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章 師與徒(下)

有一種緣分也叫師徒。

有一種不倫之情，叫師徒之戀；亦有一種沖天之恨，叫師徒之仇。

師與徒，兩者之間總有萬種的情緒變化。

愛恨情仇能在兩者之間發生，背叛也能在兩者之間發生。

而當這兩者糾集在一個人的身上的時候，那么它會復雜成什么模樣？是變質？還是胸懷大開，放下一切，四大皆空？又或者經過時間的醞釀變得越發的濃烈，厚重？

一般人極少遇見這種情況，這種復雜情感交織而成的師徒之情，更是難以想象。

而上述所有的描述，都在陸無雙這個跛腳姑娘的身上一點點發生。

她與她的第一個師傅赤練仙子既是師徒，也是沖天之仇，滅門之恨有多重不言而喻。至于赤練仙子將她放在自己面前收為徒弟，那是否是用來警戒自己還是用來消磨心中憤恨的緣故，她陸無雙不得而知。但她對李莫愁的恨，卻是十足的存在的。

可不管怎樣，她們這一對仇人，卻是硬是有著師徒的關聯。

最重要的是她一身的武功都是來自那本從赤練仙子那里盜來的《五毒秘傳》，至于為什么不是古墓秘籍，這其中緣由便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恨之情已有，那么愛呢？

腦海里浮現出那一身奢華道袍的年輕公子的模樣，陸無雙便知道自己這一生這一輩子就無法忘記那個名字——岳緣。

他對她的教導，放在江湖上也能夠稱之為師與徒。

只是在那個時候，在陸無雙的心中將自己革除了赤練仙子李莫愁的門外，想要借用道公子的力量替天行道。只不過，在她心中小心思還未達成的時候，另外一份名為情的東西漸漸的占據了她的心田。

遇見這么一個男兒，少女怎能不懷春！

唯一意外的是，她陸無雙萬萬沒有料到對方竟是為了追逐赤練仙子李莫愁而來！！！那個惡名滿江湖的手沾性命，以血染赤為名的李莫愁。

第一次。

她原本心中對赤練仙子李莫愁的恨多了一種名為妒忌的東西！更是在心底，有了一個一種自卑的感覺。

模樣？

雖然她陸無雙嬌媚俏麗，卻是比不上有著仙子為名號的李莫愁。要知道整個江湖當時都知道李莫愁兇名赫赫，乃是一個女魔頭，可就是這個女魔頭卻是頂上了仙子的名號。

所有人既承李莫愁的名，也認李莫愁的美。

這哪怕是同出師門的古墓小龍女，也無法與之媲美。

單單這一點，便能瞧出赤練仙子李莫愁的模樣之美來，對于模樣，陸無雙雖然以前不會去想，哪怕逃亡弄的一身邋遢的時候，也不會在意，但在遇到道公子后，她在意了。

因為這是一個懷春少女必有的心思。

對比之后，她嫉妒了。

既是嫉妒李莫愁的美貌，也嫉妒李莫愁的幸運，嫉妒為何赤練仙子能有幸遇見追逐而來的道公子！

自卑。

則是來源于她的跛腳。

用于嬌俏的模樣，卻是一個跛腳女孩……人間譏諷嘲笑，滿心惡意向來存在。

陸無雙行走江湖，怎能沒有遇見過？

要知道哪怕是以乞討為生的丐幫弟子都曾稱呼過她為一個跛腳小丫頭。因為遭遇變得性情冷漠的她或許不會在意，或許只是以暴怒來行事發泄別人戳她痛處，但也沒有自卑的心理。

直到……

少女多情，自是如此。

她不會在意別人怎么想，卻是過分注重岳緣的目光。

即便是在岳緣本身沒有在意，在教導陸無雙亦沒有用自身的功夫，反而是根據《五毒秘傳》記載里的東西來教導陸無雙，就已經代表了那時岳緣此舉的含義。從某種意義上說，岳緣那時仍然將陸無雙當做赤練仙子的徒弟。

原因很簡單，因為武功。

可讓陸無雙自認乃是岳緣徒弟的原因，卻也是因為武功。

不提《五毒秘傳》，就刀法與鞭法，就足以讓陸無雙應下這個身份。

師與徒，便成為了三個人間的聯系。

自卑過！

失望過！

矛盾過！

更絕望過！

陸無雙甚至在某一刻想過放棄家門之仇，放下一切，渡入空門。這個想法，在襄陽大會上，在親眼見到李莫愁面對天下江湖人問責的時候，岳緣一身道袍入場，以一句‘赤練仙子一身罪孽，由他純陽岳緣一肩擔之’的話語震驚了整個江湖。

這世上怎能有如此多情的男人！！！

這世上怎能有如此狠心的男人！！！

此舉讓楊過最后放棄了家仇，也讓陸無雙哀莫大過心死。

咬爛了嘴角，淚水決堤而出。

萬般情恨，在這個時候化為烏有。

自那一刻起，陸無雙只覺得自己人生中什么都沒有了，什么都棄自己而去了。這世上，就這么留下了一個無心之人。

但事實無常，蒼天給這個一生苦難的少女留下了一條活路。

若是按照正常發展，陸無雙只會選擇在一個無人的地方，獨自一個人孤獨終老。

可所有人萬萬沒有料到，襄陽一戰中，岳緣于蒼天白日之下飛升。

岳緣破碎虛空了。

一個人。

這個消息讓陸無雙泛死的心活了過來。

她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標。

只要破碎虛空，她陸無雙便能追逐岳緣的蹤跡。至于與赤練仙子李莫愁的仇恨，在當時國難的情況下，陸無雙生生的壓下了報仇的念頭。因為她還記得襄陽大會上岳緣所說的話。

但她了解自己與李莫愁之間的差距，在武功在資質上。

想要達到目的，她陸無雙必須走捷徑。

捷徑，則意味著代價。

于是，陸無雙于苗疆中，憑借《五毒秘傳》上所學，她加入了五仙教。

雖然不是不明白赤練仙子李莫愁手上為什么會有五仙教的傳承秘籍，但陸無雙也不會多去在意。憑借在五毒上的造詣，在慢慢的彰顯過程中，陸無雙一步一步從弟子的身份走上了高層，在一身毒功上她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遠遠超過了當初名震江湖的赤練仙子，成為五仙教中最為恐怖的存在。

然而，她的資質還是束縛了她的進一步發展。

離破碎虛空，陸無雙總是差上那么一步。

尤其是在聽到李莫愁與小龍女似乎離開后，陸無雙的心態終于在那一刻崩潰了。

不得已下，陸無雙選擇了最為險惡的方式。

既然追不了，那么陸無雙只能選擇等。

而時間，則是她最大的敵人。

她將從研究多年的五仙教典籍中找出曾被廢棄的法門，用活人練就蠱毒圣童，以毒反轉還童達到長壽的目的。

而實驗了不少人之后，最后這個人選正是她自己。

能成功者自是有著大毅力大執著之人。

忍受萬毒噬心，忍受破碎重造……

所幸，她成功了。

甚至，還治好了跛腳的毛病。

能堅持下來的原因是兩個名字——岳緣，李莫愁以及陸無雙那滿腔的愛恨情仇。

現在，她已經成為了全新的陸無雙。

至于代價……

路上。

一行五毒弟子尋了數根竹子做了一副軟竹椅，將玉蟾使抬在了肩膀上，晃晃悠悠的在眾明教弟子的伴隨中朝明教光明頂的放下漫步走去。

只是在路上，白眉鷹王與青翼蝠王還有天蛛使都詫異的發現那坐在軟竹椅上的女童正瞪大著雙眼處于一種奇怪的失神狀態，一手撐著下巴，好似正在神游天外。這讓人不由產生一種小姑娘無憂無慮的感覺。

甚至讓他們三人也不約而同的冒出了一個想要回到小時候無憂無慮的生活著，從而不想長大的錯覺來。

可是真正接下來讓眾人詫異的卻是這女童抿著唇角，突然哭了，無聲無息，臉上一顆顆滾燙的淚珠正拋豆子一樣不斷的沿著眼角墜下。

顯得凄涼而又悲傷。

一股名為心疼的感受在心頭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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