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暗月蝕魂

幽暗的月光，讓天地都變得晦澀深邃。

高歡長這么大，從沒有見過黑色的月亮。連那月光，也是黑色的。正常來說，黑色的月亮是看不到的，更不應該發光。

第七重天門內的空間，卻違背著常識。一輪如鉤黑月，就這么掛在蒼茫天空上。黑色的月光流瀉下來，覆蓋天地。

高歡身在其中，也被月光渡上一層晦暗的黑色。極目遠望，只能看到一片空虛晦澀。整個世界，安靜無比。才進入這里時，高歡還能呼吸，還能吐納元氣，可沒過多久，高歡卻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不到了。無盡的元氣海洋，也似乎消失不見。

幽暗、深沉、安靜的天地中，高歡感覺自己就像掉進了無盡的深淵，正在不斷的下沉下沉。

耳、鼻、舌、眼、身、意六感，在不知不覺中失去。神魂似乎被強行從身體中剝離出來，喪失了一切身體上的感官。

沒有了身體，孤獨的神魂就在黑暗的月光中也慢慢渡上一層黑色。通透明凈如琉璃的神魂上，黑色暈染開來，逐漸擴散到神魂的每個角落。

在這個世界中，任何強大的力量都沒有作用，任何高明的智慧都沒有意義。無限寂靜的寂靜，無限深沉的深沉，包容一切，同化一切。

深沉和寂靜，成為永恒，凝固起來。

高歡的一切意識、記憶、情感、意志，在永恒的深沉寂靜中失去。最終，只余下最純粹的神魂本身。高歡就像是一顆微塵，存在卻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

一直等在識海中的蜃，這是才放松下來。滲因為至虛至空的特異本質，暗月蝕魂的力量雖然壓抑，卻無法抹掉它的意識。

蜃本來還擔心高歡神魂中的九階劍器鳳凰天翔劍，會幫助高歡抵抗暗月蝕魂的力量。看樣子是因為高歡成為劍主，沒有意識的催發，鳳凰天翔劍不會自動應變。

暗月蝕魂，用永恒的深沉寂靜，能剝離人的所有感官，甚至是神念、神魂。最后，抹除掉神魂上一切意識、情感、記憶。一般來說，只有天階強者，才能通過超越天階的力量，抵御暗月蝕魂的變化。當然，只有心靈完滿無暇的強者，才能真正抵御住暗月蝕魂。并不是所有天階強者，都能幸免。

依照高歡的修為水準，縱然意志再堅定，也不可能抵御暗月蝕魂的力量。只是九階的鳳凰天翔劍太過強大，如果能激發全部劍意，恃強破陣也并不是太難。

幸好，蜃所擔心的并沒有發生。高歡在暗月的力量下，神魂中的意識全部被抹殺，只余下最純粹最本源的神魂。從某種意義上說，高歡已經徹底毀滅。

此時的高歡神魂，已經徹底化作純凈黑色。整個神魂如同渡著黑釉的瓷器，滑潤卻沒有一絲神魂靈光。

蜃知道再等下去，神魂本源就會被暗月力量徹底同化成本源靈氣，到時候高歡的神魂就徹底破滅了。不論是誰，都難以挽救，蜃也就失去了奪舍的可能。不敢遲疑，當即才化作一縷白氣進入了高歡的神魂。

進入高歡的神魂后，蜃也感覺到那種深沉寂靜力量的可怕。一旦要融合神魂，它也不可避免的要為暗月力量所侵蝕。所以，它在萬年樹妖那要來了一顆樹心果。

比葡萄粒還小的樹心果，通體淡綠色，看起來沒有任何神奇之處。可在蜃的推動下，樹心果立即化作一道湛然綠光，在高歡的神魂內流轉開來。

綠光到處，黑暗立即被驅除化解。很快的，千年樹心果的精純無比的靈氣就占據高歡神魂，并在不斷的深入高歡神魂最深處，治療高歡神魂上的傷勢。

暗月蝕魂，并不是一種惡毒法術，而是最為上乘的道家煉心之法。暗月以無盡的深沉和空寂為根本，在神妙的法術下匯聚成照射人心的暗月，讓人體驗永恒的深沉空寂，明悟天道的無情，同時滌蕩心中一切不純的雜念。

適度使用暗月，會讓人的神魂越來越明澈堅韌。可對于高歡來說，暗月的力量太強了，以至于他都沒有任何抵抗力，直接就在暗月中消失。

高歡的神魂受到暗月力量的侵蝕，已經是非常眼中的傷勢。蜃若是沒有樹心果，就算是能融合進高歡的神魂，也只能是和高歡一起死的下場。

也正是因為暗月的侵蝕，高歡神魂中一切不純粹的雜質都被抹掉消化。可以說是神魂上一次根本淬煉，一旦把樹心果的靈力全部吸收，神魂的層次必然會更上一層樓。就算高歡是個武者，可經過這次磨煉，修成陰神也是指曰可待的事。

蜃的意識也在逐漸深入神魂核心，要接著靈氣徹底和高歡神魂融合為一體。神魂復雜無比，并不是外表上看到那簡單，而是分無數個層次。

只有最核心處本源神魂烙印上，印上蜃的意識，才標志著它徹底占據了高歡的神魂。可蜃還沒到達本源神魂烙印，高歡神魂中就升起一顆八角神星。

八角神星初時還渺若微塵，可還沒等蜃的轉動意識，八角神星已經是星光大盛。無可抵抗的星力之下，蜃當即從高歡的神魂中被排斥出來。

湛藍星光散做億萬萬縷細芒，在高歡的神魂交錯編織，樹心果的本是自發的散逸靈氣，可在星光的統籌分化下，淳厚的靈力迅速被消化吸收。高歡神魂上所受的傷害，正在以正常速度的千百倍在痊愈。

幾乎是眨眼之間，星光消散，樹心果的靈力也被高歡吸收大半。重新凝結的神魂，明凈同時又內蘊淡黃寶光，少了幾分剔透，卻多了一種沉凝的質感。此時的神魂，看上去已經恍若真人。

蜃在旁邊看著，大為震驚，以它萬年多的見識，隱約判斷出高歡的意識全靠那顆八角神星護持，才躲過這一劫，也打碎它的如意算盤。對此，蜃也是無可奈何。它本身就沒有任何力量，一旦高歡恢復意識，就能隨意擺布它。

當然，蜃并不害怕。抓它容易，可想要傷害它卻沒什么可能。最糟糕的結局，就是把它送回法陣。

高歡沒理會蜃，這個弱小到甚至無法承受任何傷害的家伙，根本不值得注意。高歡現在全心感受著神魂上的變化。

暗月蝕魂中，高歡在最后一絲意識泯滅之際，潛入了無極星神宮。之后，高歡一直在關注著蜃，看看它究竟想干什么。另一方面，神魂雖然被暗月之力侵蝕，神魂中所有雜志也都被純化掉，雖然神魂也因此受傷，卻是高歡能承受的。

紅蓮圣池中，高歡的神魂也被無極星神珠重新淬煉。可那種淬煉，卻是全方面的增強提高。可暗月的力量，卻是消除抹殺一切不純凈的神魂。前者是有益的，后者卻危害極大。

可從另一方面來說，暗月的力量，卻把神魂從內而外徹底的清理一遍。當高歡的意識重新回歸，神魂雖然極其虛弱，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純凈。

高歡手中有九葉菩提，神魂上的傷勢總能治愈。可這樣淬煉神魂的機會，卻是再難遇到。因此高歡一直忍耐在旁，等待著合適的機會。

蜃拿出的樹心果，高歡不認識，卻能感覺到其對神魂的特殊滋補作用。當即催發無極星神珠，驅逐蜃，充分消化樹心果的靈力。

神魂痊愈后，樹心果的靈力至少還剩下四成左右。這些靈力將囤積在高歡的神魂中，慢慢發揮作用。

經過這次突變，高歡神魂有了巨大的進步，甚至有了術者陰神顯化的感覺。只是高歡神魂和身體緊密相連，縱然是陰神顯化，神魂依然不可能出竅。

高歡對此到不太介意，渡過暗月難關才是目的，這些收獲都是附加的。唯一驚喜的是，暗夜蝕魂對于神魂的洗練，還有樹心果的淳厚靈力，節省了高歡幾片九葉菩提。

蜃道：“我還可以指點你過下一關，只要你不把我交給元陽，我還可以教你兩儀陰陽劍、都天十二天魔爪，都是直指大道的無上絕學。”

高歡搖頭，正想用無極星神珠收了蜃。蜃卻化作一道白氣投入九霄金蓮丹書所化的金光中。高歡不知九霄金蓮丹書所化的金光到底有什么用，卻不想貿然就把金光收入星神宮。

那金光雖然不如無極星神珠深不可測，卻也有如一個小世界，層層變化無盡。蜃進入里面容易，想要出來就絕不容易。高歡索姓不再理會，等有機會再收拾它不遲。

重新凝結的神魂，再不受暗月所困。高歡鳳凰天翔劍一斬，暗月當即破碎。高歡順著元氣變化的空隙，振翼而出。

出了法陣，就到了第八重山門前。

高歡神魂身體都處在巔峰狀態，也不需要休整，邁步進了第八重山門。

黑暗中，無盡的星光流轉，就像是一片廣闊無邊的夜空卷成的一條甬道。高歡站在甬道中，頭上腳下都是無盡星光。

“這里就是《未來星宿萬劫經》所化的星陣？”高歡正在四處打量，無盡的星光一凝，化作無數閃耀星光的文字緩緩流過。

“氣出神闕，意守紫府，上祈星主之名，踏步四方……”深奧的文字，記載著各種絕學法術。

高歡一眼看過去，就忍不住想隨著那文字的指示去做。神魂經過磨礪后，分外的靈動。氣息一感，就知道上面記載的是無上正法。而高歡此時的神魂雖不能出竅，修習法術卻并不難。

想到蜃之前所言，高歡以絕大毅力閉上眼睛，盤膝而坐。下一關就要見到元陽道尊了，高歡可不想在這顯露出任何問題。就算這些文字真是秘法，總有機會修習。

漫天星光不斷的演化各種文字、圖案，到了最后，已經是億萬星神閃耀生輝，直照入高歡的神魂之內。可不論萬千變化，高歡自持本心巋然不動。

恍惚之間，七天彈指即過。億萬星光齊散，等高歡在睜開眼時，只見藍天白云、青山綠水，一派清朗自然。有一人閑坐樹下，正微笑著注視他。

四目相對，對方眼眸清明淡遠，一如那青山白云，不盡悠悠之意，讓高歡緊張的心情立即舒緩下來。高歡心中暗道：“這是、元陽道尊？”

橫行霸道 第二十六章 暗月蝕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