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七章 淚行（中）

第五八七章淚行（中）

（……日本人喜歡用殺戮和恐怖壓制中國人民的反抗，他們在中國很多地方都進行過屠殺；在潮汕地區他們喜歡把一群人集中起來，每個人都用不同的殺法致死，然后留下一大堆尸體，連小孩也不放過……摘自《我的抗戰回憶——曹小民》）

“將軍，不要看了……這樣的情況在每一場大戰中都會出現很多……”“朝天鼻”在和其他人交換了眼神后上前對正默默站在雨中靜靜看著一堆尸體的蔣經國輕聲勸慰著。

在蔣經國面前是一堆難民的尸體，確切說是一群在逃難過程中走散了的小孩的尸體。因為沒了大人的照顧，同樣是走散了的一群小孩走著走著走到了一起，他們一起跟著人群漫無目的地走，一起在凄風苦雨中哭泣，然后一起被殺死……

十二個小孩，死狀竟然完全不同，有的人被砍斷了頭、有的被剖腹、有的是四肢被砍掉……是什么野獸能如此殘忍地殺害這些小孩！？（史實：日軍在潮汕一帶的暴行又比在長江流域殘暴了，他們在下鄉時經常會將一些百姓集中然后以不同的方式殘殺集中起來留下讓人毛骨悚然的尸體堆，以此來嚇唬潮汕人民……也許是這一地區的民眾反抗力度非常大吧，在其他地區特別是北方這樣的案例沒這么多。）

在穿越一條主干道路時，蔣經國等人每個都被鬼子的兇殘徹底激怒了：他們看見過成群被強奸后虐殺的婦女，也見過被以各種殘忍手段殺死的男人，但這一次他們看見的一群受害者全是小于七八歲的幼兒！

“看到沒有，這群鬼子的腳印，他們沒有沿著公路走，他們從田基往西去了，和我們的方向一致！”蔣經國忽然回身對著身邊的一群軍人道：“弟兄們，我們追上去，干掉這群禽獸！”

他不是什么太子爺，他是個軍人！一聲“弟兄們”讓四十多個老兵精神一振，他們看向蔣經國的眼神里充滿了感謝——他們早就想開殺戒了！

沒有人再顧慮什么委員長兒子的安全，所有人都只想把那群留下了蹤跡的禽獸殺光，包括跟著蔣經國從重慶來的兩個軍統武林高手。忽然，一群軍人整齊地向蔣經國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然后遁著田基上的蹤跡向西邊猛追！

雨霧的另一邊，一座被燒了一半的農舍里一群小孩睜著驚惶的眼睛四處張望，他們雖然不知道這里曾經發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燒焦了的墻壁卻讓他們感到害怕！

“大家別怕，休息一會，高個子叔叔回去把他們帶回來，你們替我照顧一下矮個子叔叔好不好？”一個穿軍服的高個子帶著笑對一群小孩交帶著：“矮個子叔叔受了傷，但他還能保護大家，大家別怕……看到了嗎？矮個子叔叔有槍！”

是的，高個子叔叔和矮個子都有槍，有槍了，有大人在了，大家不害怕……一群小孩都安靜了下來開始圍向那個需要高個子叔叔背著才能到這破屋子的矮個子叔叔。

他們都是走丟了的小孩，后來他們幸運地遇到了兩個在戰斗中被打散的第六野戰軍士兵，這兩個士兵把他們帶上了。

因為矮個子叔叔的傷勢比較重，身后又一直有槍聲響起，所以高個子叔叔只能先背著矮個子叔叔帶著一群年紀大的體力好的孩子先走，找到可以安頓的地方再回去接那些年紀小的跟不上行動速度的孩子。

這兩個叔叔真好，比自己的父母的都好，他們沒有拋棄任何人，在找到這座可以稍稍抵擋風雨的小破屋之后，高個子叔叔就回去帶那些幼童回來了。一群大約十歲左右的小孩都很乖，他們知道渾身都是血的矮個子叔叔傷很重，他們用衣服給矮個子叔叔擦臉，還有人問矮個子能不能燒開水——他們不是想著自己要喝水只是想著矮個子叔叔需要開水。

“不能燒火啊……”矮個子叔叔微微笑著，極力忍著傷痛：“你們把那個袋子打開，里頭有些吃的……”

口袋里除了些炒面、半個光餅外還有一個小盒子，一打開就看見兩個像餃子一樣的東西。

“叔叔老家叫英德……”矮個子叔叔依然忍著疼露出笑容：“咱們那一塊窮，不比你們這里過年能吃上油角，咱們過年就做水角……”

兩個水角，一種粵西窮山溝的過年食物，被一個粵西兵留在身邊不舍得吃作為對家鄉懷念的東西正被分成細塊送到每一個孩子手里……

“水角是用米粉（北方人叫米面）做的，可米粉不粘啊，怎么做呢？咱們老家人可聰明了，咱們先把一些米粉煮熟了，再和生的米粉揉一起，就有黏性了……”傷重的矮個子叔叔一邊說著一邊臉上露出一絲帶著幻覺般的笑容：“可以往里頭包糯米飯、也可包上蘑菇、花生、芝麻……想吃什么包上什么，什么好吃包上什么……那真好吃啊……”

孩子們在吃，他們嘴里含著的不是冷冷硬硬的已經發干的水角，而是矮個子叔叔嘴里說出來的美味！矮個子叔叔一番對家鄉特產的介紹讓一群小孩感到無比的親切和溫暖，這座被燒了一半的農舍忽然充滿了濃濃的人情味，讓人忘記了戰爭……

“砰！砰！”槍聲從背后傳來，每一聲槍響的同時，高個子都能感覺到身上被重錘打擊了一下……但是，不能倒下，一定要走啊，要離開那條田埂走向更遠的地方……淚流披臉的士兵艱難地站立著，移動著，他絕不甘心倒下……

為什么要留下那群最小的孩子呢？為什么不帶上他們一起走呢，也許那樣當時就會被追上，但是就算死了也比看見那些孩子被殘殺好受些啊……高個子士兵終于倒下了，他臨死的時候心里充滿了愧疚，臉上流滿了淚水，他只希望自己的死能把一群禽獸引開了；他只希望在破屋里的一群小孩能僥幸逃得過去……

“這個支那人很狡猾，他想引開我們……”一個鬼子兵指著一條粗大的田基道：“他如果順著這里跑，能跑得快很多，但是他卻往水田里跑……順著這條田基走，一定能追到支那軍隊！”

一個班的鬼子兵嚎叫著順著田基小跑前進……

那邊有槍聲，往那邊去！在鬼子身后兩公里的地方，蔣經國和他的四十余人部隊開始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叔叔，你怎么了！？”屋里的孩子們開始不顧矮個子叔叔的傷勢，搖晃起他的身體來，矮個子叔叔已經很久沒說話了……叔叔的身體是冰冷的，他已經沒了呼吸，孩子們還很小但是他們卻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哭聲開始在屋里蔓延起來……

他們失去了家人，終于得到了兩個叔叔的幫助才找到了一線活下去的生機，但是現在一個叔叔卻死了……也許高個子叔叔馬上就會回來，也許高個子叔叔會責怪我們，因為我們沒有照料好矮個子叔叔……有的孩子在哭泣中自怨自艾，也有的小孩只知道哭……

“嘩啦！……”被燒掉了一半用破門板擋起來的缺口倒了，被人一腳踹開的，在破板墻倒下的一瞬間，大門也被踢爛了，一把把明晃晃的刺刀后一個個渾身濕透滴著血水的鬼子嚎叫著沖了進來……

“嗚啊”凄厲的慘叫聲讓人聽著就覺得毛骨悚然，那種極度的恐懼夾雜著極度痛苦的瀕死的慘叫明顯來自小孩啊！就在那座破農舍里……

已經確認了目標所在，但是包抄過去的軍人卻不得不繼續接受這種慘叫的煎熬——如果他們不是借助田基和雨霧掩護悄悄接近農舍而是在泥濘的田基或者水田猛撲上去，也許他們全部死在敵人的射擊下都不能靠近目標！

慘呼聲一聲接一聲，蔣經國的神經被一下下扯動著，但是他只能呆在后邊，用望遠鏡觀察著從三個方向包抄過去的侍衛們慢慢接近那座農舍……

慘叫聲已經不再響起來了，農舍里開始響起了一種野獸才會發出的笑聲……已經到了可以發起攻擊的距離了，但是沒有人往農舍里扔手榴彈……每一個人都含著淚帶著愧疚繼續緩慢貼近農舍，他們悄悄抽出了軍刀……

農舍在烈火中焚燒著，把這里曾經發生過的慘劇付諸一炬，也燒光了這里曾經存在的短暫溫情，在農舍的門前，是一大堆人的雜碎，十一個鬼子的頭顱被整齊地擺放在一起，就像是墳前的供品……

“我聽說曹小民將軍曾經向華東的部隊下達了這樣的命令，讓他們把俘獲的鬼子用最殘忍的方式殺死然后掛在公路兩旁……”蔣經國的臉上除了悲憤之外，竟然掛上了一股殺氣：“我不管這是不是真的，現在，我下令你們在一路上都要這樣做；弟兄們，咱們不能放過一路上任何一只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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