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樓一夜聽春雨

高天心不敢問她們名字。

絕對不敢。

當然，他問了對方也不會回答，因此此時此刻，謝庭峰正在解開劍囊。

剛才那架住奪命十三劍的一劍，竟然沒有真正出鞘，而是以劍囊包住，鋒芒不顯。

而這一刻，謝庭峰慢慢地將包扎在寶劍外的布一條條解開。

他解得非常慢，非常小心，就好像一個溫柔多情的新郎在解他害羞新娘的嫁衣一樣。

因為他要利用這段時間使自己的心情平靜。

因為他對于高天心的劍評價極高。

因為他要勝。

高天心的眼睛微微瞇起。

毫無疑問，謝庭峰與之前的那些庸手完全不同，他的劍封光養晦，鋒芒不露，不動則已，一動則勢必驚天動地！

不能以靜制動，以定制變，以不變應萬變，否則那接下來的一劍，絕對接不住。

所以高天心突然道：“你用劍？”

謝庭峰道：“我就是劍！”

高天心搖頭：“那說明你不懂劍的精義。”

謝庭峰道：“哦？那劍的精義是？”

高天心道：“在于純！”

謝庭峰似乎笑了笑：“純？”

高天心點頭：“不錯，純，劍就是劍。永遠不要賦予它更多的含義。你說你就是劍。那只是你的想法，不是劍的。”

謝庭峰瞳孔收縮，沉默下去。

他手中解封劍囊的動作一緩。

高天心立刻前進。

大踏步。

腳步重如鼓，一步兩步三步。

明明兩人距離也只不過數丈，但在旁人的眼中，他的前進好像沒有盡頭，永永遠遠會這般走下去。

謝庭峰退。

腳步輕如燕，一步兩步三步。

手上的動作卻越來越快。那抹三尺青鋒，終于綻放出寒芒。

然而這一刻，高天心停下了。

停得無比突兀。

停得無比和諧。

只在那劍鋒綻放的霎那。

謝庭峰的劍芒黯淡了一下，這是不可抑止的黯淡，然后再被激發，直直地朝著高天心沖去。

劍鋒終于交擊。

兩人身軀同時一顫。

平分秋色。

但是高天心卻知道，是自己的功力不足，借助之前的種種氣勢交鋒，依舊無法占到半點上風。

不愧是神劍山莊的人，不愧是謝曉峰的……

咦。他是謝曉峰的誰來著的？

且不管那些，高天心矯若游龍。翩若驚鴻，謝庭峰身如鴻雪，飄揚飛舞，一使奪命十三劍，一使長河落日劍，這一場絕世劍客之間的對決，看得所有人屏息凝視。

他們知道，這樣的人，這樣的劍，分出勝負只在剎那之間，只在一劍之時！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僅僅是幾十息的時間，高天心突然大喝一聲：“殺！”

喝聲如霹靂，劍光如閃電，就算閃電都沒有如此亮，如此快！

謝庭峰立刻飛退，身上似乎有一絲血線閃過！

不過他的目光卻明亮起來，因為，支持不住的是高天心。

高天心確實苦笑起來。

他內力不夠用了。

使用先天功習慣時，沒覺得內力不支是一種什么感覺，僅僅是精神上的疲憊，可現在，他總算體會到先天功的給力了。

所以不能再戰下去了。

雖然與謝庭峰這樣的劍客戰斗是夢寐以求的事情，可再戰下去，栽在這個地方卻不是好玩的事情，而且高天心總覺得他距離悟出第十四劍還欠缺著什么……

氣質的模仿，劍意的代入能夠彌補掉很大的弊端，卻終究差了一些！

一絲之差，咫尺天涯！

因此高天心選擇離開，施展輕功，瞬息而出。

在出了山莊時，他看到了牌匾，上書四個大字，綠柳山莊。

這個名字很恰當。

當然，謝庭峰已經追了過來，兩人一前一后，不遠處還有一大波武林人士，然后追追逃逃，來到了一處懸崖上。

高天心懷念似的嘆了一口氣。

主角待遇又來了。

跳崖。

肯定是跳崖。

為什么就不能換個新的方式呢？

轟隆！

這個念頭剛剛自腦海中閃過，天際一道閃電突然劃過，然后轟雷直直地劈下，落在懸崖邊上的一棵巨樹上。

閃電、霹靂、雷火。

巨大的樹干，在火焰中分裂，帶著雷霆之勢，壓倒了下來。

這是天地之威，天地之怒，這是無論什么人都不能不恐懼的。

在一片驚呼聲中，高天心消失無蹤。

唯有腦海里的念頭久久不散：“被雷劈就是新方式？你蒙誰呢！”

不知昏迷了多久，蘇醒后的高天心發現柔柔的丁香小舌伸了進來，鼻子邊泛出熟悉而好聞的氣息。

那是小仙女龍的體香。

高天心尚未睜開眼睛，就有這么又香又甜的待遇，讓他在心里滿足地嘆了口氣，感到兩團柔膩頂在胸前，又不自覺涌出火熱。

“肯定是紅衣小丫頭吧？最熱情大方……”抱著這個念頭，高天心睜開眼睛，卻發現是清雅如仙的白衣小仙女龍趴在自己的胸前，一對晶亮的黑眸望著自己。

高天心莞爾一笑，問道：“姑娘，在干嘛呢？”

白衣小仙女龍展顏一笑。毫不遲疑地道：“人工呼吸啊！”

那表情里嫵媚動人。又帶著些天真爛漫。真是魅力不可抵擋。

高天心抱住了她，她輕輕一笑，在他懷里靠了靠，然后站起身來，牽著高天心的手：“跟我來！”

白衣小仙女龍在前面走著，腰纖細而柔軟，就像是春風中的楊柳，高天心在后面跟隨。發現這里是一處寬闊的山洞，頭頂開了一個圓弧狀的缺口，也不知自己是怎么進來的。

空氣里彌漫出一種奇特的力量。

月光從外面灑進來，他一路走來的洞壁上，畫滿了圖畫，畫的是天上之景——

巨大而華麗的殿堂，金戈金甲的武士，高髻羽衣的宮娥，到處擺滿了珠玉珍寶，鮮花香果。男人們如天神般威武雄壯，女人們都像仙子般高貴美麗。

相比起鐵柱觀禁地里的壁畫。這里缺少了靈力，卻更有種難以言喻的魔力，尤其是在一身白衣的倩女帶領下，更顯得如夢似幻。

很快，兩人來到了一處分岔口——

白衣小仙女龍轉過身來，就跟講臺詞一樣對高天心道：“這里有兩條路，通向不同的方向，盡頭是不同的神功絕學。”

高天心很識趣地問道：“是什么神功？”

白衣小仙女龍指著左邊的岔路：“那里擺放著《天地交征陰陽大悲賦》，其中記錄了七種世上最可怕最邪門的武功，傳說此書成時天雨血，鬼夜哭，著成此書的人也在寫下最后一個字時吐血而亡！”

高天心皺了皺眉：“七種？太多了！”

常人聽說七種神功記錄于一本書上，只會覺得大喜過望，他卻覺得多。

白衣小仙女龍又指著右邊的岔路：“那里有一把能令天下人怵目驚心的刀，世間無雙的刀，霸道絕倫的刀法，它雖然能帶給人無窮的力量，卻也能帶給人不祥與災禍！”

高天心聽到這里，已經點了點頭：“這還差不多，走吧！”

白衣小仙女龍抿嘴一笑，朝著右邊走去。

然后他們陷入了黑暗。

頭頂上那道圓弧狀的缺口再也不見，四周也沒有任何燈盞，自然就不會有光明。

直到黑暗中忽然再有了光。

非月光，而是刀光。

圓月般的刀光。

高天心瞇起眼睛，在看到那一柄彎刀時，他的劍就出了鞘，奪命十三劍循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弧度向前斬去。

如彎月般的弧度，切入了那循著天地軌跡斬過來的刀光。

這一刀實在讓他不得不鄭重對待，出手的時機、力量、速度都仿佛經過了最嚴密的精確計算，恰好將持刀者所有的力量發揮到極限，再算準敵人的招式，千錘百煉地斬下。

按理來說，流于動作的巧妙，僅僅是低武的層次，但高天心偏偏就感到這一刀已經斬向了心靈，斬向了天地……

當心靈與天地都被斬開，又談何中武的心靈交鋒，高武的天地元氣？

于是乎，在一聲劇烈的交擊聲中，高天心僅僅邁出一步，整個人就被狠狠撞飛出去，奪命十三劍瞬間被破。

他落于地上，陷入了思索，小仙女龍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眼神安寧，有種平安喜樂的意味。

一盞茶的功夫后，高天心舉步邁前，重新出劍。

這一回金鐵交擊的聲音似乎有了種別樣的異動，而那一刀終于被高天心擋下，他轉而邁出第二步，剛剛旋身欲攻，好似自天宇閃過的第二刀又狠狠地落在他不可防范之處……

再度退回原地。

這個時候，高天心才通過刀光的反射看到，這是一條有別于此前的通道，左右兩壁上，布滿著密密麻麻的刀痕，之前那一道道的刀光，竟然僅僅是刀痕的遺留！

而通道的盡頭，有一座石臺，石臺上擺放著一柄彎刀。

刀已出鞘，輕微地顫動著，隱約可見刀身上正刻著七個字——

小樓一夜聽春雨！

高天心伸出手來，掌心徐徐對準那柄彎刀，朗笑一聲，再度邁步。(

無雙輪回 第五章 小樓一夜聽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