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低調上校，高調老道（下）

華亭火車南站，下午兩點左右，陽光毒辣，正午到這個時間，是全天最熱的時候，火車站內行人匆匆，熙熙攘攘，每個人身上臉上都帶著或多或少的汗漬，等車，等人，離別與相聚，眾生百態，在每一個人身上演繹著。

一輛從奉天開往華亭的火車緩緩駛入終點站，八號軟臥車廂車門打開，從里面走出一老一少兩個身影，大搖大擺，在列車員復雜的眼神下，不急不緩的走向出站口。

原本熱熱鬧鬧的車站隨著兩人的出現，頓時造成了短暫的寂靜，游人不絕的出站口，在短短幾秒種的時間內，竟然針落可聞，站在現場的大多數人全部臉色怪異，在沉默了幾秒鐘后，不約而同的哈哈大笑，笑聲中有善意，有鄙夷，有戲謔，但相當大的一部分人，都眼神驚艷驚嘆，嘖嘖嘆息。

這是一對無論走在哪里都有著百分之百回頭率的組合。

從奉天遠道而來，沒有行李，簡簡單單，身上卻穿著同一個款式的道袍，雖然松垮，但卻異常整潔，前胸后背上印著一個太極圖案，肩膀兩處則用娟秀的行書寫了四個字：無量天尊。

雪白的拂塵在兩人手中輕輕搖晃，卻生生搖晃出了兩種迥異氣質。

如果是這樣倒也罷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年頭和尚都敢進發廊說一聲阿彌陀佛女施主請脫掉你的內褲讓貧僧填滿你的寂寞，清規戒律比佛門要寬松許多的道家，出來兩個道士也不足為奇，畢竟人家雖然坐的軟臥，穿著上好的絲綢道袍，但這一身賣藝的行頭也算是敬業不是？

最讓人側目的是走在最前面的一個老道士著實太過仙風道骨了些，昂首挺胸，慈眉善目，一雙眼睛輕輕瞇著，蒼老的臉上帶著絲絲笑意，將近一米九的高大身材沒給人金剛怒目的感覺，反而異常和善，行走速度不快，卻異常的飄渺靈動，給人一種說不出的瀟灑感覺。

在他身邊，一個相貌足以讓人驚為天人的年輕女道士跟在他身后，手中雪白的拂塵微微搖晃，三千青絲柔順的繞過脖頸，搭在將道袍高高撐起的胸前一側，烏黑亮麗的發絲與雪白拂塵相映成趣，給人無限遐想的后背上，背著一把造型優雅的長劍，臉龐清冷，走在老道士身邊，面對著無數道驚艷癡迷的視線，她卻視若無睹，面無表情。

什么是傾國傾城？

什么是風華絕代？

什么是舉世無雙？

一大群人笑過之后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年輕的女道姑身上，這個笑貧不笑娼的社會，還有多少女人身上能帶著一股純粹而自然讓人不忍褻瀆的神圣？

所謂女神，不過如此了吧？

仙風道骨氣度極佳的老頭，面無表情但瞬間出場就折服了絕大多數人的女神。一男一女一老一少的組合，拂塵長劍，這是要賣藝嗎？

“長這么大沒見過這么漂亮的女人，跟在一個老道士身邊，可惜了。”

“這妞應該坐在大集團的辦公室里認真工作才合適啊，有這樣的女同事，她不點頭，那些秘書女公關，誰敢去跟老板獻媚？”

“放在床上更合適，嘿嘿。”

“去你媽.的，這種女人也是你能侮辱的？”

各種各樣的議論聲在兩人耳邊響起，慈眉善目的老道士依然面帶和善笑意，走向身前十幾米外的出站口，女道士亦步亦趨，只不過漂亮的眉毛卻輕輕皺了下，不是柔弱到讓人憐惜的表情，反而有種悲天憫人的意味，身上那股圣潔味道無形中又濃重了幾分。

被人們認為成是賣藝的兩人一直向前走，那些原本想攔住女道姑搭訕或者靠近她揩點油的雄性牲口們竟然不由自主的讓開了一條道路。

兩人身邊，方圓五米之內，竟然沒人敢于靠近。

看上去比大善人還大善人的老道帶著神仙姐姐一般的道姑飄然而去。

出站口，異香撲鼻，不同于任何一種香水，而是最讓人迷醉的體香。

手持拂塵背長劍的道姑，莫非真是神仙中人不成？

車站外烈日炎炎，這種陽光照在身上，當真是找罪受，老道和疑似神仙中人的道姑卻沒有半點不適應，更沒有很矯情的買把傘舉過頭頂，兩人迎著陽光，依然不急不緩的行走，沒打車，也沒什么人來接，看樣子似乎真心沒什么復雜背景。

“做道士做了將近四十年，沒讀過一本道家典籍，跟別人坐而論道的時候也是閑扯淡，偏偏能扯的那些名家高手啞口無言，啥叫本事，這就叫本事。靈犀，你從小就在道觀里呆著，除了面對你的時候我沒轍，其他人，你可曾見過師傅輸過一次？”

仙風道骨的老道士得意洋洋道，咧著嘴笑的異常開心。

“道觀一共十五人，從我五歲記事起的二十三年來，道觀中一共來過三撥客人，一次是乞討的乞丐，一次是化緣的和尚，最后一撥，看樣子混的比我們都不如意，師傅博古通今，對付那些‘高手’，自然不會落入下風。”

有著一個很好聽的名字，人長得更讓人驚艷的女子語氣淡然道，跟在老道士身邊，衣著樸素，走在大都市中，仿佛是最耀眼的風景。

老道士一點都不尷尬，反而更加得意，哈哈笑道：“那是，師傅可以古今以來的第一辯才，談經論道出口成章，等閑人物，自然不會是我的對手。”

名字叫靈犀，復姓皇甫的女人似乎早就習慣了老道士的厚臉皮，埋頭趕路，不在打理他。

“你看過多少本典籍？不行，雖然說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是好事，但那也得等我入土了才成，每次跟你聊天都被打擊的體無完膚，師傅這老臉往哪擱？咱們有空還要好好說道說道。”

老道士一臉郁悶道。

“一百三十二本道家典籍，八十六本佛家典籍，其中有六個問題是我還在思考的，如果師傅能知道這六個問題的話，你大可以用你的歪理來反駁我。”

女人平淡如水道，輕聲報出了幾個讓人瞠目結舌的數字。

“哪六個問題？”老道士腆著一張老臉笑道。

老道士見到徒弟不搭理自己，似乎也覺得有些無趣，重新轉過頭，看著周圍的高樓大廈，眼神中閃過一絲極為緬懷的神情，笑道：“這是第二次來華亭嘍，我這把老骨頭，如果不是要給乖徒弟找個如意郎君，才懶得出來，你這丫頭倒好，一路上也不知道哄哄我，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哇。”

“早已注定，何須尋找？”

皇甫靈犀輕聲開口道，清澈的眼神閃過一絲異常的神采。

老道士輕笑：“陰陽互補，萬物相生相克，男人女人，正好符合陰陽規律，出世如何，入世如何？嫁做他人婦又能怎樣？心中保持一絲清明，看破紅塵俗世，繁華骯臟，并不難，靈犀，你有慧根，就當自己混沌一世，來生修成正果，又何來怨念？”

皇甫靈犀眼神復雜，臉色依舊清淡如一汪清水，輕聲道：“我沒有怨念，既然注定，就是宿命，逃不脫，不如順其自然，若反抗的話，便是魔障了。”

老道士輕笑不語，沉默良久，才微笑道：“世間千般苦千般甜，生離死別，酸甜苦辣，卻各有味道，不親自嘗試一番，豈不是白來世間一遭？這紅塵，這哭，這笑，這貪嗔癡，種種因果，又何止萬丈啊。”

皇甫靈犀背著劍，拿著拂塵，若有所思。

老道士繼續道：“靈犀，你佛道雙修，就更應該體會紅塵中種種樂趣，男女間同樣也可以雙修的，雖然不會如小說中那般功力一日千里，但水乳.交融，若快樂，要那功力作甚？晚上師傅帶你去酒吧，見見那個人，順便也讓你體會一番。”

皇甫靈犀俏臉微紅，猶如一株桃花，嬌艷誘人。

老道士沒看到徒弟的臉色，依舊保持著仙風道骨的姿態，抬頭做沉思狀，看了看天上毒辣的太陽，低頭嘟囔了一句：“真他媽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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