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中國功夫與淑女

廈門府城郊，古海港影視城，《黃飛鴻》拍攝現場。

“全體預備！開始！”

板子打下，整條街道的人突然就集體活動了起來。

而在取景的那一段街道，最真雙方足足二十幾人，突然就對沖到一起，拳腳起落地打了起來——瑪格麗·提利爾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巴。

看慣了片場的人，其實中國也好好萊塢也罷，并沒有什么本質的區別，也很難說還會有什么值得吃驚的地方，但眼前這一幕，卻顯得格外的特殊。

瑪格麗·提利爾也參與過和見到過不少好萊塢的那種街頭打戲、槍戰戲的拍攝，但是很顯然，眼下她所見到的這一幕拍攝場景，跟她在好萊塢的劇組所見到的，是絕然不同的！

同時有六部攝影機在埋位和拍攝，同時有二三十人入場、激烈打斗，而且……他們好像是真的在打，而這個鏡頭居然一拍就是十幾秒！

這是……中國功夫？

瑪格麗忍不住在心里“哇哦”了一聲。

還是那句話，如果是在另外那個時空，其實2000年前后的好萊塢，已經因為在港片衰落的時候大舉引入了一批港片的人才，從而迅速掌握了香港電影人積累了幾十年的那種武打動作設計的能力，但是在當下這個時空，非但沒有了港片，甚至連李小龍都沒有出現過，而在他們仗之以橫掃全球的大片中出現的打斗，比之另外那個時空，是遜色了不止一個段位的！

至少是在武打設計的美感上，當下的好萊塢電影和好萊塢電影人，在剛剛拍攝的這十幾秒武打鏡頭面前，絕對是土老帽！

如果再考慮到神秘的中國功夫的加成作用的話……嗯，毫無疑問，瑪格麗·提利爾在這一刻，被這十幾秒鐘的對戰，給直接鎮住了！

在當時當下的好萊塢劇組，她能見到的是什么？是兩個膀大腰圓的美國硬漢在那里你一拳我一拳的對捶，啪啪啪，你一身血，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如果是像這樣人數眾多的街頭混戰……其實回頭想一想，即便是在另外那個時空，在大概1995年之前，甚至是2000年之前，好萊塢的個人英雄片和街頭打斗的場景里，何曾出現過什么像樣的十幾人或幾十人的混戰？

好吧，美國人也愛英雄片，甚至是尤其的愛英雄片，但是在沒有中國式動作設計的加持之前，不要說把二三十人這種規模的街頭打斗拍出美感和沖擊感了，他們甚至連本該先進的街頭槍戰設計，都是從港片身上，尤其是被吳宇森手把手地教了幾部片子，這才臻至大成的！

當然，失去了港片那樣一個獨特的發展環境，當下的國內電影，在這方面也并不比人家好萊塢好到哪里去！

所以在這里，瑪格麗·提利爾所看到的，其實是遠超當下這個時代的武打動作設計！嗯，東方功夫式的武打動作設計！

“咔！”

李謙拿著手持的擴音器喇叭，坐在座椅上沒有起身，只是喊道：“剛才不錯，沒有穿，過了！接下來下一個鏡頭，二號機，注意往后退一米半以上！”

他一通話喊完，順手把擴音器遞給身邊的馮必成，而此時，那邊的郭子明已經再次入場，簡單幾句指導和要求，隨后就退出了鏡頭取景范圍之外。

馮必成拿著擴音器，“全體注意，一號機、四號機、五號機，注意，開始！”

瑪格麗瞪大了眼睛，看著場中人突然就又集體動了起來，而三部攝影機對準的地方，在人群的混戰之中，一個個子不高的穿長袍的男人突然挺身上前，一出手就是非常漂亮的一腿橫掃了過去，而對面與他相對的一個很胖的男人，卻是突然原地一躬身，用手臂硬扛下這一腿，然后他那看上去非常龐大且臃腫的身體，卻表現出極大的靈活性，只見他抗下對方的攻擊之后，飛速向前邁出一大步，轟出一拳，而對方落地，也是緊接著招架……

“咔！豬肉榮，你的表情太兇了！忘了我跟你說過什么嗎？你就算應該很兇的時候，要表現的也應該是一種蔑視和不屑，但不要真的兇神惡煞……重來！”

“預備，開始！”

于是，剛才的鏡頭，又重新打了一遍。

這一次，李謙點了點頭，“咔！過了！”

只是這一段街頭混戰，預計就要拍上個四天半到五天左右，因為鏡頭太多了，而且就算是這樣，也是把很多鏡頭拆出來回頭單獨拍的緣故——那些鏡頭，都是不需要那么多群演在場的。

人物多、鏡頭多、場面大、調度難，而且還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這一段打斗是絕對不可能拍成長鏡頭的，很多鏡頭都需要一點一點的往外摘！

很多鏡頭都是三秒鐘五秒鐘的長度！

行內的俗話，說這個活兒有點“碎”，得一點一點的攢（cuan）！

所以，一個鏡頭接著一個鏡頭的拍，足足一個多小時過去，場地還是那個場地，人還是那些人，其實加在一起也沒能往前推進多少。

而這個進度，卻已經是讓李謙相當滿意了！

瑪格麗·提利爾也聽不懂中文，就只是站在場外、距離李謙的導演椅大概十幾步遠的側后方，跟七八個幕后工作人員站在一處，安靜地看著、吃驚著。

而李謙的注意力實在是太集中了，似乎他的全副心神只在片場中，只在那幾部攝影機所對準和聚焦的地方，以至于即便是中間他曾有幾次起身過去親自指導演員的表演，卻在轉身走回來的時候，愣是沒有注意到這邊站在人群中鶴立雞群而且還金發碧眼的瑪格麗。

當然，別人是肯定已經注意到了的。

一直到一個多小時之后，劇組休息十分鐘，馮必成這才小聲地提醒了李謙一句——他彎腰在李謙耳邊說了幾句話，李謙愣了一下，旋即快速地轉身往自己身后看過來，旋即滿面笑容地站起身來，大步走過來。

李謙習慣性地伸出手去，但瑪格麗·提利爾卻已經張開雙臂。

于是，在一大圈人的圍觀中，兩人抱了一下。

“怎么不先休息一下？”李謙道。

“我要過來看看你導演一部電影的樣子，因為我還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被騙來的！”瑪格麗開著玩笑。

李謙失笑，問：“看了多久了？”

不過旋即，瑪格麗就笑道：“一個小時？或許吧！不過，謙，你做導演的樣子好帥啊！”

李謙又笑，略聊幾句，旋即招手叫人，逐一把幾個重點人員介紹給她。

趙河和馮必成兩個副導演，男女主角周寶山和鹿靈犀，尤其是會和她搭戲的鹿靈犀，以及……她很感興趣的那個會中國功夫的胖子。

要知道，這個時空雖然少了李小龍的傳播和科普，但西方社會上有關于“中國功夫”的傳說，卻是并不會因此減弱多少的！

因為對于西方世界來說，整個東方社會，因為其完全的獨立于西方體系之外，兼且多年來雙方的交流和文化互通程度實在有限，所以一直都是無比神秘且引人關注的——廖遼在歐美的爆紅，未嘗沒有因為她是個“歪果仁”的緣故！

有人常常嘲笑中國人信奉“外來的和尚會念經”，殊不知，只要你手里有扎實的東西、過人的技藝，哪怕是在歐美社會，也一樣是“外來的和尚會念經”！

這個時候，大胖子鐘元福被李謙叫過來之后，倒是一點都不怯場，跟瑪格麗握手，在對方很好奇地要求他表演一下工夫的時候，甚至還真的秀了一套拳，讓瑪格麗看得嘖嘖稱奇，鼓掌拍得手都紅了。

“哇哦，中國功夫，酷！”

孫玉婷笑著補充一句中文，“中國胖功夫！”，大家都笑，鐘元福自己也嘿嘿地笑，但瑪格麗卻聽不懂，看著李謙，李謙只好給她解釋，然而，沒用，這個笑話完全不在瑪格麗的笑點上。

雖然看到一個身材那么臃腫的大胖子那么靈活，也會讓她異常驚奇，但在她的邏輯里，“胖功夫”這個詞匯，就算是硬翻譯過去，卻是毫無笑點的。

見過面之后，其他人都很自覺地走開，只剩李謙陪瑪格麗邊走邊聊天。

閑聊幾句之后，瑪格麗道：“謙，你做導演的樣子很帥！哇哦，還有……這里很美，相信你正在拍的這部電影，一定會特別好看！我現在已經忍不住想要知道我要飾演的是一個什么樣的角色了！我也會有那樣的戲嗎？”

說話間，她學著鐘元福剛才的架勢，裝模作樣地比劃了兩下。

李謙笑笑，擺手，“不不不，你飾演的是女主角的朋友，女主角作為中國人，當時是到西方世界去留學的，而你，就是她在那里認識的朋友，后來也來到了中國，當然，嗯，你出現在這部電影里的鏡頭……很少！”

說到這里，他想了想，道：“大概拍個三四天就可以結束了。”

“哦……不是吧？”

瑪格麗·提利爾一臉的失望之色。

李謙笑著點頭，“是的，一個……一百多年前的淑女。”

瑪格麗顯然非常不滿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天哪！又是……淑女！”

完美人生 第四十章 中國功夫與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