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言在萬里之外看看這一幕的韋蘇提婆一世等人,站在劉桐面前的安達那等人在聽到劉桐這句話的時候,心頭巨震。
倒不是覺得劉桐至今都沒有發現他們的身份,而是他們一直覺得劉桐就算是知道了,也不可能將話挑開,畢竟他們雙方的戰爭尚未宣告停止,真將話挑開了,雙方都不好下臺!
「怎么?我說了這句話之后,你們有些接受不了?」劉桐淡笑著看著安達那等人,看著他們面上的糾結,「無需自欺欺人,面對自己的本心就可以了,貴霜終究是五翁侯之后,而五翁侯就算是叛亂了,撥亂反正之后,后裔也當會效忠漢天子,你們從法理上講,本就是我的臣子。」
這句話雖說有些過分,但真要說的話,卻也沒錯,劉桐的身份在那里擺著,
從法統上講,就算是亂臣賊子,只要被擊敗之后,其手下被裹挾的成員,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是應該效忠劉桐的。
萬里之外的大月氏將校文臣看著這一幕,皆是神色默然,有些話說開了就是這么簡單,逆臣也是臣!只要天子愿意赦免,那就是臣子!
「愿為殿下效死。」最沒有壓力,而且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的普拉特神色坦然的開口道。
「吾之君主尚未放棄,吾只能在今時為您效死。」澤納很是鄭重的單膝跪下,表示愿意在這個時候為劉桐而戰。
戈爾那、西瓦尼、庫伊爾三人雖說各有各的想法,但澤納開口之后,他們也都沒有反對,別的時候,他們有各自的身份和束縛,可這個時候,為了公主效死,可不會有什么負擔,此來,本就是為了公主奪取冠軍!
當前這一幕,方里之外的韋蘇提婆一世等人也都看在眼里,但他們其實還真沒有什么特殊的感覺,秦漢制度之中有一個非常逆天的設定,叫做二重君主觀,
這個觀念讓這些人完全可以在效忠君主的同時,效忠天子。
至于說君主和天子沖突了,那就只能算自己倒霉了。
澤納來的時候其實就將順了雙方的關系,如果認大月氏五翁侯是宣帝冊封這一事實的話,那他和漢天子的關系就是,他是漢天子的臣民,同樣不管認不認宣帝冊封五翁侯的這一事實,他都是韋蘇提婆一世的臣屬。
而既然他愿意不遠方里從恒河來到長安,那其實就意味著他已經接受了五翁侯這個事實,在這個邏輯下,劉桐作為攝政長公主,那就是事實上的天子,自然具備詔令澤納為他而戰的資格。
當然,別讓他去打另一個主君,打別的什么玩意兒都行。
再加上二重君主觀這玩意兒在先秦到先漢事實存在,但真正挑明這個觀念的,其實也是漢宣帝一一「與朕共治天下者,其唯良二千石乎」,換句話說就是,這些人算半個君。
這玩意兒可以說是二重君主觀被挑明的宣言了,在這句話之前,二重君主觀雖說也存在,但并沒有挑明,而是一種默許的潛規則,但這句話之后,算是挑明了。
所以漢末三國的時候,才有袁家所謂的門生故吏遍布天下,袁一死,大量官僚直接號召為袁報仇,再比如舉薦王允的郡太守,因為被宦官陷害,漢桓帝處死了這個郡太守,王允給郡太守扶棺,并且守孝三年。
當然社會形成這個觀念和思潮的原因其實很簡單,一方面是封建社會人類改造自然的難度太高,很多人一輩子都不可能離開出生地五十里,郡與郡之間近乎獨立的王國,甚至各有風俗,另一方面則是從先秦一直流傳下來某種官僚體系的自然習慣。
以漢代為例,一個人當官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國家系統化察舉征辟,這種相當于皇帝征辟你當官,另一種則是有資格開府的丞相、三公、郡守、州牧、四方以上的將軍,征召的屬于自己的手下。
當然諸如你原本是第二種征召的手下,然后因為你有才華,對方又把你舉薦給皇帝了,這就算是門生故吏,不過相對于第二種的人身依附程度,第三種就可以相對彈性的來處理。
諸侯王征辟基本完全可以歸屬于第二種,也就是只要你領了諸侯王的征辟,
你就打上了諸侯王的痕跡,這也是景帝年間,對于李廣非常不爽的原因,你是誰的人,你都不知道了是吧!
而在這幾種可能之外,還有另外一種操作,叫做出生在諸侯王的領地,而且諸侯王是實封諸侯王,那這些臣民就先天性會被打上諸侯王的痕跡,就跟先秦年間,楚人,秦人,齊人等說法一樣。
可如果這個時候中央王朝的實力還算可以,比方說漢文帝年間,吳王劉濞的魔下自稱是吳國人,沒啥問題,但在整體上還是要自稱漢人。
甚至吳王劉濞自己都是承認這一點的,比方說棋圣劉啟,一棋盤將吳王劉漫的兒子拍死,然后將尸體送回去的時候,劉濞說的是「天下同宗,死長安即葬長安,何必來葬為!」
雖說這話其實是在罵娘,且表示不滿,但真要說,這其實也是承認一個國家概念的意思。
澤納代入的就是我出身在五翁侯的封地,五翁侯擢拔了我,讓我有了今天能來見長公主您,五翁侯是我的主君,只要五翁侯沒有放棄,他就會一直追隨著五翁侯,這就是他的忠誠。
對與不對什么的,對于澤納而言其實沒有那么重要,他所能接受和學習的道德就是如此,至于如此行徑會有什么下場?公主他已經見過了,百年的夙愿也算是圓滿了,對得起列祖列宗了,同樣公主的表現也無愧于大月氏百年的追逐,那他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大不了就是一死,這有什么值得畏懼的?
「很好。」劉桐看了看澤納的方向,她之前也察覺到安達那雖說是隊長,但這群人里面最強,最有腦子的卻是這個早先自稱是姬宣,后面說自己叫納金,問了一下別人,確定叫澤納的家伙。
順帶一提,姬宣和張旺可算是被解救出來了,畢竟劉桐是真的不在乎這群人相互頂號的問題,也不在乎他們的出身,在這種情況下,還將姬宣和張旺扣住,
多少有些不人道。
「出身這種事情,人類沒有辦法選擇,但忠信這種事情,你們做出了選擇,
那么我也給你們這些來漢室的勇士一個機會,我知道你們之中的多數都是化身,
大演武結束之后,離開漢室回歸貴霜的時候,將各自的化身留下,我會給你們寄存在長安的某處,也算是給你們保留一絲了斷因果的可能。」劉桐看著澤納等人緩緩地開口說道。
澤納聞言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化身,他已經意識到所謂的了斷因果的一絲可能是什么,但這種可能未免太過渺茫了,不過隨后澤納就笑了,都抱著橫死的覺悟了,還在乎這份希望是否渺茫?
「多謝公主殿下。」前面的幾人迅速的意識到劉桐要做什么,也都意識到這件事的可能有多微渺,不過能在這里的都是心志堅定之輩,有沒有希望他們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所以在之后還是欠身謝過劉桐。
「無需如此,只是一種很微渺的可能罷了。」劉桐很是平淡的開口說道,「擺駕,前往萬象神宮。」
對于劉桐而言,這些人死在戰場上也就罷了,沒死的話,其實沒有清算的必要,直接換個身份就是了,至于殺的問題,看看萬象神宮今天陳曦為了清算因果搞出來的大場面就知道,那真的不算什么。
劉桐和絲娘是最后抵達方象神宮的,等她倆抵達的時候,方象神宮已經坐滿了漢帝國的高層,縱然有那么幾家的家主沒到,也派遣了主事人來參與這一次的盛事,畢竟場子鬧到這么大,各大世家也得下點本錢,讓其他家族看看自家的本事。
「絲娘,有沒有秘術,能讓我聽到萬象神宮之中的傳音。」劉桐一邊往前走,一邊傳音給絲娘詢問道。
「有呢。」絲娘不假思索的說道,「桐桐,你要什么類型的,是同時聽到所有傳音的,還是看到哪個人,聽哪個人的傳音?」
「后面那個吧,前面那個太紛雜了。」劉桐面作威嚴狀,一抖廣袖緩緩的坐在了幾案之后。
這次大演武的場面雖說弄得非常大,但并不屬于太正式的那種活動,所以方象神宮的主位放的并不是龍椅,而是軟榻,前面放的則是幾案,下首的各個幾案上也放了茶水點心等等。
相比于朝會,這次更接近賜宴的形勢,當然陳曦也確實讓少府準備了大演武后的宴席,而且不同于其他時候,這次陳曦真的給整了點好東西。
絲娘入席之后,微微側頭看向劉桐,只是一瞬間,劉桐便領悟了這個偷聽別人傳音的秘術,然后自然而然的看向了陳曦的方向,雖說陳曦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但劉桐覺得吧,陳曦要是沒到處和人交流才是見鬼了。
「?」劉桐的視線落到陳曦身上,陳曦就察覺到了些許的異樣,自然而然的停止了和其他人的交流,傳音給劉桐,「公主殿下,請問有什么事情要處理嗎?」
「?」劉桐愣了一下,「你怎么突然傳音給我。」
「你突然插入我的傳音通道了。」陳曦帶著幾分怪異的神情看向劉桐,面上就差寫著「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公主」。
劉桐聞言頗有些尷尬的扭了扭,然后瞪向絲娘,你這秘術怎么回事。
絲娘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然后傳音給劉桐說,「其實你可以讓陳侯帶著你偷聽,陳侯偷聽傳音的技術可厲害了。」
「帶我!」劉桐思考了一瞬,發現這確實是正確的操作,只要放下節操,讓陳曦帶著自己,不僅能省事,還可以在陳曦不帶的時候,自己動手強行進入傳音通道,讓陳曦背鍋。
「人來齊全了,本次我們聚首此處,消耗大量的資源開啟大演武,除了檢驗各部精銳的實戰能力,也是為了斬斷從桓帝以來積累下來的宿業,此戰將在帝國意志的見證下,為錯誤的時代畫上休止符。」劉桐一邊傳音給陳曦,一邊帶著幾分天人俯視時光的清冷開口告誡道。
在場的一眾官僚聞言皆是面色凝重,劉桐如此神色語氣,他們也沒見過,雖說也都知道劉桐心思淡漠,不太喜歡管事,但到現在這些能出現在方象神宮的家伙基本也都知道劉桐乃是精神天賦擁有者,而且隱約知道其精神天賦極為逆天,
基本不可能小視劉桐。
這年頭活著的正統精神天賦擁有者,只有強和更強,就沒有見過有弱的,這個級別的家伙你可以說其心思不在這一方面,也可以說對方自由散漫摸魚擺爛,
但當對方鄭重其事的宣布一件事的時候,還是要給予尊重。
「殿下,可以啊,一邊傳音給我,讓我帶著偷聽,一邊還能以如此氣度鑷服眾人,這表現可比之前好多了。」陳曦帶著幾分調侃對著劉桐傳音道,而劉桐只是用余光警了陳曦一眼沒說什么。
「規則各位也清楚,本宮不在乎你們是為了了結仇怨,還是為了結束斗爭,
亦或者分割利益,這些在這一次都可以,畢竟以武論道,勝者上,敗者下,自古便是規則,但本宮要說的是,這方象神宮之中端坐的袞袞諸公,勿要在敗北之后再做糾纏。」劉桐清冷的聲音在整個萬象神宮中回蕩,帶著幾分告誡。
說完劉桐一抬手,掛在手腕上的天人二鼎飛出,落在了殿內中間的位置,而后劉桐看向陳曦,「陳侯,可否開始!」
陳曦起身對看劉桐點頭,然后便迅速通知各部散人隊伍先一步進入之前準備好的小世界之中,隨后江東世家、中亞世家的隊伍陸續進入,再之后便是那些有特殊后臺,有看一定名氣,起碼有六重熔煉打底的骨干隊伍進入,這個時間差,
從某個角度來講,本就是機會。
隨著一個個小價進入萬象神這邊準備的小世界之中,原本肅穆的氣氛也丟漸放松了下來,陳曦也就帶著劉桐,或更直接點,劉桐點哪一桌,他帶著劉桐去那一桌偷不。
「不一下陳郡袁,我從剛剛就好奇,袁曜卿時不時的看向謝化庸那邊,而蕭也帶著幾分惡意看著袁耀卿。」劉桐很是隨意的對著陳曦傳音道,「他們之間有仇嗎?」
「有一些恩怨要了結,畢竟是陳郡一家親嘛。」陳曦很是隨意的說道,如果沒有對外的分封,謝半和袁的關系能處的相當好,畢竟是同一個地方混的家撐,而且都是根基深厚,底蘊也相當不錯的那種,加之勢大的陳郡袁又是那種相當清波的家撐,不會胡整,雙方也就還行。
可誰讓有對外分封,有這個之后,有些事情就沒辦法避免了,別的都不說,
就光扯一個人口該怎么分,就足夠兩家人打起來了。
還是那句話,不是關系不夠好,是利益太大!這種關乎諸侯分封的大事,別說只是在一個郡生活的兩個家撐,就算是兩壓弟都有很大概率分個生死的,這可不是什么開玩笑的話。
畢竟,這是真的有一個封要繼承的。
在這種情況下,但凡是曾經在一個郡的家撐,關系都變得不那么好了,包括陳和荀,實際上看看荀爽死后,陳紀近乎對于原本的計劃放養就知道兩家當前真實的關系如何了。
「化勇,這樣吧,菊來無事,不如我們小賭一把。」劉桐剛進入袁半、謝幸、蕭的加密通訊之中,就不到袁渙帶看兒分挑的聲音。
「這話說的完全不符合袁曜卿的風格啊,我記得他為人清靜,從來不會糾纏于這些事情,陳侯,咋回事。」劉桐不到這話,第一時間傳音給陳曦,然后陳曦直接繃不住了,仿們現在在袁謝的加密通道里面,你給我傳音,這不是暴露了嗎?
正準備表示要賭就賭,你們陳郡袁又能如何,干就是了的謝化庸聽到這話,甚至都有些掛不住臉了。
「抱歉啊,我是跟著殿下一起來的。」陳曦面無表情的開口傳音,然后狠狠的了一眼劉桐,我陳子川一世威名啊!
「話說你們要約架嗎?」劉桐被陳曦了一眼,沒有一點的尷尬,甚至還有心思追問這幾個大撐的主事人。
「有一些小矛盾需要處理一下,殿下和陳侯愿意做個見證也好。」蕭逵心平氣和的說道,絲毫都沒有被竊不的不滿,甚至還邀請劉桐和陳曦做一個見證,搞得陳曦很是尷尬。
「好啊。」劉桐應聲道,反正她是一點都不尷尬的,畢竟這是她的地盤,她偷不咋了,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賭什么?」不到蕭逵老爺子這么攔住劉桐和陳曦,謝化庸略微思考了一下,看向袁渙。
袁渙則是面色陰沉,他吸的是道家,端的清靜無為,一直送來的表現也是那種很自然淡漠的樣子,結果人天被人逮住和別人賭博,但不爭是為了爭,思及這一點,袁渙也不再猶豫。
「小賭怡情,這樣吧,我陳郡袁獲得了一份特殊的玄襄蝕刻技術,這個技術可送用于將某些概念、意志、天賦實體化,讓其他人實質的觸摸到。」袁渙緩緩地開口說道。
劉桐聞言不由得瞳孔微縮,都不說那些概念和意志的問題了,光是將天賦實體化,讓其他人觸摸到,就足夠稱之為逆天了。
人類這種生物,能看到,能摸到自己要學習的東西之后,再去學習的速度,
絕對比光靠理論去學習快的很多。
「我謝有一種大藥,服用之后,可送在人體之中形成精細的金屬細胞骨架,可送在不改變身體狀態的情況,永久性提升30的身體防御,并且不會像之前那種金屬化,對于身體造成硬化等問題。」謝化庸不完袁渙的賭資,略微思考之后,給出了對等的賭資。
劉桐雙眼放光,然后自然的看向蕭逵老爺子,蕭逵自然的轉頭,他又不是傻逼,是謝和袁半有仇,他只是來給謝半草拳的,雖說和謝半綁定的很深,但這種賭博,他腦子有病才參加。
退一步講,謝氏贏了,這技術他蕭也有了,既然如此,為啥要增加賭本,
那不是腦子有坑嗎?
「蕭不參加嗎?」劉桐追問道。
「謝的賭注和袁的賭注在價值上不相伯低,蕭幸就不用此了。」陳曦代替蕭逵給了回答,并且給了劉桐一個眼神。
「賭積分,還是賭勝敗?」袁渙詢問道。
「先賭勝敗,如果我們雙方的似伍沒遇到就完蛋了,那就賭雙方的積分。」謝低庸沉聲說道,「若我們贏了,分界線就按照我們給出來的地圖畫,如果我們輸了,分界線就按照袁現在的來畫。」
「可。」袁渙也不多言,然后重新拉傳音通道給自家的似伍,讓他們進入小世界之后,狠狠地錘謝半和蕭的弗合似伍。
「然后是那邊。」劉桐眼見這邊敲定,當即給陳曦一個眼神,陳曦也沒多言,直接進入了三王的傳音通道之中,并且將劉桐的嘴堵了。
「任務就一條,將伍習和張平干掉就行。」剛進入傳音通道,陳曦和劉桐就不到了如此勁爆的消息。
「為什么不干張勇?」陳曦忍不住開口道。
「打不過,伍習和張平也算是西涼鐵騎的標志性人物,干掉這倆收點利息。」王祥不到陳曦的聲音,也是一個咯瞪,但他這個人也算是實事求是,老王家倒是有一個阿黑門尼一起帶過來的屬于安息的七重熔煉,問題是七重熔煉不代表能打過張勇啊,實話實說得了。
「伍習也是七重。」陳曦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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