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云龍吟前傳 第二百零六章:測試天命
程宗揚認出那是姓葉的老媼,此時她臉上的皺紋消失大半,只在眼角露出細密的魚尾紋,看上去不過三四十歲。
程宗揚握緊匕首,身體微微前傾,肌肉緊繃。
葉媼不動聲色,朱唇輕啟,淡淡道:「再遲一天,你便不用來了。」
程宗揚冷笑道:「怎么?你們這黑店準備停業裝修?」
「再遲一天,你便是死人了。」
葉媼轉身朝廊下走去,「這邊來。」
程宗揚不客氣地奪過紙傘,「沒瞧見我都淋透了嗎?我可跟你說,凝羽性子外冷內熱,少給她氣受。還有樂丫頭,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少一口吃的,她就跟你拚命。祁遠肺不好,別讓他待在煙氣大的地方。」
葉媼淡淡笑道:「你倒心細。看來知道我是誰了?」
「你是誰我不知道。不過里面等著見我的,是那位鴆羽殤侯吧?」
「何以見得?」
「不是他還能是誰?」程宗揚道:「朱老頭那老東西,繞著彎把我們帶到這兒,打的什么歪主意?那死老頭,一路裝瘋賣傻,演得也太過火了,你去對殤侯說,扣他半年工錢!」
程宗揚雖然奪過傘,但大半都遮住葉媼,葉媼身上并沒有沾上雨點。她推開一扇門,微微一笑,「你自己和他說吧。」
門后是一道石廊,長長的青翠蘭葉從兩側伸入,雨水沿著葉脈滴在青黑色的石板上,留下片片水跡。
程宗揚暗暗吸了口氣,踏入石廊。
鴆羽殤侯,這名字一聽就毒得要死。程宗揚不知道,這一步踏入,究竟是福是禍。
一道竹簾垂在堂前,簾內傳來「滋滋」的水聲,似乎一壺滾水正放在紅泥小火爐上輕輕沸騰。片刻后傳來竹匙撥動茶葉的微響,接著沸水沏入盞中,飄來一股茶香。
聞到那股茶香,程宗揚才發現自己又冷又渴,茶葉誘人的香氣仿佛一只小手在嗓子里勾著,讓他唾涎欲滴。
程宗揚咽了口吐沫,「五原程宗揚,見過殤侯。」
簾內傳來啜茶聲,飲者舒服地呵了口氣,然后一個冷峭而充滿威嚴的聲音響起,「你果真是五原人嗎?」
程宗揚聳聳肩,「算是吧。反正我是從哪兒來的。」
「在此之前呢?」
「大概是北邊吧。」
「北方何處?」
問這么仔細,想招我當女婿啊?程宗揚心里嘀咕著,答道:「我生過一場大病,以前的事都忘記了,醒來時就在草原里。」
「都忘記了,怎么還能認出靈飛鏡呢?」
竹簾「嘩」的一聲落下,露出一個孤傲的身影。
那人穿著一襲寬大華貴的袍服,屈膝跪坐,身前放著一張黑漆小幾,幾上放著一盞霧氣裊裊的清茶。他戴著一頂玉冠,漆黑的胡須梳得整整齊齊,須下還綴著一粒珍珠。左手扶著腰間的玉帶,右手放在幾上,指上戴著一枚翠綠的戒指。他神情冷峻,雙目湛然有神,流露出帝王般的氣度。
程宗揚發誓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位殤侯,卻有種古怪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見過他。
程宗揚深吸了一口氣,穩住心神,開口道:「當日與龍神一戰,還未謝過殤侯援手之德。若非殤侯派來那支軍隊,在下今日也到不了這里。」
殤侯眼睛光芒收斂,但不經意地一瞥仍然精光四射,「你如何看出他們是本侯手下?」
「我本來只是有點疑心,直到臨走時,我認出那位指揮官,如果我沒猜錯,他就是跟朱老頭一同出來過的吳三桂吧?那時我才想到……」程宗揚道:「鬼巫王那位沒露過面的師傅,就是殤侯。」
殤侯不露聲色,「你何時起的疑心?」
程宗揚嘆道:「最早應該是在廢墟的時候。小紫那死丫頭費心費力把我騙到廢墟,那地方夠隱秘的,朱老頭竟然能帶著人一路迷到那兒,這也太巧了吧?后來見著鬼巫王,疑點就越來越多了。他一個南荒土著,言談作派和南荒人大不相同。用的劍法--什么黃泉剔羽、妖龍解羽、天王鎩羽……佩的還是鬼羽劍,這么多羽字,聯想到殤侯的尊號鴆羽,讓人想不起疑也難。」
殤侯袍袖一拂,「鏘啷」一聲,一柄帶著血污的長劍落在幾上,正是鬼巫王那柄鬼羽劍。
「此劍是我親手所鑄。以羽為號,想告訴阿巫舉重若輕的道理。可惜……」
殤侯眼中的悵然一閃而逝,然后挺起腰背,「你那時便猜到了嗎?」
「真讓我起疑,還是在鬼王宮的時侯,鬼巫王對我們的路線了如指掌,人數卻少算了一個。我看到他的鏡子,別的人清清楚楚,只少了一個--朱老頭。從那時起,我就開始留意那老家伙。」
再往后就是那個黑衣麗人。程宗揚正要開口,殤侯道:「那你是如何認出靈飛鏡的?」
終于又回到這個問題,程宗揚忍不住道:「我怎么認得它,很重要嗎?」
殤侯冷厲的目光掃來,令程宗揚遍體生寒。
「本侯要知道你是不是那個上天命定之人。一個天命者!」
程宗揚皺起眉頭,「你那位好徒弟也說過這個,到底是什么意思?」
「萬物生化,自有定數。一花之開,一葉之凋,一日之升,一星之殞,一樹榮枯,一國興衰,莫不如此。天意從來難測,有些人卻能窺破冥冥中的天機,變化定數。」
殤侯凝視著程宗揚,沉聲道:「這些受上蒼眷顧,操持命定之數者,便是天命之人!」
殤侯聲音并不高,卻在程宗揚心中激起巨大的波瀾。
上天眷顧的天命之人……怪不得段強那么盼望穿越,原來有這么大好處,莫名其妙就會被認定為天命在身,平常那些小說里的主角,動不動就是王霸之氣,自己身上雖然沒啥氣好充王霸,但看來怎樣都還有點主角特權,這天上掉的不是餡餅,是華麗麗的前途啊。
程宗揚打起精神,「君侯是說,我是那個天命之人?」
「正是!」
殤侯的口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顯露出強大的信心。只不過……你說我是我就是,當我是三歲小孩啊?
程宗揚干笑一聲,「有證據嗎?」
殤侯對程宗揚的懷疑不屑一顧,但還是作出解釋。
「本侯夜觀天象,見有命星現于井鬼之間,徘徊軫翼。井宿者,南宮朱雀第一,為天之南門。鬼宿星光俱暗,星中有氣如絮,如云非云,如星非星,《蒼亙星占》稱之為天廟,其氣為積尸氣。」
殤侯露出一絲傲然的神態,顯然對自己的星象之學極為自負。他侃侃言道:「井鬼分野,正在南荒。本侯以天象入先天極數,推知十余年中,必有天命之人自北而至,入于南荒。其人不知其生,難知其終。其命星有積尸氣之相,身具異能,可化死為生。」
殤侯言辭戛然而止,他凝視程宗揚,眼中閃過一縷異芒,沉聲道:「天命所屬,必落在汝之身上!」
這一番言辭說得程宗揚聽得目眩神馳,他的話自己一大半都聽不懂,但要緊的幾點自己聽明白了。他夜觀天象,見到一顆星星出現在南宮朱雀的井宿、鬼宿之間。推斷出天命之人會在南荒出現。這個人不知道是怎么來的,更重要的是那人身兼鬼宿積尸氣的異相,可以把死氣轉化為生機--這不正說的是自己嗎?
程宗揚感到一股巨大的幸福感降臨全身。這竟然都是真的,自己真有天命所屬啊。
程宗揚望著殤侯的眼神也充滿敬意,這位殤侯竟然還是占星大師,一眼就認出自己天命在身,難怪看著就氣度不凡,一派絕世高人的風范。
程宗揚按捺住心底的喜悅,「不知君侯為何要找天命之人?」
殤侯輕捋長須,神情莫測高深,「天機不可泄漏。但本侯可以告訴你--」殤侯豎起一根手指,傲然道:「只需本侯助你一臂之力,榮華富貴,唾手可得。莫說六朝諸國,便是天子之位,也在天命之列。」
程宗揚被他說得心頭大動。天子之位?自己從來都沒想過還能當皇帝--那不是自己想斡什么就斡什么了!無邊權勢加上無盡美-……穿越真是件好事啊,不枉了自己這兩個月的千辛萬苦,出生入死,原來有這樣的好事等著自己。
堂外的雨聲漸止,凝羽和樂明珠她們現在不知道在哪里。不過這場雨既然是殤侯弄出來的,她們的行蹤肯定也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程宗揚正在掛念凝羽和樂明珠,又聽見殤侯說道:「但在此之前,還需一道測試,看你是否真的就是天命之人。」
程宗揚此時信心爆滿,自己生死根那么高難度的東西都有,還怕什么測試。
「君侯盡管來測!」
殤侯小心翼翼從身后取出一只箱子,像捧著一只隨時可能爆炸的炸彈一樣,無比細心地輕輕放在案幾上。然后噓了口氣,飛快地收回雙手,顯然對箱內的東西忌憚萬分。
六朝云龍吟前傳 第二百零六章:測試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