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自殺

一艘特種偵查飛船悄然離開木星港口，駛入到了漫無邊際的幽深宇宙之中。

特種偵察飛船是一種小型的戰斗飛船，以速度快、隱蔽性強而著稱，在星際空間還可進行超光速飛行。檢查站的小型飛船要用兩個小時到達重型運輸飛船，而特種偵察飛船雖然從位于恒星系統內的基地出發，到達重型運輸飛船時只用了五十分鐘。

特種偵察飛船和檢查站的小型飛船在這艘重型運輸飛船面前，就像是大象身邊的兩只小蚊子，但在這空曠的宇宙空間中，包括這艘體積龐大的重型運輸飛船，連只蚊子也算不上，只有無邊的沉寂。

一道電波從偵察飛船發出，進入到了那艘小型飛船之中。

“我是王皓，是雨云號飛船事件調查小組負責人。請打開飛船對接口，我方偵查飛船將與雨云號飛船對接。”

那艘小型飛船很快做出了回應：“好的，請您稍等。嗯……飛船內部可能發生了某些不可思議的事情，可能有一定的危險性。出于安全考慮，我方建議由機器人代替你們對其進行考察。”

偵察飛船沉默片刻，回應道：“我方已經對其危險性有足夠了解，且對此次行動展開過充分的必要性論證。這一點你們不必擔心。”

“既然你們堅持，那么請隨意。”小型飛船回答道。

伴隨著幾道信息的發出，雨云號飛船的對接口打開，王皓所乘坐的特種偵查飛船和其對接在了一起。

站在艙門之前，王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轉頭看向了身后同樣穿著全身隔離服的行動小組成員，話語聲凝重而緩慢：“你們現在還有反悔的機會。”

隊員們俱都沉默不語。王皓則繼續說道：“雨云號飛船內可能存在某種未知的危險因素，該因素有可能導致我們的死亡又或者疾病。以及，出于安全性考慮，一旦進入雨云號飛船，那么在事件調查清楚之前，我們必須全部被隔離，無法和其余任何人接觸。如果該事件一直無法調查清楚，我們便要被隔離一輩子。”

隊員們仍舊沉默著。王皓則微微笑了一下：“既然如此，我們出發吧。”

王皓按下了一個按鈕，面前的艙門便緩緩打開，雨云號飛船的內部情況便顯露在了王皓面前。

作為一名傳染病學專家、微生物學專家，王皓在研究和臨床中不知道見到過多少次潰爛、扭曲的人體，王皓曾一直認為，自己的心智已經被磨練到無法動搖，但在真正看到雨云號飛船內部的情景之后，王皓仍舊感覺到了震撼。

在這一瞬間，王皓感覺自己像是來到了地獄。

首先映入王皓眼簾的，是數量高達三十多具的尸體。那些尸體擺放姿勢各不相同，但可以很明顯的看出，他們在臨死之前都經受過了極大的痛苦。他們的表情猙獰而扭曲，尸體也以各種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著。在淡黃色的燈光照射之下，這里像是一個死亡展覽館。

如果僅僅如此的話，還不足以讓王皓感覺震撼。真正讓王皓震撼的是，他發現，這些死去的宇航員們……絕大部分都是自殺的。

三十多名經受過良好訓練，經驗豐富，心智堅韌的宇航員就死在了這里。他們沒有死于疾病，沒有死于宇宙災難，沒有死于突發故障，而是死于自殺。

“這里的溫度是零下一百五十八度，所以他們的尸體都還保存的很完好。”一名隊員在通訊頻道之中說道。

王皓微微點了點頭，甩開腦海之中那些情緒波動，以一名醫學專家的視角開始審視這些尸體。

在王皓左側十幾米的地方躺著一具尸體。那尸體的額頭已經凹陷了下去，凹陷處還有一些不知道是血液還是腦漿的東西——當然，它們都已經被凍成了固體。墻壁上也有一些噴濺性的液體殘留，像是血液，不過都已經發黑了。

王皓仔細的觀察著，片刻之間，腦海之中就已經有了結論。

“它的身體之上沒有任何暴力脅迫的跡象，不可能是其余人推動著它以額頭去撞擊墻壁的。那么就只有一個可能，也即，他在還活著的時候，自己將自己的額頭撞成了如此模樣，然后死去。”王皓慢慢的說著，心中微微有些寒冷。

王皓不知道一個人到底要狠到什么地步才會以這種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王皓只知道一點，這名宇航員在臨死之前，一定非常急迫的想要死去。他一定以自己這一生之中所能用出的最大的力量撞擊到了墻壁之上，就像那里存在著一團火焰，而他則是一只飛蛾一般。

另一名宇航員則將一把叉子插進了自己的胸口，并導致了自己的死亡。對法醫學也有所涉獵的王皓可以清晰的看出，那把叉子進入人體的過程并不順暢，那名宇航員一定付出了巨大的努力，通過不斷的旋轉、切割，最終才讓那把餐叉接觸到了自己的心臟，并奪走了自己的生命。

另一名宇航員將一根鋼管捅入了自己的嘴巴，然后直接從后腦透了出來；還有一名宇航員則將一只鋼筆刺到了自己的太陽穴之中。

“他們都瘋了嗎？他們為什么要通過這種殘酷的手段來結束自己的生命呢？”王皓在心中不斷的詢問著，卻始終找不到答案。

在不斷的觀察之中，王皓又有了一點發現。

這些宇航員在死去之前，似乎都患上了某種疾病。王皓看到，在那些宇航員裸露在衣服之外的肢體上全部存在著大片大片的潰爛。有的潰爛嚴重的地方甚至于可以隱約看到骨頭。

胳膊，頭部，腿部，胸腹部……全部如此。

因為極低的溫度，那些潰爛部位已經被凍成了和正常皮膚同樣的青黑色，還附著著一層冰霜，不仔細觀察的話根本就看不到。

這個發現讓王皓心中動了一動：“不知道這些潰爛是在死亡之前形成的，還是死亡之后？如果是在死亡之前的話，那么……這會是什么原因？這些宇航員是否是因為這種未知疾病的折磨才迫不及待的結束自己的生命，以此尋求解脫？”

在具體的化驗結果出來之前，王皓暫且還無法確定這一點。觀察一陣，王皓小心的取出一些樣本袋，想從那些死去宇航員的潰爛部位取下一些樣本，但極低的溫度使這一過程變得很難，這些冰凍的尸體就像玻璃一樣硬、一樣脆，普通的樣本采集器根本派不上用場，最終由隊員們隨身攜帶的激光刀才成功將樣本取下。

隨行的工作人員也在不破壞現場的前提之下小心翼翼的拍攝著照片和視頻記錄，足足過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才將這里觀察完畢。

收集完此處的情報，王皓帶領著隨行人員進入了下一個艙室。這個艙室似乎是宇航員們鍛煉身體、活動娛樂的地方。這里的情景就正常了許多，只不過稍顯破敗了一些，倒是沒有什么其余的東西。

接下來的幾個艙室都是如此，并沒有什么有價值的東西被王皓看到。

打開隨身電腦，看了看工業部門交給自己的飛船地圖，王皓略加思考，隨即說道：“電子偵察小隊，隨我去飛船主控室，獲取飛船所有記錄資料，其余成員繼續搜索飛船，有什么發現第一時間向我匯報。”

“是！”隨行隊員們齊聲答應了一聲。

調查小組成員隨即分成兩隊，一隊跟隨王皓直接往飛船主控室而去，另一隊則分散開來，開始對飛船整體進行搜索。

雨云號飛船是一艘重型運輸飛船，船體內部總計有上千個不同的艙室，有數萬個如同迷宮一般來回穿梭的通道。如果不是有地圖指引，又或者對飛船內部構造極其熟悉的人帶路的話，王皓很容易就會在這里迷路。

穿過陰暗狹長的走廊，穿過一扇又一扇厚重的艙門，穿過一間間不同用處的艙室……王皓的思緒被一種奇異的感覺所籠罩。

這從屬于人類文明的，無處不在展露著人類文明特征的飛船，此刻帶給王皓和隊友們的卻是陌生和詭異。

跟隨在身后的電子偵查小隊成員們默默的抓緊了手中的能量槍械，做出了戒備的舉動，就好像前方隨時會跳出某些怪獸一樣。

怪獸當然沒有出現，王皓也順利的走到了雨云號飛船總控制室之中。在用特別口令打開總控制室之后，王皓終于有了一點新發現。

王皓再次看到了一具尸體，那尸體就癱坐在控制臺前方的椅子上，身體后仰，雙臂下垂，和其余尸體相同，這具尸體也早被極低的溫度凍的僵硬了。

在那具尸體對面，是一臺仍舊工作著的顯示屏幕。那屏幕之上正在播放著似乎有關于一名小女孩的生活片段。

畫面之中似乎是一個游樂場。這名小女孩在另一名年輕女性的帶領之下，正在體驗一項項各不相同的游樂設施。那小女孩不斷的歡笑著，顯然十分開心，但這里的音頻播放設備似乎壞掉了，所以并沒有聲音傳出來。

地球紀元 第二章 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