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九十六章 我決定了

大門洞開，眾人似乎要為葉白和萬月娥創造一點相處的空間，兔子一樣的跑了，連嚴肅的帥千軍也不例外。

葉白看的面色黑了黑。

另外一邊，萬月娥顯然是個極有自尊的性子，察覺出眾人的心意，面上也露出尷尬之色，卻沒有立刻走近過來，或許是擔心被葉白傷的更深。

“……道友，陪我走兩步吧，我還沒有見識過尊雷山的風景。”

葉白就算性子再冷淡，再不解風情，再抗拒軒轅鐵心的身份，此時此刻，也無法快步溜走，終是道了一句。

萬月娥聞言，微一沉吟，輕移蓮步，走了過來。

精致的面龐上，掛著一抹略顯羞澀的笑意，對于這位曾經高高在上女族長來說，實在是很難得。

出了大殿之后，天色早已大亮，朝陽升起于東方，穿過重重禁制，灑下陽光，落在尊雷諸峰之間，金色的陽光，呈現出了明亮的紫。

遙望著山中蒸騰的紫霧，葉白目中大亮，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更不知道到哪里去。

山頂之上，只有二人，并肩而立。

一個高大筆挺，青袍獵獵，目光如神，一個身姿婀娜，黃裙飄飄。面容出塵，站在一起的時候，格外有種神仙眷侶般的般配感覺。

絲絲幽幽體香，從旁飄來，飄入葉白鼻中，令人沉醉。

“葉兄想去哪里？”

萬月娥問道。明月般的雙眼，清澈而又純凈。

葉白呵呵一笑道：“道友說了算，我哪里也不認識。”

萬月娥聞言，明亮的目光里，閃過調皮之色，笑道：“若我帶葉兄故地重游，會否有故意引導你的前世記憶覺醒，讓你覺得我在算計你？只會更加討厭月娥？”

葉白聞言，又是搖頭一笑。

“我從來沒有討厭過道友。只是單純的抗拒前世，害怕從此成為另外一個人。”

葉白幽幽說道，說完之后，凝視向萬月娥精致而又絕美的面龐道：“道友可否告訴我，當你覺醒了前世的記憶之后，你究竟是新魂族的女族長，還是遠古雷庭的唐深深？”

萬月娥聞言，悠然一嘆。眼中浮現出掙扎之色，最終道：“我并不想欺騙道兄。若你真的想知道答案，我可以坦白的告訴你，當我覺醒了前世的記憶之后，我的靈魂中，是遠古雷庭的唐深深更多一些。”

葉白目光閃了閃，沒有插話。

萬月娥凝視著葉白。聲音堅定道：“從我覺醒前世記憶的那一刻起，我就想放棄新魂族的一切，去找到你，和你一起回到遠古雷庭，救出宗主。”

這一眼。仿佛洞穿了葉白的靈魂。

二人四目相視，有無法言語的情愫冇流淌。

葉白雙目微茫道：“但你最終沒有那么做，還是留在了新魂族。”

萬月娥點頭道：“因為我的靈魂里，還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我這一世，也有要守護的人，也有未盡完的責任。不過從那時候起，我對新魂族的事情，的確冷淡了許多，連族中的幾位長老，都對我有不少不滿。”

“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是前世壓倒了今生，而不是今生壓倒了前世？”

葉白立刻問道。

萬月娥聞言，秀眉皺起，思索了好一會，才不敢確定般回答道：“或許是因為……前世的經歷更加刻骨銘心吧。”

葉白哦然點頭。

雖然連萬月娥自己都不敢確定，但葉白內心卻很贊同他的說法。前世記憶的覺醒，顯然只不是多了一段記憶，更在靈魂上，覺醒了某種無法抹去的烙印。

目光一抬，見萬月娥正用一種含情脈脈的目光看著他，葉白大感尷尬，心中十分清楚，這刻骨銘心的經歷，必定有著男女之情。

“道友，那就請你，告訴我一些關于軒轅鐵心的事情吧。”

葉白開口說道。

到了這里，葉白終于打算正視前世。

萬月娥豈能聽不出葉白心中的松動與轉變，頓時大喜點頭，這一笑，如繁花盛開，說不出的令人心動和心疼，仿佛終于等到了這一刻一般。

遁光生于腳下。

二人破空而去，一邊徜徉于尊雷山的山水之間，一邊閑聊著過往。

此時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修士，見到這一幕，暗暗松了一口氣。

時間過的飛快，轉眼就是大半年。

遠古雷庭的一干星空修士們，奔波于各處，將守在外面的靈山寶地里的修士，一起撤了回來，并且依照葉白的吩咐，在那些靈山寶地的大門外，豎下了石碑。

而在大海上，那些試圖瓜分了尊雷星的勢力，也從各個渠道里，得到了遠古大陸的消息，蜂擁而來。

這一日，一只長達數百丈，鷹頭鳳身般的青色怪鳥，攜帶著浩大的風雷之聲，來到了孤鷲之前曾經負責守護的什剎湖上空。

青色怪鳥寬闊如廣場的背上，屹立著二三十道身影，個個氣息不俗。

領頭的修士，是個背負著雙手的白袍青年，此人生的頗為英俊，身材高大，膚色白皙，斜飛的眉毛，高高的鼻梁，只是一對瞳孔與眼眶不呈比例，看起來格外的有些小，仿佛永遠凝縮著一樣，透著股子令人毛骨悚然的邪異之氣，再加上嘴角掛著一個獰笑，更令人感覺到他的不好惹。

此人的境界，也已經逼近了星空大圓滿。

俯視著下方那塊刻著大字的石頭，白袍青年哈哈怪笑了一聲，不屑道：“連星主修士都沒有。還敢放此狂言！”

話音落下，此人隔空單手一拍，一只銀色的雷霆掌印，飛射而出，筆直轟在大石上。

石碑頓成齏粉。

大笑之聲響起。

“一看便知，是軒轅鐵心的口氣。我現在都能想象的到他說這句話時，令人討厭的冷酷自大的表情，好像遠古雷庭還是通玄雷主所領導的顛峰時代一樣。”

又有人張口說道，聲音里帶著唳氣，說話的修士，站在白袍青年的身后，似乎地位只比白袍青年低上一些，有著星空后期的境界。

中年人模樣的男子，似乎極重儀表。一身錦袍，頭發打理的整整齊齊，以一根金色絲帶扎著，瘦長的面孔上，掛著一個高傲的表情。

二人身后的二三十三，也大多神色或是張狂，或是不屑。

“遠古雷庭元氣大傷，能夠瞞的了誰。既然他們不要，那就破開這里的陣法禁制。這處什剎湖，歸我們御雷世家了！”

白袍青年再喝了一聲。

“是！”

眾人整齊應是，掠下鳥去。

類似這樣的景象，幾乎發生在大半被遠古雷庭放棄的靈山寶地里，其他星辰來的勢力，以一個飛快的速度。瓜分著遠古雷庭的地盤，卻沒有出現鐵旗之前猜測的拜山景象。

很顯然，遠古雷庭的虛實，果然通過各種各樣的渠道泄露出去了，至于何時真正開始瓜分起尊雷山。就很難說了，畢竟尊雷山上，有著重重禁制陣法守護，而且若把遠古雷庭的人逼到自爆，大家都得玩完。

而此時此刻，在不遠的尊雷山中，葉白早已經結束了和萬月娥冇，在外看來，似乎是道侶般的東游西逛。

萬月娥是個極其堅強獨立的女性，介紹完軒轅鐵心的生平，便沒有再多纏著葉白，任由葉白自己去決定，而她則是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小南峰上，或是修煉，或是教導葉薔葉薇。

遠古雷庭雖然是雷修為主，但其他元氣的法術神通的收藏與心得，也是不計其數，更何況進階離塵之后，修煉的仙訣仙術，早已沒有那么多的元氣限制，以葉薔葉薇的地位，當然沒有什么限制。

軒轅剛早就傳下話來，藏經閣里的仙訣仙術，任由她們閱讀。

二女已是如此，葉白更不用說，不過葉白至今也沒有進過遠古雷庭的藏經閣，在開啟前世的記憶之前，他都不準備從遠古雷庭取任何機緣。甚至葉白還悄悄叮囑兩個女兒，不可貪婪多取遠古雷庭的東西，自尊之強，可見一斑。

但要不要開啟前世的記憶，這個決定，終究要下。

這一日，帥千軍正在處理著門中事務，得到稟報，葉白過來找他。

“鐵心，何事找我？”

到了僻靜處，帥千軍隨口問道。

“千軍兄，我已經決定了，請你幫我開啟前世的記憶之門吧！”

葉白凝視著帥千軍，輕聲說道，目光復雜，卻很平靜。

開啟前世記憶！

葉白終于做出這個決定。

做出這個決定，并非心血來潮，更不是要貪圖遠古雷庭的什么，事實上，從葉白第一次知道前世的時候起，就開始面臨這個困惑。

好奇。

抗拒。

逃避。

最后到面對。

葉白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經歷著掙扎，而最終，他選擇了開啟。

這段時間里，葉白從萬月娥的口中，了解到了關于軒轅鐵心極多事情，或許前世的靈魂，真的對今生有影響，軒轅鐵心與葉白，竟是如此相似的兩個人，甚至都領悟了毀滅之心，只不過軒轅鐵心比葉白走的更遠，已經毀滅見獨了。這一點，星母當年，也曾隱約對葉白提過。

而他殺伐之重，比起葉白，也還要強烈的多。在星主，彼岸修士輕易不出的年代里，軒轅鐵心所率領的遠古雷庭修士，搶盡了風頭，是雷星域里最耀眼的存在之一，只有其他五大勢力，和另外的有限一些修士可以媲美。

在聽到軒轅鐵心的經歷之后。葉白又思考了數月，自信自己這一生，過的同樣刻骨銘心，絕不會輕易疏遠，拋棄，遺忘了這一世的愛恨與責任。最終才做出了這樣一個決定。

一青一白，兩道遁光，齊頭并進，在紫色的云霧中穿梭。

“鐵心，你愿意開啟前世的記憶，我真的很高興。老師和深深若是知道，必定也要高興壞了。”

帥千軍笑著說道，方正面孔的眉宇間，泛著興奮之意。

葉白微微笑了笑。

帥千軍面色稍正道：“不要我仍有幾樁事情。想要提醒你。”

“千軍兄請說。”

葉白點了點頭。

帥千軍微一沉吟道：“若說搜魂之術，是你主動讀取其他人的記憶，那么開啟前世的記憶，便相當于強行將另外一個人的記憶，灌注到你的腦海里，與搜魂之術，正好相反，其中的過程里。伴隨的痛苦，比起搜魂。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葉白點了點頭，這一點，他已經有所準備。

帥千軍接著道：“這另外一個人的記憶越多，這個過程越長，伴隨的痛苦也越強烈，你的前世已經是星空大圓滿的境界。修行了極多年的時間，記憶量可想而知。你這一次開啟前世的記憶，需要的時間，不會短。”

葉白再次點頭。

帥千軍再道：“點醒前世記憶的這個過程里，容不得半點反抗。你既然已經決定了，中途就再不可回頭，否則若是你中途誕生了抵抗的念頭，前世的記憶，說不定會對這一世的記憶，產生不可想象的沖擊，令你處在失憶的狀態中。到那時，麻煩就大了。”

葉白又一次點頭。

帥千軍思索了片刻，突然一笑道：“這最后一樁叮囑，就是好事了，我聽說也你領悟了毀滅之心？”

葉白再次點頭。

帥千軍道：“你在前世，也是領悟的毀滅之心，并且已經領悟到毀滅見獨的境界，若是開啟記憶的過程順利，有一定的幾率，令你達到毀滅見獨的境界。”

“還有這等事情？”

聽到這里，葉白眼中，閃過精芒。

帥千軍笑道：“只是可能，未必一定可以。”

葉白問道：“為什么不是一定，我煉制分身的時候，我的分身得到了我的記憶，立刻就能領悟我所領悟的意境，意境之心和道心轉輪。”

帥千軍聽到這個問題，兩條濃眉微微皺了皺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也并不十分清楚，和你一樣情況，并且開始前世記憶的修士，也有一些，我曾詢問過幾個，他們有的領悟了，有的沒有。”

“照我估計，還是看資質和心性，畢竟兩世的資質是不一樣的，這段經歷，可以令前世領悟，但未必可以令這一世領悟，因為兩個人的修道天份，性格和對世情，對人心的理解與洞徹，都是不一樣的。有些方面，甚至可能是相背的。道心低的層次，領悟起來簡單，層次越高，領悟起來越難。”

葉白微微點頭，不得不承認對方說的有些道理。

從這個層面上說，寶茶道人反而占了一個先天的優勢，那就是他曾失去海量記憶，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可說是一片空白，所以才能像鏡子一樣，清晰的反應出葉白領悟的意境，并且被自己領悟。

“不過照我看，你領悟的幾率還是很大的。我聽說過你這一世的事情，資質自然不用說，最難得的是，你和前世的心性，也十分相象。”

帥千軍又補充了一句。

葉白微微點頭，心中不免產生幾分期待。

沒一會的功夫，二人就到了葉白如今居住的通幽谷。

事實上，遠古雷庭里，擁有點開他的前世記憶手段的，只有三人，分別是軒轅剛，萬月娥和帥千軍。

之所以選擇帥千軍，而不是另外兩人，是因為葉白擔心自己在覺醒了前世記憶之后，突然之間，會不知道如何面對軒轅剛和萬月娥。

而帥千軍多少好一些，安全方面，自然不用擔心。此人若是有問題，根本不會得到軒轅剛如此看重，更不要說他在那場尊雷大戰里，拼死保護大大小小了。

進到房中，打上禁制。

帥千軍凝視著葉白，突然道：“我好象忘了問你一件事情，你真的打算領悟毀滅見獨嗎？若是領悟毀滅見獨，以后就只能朝著毀滅之路上走下去了，再也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聽到這個問題，葉白沒有多想，微微點了點頭。

除了毀滅之外，他還有重生，吞噬，磐石，自由和至情。

在很久以前，葉白就想過這個問題，六樣意境之心里，他比較偏向的是毀滅，至情，磐石和自由，而如果只能選一個的話……

“這個問題，我已經想過很多次了，我早就決定好，要在毀滅之路上，走的很遠很遠，直至踏上永恒，我要用最強的毀滅之力，來守護我所愛的人，來開辟我要前進的道路。”

葉白聲音低沉下來，一雙虎目里，也泛著異常復雜的神色，眼前仿佛閃過一張張面孔。

月龍道人，已經至情見獨。

紀白衣，九成是無情見獨。

季蒼茫最有可能是砥柱見獨。

其他認識的前輩老友，也大多可能是不屈之類，聽起來正面的道心，行事也如道心一般，光明而又堂正。

但這世界上，不只有陽光的那一面，還要有人去做那黑暗的那一面。

葉白從來不是一個完美到人人稱贊的修士，他不介意背負上一個劊子手的罵名，去堅持自己的理念，行血腥而又骯臟的殺戮之事，就像當年北伐魂族之事一樣，的確殺了很多無辜的魂族，但卻為海風星的人族，謀了長久的太平。

“我決定了，就是毀滅！”

葉白再道了一聲，目光堅定起來。

帥千軍微微點頭，最后道：“鐵心，你的前一世，是因為你的母親云桑仙子之死，狂性大發，最終領悟毀滅見獨的，若是你還想再次領悟毀滅見獨，到了這一段記憶開啟的時候，一定要格外注意，雖然你覺醒記憶之后，以后想什么時候回想，就什么時候可以回想起來，但這第一次的想起，對道心的觸動，必定最大！”

葉白點頭同意，人已經盤坐到了床上，閉上了雙眼。

“開始了！”

帥千軍身上氣息大起，掐了一連竄復雜的手訣之后，才指尖一點，射出兩道金色的光芒，直入葉白眉心而去。(仙路春秋 第一千八百九十六章 我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