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規則樹

理智告訴蒙揚，他現在身處的看到的感知著的，正是他自己的神魂世界，因為被天劍星君天書包裹著的識海之珠明白無誤地說明了一切。

神魂世界依然回蕩著蒙揚熟悉的梵音，如絲竹在耳邊低訴，如簫音在婉轉地回旋，如瑤琴在山澗中輕撫，但這個世界卻發生了太多蒙揚根本不敢相信的改變。

巨大的文冠木，在受情殤之力保護的靈種投入其中并融化之后，便以一種蒙揚完全無法掌控的絕然之勢沖出了識海空間，根須枝葉皆一并離開，就連那種帶給蒙揚似乎能洞悉世間萬物的玄妙氣息也一起帶離，如一張絕世的畫卷般輕輕柔柔地覆蓋在了神魂空間的壁壘之上。

蒙揚可以清晰地看到那粗壯的根莖，那繁茂的枝葉，一呼一吸，一動一靜，都處在那種玄妙的氣息之下。

感知似乎被無止境地提升，意念仿佛得到脫胎換骨般地淬煉，一切都變得盡在掌握，十里之地，所有生靈的精神波動無不被蒙揚獲悉，他們似乎都處在他神魂的覆蓋范圍之內，纖毫畢現，沒有什么能逃脫他神魂的感知。

神魂世界的空間并未延伸擴展，反倒像是被壓縮成圖畫一般的文冠木生生給壓制了許多，只是壁壘變得十分強韌凝實，即便是以肉眼看去，也感覺到它的堅韌與彈性。

梵音似乎要將蒙揚揉碎，將他揉到神魂中，蒙揚驟然聽到靈種歡呼的意念，雀躍而又欣喜，似乎，從此之后，靈種便不再是跟他心臟合二為一的一部分，而是脫離了心臟單獨存在的。

婉轉低回的梵音中，蒙揚看到九根尤為粗壯的枝條像虬龍的尾巴緊緊纏繞著神魂世界的壁壘，看到一點新綠剎那間綻放似的變成了葉片，神魂開始自發地幫他梳理他的疑惑。

原來，九枝九葉的靈種，掙脫了桎梏，混入萬音之木中，使得文冠木等若是靈種，因而在兩者融合的那一剎，蒙揚才會聽到九聲巨響，因為靈種是九枝九葉的靈種，只有獨一無二的圣子才有資格擁有的靈種。

九響之后，融合結束，卻如導引的梵音，使得融入到神魂壁壘的樹種結合體誕生了變異的九枝九葉。

新生的九枝九葉。

一枝便是一個規則，一葉代表某一個規則中掌握的玄奧進度。

文冠木和圣子靈種融合，再跟神魂交融在一起，便形成了這樣一個十分特殊奇怪的神魂空間，就像一個九天玄奧的技能樹，一枝代表一項大的技能，一葉則代表蒙揚在一項玄奧中領悟的程度。

靈光乍現中，蒙揚忽然懂了，自此開始，無論是誰將再不可能將他視作仙魔的圣子，他也不可能再引動靈種入體，但是他卻照常能利用月華之能修煉，給靈種提供能量，他更是覺察到，靈種需要的能量不單是月華之能那么簡單，它真正渴求的是精神力量。

從今日始，他將參照自己的神魂形態，檢驗自己獲得的九天玄奧的進度。

等到九枝九葉盡情舒展，便是他掌握全部的九天玄奧，有資格登上九天之巔的時候！

神魂的這個變化，就像是給一直摸索著前行的蒙揚在腦中點亮了一盞指路的明燈。

念隨心動，三個匍匐一般的月神印被他倏地攝入神魂空間，唯一的那片葉片歡喜地在神魂壁壘上搖曳著，與它連接的那根枝條便如靈蛇般突兀地伸到空間中，輕輕一卷，便將三個月神印卷住，如蛇尾卷住食物一樣。

葉片發出無比欣喜的意念，不停顫動著。

蒙揚驚訝地發現，三個月神印中不斷地溢出青色的光暈，順著枝條流向那片葉子，葉子便將這些青色光暈吞噬得干干凈凈。

那是精神力量！

蒙揚差點驚呼出聲！

他一下子認出，此刻從月神印中溢出的是精神力量，而神魂梵音交響中，此時便傳輸給他一個重要的訊息，月神印主體便是由精神力量和神力組成，至于那九個字的封印，不過就像是符之上的符紋！

能量散去，符紋自然消弭。

抽取了月神印中的精神力量，就像是將兩個連體人一刀刨成兩半，誰也沒法存活下來。

蒙揚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他決定將神魂壁壘上的樹影稱作“規則樹”。

此刻規則樹正在做的，便是瓦解神力和精神力量的聯合，一旦一種最重要的能量消失，月神印便自然會崩碎開來。

可是，剩下的神力和那九個字的封印會不會對神魂產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傷害呢？

驀地，一個令蒙揚驚喜參半的聲音突兀地在神魂中響起：“啊哈，上好的補品，千萬不要浪費啊主人！小和尚已經餓得前胸緊貼后背，您就行行好，讓我吞了這三點信仰吧！”

是飛鉗器靈小和尚迦葉的聲音！

蒙揚故意不為所動，冷冷地回復道：“你不是沉睡去了么？怎么這么快就醒過來了？”

蒙揚甚至感覺到小和尚迦葉吸氣帶動的口水聲，就像一個酒鬼驟然見到一瓶絕世美酒一樣，不禁暗暗好笑。

“主人啊，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把精神規則封印收入神魂破解，迦葉真是不佩服都不行啊！不過，我看以主人您現在的修為，咳咳，根本化不開這剩下的信仰，不如交給小和尚代勞得了。我先申明，這不是小和尚我貪吃，我也是為主人的安全著想，這是一舉兩得的事情嘛。主人，您怎么看？”

幸好兩人的交談只是在蒙揚的神魂世界中以意念之音進行，否則要是被希爾聽到他心中的大惡魔以這樣一種口吻跟蒙揚說話，只怕會驚掉一嘴的龍牙！

但蒙揚的心態早就變得無比的平靜，面對小和尚迦葉尤其如此。

不管飛鉗在九天上時叫做斬仙刀，又是仙界第一圣器，小和尚迦葉更是一個活了幾千萬年的器靈，在九天沒人敢輕易得罪招惹，是個有通天徹地能耐的不安份家伙，但現在蒙揚只是把飛鉗當做他一件很平常的兵器法寶，把迦葉當做他一件兵器法寶的器靈，而他永遠都是它們的主人，正是這個意念使得蒙揚無比的鎮定。

冷靜地觀察著葉片吸食精神力量的進展，直到他發現三個月神印中的精神力量全部被葉片吸食的那一瞬間，蒙揚猛然將全部的心神意念集中到神魂壁壘之上，剎那間便將三個只剩下封印和信仰之力的月神印送往神庭穴中。

同一時間，他一翻右掌，掌心閃電般地貼緊了眉心，三個行將崩碎的月神印便以最快的速度穿過鎮龍塔所化的血肉，沒入到掌心之中。

耳聽得迦葉傳來一聲歡喜難耐的呼聲，隨即便偃旗息鼓，再也沒了動靜！

維持著這樣的境界狀態，蒙揚將神魂籠罩著十里之地，很快找到了與他相隔不足十米的一個十分異常的精神世界。

這個精神世界，竟然包裹著另一個精神力量的混合體，他確定下來，這個精神世界便是屬于胡思思的，其中那個混合體應該就是兩個大祭師加諸在她神魂中的月神印。

蒙揚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這么大的把握，他根本沒想過他會失敗，在他此刻看來，以神魂力量強行將胡思思神魂中的月神印收攝，沒有半點困難。

心念一動間，那根唯一長著葉片的枝條靈蛇般探出了蒙揚的神魂世界，毒蛇吐信一般閃電似的一晃，便已經卷著那個月神印回到了神魂中。

蒙揚默算了一下，前后竟沒用到十分之一的時間。

好快的速度！

跟對付前三個月神印的方法和過程如出一轍，在葉片吸食完精神力量之后，蒙揚將行將破碎的月神印連著封印送入到神庭中，再以右掌覆在眉心，令迦葉簡單快捷地將其吞噬掉。

這一次所花的時間更為短暫，前后不過兩三息的時間。

蒙揚發現，唯一長著葉片的這根枝條，顏色翠綠，倒是跟文冠木的顏色十分相似。

他忽然意識到，若是按照方才的頓悟所示，這根枝條代表的應該就是精神規則，長出了一片不算寬大不算凝實飽滿的葉片，豈不是意味著他已經有了一點點精神規則方面的領悟？

如此說來，其他八根枝條尚無葉片綻放，就說明他尚沒有實質性的感悟或領會。

但細心的蒙揚還是發現，表面上看起來其他八根枝條長短粗細似乎都相差無幾，但其中卻有兩根在枝頭隱隱打出了一個葉蕾，很小很嫩，不倍加關注幾乎不會注意到。

這似乎在跟蒙揚說，他至少在另外兩種未知規則的領域范圍內，有了一定程度的涉獵。

難道是力量、空間？

這屬于蒙揚的猜測。

他現在比任何時候都充滿了信心。因為他的前行路途，再也不是一片漆黑，只能摸索前進，這個規則樹的出現，便是他未來修行最好的指路明燈！

可是，就在蒙揚準備撤離神魂世界，回到現實中時，他的心忽然莫名地刺痛起來，就像有一萬根鋒利的尖針在錐刺著心房，疼痛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劇烈！

千世情花之毒突如其來地發作了！

一邊按照以往的心得體會，以五個煉化了神器的穴位作為導引，不斷凝聚刺疼產生的情殤之力，積累在心的最深處，蒙揚一邊卻不由自主地開始深深地思念小蝶。

九天一日，罪罰千年！

這十幾日的時間，小蝶，沒有我在你身邊，你過得好么？還是跟往常一樣，不停歇以性命相搏，在星河中拾取星砂，編織那沒用的云錦么？

有些人，等之不來，便只能離開；有些東西，要之不得，便只能放棄；有些過去，關于幸福或傷痛，只能埋于心底；有些冀望，關于現在或將來，只能選擇遺忘。

這是酒瘋子昔日酩酊大醉時，囈語的一段話，如今蒙揚想來卻不大認同。

小蝶會等他的，絕不會離開！

九天玄奧那是九天無數神祗做夢都不敢想的東西，他偏要去追尋，怎么可能放棄？

與小蝶在一起的那些零星的幸福片段，親人們的血仇，在眼前被人擄走的妹妹，這些幸福或是悲痛，蒙揚不但鐫刻在心底還把它們深深地刺進自己的靈魂之中！

心有執念，無關乎冀望，無關乎大道玄奧，無論是過去抑或是將來，無論是七情抑或是六欲，蒙揚都不會選擇遺忘，更不會遺忘。

千世情花，便是最好的明證！

無敵柴刀 第四十六章 規則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