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雖千萬人吾往矣

雅克從未見過船長如此的“失態”。

他不知道那艘帆裝奇怪的船有什么特別……不過當他想起，東印度公司的通緝令上，說陸遠是來自“遠東的奴隸”時？雅克恍然，難道那就是船長說過的，世界上最偉大帝國的海船？來自船長的家鄉？

“大…明…”他發音古怪的重復了一次，拿起望遠鏡想看得清楚一些！

“上帝啊！”雅克拿著望遠鏡，一副喘不過氣來的樣子呻吟著，“船長，你必須看看這個！”

當陸遠再度拿起望遠鏡時，同樣被震驚的張開嘴巴。

他從望筒之中看到的，已經不再是孤零零的一艘大明福船——在那艘福船的身后，無數的魚肋骨船帆正逐漸的從視線的盡頭聳立起來，像森林一般壯觀的鋪滿了海面！下午的陽光還清澈，大海還湛藍，可在艦隊來的方向，一片片龍翼般的船帆驕傲的舉起，像烏云般遮擋住視野中的蒼藍天際！

遠洋的福船少的會豎三根桅桿，多的能豎七八根桅桿！陸遠根本無法計算，那邊到底有多少條福船戰艦，才能如此的遮天蔽日！

這真的是華夏的海軍？這是大明帆船？！現在可是十七世紀，歐洲的強盜們在海上隨心所欲的世紀！然后竟然有一支非常強大的大明艦隊君臨了加勒比海？！你欺負我歷史學的不好嗎？

陸遠忍不住傻乎乎的揉了揉眼睛，是不是哪個穿越者走錯了片場？！盡管他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一腔熱血更是沸騰得。幾乎要從嗓子眼兒里噴出來！僅僅是看著眼前的景象，陸遠就不知不覺間熱淚盈眶！那顆已經屬于穿越者的心。也在不甘心的震顫著。

海洋強國？我一定是喝多了朗姆酒，我一定是在做夢……

可尼瑪我就是在做夢。也請讓我做的久一點啊！！

“是追擊戰！東印度公司的遠東艦隊…他們是在逃跑！我發誓從來沒見過那么大的船！那上面的火炮……根本數不清楚！對面的英國人不是來堵截我們的，他們……應該是為了向我們身后的追擊艦隊求援的！”

“說的沒錯……雅克。”陸遠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他看到的要更多。

那艘緊緊跟在遠東艦隊后面的福船，陸遠原本以為，是一艘跟著遠東艦隊的尾巴來到歐洲的明朝商人。

可當桅桿叢林露出大半，眼睛可以清晰的分辨整個艦隊的排列形態之后，陸遠的副腦迅速的分析出雙方的姿態，得出最適合的結論。

那艘追的最近的福船，分明是大明艦隊突前的游騎兵。一把游曳的尖刀！她不斷的調整著航向，就像是在蓄力的猛虎一般，在等待著破綻發動沖鋒，將遠東艦隊狠狠的撕扯一大塊下來！

而在逃跑的艦隊，將不得不在兇狠的撕扯之后，一次又一次的選擇斷尾求生。然后看著后面狼群一樣的大艦隊沖上來，將與主艦隊切斷的部分撕成碎片。正因為有著后面大艦隊的虎視眈眈，僅僅一艘福船船，才能逼迫得整個遠東艦隊如此狼狽不堪！艦隊現在已經完全失去了隊形。速度快的船不顧一切的沖在最前面！而船堅炮利的十幾條大船則始終抱團，剩下那些不夠強大、速度又慢的船，就成了整支艦隊割肉飼虎、斷尾求生的炮灰。

如果他們敢豁出去拼掉這艘福船，那付出的代價將是英東印度公司遠東艦隊的全軍覆沒。

直到船身都露出地平線。陸遠才清晰的看清楚雙方的實力對比！大明的艦隊大約有五十幾艘大船，數量上其實和遠東艦隊相當，但是排水量全部都在千噸以上！是對方大船的一倍以上！

陸遠根本無法想象。什么時候大明有了這么好的造船技術？那些福船并不是陸遠印象中的中國福船。從帆裝上看，魚肋骨硬帆既是縱帆也是橫帆。本來就很靈活。可這些帆船又在魚肋硬帆之間，又拉扯了層層和百慕大帆的式樣幾乎一致的三角軟帆。這讓船只幾乎達到了風帆時代的最佳效率！

要知道這種船帆，在加勒比海也是剛剛流行起來。

而且船底也改良了福船傳統的三角船底，吸收了歐洲“u”型船底的長處，或許還有寶船傳承下來的設計？總之排水量遠超陸遠見過的福船。她的下方更設有浪板，這讓船在大洋行駛更加平穩，也能承載更多的火炮。看那每艘側面密密麻麻的炮口，至少都有80以上的重磅火炮……

陸遠忽然強迫自己放下了望遠鏡。

他用手夾著面頰，用力的拍了幾下，“混蛋！”

“我剛剛想起來，這居然跟我以前心里yy的一模一樣？！”陸遠呵呵的笑了，他把手里的望遠鏡往邊上一丟，高聲的對著天空喊著，“科莉布索！你居然敢試圖影響我的心靈？你也太小瞧一位魔法師的力量了！”因為被欺騙了純真的感情，而惱羞成怒的陸遠，絲毫不顧及主神扣分的提示！他的手指舞動，撕扯著大片奧術的光輝，籠罩在自己的身上，隨即對著青銅戒指大吼出關鍵的詞匯——“防護混亂！防護邪惡！”

防護混亂/邪惡/善良/守序：防御和豁免檢定2，反擊精神控制，將元素生物和異界生物阻擋在外。

路遠的身上接連爆出紅色和白色的光環，引起下面船員的一片驚呼聲！第一次全力以赴的施展，盡管是低級法術，但現在的陸遠周身環繞著奧術的光輝，看起來宛若神祗降臨塵世！他的聲音更是像雷霆一樣滾過甲板。讓那些尤其是黑人的水手瑟瑟發抖。就連雅克都敬畏的低下頭，不過他早已經是陸遠的崇拜者。倒沒有受到太大的沖擊。

由于施展出的奧術力量遠遠超出一環法術的藩籬，陸遠引動的巨大魔力甚至在他身體的周圍。形成了一曾短暫存在的乳白色蛋殼。澎湃的規則力量降臨在陸遠的意識和精神的世界，瞬間滌蕩清掃，將任何不屬于陸遠自身的情緒和感情統統剝離出去！！！

科莉布索！看到了嗎？！這就是我給你的答案！

然后……風兒還是那么吹，天兒還是那么藍，前方的大明艦隊還是那么妖艷……為什么……什么都沒有發生？！

啊咧……難道說……這一切居然是真的！？

陸遠一下子跪了。

一直以來，陸遠其實都將這個世界看成僅僅有加勒比海那么大而已。

至于歐洲啊、大明啊，就好像是一個遠在天邊的概念一樣，知道就可以了。雖然大明那邊生活著無數和自己一樣，黑頭發黑眼睛的華夏人。可是那是和自己毫無關系的世界，在陸遠的心中，就和博德之門世界的卡拉圖一樣，永不可能到達的背景而已。

可是自從遇到大明來的林北轅之后，大明這個詞匯，似乎就漸漸的從一個遠在天邊，和自己說著同樣語言，有著同樣淵源的異次元國度，逐漸變成了和自己的生活聯結越來越緊密的概念。

直到現在。大明朝由五十幾艘千噸船組成的遠征艦隊，居然就那么升起魚肋骨船帆！飄搖著黃色的龍旗！遠征一萬海里！出現在了陸遠的面前……

這一刻，陸遠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哭。

當陸遠看到兩大艦隊集群的時候，他們顯然也看到了孤零零的、漂泊在航道上的“瑪利亞號”。這艘小船像是嚇傻了一般。筆直的向著東印度公司的艦隊撞了過去。

遠東艦隊怎么可能懼怕一艘小小的海盜船？他們張牙舞爪的向著這個方向，筆直的沖過來。

而他們身后的那艘大明帆船，稍微搖擺了一下姿態。依舊固執的以脫離自己艦隊的姿態，追擊在遠東艦隊的身后。既然看到了一艘西式帆船停在航線上。他們應該也考慮過還有更多的船才對。

“這樣蠻干，是要吃大虧的！”陸遠哀嘆了一聲。他再度沿著主桅桿向上攀援，直到單腳站立在了桅桿的最上端！陸遠似乎為了證實心中的某些不切實際的猜測，他將臨時制造出來的一對旗子拿了出來。

陸遠對著大明船的方向，打出了標準的旗語——“前方，埋伏，減速！”“前方，埋伏，減速！”“前方，埋伏，減速！”……陸遠一遍遍的重復著，發送著強烈的警告訊號。

他這個時候，已經撤去所有的偽裝，露出徹徹底底東方人的面孔！他相信只要對面的人在望遠鏡中看到了他，一定會相信他說的話！至少也會更加謹慎一些。

可惜，當陸遠一遍遍徒勞的發送信號時，那艘一直突前游曳的福船，忽然從船上伸出十八根長漿！她的速度不減反增，極其冒險的向著遠東艦隊側翼，一個細小的縫隙沖了過去！不知道受了什么樣的刺激，一直還算穩妥的福船，此時居然選擇險到極點的單船切入！

“果然看不懂么？”陸遠失望的收起了手里的旗子，他新換上偽裝，躍下桅桿。“保持航向！我們準備大干一場！戰斗吧！奴隸們！”

陸遠大吼大叫著接過指揮權和輪舵，他駕駛著船只，同樣筆直的向著東印度公司的艦隊猛沖了過去！他的船員們無論是忠誠的，還是有二意的，此時都不得不聚集在他的周圍，組成了陸遠的利劍。

遠東艦隊已經近在咫尺，陸遠的眼睛如同鷹隼般捕捉到一個縫隙，他毫不猶豫的對沖過去！

就算是魚死網破，他也要把自己那個不知名的同鄉救出來！然后狠狠的給他一個耳光，居然不聽勸阻，自不量力的想用一艘船去挑戰對方的一個艦隊！

你是在作大死么？！

他沒想過，自己現在做的事情，和對方又有什么區別？！

原本從三個方向包抄過來的英國艦隊，這個時候，卻不得不向著一個方向靠攏聚集起來，重新按照船只的情況排列。他們的目標是調整成一條雙行的戰列線，可是看現在的天氣，“影子總督”奧德里奇甚至覺得自己用上一整天都未必能夠做到！

一星級戰列艦“奮進號”是他的旗艦，而現在……他一臉陰沉的離開艉樓之后，僅僅下達了調整戰列線的名義，就將自己關在船長室里不出來。圣胡安的總督彎著腰守候在船長室外面，汗水滴滴答答的順著衣服往下流，可是他一動不敢動。(守望黎明號 第九十九章 雖千萬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