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0章 天下雄心

這一次隨行的分別有江里口信常、山中幸盛、小幡義美、二條良豐、土居清良、丸目長惠、東鄉重位。其中小幡義美、二條良豐原是大內家的家臣，在大內義隆被陶晴賢謀叛逼殺后，就跟隨著大內義尊投靠羅氏家了。此時的大內義尊不但在周防國的山口地區有著一塊領地，用以養活當初其父親大內義隆的那些妻妾等家眷，同時也成為了羅氏家與明國勘合貿易的主管者之一，生活過得很不錯。

至于小幡義美、二條良豐兩人，在投靠羅氏家后，就被政良安排其作為嫡子羅氏輝良的近侍了，而且已經跟隨在羅氏輝良身邊數年時間了，這一次由于兩人是出生自京都附近的地區的，對京都地區比較熟悉，所以就加入了這一次的隊伍當中了。

當然，除了上述這些人以外，自然也少不得明智光秀這個幕府將軍足利義輝的家臣了，他將作為向導，將羅氏輝良等人帶到足利義輝那里。

眾人從肥前國的唐津灣出發，搭乘羅氏屋的商船，假扮成一般的商人，沿著筑前國的沿海經過關門海峽，進入了周防國沿海后。在那里稍為休整了一番，隨即繼續坐船進入瀨戶內海，經過瀨戶內海后就正式進入了三好家控制著的談路水道了。估計是相互忌憚的原因。雖然羅氏家的勢力已經染指到四國地區，但三好家依然保持著談路水道的通行，并沒有刻意阻截戰國各地商人與羅氏家地區的貿易。

經過談路水道以后，眾人最終在堺町港口登陸，在那里羅氏輝良秘密與定居在那里的羅氏家的公方奉行一條盛隆進行了會面，在隨后眾人又再次出發，終于在八月末來到了京都。一行人當中。除了小幡義美、二條良豐、明智光秀三人以外，其余的人都是首次目睹京師的景物。也是初次踏上京師的土地。

在這里，四面環山，任何一個森林都可以看到寺院的屋頂，不禁令人想起古老流傳下來的由緒和語草的故事。正因為如此。而令人感慨萬千，只是再看到其他地方的景物的時候，一股失望的感覺也涌上了心頭。只見，在路的兩旁有幾戶房子并列著，街的中央有著用草鋪起來的大窟窿，讓人無法安心的踏過，到處可見戰火之下荒廢的屋宇，走在京內到處都可目睹凄涼的景象。

羅氏輝良曾聽父親政良和外公東鄉平次提過此事，因此并不感到驚愕。然而走入市街中央的雜草處時。有股臭味沖鼻而來，令人難以忍受。那絕不是垃圾以及塵埃的味道，而是尸體腐爛的惡臭。也許是被盜賊或惡人所殺。而被丟棄在這草叢中，探頭看去，依稀可見白骨。

“真悲慘啊!”山中幸盛不忍道。自從成為尼子家與羅氏家結盟的人質以后，山中幸盛就在羅氏家的學府城中過上了不錯的人質生活，每天看著學府城那里一般民眾的幸福生活，突然間在這里看到戰國真實的面目。他不由得覺得悲涼起來。

“就是嘛!比較起來，羅氏家領地中任意一條街道都要好很多了。”土居清良也評價道。作為西圖寺廟家與羅氏家結盟的人質以及主公政良的小姓。土居清良是跟隨著政良見識過不少羅氏家領地的情況的，對比之下，終于意識到羅氏家的厲害了。

“到底皇居在那兒啊”江里口信常卻是問道。相比起其他人，本來就小豪族出身的他更希望見識一番天皇居住的地方，如此一來，等到他日后回到九州以后，就可以向身邊的人炫耀一番了。

“嗯!父親曾提過這附近的圍墻倒塌，禁地里經常有盜賊出入……”小幡義美說道。

“嗯！已故的父親大人曾經流著淚述說過呢!”二條良豐也附和道。

“對!對!我的父親也說在禁城里的御門外有女子從事賣春行為。”小幡義美又說道，“那些賣春婦，三五成群，都是禁城里的女傭……說到此，我的父親也淚流滿面了。”

大家聚集在那邊談論著，只有明智光秀、丸目長惠、東鄉重位、羅氏輝良沉默著。明智光秀是在這里定居了一段時間，對這里的一切早已經習慣了，所以也懶得再評論了。

至于丸目長惠、東鄉重位兩人，這一次則是作為羅氏輝良的護衛，出發之前主公政良曾經單獨向他們交代過，在這一次的旅程當中，他們只需用眼睛來看就好了，無須多說，于是他們一直就執行著這個命令，如非必要，他們干脆就不說話了。

而羅氏輝良此時則是若無其事般地咬緊了嘴唇，然后一步步地走著。他默默地在這周圍轉了半圈。而后，看著那些已經崩裂的圍墻，里面還長有雜草。如此一來，里面的建筑物更是傾斜了。不，或許是那些雜草代替了公卿們所住的屋宇也說不定了。在這附近的百姓或武士們，也許實在沒有收入，所以就遷往它處求生去了。

這時，眾人還繼續談論著。

“原來如此，眼前看到的比傳聞中來的更凄涼阿。”

“如此一來，這里豈不成了賊窩”

“啊!那邊有一只狐貍跳出來……越過了墻，跑到禁地里去了。”

“王城都變成狐貍的巢穴……這天下不亂才怪。”

“不，就是天下亂，才會變成這樣的。主公政良曾說京里的興廢可以反映出人民的生活……這就是戰國的寫照啊!”

“你看。殿下沉默的走著。”

“他大概是在想要如何才能使此地再度繁榮起來吧!”

“安靜一點!”這個時候羅氏輝良走了過來呵斥道，方才這些家伙的話有點過份了，竟然在幕府將軍的家臣眼前大談要繁榮這里。雖然羅氏家完全可以解析說這是要扶助幕府將軍重新繁榮京都的意思，但最好還是不要在京都隨便說這些話題了，于是他趕緊制止了眾人此時的談論。

于是，在羅氏輝良的帶領下，眾人在附近地繞了半圈到處參觀，隨后，羅氏輝良等人又在明智光秀的帶領下走向荒蕪的西大宮。通過紫野，過了大德寺。卻走進一個大草叢堆里。

“啊!這里好像住過人的樣子，有一條羊腸小徑，路碑上刻有小小的文字，而碑上雜草叢生！”山中幸盛驚呼道。

“這草叢中沒有死人的味道啊!”江里口信常如此說著。他以為這是墓碑呢。

“這是雜草堆”

“這不是雜草。”此前一直沉默當中的明智光秀終于開口了。“這就是此前屋形大人政良公要求在下帶領諸位前往的地方，這是京極高吉大人的家，我們今晚就在此過夜。”

實際上羅氏家與京極高吉、近衛前久、中御門宣秀這幾個公卿的關系都是不錯的。但由于作為今川家與羅氏家結盟之時，約定好軟禁在羅氏家作為人質的今川葬零突然出現在遠江國，并且弄出了一場狂風暴雨后，當初作為牽引今川家與羅氏家結盟的中御門家這個時候就覺得被欺騙了，一時間與羅氏家的關系也變得尷尬起來，所以即便中御門家的中御門宣秀是政良的岳父，政良也不打算讓羅氏輝良等人前往中御門家拜訪了。

至于近衛前久。這個家伙此前已經應了其結拜兄弟長尾政虎的邀請，趕往了越后國，此時正全面協助長尾政虎進攻北條家。攻略關東地區呢。所以政良只好讓明智光秀帶領羅氏輝良等人拜訪京極高吉了。

“噢!這里就是京極大人的……會不會搞錯啊有沒有走錯呀”二條良豐驚呼道，這一次不但二條良豐等人感到震驚了，就連羅氏輝良也驚詫起來。再看看身后眾人的反應，他似乎一瞬間明白到，父親政良讓他以及身后的這些人前來京都的另外一個目的了。

“好了，跟我來吧。”對于眾人的疑問。明智光秀也懶得解析了，干脆直接走到了前面帶路了。

此時。以近黃昏了。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風兒吹來令人感到有點冷，雖然沒有下雨，但是大家卻小心翼翼地走著。

“啊!看到了!”走在前面的小幡義美突然高興地大叫著，眾人也當即發現，從那樹林中可以看到像是宮殿的建筑物。

“喔！真是不可思議!此地也能住人嗎這么古老的宮殿啊!”

“肅靜!”

但二條良豐和小幡義美已經率先跑向前去看了。只見，房子已傾斜，屋檐也破了……實在是難以形容它的荒蕪，可說是唯有屋宇沒有倒塌而已。馬廐的屋頂也破了個大洞，甚至還長了些許稻穗呢!

“有人在嗎”

二條良豐大聲地叫著，往里面一瞧，一片黑暗，既沒有回音，也不見燈影。

“請問有人在嗎”二條良豐再次喊道。

此時，終于傳來了腳步聲。

“請問是誰”里面雖有聲音出現，卻不見人影。

“呵呵，在下明智十兵衛光秀，帶著來自九州的客人前來拜訪。請你轉告京極大人好嗎”這個時候，明智光秀也已經來到了住宅的門前，于是當即回應道。

之后，里面好像有三、四人在活動的聲響，然后一位穿著青衣的仆人從玄關中出現了。這位年約六十的老人，聲音與身體一樣的干瘦。

“歡迎光臨，我們大人已看過一條萬隆大人派人提前送來的來信了，正等著你們呢!來吧!我帶你們到客殿去。”

“那么四個人跟著我來，其他人照顧著馬，我們今天就睡在這里，信常。去將禮物一起帶來。”這個時候羅氏輝良也開始指揮了。

吩咐完后，羅氏輝良就跟在青衣仆人的后面上了臺階。當他一踩上去的時候，就發出了哆咚的聲音。似乎是有一塊朽木被折斷了，這位骨瘦如柴的老人見狀當即說道：

“這很危險。”

但他一點也不感到不好意思，說完后就一步步地走入了黑暗的走廊。

“要小心你們的腳，不要用力地踩。”羅氏輝良當即回頭小聲吩咐道。只是，老人似乎沒聽到一般，依舊將他們帶到客殿外面。

“請梢候。”說完后，老人就離開了。而一直跟隨著他們的明智光秀這個時候也向羅氏輝良等人告別了，到了這個時候他也該回去向幕府將軍足利義輝稟報情況了。

與明智光秀告別后。羅氏輝良身后的眾人又恢復起此前的興致起來，當即開始談論起來了。

“這是件很有趣的事，你們看!屋頂上還出現亮光呢!”

“那不是亮光，而是洞。”

“你真是不解風情。在此時要笑，睡在這里能夠看見月亮，可能是他們有意安排的吧!”

“照你所說……果真是月亮、星星那就好，萬一下雨的話，豈不完蛋了？”

“那就叫它不要下雨。喂!還有草蚊阿!”二條良豐說著的同時，就往小幡義美的臉頰上一打。

“啪！”

小幡義美的臉上隨即多了一個巴掌的痕跡。不過他也沒有在意，反而繼續說道：“真叫人不敢領教，這里怎么睡人呢殿下。”

“好了，安靜！”羅氏輝良也懶得理會這些家伙了。干脆直接下令道，于是眾人終于安靜了下來。

不久后，此前瘦弱的青衣侍者走了出來。他的主人京極高吉此時似乎已上座。他是來通知羅氏輝良等人前往客殿的。

“原來是輝良殿下，歡迎你來此地，看來你已經長大成人了，你真像屋形大人政良公阿，很像他。”

羅氏輝良也連忙回禮說道：“能夠在此見到大人，在下也是非常高興！”

“呵呵！”京極高吉笑著說道：“從前與令尊政良公交往時。就常聽令尊政良公提起你是個很有禮貌的人，果然不錯。對了!信上提到你上洛來要與室町御所（將軍足利義輝）見面。我已為你連絡好了。”

“真謝謝你!”

“御所也很高興，他正等著你。”

“信常，搬到這里來!”就在這個時候羅氏輝良看到江里口信常運來禮物，于是當即吩咐道，隨后又轉過頭對著京極高吉說道：“這些是在下父親讓在下送給大人的，萬望笑納！”

這個時候，江里口信常也打開了禮物的包裹，只見里面都是黃橙橙的金叛，合算起來，起碼可以當做上百貫的銅錢了。

“嘶！”即便此前京極高吉一再裝作淡定，但在此時看到這些金叛以后，就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一口氣了。這些錢足以令他們一家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的伙食都能夠得到解決了。狠狠地盯著這些禮物看了好一會后，他才回過神來，于是連忙大笑著說道：

“哈哈哈……有點黑暗，看不清楚啊，只好認真看一會了。”京極高吉笑著說：“老實說，我們家不點燈的，因為沒有燈油了。哈哈哈……”

“我想也是如此，所以我有準備。”羅氏輝良也笑著說道，他曾經聽父親政良說過，當初在羅氏家還是肥前國一個小豪族，剛剛開始起家之時，父親政良無意中在肥前國的唐津灣與這位京極高吉大人結識了。

隨后，在羅氏家起家的過程中，眼前的這位京極高吉大人可是提供了不少的幫助的，而在后來，這位大人也幫助羅氏家獲取了不少的政治利益，甚至羅氏家的家格得以提升，這位大人也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的，所以羅氏輝良對于京極高吉是著特別的好感的。

隨后羅氏輝良和京極高吉又相互客套了一番，最終也等到了吃飯的時間，于是隨后羅氏輝良和京極高吉一同拿起了筷子。

“恕我們大家失禮了，與您一起用餐。”羅氏輝良說道。

“快，快請!沒有什么好東西請各位了。”京極高吉卻是感到抱歉地這么說著。

“對了!屋里的其他人都有得吃吧”這時的二條良豐笑了出來。

因為只有飯是熱的，在一湯三菜的旁邊放有切細的蘿卜兩片和菊花，還有兩片鰯魚的生魚片，二條良豐這些年輕的侍衛食量可是大的驚人，而這些菜他們一口就可解決掉。

聽到二條良豐的話之后，羅氏輝良當即咳嗽了起來，提示眾人安靜下來。當然，在親眼見識到京師里的窮困居然到了這種地步后，他心中也感到震驚了。

吃完了一碗飯后，羅氏輝良對著京極高吉說：

“京極大人……”

“什么事啊”

“此前將軍大人在信中提到了朝廷之事，對于這件事情，在下的父親對此許下了諾言，幫助恢復幕府將軍的威信，是其一生刻骨銘心的志愿，絕對不會改變，希望你能夠幫助我的父親大人。”

這時京極高吉放下了碗筷。他正襟危坐地向羅氏輝良行了一個禮。雖然他想說些什么似的，但話到口中又吞了回去。

他還清楚記得，當他在九州肥前國唐津灣遇見羅氏政良之時，當時的羅氏政良年僅十七、八歲，還是個相當年輕的地方小豪族的家督。而今他已經成長為一位天下的霸主，而一心考慮到戰國全國的問題了，他是那么的英勇阿，于是他眼睛濕潤地感概道：

“我似乎覺得戰國的黎明就快要接近了！”

就在此時，大公不做美，從屋頂上滴下了雨點。這時沒有人提雨，也沒有人想到蚊子，更沒人說食物貧乏的事情。跟著少主羅氏輝良一起來的眾人們，再次地聽到了主公羅氏政良的雄心大志后，內心洋溢著一股興奮。

出了客殿來到對面的屋里，他們就躺在寢具上。

“喂!本家要上洛以恢復幕府的威嚴阿！”

“是啊!不用您說我們都知道，我們要走出九州以平定天下，對于下雨這件事，我們毫無怨言。”

“是嗎我就是想利用下雨夜襲，這么說來，我還真是感動得想哭呢!”

“好吧!我為殿下遮傘，把傘遮在臉上會比較好睡的。”

然而，雨聲卻是愈來愈大，雨點如豆粒般地滴落下來。對他們而言，這是個令人感慨良多的京師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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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之鷹 第1040章 天下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