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調解

肥前松浦郡主要由松浦氏把持著。北面有日后統一松浦一族的平戶松浦氏，目前家主是松浦光信，而因為統一松浦一族而被廣泛流傳于后世的松浦鎮信現在還只是個13歲的小孩；西面則是松浦一族的宗家松浦氏，家主是松浦政，數年后被平戶松浦強奪了宗家之位；東面，則是上松浦一族的波多氏，家主是波多盛。現在的波多家正是最為鼎盛之時，從壹岐島到東松浦，甚至南松浦都是波多家勢力范圍，僅就東松浦就已經有5萬多石的收入。

作為波多家負責唐津地區的支族，已經是將近55歲的波多元可謂是鞠躬盡瘁，在看到呼子家召集一批小豪強圍攻佐志家后，他敏感地意識到不斷壯大的呼子家的威脅（歷史中，也是波多家最終滅亡了呼子家）。在松浦一族紛爭不斷的這個時候，波多元必須保存唯一能夠暫時抑制呼子家發展的佐志家，直至波多家解決完族內紛爭后，再騰出手來收拾呼子家。所以在最后的時刻，他果斷的出手了。

宮島城下，露天的軍帳中，呼子大友臉色不愉地坐在主位上，甕聲甕氣地對著對面的一個老者說道，“日高大人，這是波多元大人的意思嗎？”

“雖然有點唐突，但這正是本家家主大人的意思。元大人認為這只是一場誤會，希望諸位能夠就此停戰和好。”

“日高大人，在下恐怕無法從命啊。佐志家屢次搶奪本家商船，侵擾諸位的領地，絕不可能是一場誤會啊，還請日高大人回復波多元大人，這已經關乎到本家的名聲，甚至是本人的武士尊嚴，絕不能夠就此罷休”，呼子大友鄭重地說道。周圍的眾豪強也是小聲附和。

“對此，在下保證佐志家能夠給諸位一個滿意答復。而且這次的沖突就連本家宗家，岸岳城中的波多盛大人也有所耳聞，并且命令本家家主進行調解，希望諸位能夠遵照本家的號召，盡早結束本次的紛爭。而且波多盛大人決定近期內再次對平戶松浦一族用兵，屆時還需要各位的支持，在這次紛爭中受損過大，似乎不是明智之舉啊”，老者略顯威脅地說道，同時說了一條驚人的消息，波多家將對平戶松浦一族用兵。

軍帳中的眾豪強果然騷動了起來。要知道去年波多家才剛剛對平戶松浦一族用過兵，沒想到這么快又要用兵了。

“嗯”，呼子大友裝作極其為難的樣子，皺眉苦思。實際上，他心中也有了撤兵的打算。一連圍攻了佐志家本城數日，眾豪強都各有損傷，但佐志家仍然死守，在糧道不斷受到威脅的情況下，呼子家已經有了退意。再說這次也大大削弱了佐志家一番，在籠城戰的這幾天，各家豪強可是大大搜刮了周圍的町子一遍的，就連田地也毀壞了；而佐志家的海港也被洗劫了，雖然無緣無故地背了黑鍋，但只要佐志家被削弱了，就是一件好事情，總的來說，即便聯軍現在撤兵，留給佐志家的也是一個爛攤子罷了。最后，促使呼子大友決定撤兵的最重要一個原因，則是一直垂涎呼子家所掌握的海上水道的平戶松浦一族最近似乎有所異動。

“本家可以撤兵，但佐志家家主必須切腹謝罪，另外賠償在座諸位每家價值500貫的物資，如果佐志家拒絕，那么我們就來一個了結吧”，呼子大友最后說道。

“好吧，就由在下進城給佐志家傳達這個和解的條件吧，同時請諸位將外丸中的兵勢暫時撤至外丸城門處”，老者似乎對呼子大友的條件早有準備，平靜地說道。

帶著眾豪強的條件，波多家的調解使者進入了宮島城內丸之中。佐志家家主佐志定滿默默地坐在主位上，靜靜地聽取著使者的話。年近中年的他，由于連日勞累，滿頭黑發一夜之間變成了灰白色。此刻他的心中一片凄涼，被圍困數日，佐志家上下已經是筋疲力盡，在外丸的戰斗中，他損失了將近一半的親族武士，這是佐志家經歷過的最為慘重的戰爭。被寄予厚望的盟友，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看到影子，看來是指望不上了。至于水軍，在使者帶來的消息中，已經確認保全住了，這應該是他這數天以來收到的唯一好消息了。

現在，城中傷兵滿營，又缺乏及時的救治，這些人大部分將會慢慢死去。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打下去就沒有必要了，即便最后聯軍退去，元氣大損的佐志家也將會被周圍的豪強逐漸蠶食。作為佐志家家主，佐志定滿早就有了貢獻的覺悟，只是對方的條件實在太苛刻了，即便是他切腹謝罪，留下的家底也只是讓佐志家茍延殘喘罷了。這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

“日高大人，請饒恕在下的無禮。但本家無法接受這樣的條件，請您轉告呼子老兒，我們再來一決生死吧”，佐志定滿語氣堅定地說道。

“波多家保證佐志家領地不會減少，這是本家家主托在下轉交給你的書信”，老者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了一封書信，“書信中，本家家主鄭重作了承諾，想必佐志家在本家支援下，將很快恢復元氣的。”

佐志定滿仔細地看著書信中的內容，雙手微微顫抖，顯然內心深處正在進行激烈的思考。“哎！”，長長嘆了一口氣后，佐志定滿轉頭望向議事堂外的天空，“那么，佐志家日后就拜托波多元大人了。”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后，長達八日的戰爭終于結束。佐志家家付出了家主切腹謝罪，賠償呼子家2000貫物資，其余圍攻宮島城的豪強200貫物資的條件，換取了聯軍的撤退。就連遠離主戰場，負責阻截任務的羅氏家等三家豪強也分別獲得了100貫物資的賠償。這主要是呼子家出于進一步壓榨佐志家的目的而提出來的。

只有13歲的佐志定秀成為了佐志家新的家主，留給他的是一個實力大減的佐志家。圍攻宮殿城的眾豪強也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損傷，即便是獲得了賠償，但顯然有點得不償失了。唯一的贏家估計只有呼子家了，即便同樣有所損傷，在強大的家底支撐下，很快就會恢復過來的，而周圍的豪強卻是需要更長的時間進行恢復。這樣，呼子家間接打擊了其周圍所有豪強的實力，穩固了其東松浦第二豪強的地位。當然，羅氏家在這一次戰爭中，也算是收獲頗豐。僅僅就物資來說，就分別收到了呼子家承諾戰后支援的200石糧食以及10把刀劍，加上佐志家賠償的400石糧食（錢幣以及刀劍等物資已經被宮島城下的聯軍瓜分完畢，羅氏家只好選取了糧食作為賠償物資），就已經有600多石的糧食；另外，占據了名越眾一半的領土；更為重要是，洗劫了佐志家的港口，獲得了不少的物資以及羅氏家的第一支水軍。

“哈哈哈，沒想到佐志定滿那家伙還真是有魄力啊”，宮島城下聯軍軍帳中，現在到處是歡聲笑語。這是聯軍最后一次的匯合，按照約定，明天聯軍將解散，然后各自回到自家領地。

“是啊，只要再圍困數日，佐志家就一定投降的了，真是可惜了啊”，立即有人接口道。眾人一時間七口八舌地高談闊論起來。

政良像以往一樣，坐在一個角落里，一邊聆聽眾人的討論，一邊品嘗著手中的清酒。看著木碗中的清酒，政良不由得回想起中國史書有關清酒的記載來。古時候日本只有“濁酒”，沒有清酒。后來有人在濁酒中加入石炭，使其沉淀，取其清沏的酒液飲用，于是便有了“清酒”之名。公元7世紀中葉之后，朝鮮古國百濟與中國常有來往，并成為中國文化傳入日本的橋梁。因此，中國用“曲種”釀酒的技術就由百濟人傳播到日本，使日本的釀酒業得到了很大的進步和發展。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日本的釀酒技術已日臻成熟，清酒就是最常見的酒。老實說，這種日后被作為國粹的酒，口感并不怎么樣，根本無法與后世的酒相比較。

“哈哈哈，政良殿下這次可是大放異彩啊，果然不愧是東松浦之雄鷹啊”，這個時候，正在與眾人交談的呼子家少主呼子政友發現了角落里的政良，立即高聲說道。

“政友殿下過獎了，只是僥幸罷了”，從沉思中清醒過來的政良立即淡然回復道。這個該死的戀童癖想干嘛？難道他想挑起其它豪強對羅氏家的注意。

“殿下的家紋實在是很少能夠看到啊，不知道殿下祖上是何人？”，呼子政友不依不饒地說道。這個話題一出，當即引起了眾人的注意，就連主位之上的呼子大友也望向了政良。

“家祖曾經參加過源平合戰”，政良說道。最早用于戰爭的家紋，是源平時代，當時的平家與源家分別用赤旗與白旗作為軍勢的識別憑據。紅色是容易鼓舞士氣的顏色，相對而言，白色純粹無垢，是清凈神明的顏色，據說神祗宿于其上，軍隊常用之以期神的加護，后來發展成為白底、上書八幡大菩薩等神號染成的旗幟，而羅氏家的家紋正是白底的。當然，政良可是地地道道的漢人，所以他打了個擦邊球，只是說參加過源平合戰，沒有說自己是日本人。果然該話一出，周圍的豪強都恍然，怪不得羅氏家的家旗都是白色為主啊。

“原來是源氏之后啊，果然是名門啊”，呼子大友突然開口說道。

政良微微一禮，算是作了回答。我可沒有承認是源氏之后啊，當然你們都這樣認為，我也不介意，至少在這個時代，有個好點的血緣出身，也是一件好事來的。呼子大友的話一出，周圍的豪強看向政良的眼光頓時有了別樣的意思。

關于羅氏家出自何處的討論只是整個會議中的一個小插曲。很快眾人就談起了其他的話題，政良再次可以悠然地慢慢品嘗那一瓶呼子家從博多購買的清酒。當然，他卻不知道，此刻針對他的一場陰謀正在暗自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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