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永遠不屬于自己的夢

要偽裝成一名教師，去一家擁有悠久歷史和光榮傳統的女子學院，教授一群純潔無暇、美麗知性的女孩子們，所謂的道德修養與人文精神。

就像是一頭大灰狼去教一群小羊羔素食的營養價值一樣。

就像是一個面部黑色素沉積量驚人的埃塞俄比亞提督去教一群來自歐洲的臨海小白臉如何能夠大建出貨一樣。

總之姬莉心中波濤洶涌翻騰，無數念頭劃過心頭，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

——你他媽在逗我嗎？

“……你確定你教得了這個？不會上課后五分鐘就被學生報警，然后被隔壁沖過來的圣職者和治安廳的條子叔叔亂刀砍死？”姬莉表情非常微妙，“要不要換一個課程？我覺得就算你教定向爆破，也比教這個合適……”

西格瑪傲然一笑：“定向爆破，是人文精神課程的一環——聽說過生活大爆炸沒有？爆炸是藝術，藝術來源于生活，所以，爆炸就是生活，而人文精神，則是來源于日常生活的總結與升華，并反哺生活，指引更好的人生……綜上所述，爆炸是人文精神的必要環節。”

“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姬莉面無表情道。“但你一定在胡說八道。”

“總之，你不必多慮。”西格瑪挺起了胸膛，傲然道：“別看我這樣。起碼的節操還是有的，既然我會暫時擔任她們的老師，就會對她們的未來負責！”

姬莉激烈地回應道：“……讓你去教她們，總覺得那群孩子就沒有未來了！”

“胡說！胡說！你以為我教不了嗎？”西格瑪大手一揮，作凌云之狀，宛如即將英勇就義的烈士，昂然道。“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生命每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時，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而羞恥，當他臨終之時。能夠說，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獻給了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為了世界的公理和正義而戰！”

“明明是很了不起的話，但從你嘴里說出來，好像就變味了……”姬莉的眼中寫滿了一百個不信服，“不行，我要去旁聽……警告你，你敢說什么奇怪的話。就吊起來打。”

西格瑪不屑一笑。“哼，隨便你，只要你有辦法說服校方。”

姬莉怔了一下：“你不說我還忘記問了。曼荷蓮女子學院的規矩很多，對男性教師的考核和監管更是要命，你是怎么說服校方的？用了什么陰謀詭計？”

“你看你這話說的，多難聽，什么叫陰謀詭計？”西格瑪哼了一聲，“當然是靠著財富的魅力、智慧的閃光、權勢的力量以及本大爺極高的個人魅力……”

“原來如此。靠著便宜老婆家的臭錢、自己那陰險狡詐的壞心眼、收割者和阿特拉斯的靠山以及沒臉沒皮的死纏爛打……”姬莉一本正經地點頭道，“你這四大絕技齊出。估計教皇陛下也要頭痛一番，區區曼荷蓮，自然老實了。”

“……你是不是昨晚被你媽和你妹妹虐得狠了，想在我這里找找平衡？毒舌程度上漲了三十個百分點啊。”西格瑪驚嘆一聲，然后解釋道，“簡單來說，曼荷蓮學院一位年高德劭的老教授家里出了點事情，要離校一段時間，他這一走，教學崗位就要空缺，恰好這段時間，學院的各位教師都各有任務，無法代課，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這位老教授大力推薦一位勇敢正直天資過人的少年英才來暫時代替他執掌教鞭……學院教務處的領導們研究了這位少年英杰的履歷，認真考慮了一下這項提案，覺得這事可行，于是通報理事長，理事長經過慎重的考慮之后，同意了這件事情，于是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走進曼荷蓮學院了。”

他說得很是輕描淡寫，好像往學院的領導層塞了一點錢就順利過關了，但從小在納爾遜長大的姬莉豈不知道曼荷蓮的底細？帝國西部的姑娘們夢寐以求的女性學府，帝國六姐妹學院中最璀璨的西部明珠，她的堅持和榮耀，歷史和底蘊，豈是金錢能夠撬動的？

姬莉思索了一會兒，隨即倒吸一口涼氣：“難道曼荷蓮學院的神秘資助者……”

“嗯。”西格瑪有些無奈地聳聳肩，“我覺得我這一路的游歷旅行，簡直要成為吃軟飯之旅了，他娘的，走到哪里都能碰上她埋下的棋子或置辦的產業……鳳凰商會簡直要把帝國滲透成破篩子了——對了，這件事情不要說出去。”

姬莉木然點頭，突然掃到了西格瑪眼中的一點郁悶憋屈，先是覺得奇怪，細細思索一下，隨即恍然大悟，忍不出笑出聲來：“我說規矩極多極嚴的曼荷蓮怎么輕易把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放進來當老師，一點都不擔心出什么事故，原來是因為這個啊……”

她越想越樂，完全無視了西格瑪那一張黑如鍋底的臉，捂住肚子狂笑道：“原來因為你是她們大金主的未來老公啊……噗哈哈哈哈哈，鳳凰商會的姑爺連妓院都逛不了，個人生活問題被其未婚妻管理得密不透風，自然沒膽子對女學生出手了，這并不可笑噗哈哈哈哈……”

西格瑪的臉色漆黑如墨，顯然是被戳中了痛處，發狠道：“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我告訴你，莫欺少年窮，今日我便是要用胯下大嗶——艸破這……”

這艸破蒼穹的大宏愿還沒發出。死靈法師的身后就響起了淡然的詢問：“您要干什么？”

死靈法師表情一僵，先是狠狠地瞪了姬莉一眼，然后瞬間變臉。帶著和煦溫暖的笑容轉過身來：“血影，好久不見了，你……”

話還沒說完，西格瑪就愣住了。

眼前的少女確乎是血影，但已經脫下了那一身毫無特色的灰色便裝，換上了曼荷蓮學院的校服，白色的襯衫。黑色的背帶裙，褶裙之下。一雙被白色過膝襪包裹著的雙腿纖細筆直，換上新裝的女孩兒面對著西格瑪的視線，雙手不自覺得抓住裙擺，想要遮住過膝襪和裙擺間露出的一片肌膚。她顯然有些窘迫：“果然有點奇怪吧……”

明明是年輕美麗的少女，明明處于生命中最美麗的時節，明明應該無憂無慮地飛揚青春，展示自己的美麗，但她卻選擇了一條遍布荊棘的修羅之路，以雙手沾染鮮血為代價，為素不相識的他人尋找幸福和救贖……她甚至不習慣這新衣新裙，她甚至不習慣自己現在的身份。

“確實，有點奇怪。”西格瑪點了點頭。血影哦了一聲，雖然不說話，但表情卻變得有些不自然。不知何時，她已經開始在意西格瑪的看法。

“主要是因為發型的原因吧……”西格瑪按住了血影的肩膀，輕聲道，“轉過來。”

血影乖乖轉身，然后發現自己的高馬尾被輕輕解開，一雙手穿梭在發間。靈活地梳理歸攏紅色的長發，令它們柔順地垂下。然后用發繩捆好。

又令一束秀發從額前垂下，遮住了臉頰上那道猙獰的傷痕。

血影伸出了手，輕輕撫摸著臉上那道兵刃留下的丑陋痕跡，輕聲道：“很難看嗎？”

“傷痕被戰士看做榮耀的勛章，臉上的刀疤會給人附加上一個‘兇神惡煞’的buff，會給膽小的人以一輪意志檢定，達成恐嚇的目的……道上混的兄弟們在收保護費時很有用。”西格瑪整理著血影的頭發，笑道，“但是對于一位女孩兒來講，這傷痕還是遮住比較好。”

整理完之后，死靈法師又按著血影的肩膀，將女孩兒正過身來，后退幾步，上下打量了一番，伸手凝結出一面冰鏡，笑道：“這樣的話，就可愛多了。”

“可愛……”血影咀嚼著這個原本永遠都不會屬于她的形容詞，望著鏡中的自己，就像在看一個不屬于自己的夢，在這個夢中，她不再有悲傷的童年，不再是圣殿的門徒，不再是高明的劍士，不再是冷血的殺手，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姑娘，有著自己平淡卻幸福的人生。

但她也清楚地知道，這只是一個夢，所謂的學生，所謂的可愛，只不過是為了完成任務的偽裝，當此事終結，她要繼續自己的使命，依然會像從前一樣，握緊冰冷的劍鋒。

不過……這一場夢，會成為彌足珍貴的回憶吧。

聽著西格瑪的稱贊，血影沒有害羞，也沒有高興，只是柔和一笑，輕聲道，“謝謝您。”

死靈法師愣了一下，搖頭笑道：“感謝的話說多了，這謝意就不值錢了，這謝謝二字，還是留著，等到我真真正正地幫助了你，再說也不遲。”

血影也微微一怔，隨即也點頭，眼中流露出一絲笑意：“我拭目以待，也同樣期待著，先生向我道謝的那一天。”

兩人相視而笑。

他們都有著堅定的心意，以及想要改變彼此的愿望。

若不是姬莉大聲咳嗽，驚醒了互相凝視的兩人，這兩個家伙估計還要繼續相對著傻笑下去——當然姬莉的理由是“我都快肉麻死了”，才不是有些氣悶和吃醋呢。

此時正午剛過去不久，三人選了一家安靜的餐廳，點了飲品，交換了一下各自的情報和情況，血影所料不錯，她背后的勢力已經給她安排了天衣無縫的交換生身份，今天下午就可以正式抵達班級，與她的任務目標會合。

直至此時她才說出她目標的姓名——妮娜.特斯拉。

這早在意料之中，西格瑪不動聲色，也說了自己的臨時代課教師的身份，血影露出了感激的神色——在殺手少女看來，西格瑪之所以費盡周折打入學院內部，完全是為了幫助她。

不過這種感激的情緒在西格瑪說出他的代課教程后，就有些不穩固了。

“道德修養與人文精神……”血影重復了一遍，望著西格瑪得意的表情，悄然轉過頭去，小聲道，“先生還是換一個吧，這個課程似乎不適合您。”

“怎么不適合了！”日，怎么跟姬莉一個反應，難道老子的三觀就這么不正嗎？

血影和姬莉試著勸了一下，但死靈法師明顯屬于那種犟驢脾氣的，咬定牙關不放松，血影嘆息道：“既然如此，我會監督您的，如果您說了奇怪的話……”

少女靜靜地望著西格瑪，也不說話，只是握緊了眼前裝著檸檬清茶的玻璃杯，一秒鐘之后，杯中的液體瘋狂地旋轉起來，那幾片檸檬幾乎在一瞬間就被混亂的水流撕得粉碎，完全與液體融為了一體——這威脅的模樣不言自明。

西格瑪睜大了眼睛，將“逃學翹課打老師”作為學院日常的阿特拉斯問題學生恬不知恥地作色道：“你想干什么？要打老師嗎？”

“只是糾正一下你的不正當言行而已。”姬莉也在旁邊附和道，“我也要去旁聽——別看我，我已經找好借口了！我跟學院的理事長有數面之緣，還能把我妹妹和家族搬出來，必要時請大教堂的主教出面說項……就說我放假回家，很關心妹妹的教育問題，想要來學院旁聽一段時間！要知道曼荷蓮學院致力于培養未來的女性領袖和帝國精英，我身為烈陽圣騎軍的代理團長，堪稱女性楷模，理事長肯定會會請我做一些演說，上一堂課什么的，只要答應了這個，就完全沒問題！”

“女性楷模……”西格瑪噗的一聲笑噴了，“你這家伙比我還沒有自知之明啊！”

鬧了一陣子之后，三人結賬完畢，離開餐廳，向曼荷蓮學院的正門走去。

占地廣袤的西部明珠近在眼前。

與其說是學院，歷史悠久的曼荷蓮更像是一座巨大的花園，橫亙主校區的兩座大湖由壯闊的瀑布連接，景色絕美壯闊，哥特式的校舍爬滿常青藤，象征著著深沉含蓄卻執著向上的求知精神，除了教學活動的校舍，劇院、餐廳、公園、小教堂等建筑也是一應俱全，宛如一座小小的城市，功能俱全。

在門衛處通報，出示相關證明，三人踏進了這座悠久的學園。

一名死靈法師，一名圣騎士，一名殺手。

來自死亡國度、光明教廷以及……圣殿。

在學園深處，一座鐘樓之上，褐發的女人凝視著走進學園的三人，發出了一聲譏誚的冷笑，就像是一只擁有絕佳耐心的獵手，看著她的獵物一步步走進陷阱。(

死神逃學日記 第二百九十一章 永遠不屬于自己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