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逃兵 第六百二十六章 千瘡百孔
胡義猜透了王朋留下陳沖排的心思,于是不見外,吃九連的飯就得干九連的活兒。后半夜的崗、哨、巡,是全天四班崗里最遭罪的一班,被胡義撇給陳沖了。
陳沖不但不覺委屈,反而為此高興,他不想在九連當客人,相比他的親生連長王朋,他更在意九連連長胡義的重視,他覺得他在酒站開始有了存在的價值。
今晚是陳沖排的第一個值班夜,他打起十二分精神,早早分配執勤任務完畢,時間還不到午夜,他帶著一支巡邏組提前開始接替九連戰士換崗。然而他手下的某些新戰士可沒有陳沖那份自豪感,只當這是后娘養的待遇,是歧視。
兩個剛剛換哨完畢的哨兵身影交替晃悠在酒站東北側林畔,沒多久這兩個哨兵就湊在了一起,黑暗里低聲聊天。
“在這受這份氣,搞不懂排長在高興什么。憑啥給九連做牛做馬!”
“排長說他的能耐是在九連里混出來的,我也納了悶,熬夜能熬成主力排長?”
然后兩個哨兵都在黑暗里輕笑起來,渾然不知僅僅距離他倆二三十米外,有一個五大憨粗的黑影,借著偶爾的風聲,肥蜥蜴般爬行在黑暗草叢。
與小紅纓的一席交談之后,覺醒的羅富貴決定去查看他的寶∮∈長∮∈風∮∈文∮∈學,w£ww.cfw↗x.ne@t藏,他在心里念菩薩,但愿范二妞也是個二貨,但愿寶藏還沒被她轉移。
可是這熊也不知道,他后方不遠有個猥瑣小賊影,老鼠般悄悄溜著熊的移動行跡,熊挪她亦挪,熊停她亦停,節奏把握得超級精準,仿佛可以猜透那個隱約在夜幕下的熊心。
可是這專注于向前搜索目標的小賊并未發現,她后方不遠的樹后剛剛躲入一個土豆般的黑影,動作僵如鬼魅,偏偏能做到不帶任何聲音,好像連呼吸都不存在,大概就是個鬼。
在哨兵的竊竊私語聲伴奏下,五大憨粗的黑影爬出了警戒范圍,沒多久小賊也溜向東方黑暗,隨后不久第三個鬼影也飄出了危險范圍,可是……后方不遠居然還有第四個隱約人影,輕盈如貍貓般尾隨,湊成一串了!
羅富貴終于到達酒站以東半里處,距河不遠,興奮地喘著粗氣朝四周的黑暗努力觀察一番,然后抽出短柄工兵鍬,就地下鏟,嘩啦一陣碎落聲,第一鏟,地面就塌出了窟窿,熊當場懵了,這位置已經被人挖了,極其精準的一個地洞,事后根本沒再埋,只鋪了些樹枝了事;不甘心地伸手往坑底下掏,屁也沒有。
覺得胸口發悶眼前發黑,心中有無數個范二妞猙獰飄過,下定決心正要哭一回,后方突然傳來嘎嘣一聲響,聲音雖然很細微,聽在熊耳朵里卻如雷,那是不遠處有小枝被壓斷!
假裝沒聽見,不回頭,趕緊起身,拎著工兵鍬邁過地上的深坑繼續往前走,越走越快。
蘇青失眠了,她在胡義的床上輾轉反側,被褥都被她曬過,散發著令人愉悅的陽光味道。胡義是個利落的人,他的床品用具比同屋羅富貴和吳石頭的簡直是天堂與地獄之區別,而蘇青的所謂掃除,并不包括另外兩張床。
可是真正令她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枕頭下的另一種味道,為此她覺得她不再有潔癖習慣,可是睜開眼看到另外的空床,堅決否定了這個想法,原來只是把這張床當成了自己的,就像他的其他用具也可以不經消毒直接霸占成自己的,胡義的破茶缸她其實根本沒燙過,卻沒產生排斥心理。
她很想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于是想起了與他漂流在洶涌的河,與他走在風中的路,與他一起生活的城,與他一次相擁的血色,原來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無法排斥了。
她又睜開眼,看到屋門不知何時開出了一條縫,令她短暫茫然;門縫居然繼續擴大,她的心跳立刻加快,一把攥住了床旁的中正步槍,卻不出聲,為此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可恥,因為她居然在期盼著看到她想看到的人!
不久后,馬燈被點亮,蘇青坐在床上摟著中正步槍吃驚著;進門人站在剛剛小心關好的門里,居然是渾身滴著水的范二妞,同樣朝蘇青吃驚著!
“二妞……你……這是……”
“蘇姐你怎么……我以為……啊不是,我呢……我是……我是來陪你的。”
“陪我?”蘇青還懵著:“你……怎么濕成這樣?”
“我剛游過河。那個……沒事,不要緊,這不算事,你不用擔心我,我睡這床就行。”
這半夜三更剛游過河?陪我?蘇青還在無語中,那范二妞也顧不得會濕了床鋪,直接到羅富貴的空床上一坐,隨意擰擰衣袖立刻滲下一灘水,而蘇青已經呆成了床上雕塑。
不知何時,天就亮了,東方的山脈線跳出耀眼金芒,染了西山,染了繞水。
一扇門被猛推開,徐小倉惶奔出,拎著軍號順屋旁梯子急匆匆往屋頂上爬,一溜狼狽;根本沒人監督徐小,徐小自己倒火急火燎像是耽誤了命令似得。
換崗交接完畢,陳沖把剛剛下崗的戰士集合在一起,各組向他匯報狀況,甲哨位正常,乙哨位正常,東暗哨正常,西暗哨正常,巡邏組正常……
巡哨查崗熬了大半宿的陳沖聽完匯報很滿意,正在考慮用什么鼓勵話語結束工作,忽然看到馬良在旁邊的霞光里彎著腰,正在用牙粉洗牙漱口,便打招呼。
“馬良哥,這么早?”
馬良吐掉漱口水直起腰,看看陳沖,又看看陳沖的屬下們,隨口問:“有什么異常情況么?”
雖然現在的陳沖也是排長,跟馬良同級,可陳沖自知矮一級,趕緊答:“沒什么情況。一切正常。”
“騾子出去過,你知道么?”
這一問,陳沖楞了,完全沒聽說,如何作答?
恰此時,何根生拎著醫藥箱走出他的宿舍,一邊走向石屋,一邊對旁邊打招呼的某戰士道:“我得去給丫頭上藥,她自己包扎我不放心……”
陳沖由楞變呆,丫頭昨晚還好好的呢,怎么一大早何根生去給包扎?夜里發生了戰斗嗎?
這事還沒考慮明白,看到吳石頭正在經過遠處空地,一步一瘸,兩步兩瘸。
馬良隨口朝經過的何根生道:“一會兒你去看看傻子,他扭了腳。”
陳沖覺得氣溫在下降,有點冷,感覺像是聽人講鬼故事一樣,發現唐大狗正在朝這邊走來,一臉晦氣邊走邊罵罵咧咧:“昨晚誰巡的河?特么都是瞎的嗎?拿手電晃我玩的肯定是王小三,半夜三更跑村里裝鬼都特么沒人管?老秦在哪?”
馬良不禁也回頭:“王小三昨晚過河了?”
這話聽得陳沖如遭雷劈,昨夜巡河是他親自負責的,嗓子發干眼發澀,頭暈,卻聽得附近有人驚詫:“哎?你?咋在這?”
趕緊回頭看,范二妞剛剛走出蘇青的住處門口,一身衣服還濕著,不理附近戰士,尷尬地朝馬良問:“那個……馬良哥,你能用筏子送我回村嗎?我得換身衣裳。”
殘余的牙粉和水順著馬良的嘴角全流下來,馬良滿頭黑線地點點頭,木木然轉身,往他自己的住處走,一步一瘸,兩步兩瘸,三步三瘸,留下陳沖在原地繼續變僵尸,他那些一直沒得到解散命令的戰士也沒區別,早風化成了僵尸……(
烽火逃兵 第六百二十六章 千瘡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