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走向終點的人們 四

每個人都宣稱，自己就在現場，并看到了史詩般的一幕，英雄的誕生從未像此刻這般激動人心！圍觀的人們都在歡呼著，簇擁著海姆騎士團和緊隨其后的神殿軍團，向著焰拳駐地緩慢涌去。（ 當鐵閘如同詩歌一般升起時，守衛的鐵王座衛兵們同樣崩潰了，他們大部分是當地人，是聽著歌頌博德安的詩歌長大的一代人，甚至幾代人。這詩歌對于他們的影響，堪比神明的教誨。因此他們丟下手里的武器，悄悄的混進了圍觀的市民中，裝作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

安其羅都森帶著剩下的士兵，最先撤退下來，向著焰拳的駐地搶先跑去。

雙方都在想著怎么爭取焰拳的支持，這一方面，安其羅都森還是有把握的！他已經在里面安排了整整兩天時間，焰拳的大部分指揮官都已經被解除的職務，關了起來，現在各個關鍵崗位上都是他的人。

所以當他到達焰拳的總部，看到守衛的衛兵還是鐵王座的人時，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沒來晚！這次贏了！

“給里面的人發信號！推開大門！我們需要馬上備戰！內戰開始了！”安其羅都森大聲的喊著，跟隨他的士兵稍微恢復了一些士氣。是啊，只要博德之門最大的武力，焰拳軍團站在我們這邊，我們沒有失敗的理由！

大門打開。可安其羅都森想象中的，那整齊排列好的方塊陣型，大聲、整齊的敬禮，等著他檢閱的場景并沒有出現。

僅僅有一個人，在下午的陽光里，站在門內。

刺眼的陽光，讓他看不清那人的樣子，只是從鎧甲的式樣可以判斷，這是一個焰拳的軍官。

“是來報信的么？”安其羅都森向前走了兩步，終于看清楚了他的樣子。

史卡。焰拳的副指揮官。維軍官的養父，在最長一夜遭遇刺殺、生死未卜的史卡，居然出現在焰拳的軍營！他穿著全套的焰拳制式盔甲，眼神冷漠的看著安其羅都森。從他身后的陽光里。走出越來越多焰拳的軍官……他們都是曾經被安其羅都森囚禁的人。

安其羅都森渾身發冷。他的心向著無底的深淵沉了下去。

彷徨的打量了一下四周，滿嘴的苦澀！剛剛……他還以為贏定了！他后面跟著的人也一個個目瞪口呆，士氣再度低落下去。（ 已經無需解釋，完了……一切都完了……！

史卡沒有說話，也沒有派人去追趕，僅僅是靜靜的站在那里，目送著他離開。

史卡還記得，兩天前，當劍與玫瑰冒險團帶著重傷的他拜見伊爾坦大公爵時的情景。

伊爾坦大公爵滿臉病容的躺在床上，在臥室里接見了他們。

他像一個真正祥和的老人那樣——談起自己的病時十分坦然，笑看生死的坦然；看到劍團收集的，關于鐵王座的證據時非常憤怒，表示一定會全力支持他們，讓正義得以伸張；認出史姬后親切的開玩笑，讓她無需擔心父親的事情，關于安塔死亡的消息都是謠言；對于史卡的重傷十分震驚，堅決的讓他留下來，說出了“拼命也會保護”史卡這樣的話來，讓史卡熱淚盈眶。

最后他表示他收到消息，鐵王座的高層將在燭堡聚會，商量進一步的陰謀。他需要有人去調查，可是他現在的情況……于是劍團的各位主動請纓，隨后接過伊爾坦大公爵贈送的燭堡門票（燭堡需要上交珍惜的書籍才能進入）離開了港務局官邸。

劍團離開，史卡坐在邊上的躺椅上不言不語，他后背受傷無法移動，所以就盯著自己的腳尖兒，就像看珍惜動物一樣專注。

直到，伊爾坦大公爵直接坐起來，史卡這才注意到，當伊爾坦大公爵躺在床上蓋著被子時，身上居然還穿著鎧甲！

伊爾坦大公爵拿著一塊濕毛巾，幾下擦掉了自己的“病容”，然后從床下摸出一瓶烈酒來，一口氣喝了大半瓶。

“喝么？”他問道。

“我從不喝酒。”史卡的語氣并沒有什么變化，盡管他臉上“感動的淚水”都還沒干透。

“無趣的男人”，伊爾坦大公爵低聲說了句，一仰頭，將剩下的酒全部倒進嘴里。“知道他們接下來會怎么樣？他們會順利到達燭堡，然后看到瑞塔等鐵王座高層的尸體。也許是他們殺的，也許是別人殺的，是知道呢？這不重要。因為沙佛洛克一定會為他們安排好的。他們必然會被當做兇手抓起來，然后……等到沙佛洛克當上大公爵，準備開始戰爭時，他們就是沙佛洛克成為鐵王座領袖時的祭品！

報仇，多好的理由？這就是政治！史卡，骯臟的政治！安塔銀盾就是趴在最后面的那只老蜘蛛，而我和沙佛洛克？都是棋子而已。（ 史卡沉默的搖頭。

“不想問點兒什么？你為什么要讓我去送死！我是那么的忠誠！之類的……”最后兩句話，伊爾坦大公爵模仿者女人說話聲說出來的，頗有搞笑藝人的潛質。

“在等您說。”史卡雙手搭在自己胸前，十指互相交叉，語氣平靜的說道。

伊爾坦大公爵停下來，仔細的觀察著他的表情。看到他確實沒有什么憤怒的表情，也沒有什么不滿、憎恨之類多余的情緒時，滿意的點點頭，“確實成長了不少，你已經有資格當我的接班人了。史卡，你跟著我二十年了，那你知不知道，什么才是衡量焰拳大公爵的標準？”

史卡無言的搖搖頭。

“是命硬！”大公爵斬釘截鐵的自己回答道，“指揮啊、戰斗啊什么的，有個中等評價就夠了！永遠能找到更好的手下可以托付。決定焰拳大公爵的。還是誰能活下來。就是這么簡單！你要是因為今天的危險而憎恨我，那你就是不合格的！我寧可去培養安其羅都森，都不會再選擇你。你知道當年的時候，我經歷了多少次險些死亡的危險？！我自己都記不住！現在說起來。有些是靠算計、靠實力躲過去。有些單純的就是運氣好！所以我命硬。我可以當幾十年的總指揮。”

老人停止了宣講，在史卡面前重重的坐了下來！“說，想要什么？作為你活下來的獎勵。我和銀盾的游戲，你也可以分些好處。”

“我要去第三隊”，史卡想了想說道，第三隊是他起家的分隊，“還有那個安其羅都森，我受夠他了，您換個人。”

“好”，伊爾坦大公爵注視著史卡，毫不掩飾他的欣賞。不怨恨，有分寸，但又不會姑息自己的對手，這確實是個值得當接班人培養的年輕人！可惜啊，他在內心里搖搖頭……對于馬上要獲得新的壽命的自己來說，接班人是最不需要的東西，等到史卡老死時自己還精力充沛呢。不過史卡這么好用的工具，當然不能舍棄掉。

史卡的目光似乎一直在盯著什么看？他順著目光看過去，欣然一笑，史卡居然一直看著他手上的那枚，代表大公爵權柄的戒指。

“想試試么？”伊爾坦大公爵抬起手，毫不在意的說道。

“這！真的可以么？！”伊爾坦大公爵很滿意的看著史卡震驚的表情，嗯，看來這次的生死也激發了他的野心啊！有野心好，有野心的年輕人更加容易控制——反而是史卡原來那副“無欲則剛”的樣子，更加讓他頭痛。（ “試試好了，不過是一枚戒指。”他有些開玩笑的摘下戒指遞給史卡，說了句，“我伊爾坦大公爵，正式任命副指揮官史卡擔任焰拳大公爵一天時間。”

史卡手足無措的擦著手，又試圖支撐起身體，直到伊爾坦大公爵提醒他，才小心翼翼的雙手接過戒指，然后將它更加小心的戴在左手上。戒指是一枚紅寶石的印璽戒指，用紅寶石做戒面，似乎是北地的固有傳統。戒指戴上去，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因為史卡知道，戒指本身其實只是一種契約的憑證，真正有效的是契約的本身。如果沒有剛才大公爵隨口的任命，這枚戒指大約會直接夾斷他的手指。

僅僅戴了一小會兒，史卡就覺得渾身別扭。他立刻將戒指摘下來，用一塊絲綢的手帕擦拭干凈，然后不顧扯開傷口，雙手捧著遞還個給了伊爾坦大公爵。伊爾坦滿意極了，他甚至于覺得如果史卡始終這么識趣，他不介意讓他一輩子坐在副手的位子上！

他用一種略帶著矜持和隨意的動作，將代表身份的指環重新的戴在手指上——安塔銀盾在他面前表演過很多次，那種天生富貴般的隨意和修養，總是讓他羨慕嫉妒恨。要知道為了在人前展示一下，他私下里對著鏡子不知道練習了多少次！今天終于有了施展的機會！

戒指怎么變輕了？酒……很好喝，好想繼續……喝酒啊？天花板……天花板……呵呵呵。

愚笨之戒：“訓練者”

這物品通常是用來懲罰大意的法師，但事實上它原先是用來讓配戴者增進人性。那法爾的師賀葛諾林常常將這個戒指送給他底下最厲害且最自私的學生。那些學生通常會驕傲地以為這個戒指是自己優異表現的獎勵，而不知道這個戒指其實是一個教訓。

數據資料：

智力：變成3

智慧：變成3

特殊功能：讓佩戴者變成弱智

史卡看著伊爾坦大公爵。被偽裝的戒指逐漸變成了一個癡呆的老人……他眼中閃爍著悲傷和不忍心，可是他的手卻牢牢的抓在椅子把手上，狠狠的抓緊，不讓自己沖過去。

“你不明白，大公爵。”史卡支撐著自己，緩慢的向伊爾坦大公爵移動過去。“我一直以來，都把你當父親一樣的崇拜！你處事公正，你壯大焰拳，你不止一次保護了博德之門。即使你派我去送死，我也沒有怨恨過你……”

他的眼睛不斷的落下淚滴。掉在他匍匐著爬過的地面上。不顧傷勢的堅持。他終于爬到了伊爾坦大公爵的腳邊，大公爵好奇的看著他，癡癡的笑著。“可能覺得我很傻。也是，如果不是看到那些資料。我真的無法相信。那些會是你做的！”

史卡顫抖著伸出手。輕輕掀開了伊爾坦大公爵的褲腳，那里有一道淡淡的傷疤……

史卡顫抖到無法遏制，但最終。他還是擦干眼淚，將一枚細細的針刺在伊爾坦大公爵的腳踝上。

當他受刺昏迷之后，他感覺到自己的靈魂似乎受到了某種召喚。

當他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出現在一個房間里，一個什么都沒有，非常怪異的白色房間。在那個房間的墻壁上，他看到了讓他震驚的一幕——居然是年輕的大公，伊爾坦正在說話，看著他的焰拳制式服飾，他似乎還僅僅是一名中隊長！？看了一會兒，作為伊爾坦大公爵的崇拜者，他當然立刻就明白了，這是伊爾坦大公爵在北地抗擊獸人的一幕。對于這些事跡，史卡耳熟能詳！他簡直清楚其中的每一個細節！伊爾坦大公爵率領自己的小隊守著山口苦戰，最后殲滅了全部獸人，而他們也付出了小隊人員全滅，伊爾坦大公爵身負重傷的慘重代價！

或許這個是神跡？讓我穿過時間，欣賞到伊爾坦大公爵的英姿！于是史卡決定安心的欣賞。

可惜，很快，他就跳了起來（靈魂狀態，完全健康）！他在房間里大吼大喊著，扯淡！騙人的！惡魔的把戲！

因為墻壁上出現的情景，根本就和他知道的完全不一樣！伊爾坦大公爵利用隊友，將獸人們誘進了巨人的領地，隊友和獸人都被巨人全殲！最后，他自己選了一個不高的懸崖跳了下去，卻意外摔斷了五根肋骨……

然后是時間飛速前進，伊爾坦成了副指揮官……他暗殺了指揮官公爵……他借助報仇成為了新的焰拳大公……他收養了前大公的孩子……他給孩子取名字叫史卡……

那一道腳踝上的刀疤，就是前任大公臨死前留下的，相信除了伊爾坦大公爵，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一樣樣，一件件的事情，每次重大事件，其實背后都另有目的，史卡覺得自己徹底麻木了。

等到他的靈魂離開那個房間是，他已經徹底的被說（xi）服（nao）了——伊爾坦大公爵才是整個城市，整個焰拳最大的毒瘤！必須除掉！如果不能寄希望于任何人，那就讓我來！

無論他人誤解也好，仇恨也罷，只要是還熱愛這個城市，熱愛焰拳的人，最終還是會和我走到一起，不是么？！

當他在身上找到了這兩件安妮留給他的裝備和一封信，裝備是“愚笨之戒”和一根毒針，信上則簡單的提了一個計劃，完全是針對伊爾坦的性格進行設計。看了幾個小時“錄像”，對伊爾坦有著深刻認識的史卡，感覺這個計劃的成功性非常的大！所以毅然決然的打算做下去！

他用各種手段確認過，除了觀看了一段“過去”，他的神智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果然，當只有身受重傷，連行動都困難的他留下來之后，伊爾坦的戒心降到了最低點。他完全沒有意識到，半殘的史卡才是那個最終的殺手锏。

隨著毒針生效，伊爾坦不再是愚笨的樣子，逐漸開始出現各種中風的癥狀，一個老年人……中風不是很正常么？

史卡用“移除詛咒”卷軸取下“愚笨之戒”，收拾好全部疑點之后，用力的將酒瓶摔在地上“救人！……救命！……快來人救救大公爵！”他拖著傷殘之軀，聲嘶力竭的喊著，直到門口出現人影，他才將真正的公爵戒指裝進口袋，爽快的昏了過去……

史卡搖搖頭，揮去那不大好的回憶。

“快點過來人，幫我個忙！”看到安其羅都森帶著剩下的鐵王座士兵跑出了街角，史卡終于痛得用手撐著腰喊了起來。

邊上立刻跑來兩名低級軍官，一名抱著他，一名迅速的脫下他的鎧甲。結果僅僅是站直了裝腔作勢的說幾句話，他背部的傷口就再次徹底開裂，將鎧甲內襯染的鮮紅。

“你們抓緊時間整合好士兵，然后祈禱安其羅都森一直是個蠢貨！”周圍的軍官一陣哄笑，隨即紛紛領命而去。好，一切都是安其羅都森想多了，他到達的時候，史卡剛剛設法救出了被囚禁的軍官們，然后清理了外面廣場上執勤的幾個衛兵，焰拳的士兵都還在營房里關著呢。

“抬著我過去，我有這個！”忽然想到了什么，史卡迅速的翻翻口袋，拿出來那枚公爵戒指！再三確認它不是偽裝的“愚笨之戒”后，他小心翼翼的將它戴在了手上。似乎是因為那個玩笑似的“一天公爵”的命令，作為契約憑借的戒指并沒有抗拒他，這意味著他能夠確實的發布公爵的命令！

“一天時間，足夠了！”

守望黎明號 第七十六章 走向終點的人們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