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謀生手冊 第一七九章 再一次的相親,秋高氣爽的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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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媽媽他們是”
今天帶路的仆婦是鮑夫人身邊的心腹李媽媽,早知道大小姐的脾性,一路兜來轉去,也是為了讓長公子能夠有個機會,暗示一下大小姐要是早說,這位生性靦腆的閨秀說不定早就嚇得躲在閨房里頭不出來,更不要說見人了。于是,哪怕她心中暗自叫苦,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說道:“大小姐,二位公子都不是外人,這位是松明山汪小官人,這位是歙縣黃家塢程公子。”
盡管李媽媽已經煞費苦心地將程乃軒的名頭放在后面,可乍然聽到一個程字,許大小姐仍是剎那間臉紅到了耳根,腦袋垂得低低的,別說相見,就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而程乃軒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位傳說中的未婚妻,自然而然把她的神態變化都收入眼底,就連從來深信不疑鬼面女便是未婚妻的他,這會兒也在心里犯起了嘀咕。于是,當汪孚林在他背上狠拍了了一記之后,他便橫下一條心,上前一步做了一揖。
“聽說大小姐稟賦柔弱,不耐苦夏,今年夏日又長又熱,不知道身體可還好嗎”
這話問得,汪孚林簡直想拍腦袋表示無語平常看這家伙挺伶俐的,怎么現在竟然這幅連話都不會說的模樣就當他以為人家許大小姐會保持沉默,又或者氣不過反唇相譏的時候,他卻捕捉到了一個比蚊子還輕的聲音。
“多謝程公子關心我很好。”
這一次,程乃軒頓時眼睛一亮。聲音太小了。不像是他之前聽到那鬼面女誦那首蝶戀花時那聲音,又或者說。兩者完全是不同的架勢雖說他曾經認為那首詞念得很美。可是和那之后的心理陰影相比。他寧可沒有前頭那看似很美的假象
于是,他也不嫌唐突,涎著臉又和許大小姐套了幾句近乎,雖說問多答少,對方的聲音一直都很小聲,可漸漸也敢于抬起眼睛偷瞟他一眼了。可即便只是如此,他心底那塊壓得整個人都要透不過氣的大石頭卻一下子搬開,整個人都顯得神清氣朗了起來。
若不是汪孚林聽他問著問著越來越離譜。甚至連人家姑娘家喜歡什么愛好什么,都開始刨根問底,不得不咳嗽一聲打斷了這家伙的喋喋不休,只怕程乃軒還能繼續興致勃勃攀談下去。而李媽媽打量自家大小姐,見她雖是羞澀難當,聲音自始至終就沒大過,雙手不自覺地揉著手絹,可眼神一次次迅速抬起偷看對方,她終于在心底舒了一口氣。于是,聽到汪孚林那聲咳嗽的她自忖火候差不多了。趕緊開口打斷了這番“偶遇”。
“我都忘了,夫人請大小姐去招待那些來做客的小姐們。汪小官人程公子請和大公子慢慢談,我帶大小姐先走了。”
見許大小姐輕輕嗯了一聲,緊跟著便隨那仆婦出去。臨到院子門口時,她又停了一停,側身低頭輕聲說道:“請程公子代我向老太太和世伯伯母問安。”
程乃軒先是一愣,隨即連連點頭答應。直到未婚妻已經消失在門外許久,他卻仍舊戀戀不舍盯著看,直到肩膀上被人拍了一巴掌,他才長舒一口氣說:“雙木,幸好今天來了你不知道我今天來的時候,簡直是抱著上刑場的決心,沒想到老天爺竟然如此開眼,總算是把我從溺水的邊緣給救了回來哈,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竟然不是她”
“什么叫不是她你說的她是誰”
程乃軒猛地打了個激靈,這才意識到這聲音不是汪孚林的。他僵硬地扭過頭來,看到身后拍自己肩膀的是一個曾經見過,有些熟悉的年輕人,再一想,那分明就是自己未來的大舅哥,他登時呆若木雞。接下來,他還來不及開口說什么,就被大舅哥不由分說地一把拽進了屋子。而他打算向汪孚林求援時,可舉目四望,空蕩蕩的院子里竟是一個人都沒有,汪小秀才不知道跑哪去了
跑了這一趟,還算圓滿地解決了這對未來小夫妻的隔閡,卻還差點遭遇做媒風波,汪孚林哪里還愿意留下,摻和程乃軒和未來大舅哥的窩里斗,當然早早溜之大吉。可是,從這院子里閃出來,他方才意識到,之前引他們過來的仆婦來回兜圈子繞路,這要找路回到之前那座堂屋仿佛不太容易。
一想到可能會被那群鶯鶯燕燕的小丫頭片子圍觀,他就沒有半點興趣,因此索性往反方向走,隨即喚了路上遇到的小廝帶路,徑直從許翰林家大門旁邊的角門閃人了。
今天的許村車水馬龍,賓客如云,但也僅限于雙壽承恩坊附近,其他的地方倒是反而少人問津。橫豎拜壽的正事已經到過場了,他隨便找了個村民打聽了一下壽宴,聽說不排座席,隨到隨坐,到場不到場,十有旁人也發現不了,他就決定不去湊熱鬧吃這頓飯了,干脆優哉游哉來個許村半日游。
過了大觀亭和五馬坊,找了家小店買了兩個本地特產的燒餅先填了下肚子,他就繼續漫無目的四處游逛,不知不覺又到了一座石碑前。
見這里寫著任公釣臺,唐時許村十二景之一,卻只有一棵大槐樹,一方石臺,樹下石臺邊恰是一片草地,他不禁心中一動。這會兒周遭少有人經過,他就慢悠悠信步上前,也不上石臺,而是一撩衣衫,在那片綠油油的草地上坐了下來。這里正在昉溪旁邊,遠遠能看到之前通過的那座高陽廊橋,隱約還能聽到那些賀壽賓客發出的喧嘩聲。
身處此地,若是隱士,當會油然而生一種眾生皆醉我獨醒的優越感,汪孚林卻不是什么隱士。昨天趕路二十里回鄉,今天又趕路二十里到許村,這會兒午后時分,腹中不餓,天氣又是秋高氣爽,他一時困倦下來,索性摘下頭上那頂秀才專用的帽子,就這么拿在手上,隨即躺下閉上了眼睛。耳畔雖還有遠遠傳來的人聲聲,不時能聽到鳥鳴,那些草木花香,亦是不斷鉆入鼻子,可這些帶來的都只有困意。只是須臾,他就睡著了。
這一覺,汪孚林睡得深沉而又香甜。而在他美夢正酣的時候,卻不想有四個熟人經過了他的身邊。
看到那袖子蓋臉,手中抓著軟帽,躺在草地上呼呼大睡的人,葉小胖不禁看向了金寶和秋楓,而后兩個小家伙也在面面相覷。至于戚良,他瞅著這會兒獨自酣睡釣魚臺的汪小秀才,想起那次和對方暢游豐樂河時發生的趣事,忍不住咧嘴一笑。
眼見葉小胖躡手躡腳想要上前把人弄醒,他想了想,破天荒管了一次閑事,一把將人拉了回來。今天帶著這三個小家伙在許村閑逛,他就深刻感覺到,連帶出身官宦人家的葉小胖在內,三個孩子言行舉止全都沒得挑剔,很對他胃口,故而態度也閑適自然了很多。
“汪小官人這段日子只怕忙壞了,難得他睡得好,讓他睡吧,回頭我們去參加壽宴的時候,幫他瞞一瞞。”
金寶當然沒意見,葉小胖倒是自己也想嘗嘗在這種地方睡覺是什么滋味,只有秋楓看看四周,隨即小聲問道:“這里不會有人偷東西又或者起壞心”
“在許村這種常常出官宦富紳的地方,又是許老太公做壽,怎么也不至于出現打悶棍后劫財甚至劫人的事件。”戚良今天在許村轉了一圈后,此時此刻下斷言時,臉上還帶著笑容。盡管他說是徽州府歙縣人,可出生便是在外地,此次回來之后,方才真正算是喜歡上了這個地方。
幾乎沒有亂七八糟的怪夢驚擾,也沒有不相干的人來推搡叫喊。當最終睜開眼睛的時候,汪孚林就發現,日頭早已不曾掛在中天,天色分明已經不早了。他連忙翻身坐起,見四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個拜壽的躲懶跑這里睡午覺,別人說不定正四處找尋,趕緊拍拍屁股站起身,又把帽子給戴上之后,方才連忙往回走。
雖說他之前是漫無目的找到了這里,可既然是昉溪邊上,又能看到高陽廊橋,他當然不會繞遠路,索性就順著溪邊小路往那邊走。當終于又回到雙壽承恩坊下的時候,他便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正在東張西望。還不等他舉手叫人,那身影就敏捷地竄了過來。
“你跑哪去了,這都快要回去的時候,才發現你居然沒了影我去壽宴上問,那里一片亂糟糟的,誰也說不出看見過你還是沒看見過你”
小北已經換上了女裝,此時此刻一見面便是連珠炮似的問了這一堆話。可汪孚林聽著卻只覺如釋重負。要不是因為壽宴亂坐,他怎么會躲清閑如此正好,他只要瞎掰個壽宴開始沒多久就中途退席的借口,那就什么問題都沒有了。可他正打算煞有介事地把這個理由搬出來,卻發現小北盯著他的臉,仿佛他的臉上長了花似的。而下一刻,小北竟是繞著他轉了一圈,隨即笑了一聲。
“好啊,我們今天明明是來拜壽的,就連小姐也不得不四處應酬交際,少爺和金寶秋楓他們也都到壽宴上去露了個面。你這個之前長袖善舞的汪小官人,竟是不但躲懶,而且還睡大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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