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越是癡情人越無情

“老師再見。”

“同學們再見。”

對于實驗小學六年級二班的學生們來說，班主任的課，也就是英語課是最為有趣的科目，原因很簡單，因為她們的班主任楚老師很漂亮，雖然上課的時候很嚴肅，可課堂上的氣氛卻始終很熱烈，才上六年級的孩子，沒幾個能想出明眸皓齒神采飛揚之類的詞匯去贊美自己的老師，那是個在精美信紙上一遍遍給女同桌寫著我愛你卻打死也不敢摟一下女同桌小蠻腰的美好年代，可這并不代表著小孩子就沒欣賞能力了，今年剛剛二十四歲的楚老師，或許在她的男朋友眼中還顯得有些天真可愛，可在這群學生眼中，那真是當之無愧的御姐熟女了。

“老師，雨哥，啊，不是，王復雨同學怎么沒來上課？這么久了，我聽同學說他們搬家了，是真的嗎？”

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在周圍幾個朋友的慫恿下，鼓足勇氣走到楚前緣面前問道，小心翼翼，有些忐忑。

班上大部分女同學都喜歡王復雨，喜歡他的飛揚跋扈，喜歡他把我哥怎么怎么樣掛在嘴邊時候的自豪，喜歡他在上課時候認真的樣子，喜歡他為了給班上的小強出頭直接沖進隔壁班大打出手的姿態，太多太多了，所以班上不管男生女生，大部分同學對他都很服氣，只不過從五年級升到六年級，他卻再沒出現過，難道是走了？多可惜呀，很多女同學已經寫好的情書都沒來得及送呢。

“是呢，他轉學了，去了京城。”

楚前緣微笑道，一只手抱著書，一只手拿著一個保溫杯，上課時的那份嚴肅面孔也悄然卸下，恬淡而柔和，像個鄰家大姐姐似的。

女孩哦了一聲，微微低下頭，有些失落，可愛的馬尾也在晃啊晃，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好好學習，沒準有一天，或者等你們長大了，就會遇到的。”

楚前緣笑著喝了口水，將小女孩的表現看在眼里，卻沒有過多勸解，每個人從小到大，從成熟到蒼老，都會經歷一次次的離別，有的再見再相見，有的再見再也不見，起初撕心裂肺的不舍隨著時間的推移，總會被我們逐漸淡忘，最終變得麻木。

女孩點點頭，蹦跳著走回去，短暫的失落剎那收起來，開始跟同學一起說笑打鬧起來，那份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說成是傷心的愁緒，最多，估計也只會成為今天的一篇日記，甚至還占據不了全部的篇幅。

楚前緣淡淡一笑，走出教室，內心輕輕嘆息，他們還只是個孩子。

能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真好。

實驗小學的教師辦公室中規中矩，符合一般平民學校的裝飾，幾個木質桌椅做成的幾排隔斷，每個人都有一個小小的空間，桌子上方豎起的隔斷上面貼著課程表，書桌上放著墨水和備課本之類的東西。

“楚老師，才下課？”

楚前緣走進辦公室后，準備去上課的幾位教師紛紛露出笑意打招呼，對這個衣著樸素每天都騎著單車來上學的女子，這里每個人都升不起絲毫的惡感，甚至就連她班上幾個比她年齡大得多的老教師，都難得沒有不服氣的排外心理。

這是一個班級各科老師之間最起碼但卻也最不容易具備的凝聚力。

楚前緣微笑著點頭，安靜優雅的來到自己的座位上面，果然看到桌面上擺著一束包裝精美的紅色玫瑰，楚老師面色平靜，照例將玫瑰花拿起來，沒半點喜悅神色，走到辦公室門口的窗臺上面，隨手將花插了進去，然后坐回自己的位置開始備課。

“楚老師，中午一起吃飯怎么樣？學校附近開了一家餐廳，這兩天送過來一些優惠券，我這里有兩張，中午一起去嘗嘗？聽說味道不錯。”

一個年輕男教師走過來輕聲笑道，順手將一張優惠券放在楚前緣面前，一臉期待的神色。

“不用了，中午家里有客人，我要回去一趟，不好意思。”

楚前緣笑道，站起身，拿起那張優惠券，雙手遞了回去。

年輕男教師愣了一會，輕輕嘆息，點點頭笑道：“那下次有機會再說吧。”

楚前緣不置可否，重新坐下來，托著腮幫，將桌子下的抽屜拉開，看著前兩天教師節的時候學生們送給自己的一些小禮物，嘴角輕輕揚起一個愉悅的弧度，悄然瞇起了眼睛。

“楚老師，年輕有毅力的年輕人，可越來越少嘍，記得從你第一天來就開始了，除了周末和節假日，一天一支玫瑰，從來就沒斷過，小周老師這樣的人，難得哦，剛才你應該答應下來。”

一個老年教師捧著杯子笑呵呵道，看著那個年輕男教師走出去的背影，笑容中滿是善意。

“我有男朋友了。”

楚前緣輕聲淺笑道，提到男朋友，眼神中滿是不加掩飾的溫柔，她從來沒想過每天堅持送自己一朵玫瑰花的人到底是不是剛才的小周老師，也懶得知道，這對她來說本身就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她喜歡的，就是她在乎的，其他的都無所謂。

老年教師一愣，就連喝水的動作都微微一頓，笑道：“這倒是新鮮，我這老頭子也八卦一次，是家里人介紹的？為人如何？”

楚前緣抿嘴一笑，似乎沒想到這個在學校里德高望重的老教師也有這樣的一面，悄然雀躍道：“我們是自由戀愛，他救過我兩次，不過我家里人很喜歡他。”

“哦，是英雄救美人。”

老教師笑道：“這個我知道，很多電視上都是這么演的。”

“楊老師，他可算不上英雄，我也不是什么美人。”

楚前緣笑道，眼神柔軟，沒由來的想起自己的表姐，想起皇甫靈犀，甚至唐寧，小臉也有些黯然，微微嘆息。

老教師何等人物，雖然一輩子活下沒沒啥驚心動魄，但這個年紀的老人，眼力自然非同尋常，很敏銳的察覺到楚前緣的表情，捧著杯子喝了口水，道：“是不是吵架了？年輕人嘛，小兩口吵架很正常，男人懂得退一步，女人找個臺階下，這也就皆大歡喜了，小夫妻小情侶在一起講究的是感情，可十年八年甚至更長時間過下來，感情淡如水了，講究的就是退讓了。”

“沒有吵架，只是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很沒用哦。”

楚前緣輕聲自語道，很苦惱的捂住自己的臉龐，顯得異常嬌憨：“他現在是創業的關鍵時期，很多女人都可以幫助他，可我卻只是一個普通的小老師，給他的幫助太少了。”

姓楊的老年教師眼神閃了閃，若有所思，認真的思考了一下，才搖頭笑道：“男主外，女主內，這是老祖宗流傳下來的規矩，人們現在觀念模糊了些，但你每天下班回家，照顧好他的飲食起居，未必就比幫助她創業的人差到哪去，既然你沒有能力在事業上給他幫助，那就盡力在生活上彌補一下嘛，盡心盡力就好。感情不是利益，不能用籌碼去衡量的。”

楚前緣輕聲嘆息，小手捂著俏臉，悄不可聞道：“可是我沒有盡力啊。”

老教師顯然沒聽到這句話，眼神中異樣的光芒更加明顯，微笑道：“今天我這老家伙多嘴幾句，看樣子你嘴里的男朋友也不是什么簡單人物，楚老師跟他在一起，應該能說得上是郎才女貌。可楚老師，這個世界上，很多女人都想做一個富太太，但這些人最后卻并不見得能比普通女人幸福，站在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哪是這么容易的？凄苦啊。傻女人會找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聰明女人會找一個喜歡自己的男人，我這老頭身上沒什么秘密，年輕時候在鄉下做過知青，后來在一所大專教書，退休回來在家也閑不住，跑來這所小學混日子，小周老師是我帶出來的學生，一個破大專畢業，這輩子估計也沒啥大出息，從這方面來說，他自然是配不上你的。可這孩子真心喜歡你，這一點，我看的出來，你們如果能在一起，他絕對舍不得讓你苦惱，這是我最愿意看到的局面。”

楚前緣一陣愕然，剛才還在奇怪平時在辦公室話語一向都很少的老教師為什么突然這么健談，現在總算是明白了，她哭笑不得道：“楊老師，我可不是讓您來給我做媒的。”

老教師哈哈一笑，捧著杯子，無奈道：“我是不想我那學生整日里都愁眉苦臉，小楚老師，女人一輩子是選擇選出來的，你可不要選錯了啊。”

楚前緣輕輕抬起頭，眼神迷茫，沉默了半晌，才眼神堅定的抬起頭，笑道：“謝謝你，楊老師。我心里已經做出決定了，不過一直在猶豫，今天您的一番話，更堅定了我的決心。”

“決定？”

老教師一臉迷糊。

“我要盡力去幫他。真正的盡力。”

楚前緣笑道，下意識的揮了揮小拳頭，似乎覺得這動作當著老人做出來不合適，吐了吐小舌頭，一路小跑出辦公室。

老教師微微苦笑，嘆息道：“這回是幫倒忙了。”

他走出教師，直奔操場，找到了在操場上獨自打籃球的周老師，揮了揮手，笑道：“周洋，你過來一下。”

正做出投籃動作的周洋立刻放下籃球，小跑到老教師身邊，笑道：“老師，你怎么來了，要不要玩兩手？”

“臭小子，我這把老骨頭還玩得動嗎？”

老教師笑罵道，看著自己學生在上午的陽光照射下變得異常燦爛的笑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啊，以后不要送玫瑰了。”

周洋臉色變了變，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對方心里沒你，你這么做，有什么意義哦？這女娃兒平時低調，但估計家世不簡單，好像還有個不簡單的男朋友，咱平頭小老百姓，配不上的。”

老教師輕聲道，捧著保溫杯，看了看臉色瞬間苦下來的周洋，微微嘆息。

“我就是喜歡她，不是為了她的家世。”

周洋苦澀良久，才輕聲道，聲音隨即變得堅定起來：“老師，我不會放棄的，只要她還在學校一天，我就一天送一朵玫瑰，總有一天，我會感動她的。”

老教師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兩人背后就響起一個年輕女子的嗓音。

“周老師，聽說你沒吃早餐的習慣，我給你帶了點，趁熱吃吧。”

一個學校內的年輕女老師站在周洋身后笑道，神色中期待的神色不言而喻。

周洋愣了下，總覺得對方的表情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淡淡搖頭道:“不用了，我先去上課了。”

周洋轉身離開。

留下身體僵硬的年輕女老師和老年教師站在原地。

平靜安穩過了大半輩子的老人打開保溫杯，原本打算喝口水，但卻發現杯子已空，只能暫時收起來，苦笑道：“得了，我這說客做的，一個人都沒說服成功。”

他緩緩跟旁邊的年輕女子擦肩而過，嘆息道：“越是癡情人越無情啊。”

楚前緣一路小跑到校長辦公室門，敲開校長室的門，因為跑步的關系，小臉通紅，呼吸也有些急促。

她平靜了下，推開校長室的門，輕聲喊道：“校長。”

辦公桌后面一個中年男人抬起頭，看到是學校內最美的年輕老師，笑容不由的熱切了幾分，端起茶杯道：“楚老師，有什么事情嗎？”

“我，我想辭職！”

楚前緣站在校長面前，猶豫了下，最終輕聲卻堅定的說道。

她想幫他，盡全力！

越是癡情人越無情，她不知道老教師的說法，也不想知道。

“噗！”

校長剛剛喝道嘴里的一口水頓時噴了出來。天字號小白臉 第九章：越是癡情人越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