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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二九二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人間正道是滄桑

更新時間:2024-07-07  作者:三戒大師
權柄 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二九二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人間正道是滄桑
(女生文學)

“怎么辦?”幾乎與此同時,河陽公主府內,一身綠色綢衫的太子問道。

“加緊拉攏卓太監,封鎖慈寧宮、瑾瑜宮、如蘭宮。”對面侃侃而談的是一個面容消瘦,眼窩深陷的中年男子。若是秦雷見了他,一定會驚掉下巴,大叫道:‘你不是傻了嗎?’

不錯,這位就是秦霖口中那‘頭簪紅花,招搖過市’的文侍郎文銘義,只見他雖然形容憔悴了許多,但雙目炯炯有神,出言狠厲果決,哪有半點癲狂之相。

聽了他的話,太子的手一哆嗦,喃喃道:“那不是謀反嗎?”

榻上慵懶臥著的河陽公主悠悠道:“難道二哥把那道士送進宮里,還存了什么善心不成?”這位公主年少成婚,青年喪夫,如今正是花信之年,嬌艷怒放的好時候,卻難得澆灌,是以眉宇間頗有些幽怨之氣。

秦霆聞言嘆氣道:“那不同,本宮本來準備徐徐圖之的,”說著面上顯出一絲狠厲,冷聲道:“誰知那秦雷狂妄不悖,仗著父皇和祖母的寵溺,居然敢在我秦氏上萬宗親面前折辱于我!這讓本宮如何自處?天下誰還認我這個儲君?”

一攥拳,嘴角抿出條冰冷的弧線,恨聲道:“與其等著將來被我那好五弟攆下臺去,還不如先下手為強呢。”與其說這是他的戰斗檄文,還不如說是他心虛的自白。

文銘義呵呵笑道:“太子爺仁厚,微臣當然知道您是被逼無奈的,但不了解內情的可不知道,若是不把這些人的嘴巴堵嚴實了,傳出去可有損您的圣名啊。”

太子皺眉道:“沈家怎么處置?這一家在御林軍和鐵甲軍里的影響都不小,貿然動手的話,會引起反彈的。”

文銘義點頭道:“這家子著實討厭,留著卻是個禍患,又不好明著動手,畢竟咱們還借著陛下的名義行事,有些放不開手腳。”

臥在榻上的河陽公主吃吃笑道:“你們真傻,用父皇的語氣寫一道詔書,不讓我那五弟進京不就行了嗎?”伸出青蔥般的手指,將如瀑般的秀發隨意一攏,嬌聲道:“老五不在京里,沈家還能怎么蹦跶?退一萬步講,就算老五進了沈家又怎樣?這些年父皇對沈家的態度曖昧,把歷來天子親領的御林軍交給他們,這哪是要用他們呵?”

說著坐起來,對著銅鏡收拾起容姿來,一邊將青絲綰成烏云墜,一邊漫不經心道:“沈家捧著這燙手的山芋戰戰兢兢,唯恐讓父皇以為他們培植親信。別看沈濰當了這些年的統領,但那些校尉副統,哪個不是原來父皇手下的老人?他是一個都不敢動的。而他們經營若干年的鐵甲軍,卻被父皇摘拔的連根毛都不剩了。”

太子漸漸恢復了溫文爾雅的面色,捻起一支華貴的鳳頭珠花,插在河陽公主的頭上,溫聲道:“妹妹所言甚是,聽你這樣一說,哥哥心里可算寬慰了。那你說我該怎么辦?”

“仿照你在鐵甲軍所做的,對御林軍的大小將領許以高官,賜以厚祿,相信哥哥會快就會讓他們歸心的,畢竟您占著正統名分呢。”河陽公主嬌媚的橫了太子一眼,嬌聲道:“哥哥改rì遂了心愿,可不要忘了妹妹呦。”

太子一臉寵溺笑道:“怎么可能,你與文卿家都是孤的大功臣,自然要風的風、要雨得雨了。”

邊上的文銘義一臉受寵若驚道:“微臣惶恐。”

太子哈哈笑道:“文卿家不必拘束,本宮對于功臣向來不吝賞賜的。”說完語氣轉冷道:“對于冒犯本宮的人,卻也永不饒恕!”低著頭的文銘義偷偷瞥見,這位太子爺的細長的指甲,已經深深嵌在肉里,心中不禁暗道:‘這家伙悶sāo的外表下卻藏著個瘋子的內心。’

“怎么辦?”陰先生幽幽道:“靜觀其變,此時最宜坐山觀虎斗,最好讓他們皇家鬩墻的丑聞傳得婦孺皆知,待他們名聲盡喪,威望掃地的時候,東主便可舉義旗、誅jiān佞,清君側,自此大事可定爾。”

李渾放聲笑道:“哇哈哈哈,難道什么都不做,就這么坐享其成?”

陰先生桀桀一笑道:“秦家畢竟占著正統的名分,咱們現在少做些,將來天下的非議便會少些。”

李渾擼著胡子嘬牙花子笑道:“先生所言是極,若是他們秦家自己把名聲敗壞完了,那就是無道了,一無道氣數便盡了,咱們取而代之乃是撥反正,就不算是篡了。”

陰先生捏著稀疏的胡子,嘿嘿笑道:“東主想要那把椅子容易,但被人說‘得來不正’的話,根基就不穩,那椅子坐起來也硌人,還容易授人以柄。”說著幽幽嘆道:“所以說天做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本來秦家降下個殺破狼,給了他們一線生機。卻硬生生要把那秦雨田逼得同室cāo戈,這不是自作孽是什么?”說完,陰先生忍不住得意的笑了。

聽著那讓人毛孔聳立的笑聲,坐在下首的李四亥面色越發沉重,雖然雙方已是敵對,但他還是不希望看著秦雷如此不名譽的敗北。想到這,李四亥的眼神不由飄向西南方向,心中暗道:‘你已經有辦法了嗎?’

“你已經有辦法了嗎?”秦霖焦急向正在披甲的弟弟問道。

搖搖頭,秦雷的面色冰涼如鐵,沉聲道:“樂先生說過,如果你去坐席,但眼看要遲到,就應該馬上上路,在路上想辦法也不遲。”

秦霖一臉無奈道:“但你還不知道京里是個什么情況,萬一真是龍潭虎穴怎么辦?”

“還是那句話,就是龍潭虎穴也要闖一闖!”秦雷一揮手,低喝道:“父皇、皇祖母現在生死未明,容不得再猶豫了。”一邊說,一邊抬起胳膊,以便秦衛將胸甲掛上。

邊上又在摩挲玉石的樂布衣,輕聲道:“在下陪王爺去吧。”

秦雷搖搖頭,沉聲道:“工程不能停、訓練不能停,這里兩萬多口人,一rì不能離了做主的,孤走了,就只有你能鎮得住。”

樂布衣輕嘆一聲道:“確實如此,那學生送王爺個錦囊吧,到一籌莫展時打開使用。”說著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又從懷里掏出個青布小包,將那紙疊好,塞進青布袋中,再用棉繩扎好。信手一彈,那青布袋便劃一道優美的弧線,穩穩落在秦雷手中。

秦雷剛要打開看看,卻聽樂布衣慢悠悠道:“看了就不靈了。”

秦雷呲牙道:“真的假的?”

“信則靈不信則不靈。”樂布衣又拿出那副神棍模樣,讓秦雷恨得牙根癢癢,卻始終沒有打開那青布袋,畢竟誰都希望能夠絕處逢生,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也好。

這時,秦雷的盔甲也穿好了,又囑咐樂布衣道:“告訴那些燒磚工人,哪怕因為缺煤停了窯,也不許再動山上一棵樹了。”

秦霖好奇道:“為什么啊?樹不就是用來架梁、燒柴火的嗎?”

現在這時候,秦雷哪有心情跟一個只懂文學的文盲,解釋這座山是黃土結構,若沒有茂密植被的覆蓋,遇到夏季連續暴雨,便有可能引發泥石流。估計說了他也不懂,且就算他能聽的話,秦雷也不一定能說明白……

翻個白眼,粗聲敷衍道:“那就破了風水了。”但這句隨口胡謅的屁話,卻讓秦霖大點其頭道:“風水確實太重要了,你看我和老四兩個,原本雖說不上飛黃騰達,卻也算是興旺發達。結果過年時不知哪個王八羔子一把火,把我倆的王府都燒成了白地,原本種下的九九八十一棵風水樹也無一幸免。”說著如喪考妣道:“結果怎么樣?我們倆算是掃帚星上門,倒霉到家了。”

秦雷心道:‘還有這一說。’面上淡淡道:“那件事情是太子和南楚間諜合謀的。”

秦霖聽了,頓時火冒三丈,破口大罵道:“好你個秦老二,喪盡天良了你!咱們可算是不死不休了!”

秦雷心中冷笑道:‘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若不是你和老四本來就心機不純,怎么會著了人家的道。’當然,現在是建立統一戰線時期,地主和佃戶都能互稱同志,秦雷自然也不會揪著這個問題發作。

待老三罵夠了,秦雷沉聲道:“三哥只管在這住著,但山野軍營條件簡陋,你就將就著點吧,我走了。”說著朝他拱拱手,便大步往門口走去。

老三趕緊下地道:“我送送你。”秦雷哈哈笑道:“外面冷,別凍著。”這時秦衛一掀簾子開了門,一股冰碴子風便灌了進來,正撲在老三臉上,把他剛恢復血色的圓臉,一下子吹成了茄皮色,上下牙便咯噠咯噠的打起了架。

樂布衣笑道:“三爺還是在屋里暖和吧,學生去送王爺便可。”秦霖艱難的點點頭,便去找炭盆取暖。

秦雷和樂布衣出了營房。這么冷的天,樂布衣穿一襲儒衫,外面套了個坎肩,僅此而已,卻依舊面色紅潤,氣息均勻,仿佛在秋高氣爽的rì子散步一樣。秦雷心中暗道:‘果然是純陽之體啊。’

兩人默默行了一段,待離得營房遠了,樂布衣才低聲道:“王爺,此事不宜cāo之過急,萬不可魯莽行事。”

秦雷嘆口氣,沉聲道:“我擔心皇祖母她們的安危。”

樂布衣看他一眼,輕笑道:“王爺不必擔心,太后老人家久經風浪,哪次不比這次兇險?老太后都有驚無險的過來了,怎么會在陰溝里翻了船。”

秦雷吁口氣道:“我也是關心則,你說的我也都明白,但沒有親眼見到皇祖母安然無恙,我是無論如何也放不心的。”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常圓,王爺三思啊。”樂布衣輕聲道。

秦雷陷入沉默之中,一時間,除了靴子踩在雪上發出的咯吱聲,四下再無半分動靜。

他聰明絕頂,怎會不知樂布衣在用唐人李賀的詩暗諫自己。告訴他,做大事的人,是不能被感情左右判斷的。但是他能嗎?

見秦雷眉頭糾結,背在背后的雙手不停的握緊松開,樂布衣知道王爺在斗爭,便輕聲道:“當今看來,您即使回去,也是進不了宮的。”

秦雷轉頭望向他,沉聲道:“為何?”

“太子既然敢鎖拿三爺,就說明他已經控制了陛下,這聳人聽聞的消息若是傳出去,引起的軒然大波,足以將他淹沒無數遍。”樂布衣不緊不慢道。

秦雷點點頭,有些無奈道:“不錯,他九成已經控制皇城,最低限度也是把內宮九門給封鎖了。”

樂布衣捻須頷首道:“所以您現在進京也是束手無策,不如先去拜訪皇甫將軍、沈將軍和徐公爺,至少要讓他們保持中立,您再徐徐圖之。要知道二爺雖然挾天子令諸侯,但也不敢做得太過,否則露出破綻便是個身敗名裂。”若是秦雷聽了河陽公主府上那番談話,定然會大贊樂布衣多智而近妖。

秦雷停下腳步,定定的望著遠處歪脖樹上倒掛著的那人,一陣被風吹過,還晃蕩呢。只聽樂布衣輕聲接著道:“他們只要行了一步險棋,便要不停的行險彌補,一定會露出破綻來的。以王爺的本事,很輕松就能嗅到,將事情圓滿解決。”

秦雷無意識的點點頭,樂布衣又道:“但您這邊也是一樣,只要您露出破綻,他們必然會矯詔將您擊倒,所以說目前最好的法子是拖延。雙方比得是耐性,誰先犯錯誰出局。”

“李家呢?”這是秦雷第二次問起來。

“不用擔心李家,他們巴不得看皇家的笑話呢,絕對不會望著黃泥湯里插腳,李渾還想凈身登基呢。”樂布衣自信道。

“李渾有那么能忍嗎?”秦雷有些拿不準道,“那老小子應該最喜歡‘落井下石’與‘趁火打劫’這兩個成語吧。”

樂布衣輕笑道:“王爺莫小看屹立大秦官場四十年的李太尉,若總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殺一氣,他早眾叛親離,變成墳崗上的一抔黃土了。”

秦雷聽出他話語中的勸諫之意,望著那倒掛著的秦淇水,沉默半晌,突然挺直了腰桿。樂布衣知道,秦雷作出決定了。零點看書

只見秦雷轉過頭來,陽光燦爛的笑容足以融化身周的冰雪,他望著樂布衣,清晰道:“先生方才說‘天若有情天亦老’,我這卻有個新的下聯。”

樂布衣笑道:“王爺請講。”

“人間正道是滄桑!”秦雷一字一句道:“男兒立于世,外有八尺之軀,內有熱血丹心,就要一生秉承這正道,否則誰來守護這道?”

樂布衣動容道:“敢問王爺,何為正道?”

秦雷肅聲道:“謹言慎行、重信守諾,是為人之正道;孝敬父母,友愛弟兄,是為家之正道;重德守法、共赴國難,是為民之正道;清廉自守、勇于任事,是為官之正道;盡忠職守、匡扶社稷,是為臣之正道;兼聽則明、愛民如子,是為君之正道;銳意進取、萬邦來朝,是為國之正道。”這些話顯然是經過反復思考,深思熟慮之后才能說出來的。

聽完秦雷關于‘人、家、民、官、臣、君、國’七正道的說法,樂布衣真心實意的一躬到底,顫聲道:“學生……受教了。”對于這樣一位王者,他除了拜服之外,找不到更好表達敬意的方法。

秦雷將樂布衣扶起,堅定道:“若是因為孤秉承正道而眾叛親離,那孤認了。”樂布衣嘆道:“若是那樣的話,這世界還不如打碎了重來的好。”說著重新躬身道:“學生愿助王爺秉承這正道,哪怕粉身碎骨也絕無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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