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章 緣滅(下)

不管是讖緯學說這一脈，還是祭拜鬼神，煉丹長生者，都是亂世之人。

對世人來說，未來是未知的，但正因為這份未知，無法掌控的心態使得人產生了需要掌控的沖動與欲念。因為只要有能夠掌控的未來，那么就代表著自身能從其中得到最大的利益。

人都是趨吉避兇之物。

這本身便是人之自私所造成的。

所以，在歷史上有著許多次因為讖緯學說造成了極大的影響。

上至皇家，下至百姓，都有著許多人一旦牽扯到這個其中，每一次所造成的都是血風腥雨。不是皇室內部的自相殘殺，那便是掀起了滔天的戰火。

佛門中雖然有著與方士相似的能力，譬如鷹緣密宗這一脈因為變天擊地大法所帶來的能力，但是更多的時候他們都并不怎么說出來，而是安靜的保持著沉默。不同道門中人，方士一脈本身便是從其中分裂出來的。

什么慈航靜齋，什么魔佛之爭，在鷹緣看來，這些人全都落在了道門的算計之中。

他們的爭斗，未必不是落在別人的算計下。

本來鷹緣還不會多心去想這么多，但是在剛剛和曉夢前輩的爭論中，他已經隱隱感受到了時局的巨大不妥。

曉夢前輩那瑩化現象，只怕從根底上便是遭受到了天譴。

那種格格不入的跡象，告訴了鷹緣一個非常不好的答案。

白素貞自小龍女的記憶中走了出來，到現在已經是不知道有了多長的時間。是自一開始遇見祖父岳緣的時候就出現了問題？還是在中途中慢慢蘇醒？鷹緣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在自己再度與小龍女再見面的時候，那個女人從某種方面來說已經到了一種完整的形態。

是白素貞？

還是白素貞和小龍女兩者的混合？

一直隱藏在祖母赤練仙子的身邊，沒有讓李莫愁發現絲毫的意外，鷹緣便知道那結果只怕是兩者的記憶進行了重新整理結合，而且還是以白素貞的記憶為主。

搞不好小龍女將白素貞的那部分記憶徹底看成了回憶錄。

問題是小龍女真的分得清現實嗎？

要知道在這個世界，白蛇傳那只是一介虛假的神話故事傳說。在鷹緣的了解和調查中，最多也不過是另外一朵花，一片樹葉的投影。

但——

或許是因為岳緣，曉夢和他鷹緣的緣故，白素貞從另外一個世界走了出來。

要知道在密宗內部，因為變天擊地大法出現這樣情況的人全部被處以極刑，那正是為了整個世界的安穩，斬去天魔。

人心有佛，亦有魔。

佛門講究的便是有緣者渡，無法渡者則是斬。

哪怕是同出一體，也是這樣。

這也是為什么佛門中歷來容易出現魔，也是為什么佛門和魔門兩大派斗的你死我活的緣由之一。

小龍女既然都如此，那么有一個更嚴重的問題擺在了鷹緣的面前。

那便是眼前的曉夢前輩……

只怕也本不該屬于這個世界的人。

一如白素貞，甚至要比她更強，曉夢前輩是直接如當初自己那般以靈魂遨游虛空，以類似變天擊地大法的方式來到了這個世界。

之前曉夢前輩身上的那種詭異跡象，與其說是天譴，倒不如說是她做了什么，使得整個世界對她的排斥。

果然。

阿彌陀佛！

口中又念叨了一聲佛號，鷹緣這個時候終于肯定自己當初在布達拉宮里的時候隱隱體會到的感覺沒有錯。

是緣，是法，亦是劫。

因緣而起，鷹緣而起。

造成眼前這一切的源頭的正是他鷹緣。

當初他逃避破碎，而是選擇了靈魂虛空遨游，以變天擊地大法的方式進行輪回，踏入了平行世界，進入了毗鄰的花朵。而正是這一次舉動，才使得整個世界出現了普通人壓根兒想象不到的變化。

這個世界不該出現龍，不該出現鳳凰，不該出現麒麟，不該出現很多的東西。還有那隱藏在虛空中極兇之地，那噴涌的魔性和邪意正在蠢蠢欲動。

不同自己的父親傳鷹雖然腦子聰明，但更多的還是講究武力至上，而他鷹緣更多的還是使用自己的腦子。

當初多次下山行走，鷹緣便是在探查許多許多的事情。

由小見大。

不同張三豐，郭襄等人，鷹緣所修習的功法以及自身的緣故才能使得他看到了許多被世人忽視的東西。

那便是這個世界出問題了，病了。

那種感覺非常讓人迷茫。

就好像好好的一個世界在某些地方突然缺少了一些東西，然后又被安插上了其他的東西。

通俗點說就是一個世界里突然混雜了好幾個其他世界的東西，出現了詭異的融合跡象。

更為顯眼一點便是將數朵花嫁接在了一朵花上。

而他鷹緣則是認為自己這個世界便是那朵被嫁接的花。

“前輩！”

“您也是如白素貞一般情況吧？”

言下之意便是曉夢只怕也大概類似小龍女的情況，只不過對方能夠憑借方士一脈的能力強行踏入時間長河，從而自己從另外一個世界的自己的腦海中重新走出來。而且還不止如此，只怕某些不該存在的事物，也正是因為曉夢的緣故，使得其重合了。

而最大的提示例子便是帝釋天徐福……曉夢前輩口中的云中君。

曉夢聞言抿嘴輕笑，不承認也不否認。

冷靜到堪稱淡漠的眼神，卻足以帶來比任何回答更為可怖的壓迫。

沉默便是答案。

飛鳥是飛鳥，游魚是游魚。

兩個世界的東西就該是兩個世界的，若碰在一起，定然會是悲劇。

這是鷹緣的平行世界論，而眼前的景象則告訴了他一個可怕的答案。

那便是曉夢前輩的行動不知何時已然開始了。

本該交叉而過的兩條直線，竟然在極端的力量下開始進行了收束，分開的東西再度重新匯集，世界要重合了。而且絕對不是曉夢一個人的做法，在她的背后絕對有著其他人的支持，甚至在本來的這個世界里只怕也有做回應。

在這個時候，鷹緣的腦子已經運轉到了極點，腦海中不斷的分析著有著嫌疑的存在。

最后，鷹緣將懷疑的對象定格在了兩個名字上面。

那便是袁天罡和李淳風。

之所以有這個猜測，則是因為一件傳聞——女帝鎮火麒麟。

就是因為搞了個西行，就莫名的多出了這么一個玩意兒，直到現在還困在樂山大佛中，時不時的鷹緣都要悄悄的去檢查一番，直接用變天擊地大法挪轉麒麟的精神，使得無數記憶混雜，整個陷入了癡呆瘋狂狀態，完全失去了清醒的可能。

“哈！”

一聲輕笑，若說之前鷹緣的小臉蛋上的只不過澀然的笑容的話，那么現在的他的小臉蛋皺巴巴的要苦的快要哭了出來：“蒼天何其無眼！”

“蒼生何其無辜！”

“前輩！”

“您知道這樣做會產生何等的后果？”

是劫！

是大劫！

是千載以來的大劫！

不該出現的東西進行疊合，首當其沖的便是氣候的變化，甚至連綿影響數百上千年的時間段，從而影響整個世界。那種場景，死者上萬萬，尸山血海莫過于此。

自此過后，一切盡成傳說。

落筆成為紙上或口頭上的故事與數字。

“前輩，這便是您的道嗎？”

“這就是您的求不得？您的心不疼嗎？”

“這便是晚輩的劫嗎？”

對方的安靜沒有給鷹緣答案，顯得他一個人好似在自言自語一般。

“不！”

“不是你！”

曉夢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淡漠無情，“只不過是因緣而起！”

“他那么一個無情的人卻有著你這樣一個慈悲為懷的后人，倒還真是極大的諷刺。”

“原來你當初的放棄破碎，不是因為怯弱，而是因為這份多余的慈悲嗎？”

“這在密宗，可是罕見啊！”

密宗大喇嘛可是一直都暴躁的狠。

“阿彌陀佛！”

“前輩，你入魔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說到這里，鷹緣的一切的努力都徹底的化作白費。一個因為知道太多求不得而徹底步入了瘋魔無情之道，想要錯身而過的兩條直線再度交匯，局已進行，世界的嫁接早就開始，其進程無人能阻止，她自己也不行。

知道的太少是愚，知道的太多則是瘋。

曉夢無疑是后者。

“罷了。”

“因緣（岳緣）而起，當因緣（鷹緣）而滅。”

“晚輩，要鎮魔了！”

雙手合十，鷹緣身上的紅色袈裟無風自舞，體內真氣開始蒸騰，背在身上的厚背刀更是顫動不已。

“鎮魔？”

“哼哈！”一聲輕蔑的笑聲中，曉夢已經開始化為蝴蝶消散不見，唯有她的聲音以傳音入密的方式傳入了鷹緣的耳中：“還是先想想如何面對老熟人吧！”

臉色微微一變，鷹緣只覺得后方一股冰冷的氣息死死的鎖定著自己。

沒有回頭，不用猜想，他便知道站在身后不遠處的老熟人會是誰。

身后。

三丈外。

一襲白衣飄飄的小龍女來到了山頂，她正用一種冷冽至極的眼神瞅著眼前的紅衣童子的背影。

怒意，正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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