,扮做達春的信使,接連給王積翁下了三封“手諭”,叱責他在邵武之戰中表現消極,導致頁特密實陣亡。
接著,利用新附軍對蒙古軍和探馬赤軍的迷信心里,由黨項人白旭給王積翁送信,告訴他廣州南路的援兵,馬上就可以到達福州,幫助他守城。
接著,完顏靖遠帶著破虜軍中高大精壯者,裝扮成探馬赤軍,從高蓋山中走出,大搖大擺地開往福州。
王積翁這個軟骨頭聽說有探馬赤軍來幫忙,果然毫不懷疑。居然親自率領福州城的百官迎探馬赤軍于江岸。這種拍馬屁的舉動,剛好給了張唐將城中文武一網打盡的機會。
完顏靖遠入城,斬達春,獲百官,福州一日之內光復。
戰略是為達到目的,而對戰斗的一系列運用。
福州之戰,在景炎三年的一系列戰斗中,無力從殲敵數量,和戰斗激烈程度上,都與其他戰斗不可比。
但這一戰,卻標志者文天祥本人對軍隊的指揮能力,又上升到了另一個高度。
這一戰對北元的震得極其巨大。北元為了平息此戰的余波,花費了三個多月時間,賠上了一個著名的宣慰使。
福州被破虜軍拿下后,建寧府就成了一座孤城。守將楊一塵本來就是大宋的官員,見大勢已去,立刻選擇了出城投降。閩北三州自此皆為破虜軍所有。
浙東宣慰使陳祜欲領軍攻天祥,諸將畏破虜軍之名,不敢應命,紛紛告病而退。陳祜逼之甚,眾人買兇刺陳祜于道。浙東遂亂。
通往大都的驛道又開始忙碌。
壞消息沿著驛道,接二連三地傳到大都城。高梁橋畔的皇宮里,又傳來的熟悉的咆哮聲。文武百官躲閃著,不敢用目光與龍案上那個瘸了一條腿,卻擁有獅子般威嚴的壯實漢子的目光相對。
忽必烈是個秉性剛毅,謀略過人的君主。經歷了最初的震驚和憤怒后,很快就恢復過來,宮中召見了自己親信的幾位大臣。
“臣等參見萬歲!”董文柄,伯顏、阿合馬魚貫而入,跪在地上,叩頭施禮。
“你們都坐吧,朕跟前,需要的是謀臣良將,不是磕頭蟲。”忽必烈從書案上抬起頭來,對著行朝禮的幾位大臣叮囑道。接連幾夜沒睡好,他的眼睛有些紅,看上去,更添了幾分兇狠的味道。
“臣等有負圣恩了”,董文炳帶頭站起來,帶幾分歉意說。讓行將就木的殘宋又折騰起這么大的風浪來,諸臣之中,誰也未曾料及。這次大元的失利比去年在贛南還嚴重。去年文天祥攻入贛南,不過是趁大元內亂,實力全抽調到北方平亂的機會。而這次,卻是硬碰硬的和蒙古軍打了一場。
三萬新附軍,三千蒙古軍全軍覆沒,主帥被陣斬。這已經是大元近年來,除了遠征日本那次,在戰場上的最大失利。
忽必烈沒有說話,目光一直落在面前的幾份奏章上。擺在最上邊的,是達春的請罪奏疏,第二封是留夢炎請求撫恤王積翁留在京城中兩個兒子的奏疏,然后是兩浙江大都督范文虎關于浙東各地叛亂紛起,準備派派兵進剿的報告,還有一摞廣南東路、江南西路等地的地方官員,關于流寇陳吊眼騷擾各地,請求朝廷派兵剿匪的陳詞。
忽必烈的身上慢慢被一層殺氣所籠罩。這種異乎尋常的舉止讓大臣們分外不安。諸大臣都是領過兵的人,知道閩北一帶在整個滅宋戰略中的重要性。但局勢已經惡化到這種地步,并不是追究某個人的責任可以挽回的。當務之急,是調整軍隊在福建和廣東南路的布局,別因為文天祥、陳吊眼等人的瘋狂舉動,給前方將士帶來更大的麻煩。
“萬歲是為福建局勢憂心么,還是達春這小子惹您生氣?”巴鄰氏的伯顏(丞相伯顏,蒙古人中,叫這個名字的太多)站起來,低聲問道。
“朕將幾十萬大軍交給了他,這小子居然尸位素餐。半年多了,宋室偽帝沒給朕捉來,居然連江西南路的老巢也被人攪亂了!”忽必烈用手指敲打著桌面,口氣帶著一點點冷。
用手指敲打桌面,通常是忽必烈決心殺人的征兆,中書左丞董文炳嚇了一跳,趕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拱手說道:“萬歲,邵武之敗,非達春用兵不利之過。況且達春將軍十余年來,沖鋒陷陣,每戰必前……”。
達春的謀略和勇敢,眾人都親眼所見。在追隨著忽必烈的新一代蒙古人中,他無疑是其中佼佼者。否則也不會三十幾歲年紀,已經獨領一方。
如果因為一次失敗就定他的罪名,恐怕會在武將們心里留下陰影。這是董文柄考慮問題的細密之處。他是個以謹慎與公正而聞名的人,忽必烈非常重視他的意見。
“這個,董兄,我知道。所以我才下不了決心治他的罪。”忽必烈揮揮手,打斷了董文炳的勸告。“朕當年賜他雙虎符,如果他是個臨陣誤事的庸才,不是說朕自己看人看走了眼么,我是不知道,該怎們處理這件事,派誰去,才能收拾這個局面”。
群臣之中,也只有這個董文炳,會被忽必烈以兄稱之。也只有這個漢人,心懷慈悲,能制止住忽必烈的殺意。幾個蒙古族官吏互相對望,投給董文炳感激的一瞥。
董文炳笑了笑,平靜地答道:“依臣之見,邵武之敗,皆因頁特密實輕敵所至。頁特密實已經戰沒,其罪不宜再深究……”。
這明顯是一句推諉責任的話。把所有錯誤讓一個死去的人來承擔,以減輕前線將士的壓力。董文炳只想息事寧人,按照漢人祖先的經驗,臨陣換將,乃兵家之忌。
“如此說來,右丞大人之意是,不追究達春喪城失地之過嘍”,平章阿合馬冷冷地插了一句,打斷了董文炳的建議。從董文炳的話里,他能聽出來,對方接下來的建議就是繼續全力支持在廣南東路的大軍,待完全撲滅南宋行朝后,再管文天祥的事。這話說起來輕松,在掌管錢糧的人眼里,這話簡直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為了給前線提供支持,阿合馬等人已經加印了很多紙鈔,并且抓捕流民開辦官冶,在太原、大都等地一再加稅,連新征服的兩浙地區也分攤了許多平宋的費用。但是朝廷依然是入不敷出,如果任由廣南的數十萬大軍長期駐扎下去,用不了多久,官員的俸祿都不知道從何而出了。
大元馬上取天下,論武功,當世無雙。但治理國家的能力,卻是全天下倒數第一。新建立的帝國中,真正有才華,懂得治理江南一帶的漢人,不愿意出來為朝廷盡力。那些投降的,卻大多是原來朝廷中的貪官。論貪污的技巧,他們的本事不亞于任何人。論治國,還不如忽必烈手下這些色目人。
阿合馬是個理財能手,無論為國家,還是為自己。
“達春將軍的確無過”董文炳橫了阿合馬一眼,不卑不亢地答道。這幾年來,色目集團在朝廷中的勢力越來越大,已經凌駕于董文炳等漢軍世家之上。無論是道德底線,還是政治派別,幾個漢臣與阿合馬都無法站到一起。
阿合馬聳聳肩,對董文炳的白眼做出一幅無所謂的姿態。放在前幾年,這個以清廉著稱的董文炳讓人忌諱三分。可現在不同了,江南即將平定,漢人的利用價值已經越來越小。而色目人,因為善于理財,被忽必烈視為肱骨。
“萬歲,達春專橫,擁重兵而不知收斂。勞師遠征無果,消耗錢糧,理應按律治罪。縱是無過,三軍也必須回撤修養”。阿合馬看著忽必烈的臉色,低聲建議。“眼下江西、廣南地方不安,臣籌措的軍糧物資送過去,路上損耗,往往過半……。”
“臨陣換將,恐非善舉”。董文炳低聲抗辯了一句。兩浙大都督范文虎,淮西宣慰使陳巖等人曾經給他來信抱怨,阿合馬派人在江浙與兩淮等地設立宣課提舉司,任命的回回官員官吏數字達到五百人,這些人都以征收稅款為能事,對百姓的逼迫比宋時還嚴重。如果這樣下去,恐怕各地的叛亂越剿越厲害。而阿合馬的理由就是,消滅宋室需要錢糧。所以董文炳寧愿前線一鼓作氣消滅了張世杰勢力,讓阿合馬再沒有橫征暴斂和安插自己派系人馬的借口。
“可達春這次,的確讓朕失望”忽必烈揉揉腦袋,不愿意聽阿合馬與董文炳再爭論下去。他現在需要的是短暫有效解決方案,而不是東拉西扯。
“陛下,臣之意,達春無過,但眼下必須先令達春撤兵。”丞相伯顏抬起頭來,聲若洪鐘。
“呃!”忽必烈愣了一下,自從破了臨安以來,伯顏還從來沒這么大聲和自己說過話。周圍太監趕緊給伯顏使眼色,示意他注意跟皇帝之間的言辭。
伯顏也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有點魯莽,趕快低下頭去,但是忽必烈并沒有動怒,反而被他這簡短的一句話所打動,過了很久,他才問道:“伯顏說說你的理由,朕記得當年勸朕早日圖宋時,你也是如此激動!時間隔得久了,朕以為你已經不再會跟朕有話直說了呢。”
伯顏的臉色有些紅。當年立排眾意,不讓忽必烈北上平叛亂,而是勸他先取臨安,滅了大宋,再回師北上。這是伯顏平生最得意的謀劃,聽忽必烈又提起來,心情激蕩下,話有些顫抖。“依臣之見,如今當務之急,不是治誰的罪,而是把十幾萬大軍,平安地從海邊撤回來”。
話出口,整個大殿一片寂靜。
大元在福州雖然遭受了損失,整個江南戰局卻依然向著對大元有利的方向發展。那些被分割包圍的殘宋勢力已經逐漸被撲滅。因為小小的失敗而撤回全部兵馬,簡直是小題大做。
“你是勸朕先放棄廣南?”忽必烈低聲問道。他雖然脾氣暴躁,卻不是個剛愎的君主。相反,他對伯顏等重臣的意見,接納得非常虛心。
“臣聽說文天祥在邵武,打的旗號已經不是光復大宋,而是守護漢人的故土和尊嚴!”伯顏的話聽起來更不著邊際。
忽必烈、董文柄等人的眼睛卻突然一亮,仿佛看到了這句話背后隱藏的東西、
“朕聽說過,這個提法倒也新鮮!”忽必烈看了董文炳等人一眼,饒有興趣地回答。“照這樣說,我大元理當退回漠北,將土地還給漢人才是。”
“陛下言重了,臣等豈敢負陛下盛恩!”董文炳長揖到地,大聲答道。
“董兄豈是一般漢人,我說的是那些草民百姓。”忽必烈笑了笑,說道。“達春向來勇武,但這次邵武之失,他難辭其咎。本來我想重重處罰他,免得大伙領兵在外時,不思進取,墜了我大元的威名。既然董兄和伯顏都為他說項,朕就暫且放過他。只是十幾萬大軍撤向哪里,咱們君臣還得好好謀劃!”
“萬歲…..”阿合馬嘴唇動了動,把話又吞回了肚子。眾人的話,聽得他一頭霧水。董文炳先前不贊成撤軍,與自己的意見相左。伯顏只插了一句話,忽必烈以及幾個蒙、漢大臣的意見就快速地取得了統一。唯獨自己這個平章大人,就像個傻子一般,站在旁邊聽人家說得熱鬧。
臨被召見之前,幾個族人曾經向阿合馬懇求,想辦法派他們去取代達春,完成對殘宋的最后一擊。以便建立些功業,順帶著弄些家財。所以阿合馬才以糧草為借口,向忽必烈大進讒言。現在突然看到蒙、漢兩派大臣攜手,阿合馬禁不住有些猶豫。
正琢磨著大伙究竟想干什么,聽到忽必烈安排道:“阿合馬,南征糧秣,你好生安排著。路上不太平,送到贛州即可,贛州向南,由達春自己來接。再給兩浙備一份軍餉,等范文虎回來,朕叫他到你這里來領”。
“是,臣遵命”,阿合馬答道,一肚子火氣全壓在了心里。耐著性子,聽見伯顏向忽必烈建議道:“萬歲,如今天氣濕熱,士卒勞苦。不若令他們分道就糧…..”。
伯顏的建議,一向是簡潔明了。
劉深調向漳州、索都調向潮州,蒲壽庚取道海上回泉州,達春本部人馬回英州、劭州一帶修整。范文虎、呂師夔經略浙東,嚴防文天祥北竄。
一個新的戰略框架,隨著伯顏的部署而展開。阿合馬看不懂,董文柄等漢臣卻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如果把幾路分別去各地剿匪的大軍用一條曲線連起來,就可以發現,這幾支人馬形成了一個半圓。而圓心方向,正對著福州。
“達春條陳自責,朕也不能一味護短。他說要把福建路從江西行省劃出來,朕就應了他。讓福建暫時自成一行省,仍歸達春兼管著。但此行省為戰時之制,著蒲壽庚、索都為參政知事,命他們協助達春,盡快平定福建。至于文天祥,朕希望把他生擒,朕想見見此人!”忽必烈看看眾人,鄭重地叮囑道,“能以一人之力,亂我大元天下者,卻是個少有的人才”。
“臣,尊旨!”蒙、漢、色目大臣齊聲答應。
忽必烈揮揮手,示意眾人可以告退。目光緊盯著伯顏在桌案上草草勾出的形勢圖,輕輕嘆了口氣。
文天祥到底是個書生,還不懂得用兵。或者是殘宋諸將之間分歧巨大,導致他們又錯過了一次轉敗為勝的機會。如果此戰換了伯顏指揮,破虜軍絕不會去打福州。陳吊眼和許夫人也絕不會分散。
剛才伯顏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如果當文天祥取得邵武保衛戰勝利后,接著與陳吊眼、許夫人一起出兵梅州、循州,直取達春后路,沿海那幾路大軍,糧道就有被切斷的危險。到時候,無論達春是否回援,張世杰都可以強行登陸。
宋軍戰斗力雖弱,一旦形成合圍之勢,加上廣州附近凌震等人的兵馬,還有一些土匪流寇的武裝,在廣南地區,宋軍與元軍的兵力對比就是三比一。
近四十萬圍攻十萬,加上文天祥手中的那些秘密武器,達春等人未必能全身而退。到那時,大元輸得就不僅僅是福州,而是整個江南。
好在,文天祥還沒成熟,沒伯顏的那種判斷力。更好在,文天祥現在的目標,與張世杰等人的目標越來越遠,他們不可能同心協力。
忽必烈吸著冷氣,將目光盯在了福州方向。不能再給文天祥成長的機會,如果他有了伯顏的頭腦和眼光,天下危矣!
指南錄 拔劍 (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