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灰燼之后

“跟緊我！”

“找地方躲起來”

哈達瓦就這么帶著一群海爾根的居民，跟在陸遠身后一刻不停的狂奔著，甚至不知道他會將自己帶向何方。他們除了仰頭看著天空，就是盡量跑的更快些讓自己別掉隊——當陸遠喊他們的停的時候就停，喊他們藏起來就盡量將自己縮成一團——然后在下一刻，就會看見巨大的黑龍剛好從頭頂飛過！

巨龍肆無忌憚的噴射著龍炎，卻沒看到近在咫尺的這群小蟲子……雙方配合默契得就好像在作弊一樣。

這么來了幾次之后，跟著跑的人都對陸遠心悅誠服，“這是個真正懂龍的人”。正是靠著陸遠神奇的一次次“預言”，這些人竟然毫發無傷的、穿過了惡龍肆虐的大半個海爾根城鎮！以至于直到陸遠命令他們在一幢倒塌的房子前停下來時，哈達瓦和這些原住民才意識到——這個人怎么會對海爾根比我們還熟悉？！

“進去吧，這里應該是暫時安全的。”陸遠帶他們繞過廢墟，推開一扇虛掩的門說道。加上一路上收攏的幾個人，跟在他身后的這一行人，數量已經超過十個。

哈達瓦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幢被倒下的塔樓壓垮的房屋，恍然認出，這里不是小鎮的物資倉庫倉庫嗎！里面可有一個很大的地窖，足以藏下這些人！可以說，在目前這種情況下，這里反而是最適合的藏身地點。

“你是怎么找到這兒的？”哈達瓦忍不住問道，“我是說，無論你是否去過溪木鎮。我可在海爾根服役了整整五年時間，我發誓從未見過你……你是怎么知道這里有個地窖的？”

“觀察，這有何難？”陸遠一邊將人往門里塞，一邊輕描淡寫的解釋道。就像他說的，到了這里已經基本安全。因為旁邊那幢被龍炎轟塌的塔樓正在烈烈燃燒，火焰和濃煙將這里遮擋得嚴嚴實實，根本不渝被黑龍發現。

“你只要仔細看就能發現，那頭大蜥蜴首先攻擊的都是那些完好的、顯眼的建筑！然后是那些反擊的帝國軍人，最后才是地上逃跑的人。我不知道這里有地窖，不過這幢已經被壓塌的房子，顯然不會引起那頭龍的興趣。躲在里面會很安全。”

仔細觀察？有一條龍在腦袋頂上的時候？你確定不難？

可哈達瓦一想到這家伙就連要被砍頭的時候，都還在嘻嘻哈哈，頓時無語。或許眼前這個家伙就是那種天生大心臟的家伙，根本沒什么能讓他真正害怕的……他要是諾德人，一定是個了不起的家伙。

至于眼前這幢搖搖欲墜的房子，除了里面的地窖，哈達瓦可就看不出還哪里安全……不要說再被龍來一下子肯定會帶著里面的人一起完蛋！就是被大風多吹一會兒，說不定都會繼續坍塌下去。這里真的安全？不過陸遠堅持，他也無可奈何，只能跟著前面的人一同鉆進了倉庫。

當然，還有別的很多原因，陸遠無需一一列舉。

譬如他對龍的習性很了解，龍能分辨強光下的細節，但注視陰影時就需要切換到另一種視覺。這個位置恰好在大山的陰影內，在龍眼看來應該是黑乎乎的一小片廢墟，完全不值得矚目；再譬如這幢房子是被另一幢房子倒下時砸塌，而非被龍炎點燃。因此里面不缺揚起，人不會因窒息而死，藏在里面似險實安……等等。

至于房子會塌？呵呵怎么可能！陸遠以他四百年黎明號義務教育保證，經過精確的計算，這房子最少還能堅持……

“轟！”房子在他面前，轉眼塌成了一堆廢墟。

“我去——”老陸目瞪口呆，“我的計算不可能出錯！”

諾德人的房子都是用粗大的圓木和石頭直接搭就，最多再用石泥勾勒一下縫隙堵風，風格可謂是粗糲結實、非常抗造！就兩個字兒，“扎實”！這么一幢房子，光石頭材料加起來就有十好幾噸重。再有那些巨大的圓木橫梁跟著一起砸下去，蘊含的動能相當可怕，恐怕就算躲進地窖都不安全。

陸遠被嚇了一跳，也顧不上天上的龍了，趕緊跳上廢墟救人！

挖掘機技術哪家強？咳咳。

“別跟我說G常數不同，這里的G常數跟地球簡直是一模一樣的！……空氣濕度……難道我會漏算空氣濕度嗎？這里可是雪山腳下，當我是白癡嗎！我的計算，不、可、能、出、錯！”

只見陸遠一邊氣急敗壞的跟某個不存在的人爭辯，一邊迅速的朝著地窖出口的位置挖了下去。他不想引起天上龍的注意，動作不能太大。只見他稍微一凝神，再伸出出來時，雙手已經變得如大刀長戟一般鋒利！雙手插下去，土石裂開如破新橙，輕松將堆在一起的大塊石塊木梁分開，然后一一丟出去，很快便將地窖入口那兒清理出來。

地窖其實已經被壓塌！不過坍塌的地方，被十幾個人諾德人給生生扛住！

不過他們顯然也快堅持不下去了，陸遠這邊一挖開，地窖就跟著嘩啦一下徹底塌了，將地窖內的十來個人砸得各個頭破血流。還好塌下來的只是地窖頂，雖然人人帶傷，但諾德人皮糙肉厚，重傷的倒一個都沒有。

“有限元分析？我當然建立了數學模型，做了有限元分析，這很簡單……”陸遠依舊在喃喃自語。

“說好的安全呢？！”哈達瓦氣憤的朝著陸遠吼了一嗓子——地窖里還有兩個孩子，這下連這個老實人都發火了！

“開始重建坍塌過程……”陸遠根本沒有搭理他，在陸遠的眼中，眼前這些堆在一起的土木石頭已經一塊塊的飛回原處。仿佛將坍塌的過程時間倒轉，坍塌時的拉扯、撕裂、折疊、碰撞，全數被表達出來，然后一一歸位……

“等等，”等到一切在模擬計算下逆轉，各安其位之后。陸遠的眼睛，終于落在一根——位置絕對不該出現在這里——的木棍上！“這根木棍是怎么回事兒？！”他有些抓狂的拎起哈達瓦的脖領子吼道！因為這跟木棍就攥在哈達瓦的手里！

就因為這根該死的木棍被抽走，房子才會一下子扛不住塌了下來！

“你知不知道隨便拿東西會害死人的！說，你的手為什么會這么欠！”陸遠抓著他的脖領子，像晃一條咸魚似的搖晃著。

“我，我就是想墊下腳……”意識到問題所在的哈達瓦，弱弱的爭辯了一句。

不知道過了多久，奧杜因才算結束它的肆虐，心滿意足的離開了這座已經被徹底摧毀的小鎮。

而海爾根，終成廢墟，一如陸遠之前的預言那般。殘垣斷壁，和一堆堆的白色灰墟。除了跟隨帝國軍隊撤離的那部分村民之外，那些留下抵抗的軍人和來不及逃走的鎮民，大部分都被焚燒成這種蒼白色的灰燼。奧杜因的龍炎仿佛是擁有靈魂的火焰，死于龍炎之下的人，身軀會被火焰一點點吞噬，終成一抔灰燼。

殘軀尚存，龍炎不滅。

不，還不能說海爾根被“徹底摧毀”……

隨著黑龍那深邃的陰影掠過“世界之喉”山巔，消失在天空深處后。在海爾根的廢墟里，三三兩兩的、竟又走出上百個海爾根鎮的居民來——這些可是在陸遠和哈達瓦的共同努力下，好不容易從奧杜因的口下救出來的活人。

諾德人走在火焰升騰的城鎮中，無言的打量著已經徹底被改變的家園。燃燒的家，讓他們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但沉默如石頭的諾德人，卻什么都沒有說，他們一個接一個的彎下腰來——搬開燃燒的木頭，將那些融化又凝固的巖石砸碎，鑿開墻壁——沉默的從家中盡量搶救出剩下的東西，然后堆放在一處。

這時候，沒有你的和我的之分，只有大家的。

只有兩個人，還大搖大擺的閑坐著，對這一幕選擇袖手旁觀。他們舒服的躺坐在龍炎燒化的石坑里，仿佛坐在火焰王座之上，龍炎的余溫還能烤的兩人背后火熱。可諾德人們似乎對此并無異議，他們甚至每次在路過這兩人身邊的時候，都會認真的低一下頭。

對諾德人來說，這很重要。

因為那兩個人值得他們這么做，他們是所有人的救命恩人——陸遠跟哈達瓦癱坐在一堆被龍炎融化在一起的廢墟上，灰頭土臉，累得連一根小手指都不想動。為了救這些人，兩個人可真是拼盡全力！還好一個是圣人化身，能感知全局，提前預知危機；另一個對海爾根無比熟悉，又能得到所有人的認可。

兩個人聯手，才能救下這上百人。要知道在原劇情中，除了那些被圖留斯將軍救走的、和逃掉的兩批人之外，剩下的居民幾乎全都遇難了。

“你接下來什么打算，”陸遠問道。“繼續回軍隊？老實說以你那軟趴趴的性子，去軍隊真的不合適。要不是看你今天救人時候的那股狠勁兒，我都覺得你根本不像諾德人。”

哈達瓦無奈的笑了笑，他聽過很多人這么評價他，但其實他只是軍隊中的書記官而已。而且諾德人同樣建立過燦爛的文化，擁有無數讓人嘆為觀止的龐大建筑，并不全都是冰原上粗糲的漢子。

“我想重建海爾根！”他看著那些忙碌的人們，沉聲說道。

陸遠一愣，隨即釋然。在原作中，海爾根已成廢墟，而且人也死了大半。最后那地方成了一個盜賊淵鄙之地，如同天際省的無數遺跡那般，成了見證過繁華的一段歷史……但現在已經被陸遠改變了。只要人還在，被燒毀的只是房子而已！五個諾德人就能頂住狼群，在荒野上開辟出一個新的據點——這里有一百個諾德人！

還有像哈達瓦這樣，已經得到所有人認可的領袖。重建雖然艱難，但卻希望很大。

“他們同樣認可你，只是說不出來。”聽見陸遠的抱怨，哈達瓦連忙解釋了一句。

“得了吧，諾德人！”陸遠對此嗤之以鼻。

陸遠真是有幸見識到了諾德人的固執一面——哪怕是陸遠救了他們的性命——但是比起認可程度上，他卻遠遠比不上哈達瓦！最根本的原因，居然是因為他是今天要被公開處決的囚犯！在普通諾德人看來，帝國軍人是對的，風暴斗篷也沒做錯。但被“陪砍”的陸遠和偷馬賊，雖然沒死成，但在諾德人看來，這絲毫不改變他們本身“犯了該死的罪”的身份。

這真是無妄之災。

“你就留在這兒，帶領他們重建家園吧！如果有需要，我會回來幫忙的。”陸遠先是鄭重承諾道。隨即他轉過頭來，搓了搓手小聲的對哈達瓦說了句。

“那啥，我說老哈啊……你是不是，該把主線任務給我了？”

守望黎明號 第十四章 灰燼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