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7 靈魂洗禮

黑夜之中那一座冰山悄無聲息地徐徐前進，幾乎沒有任何聲響，就連破浪的聲音都消散在刺骨的寒風之中，寂靜地宛若荒無人煙的沙漠，但是空氣卻在輕輕震蕩著，那凜冽而蕭索的氣息漸漸突進，等反應過來時，那鋪天蓋地的冷然已經將自己吞噬，根本沒有任何抵抗的機會，然后就陷入一片冰天雪地、暴雪狂風之中，茫然自失。

這就是大衛對“航行（Sail）”的唯一感受，沒有任何花哨的旋律，沒有任何繁瑣的編曲，沒有任何修飾的歌詞，沒有任何炫技的演唱……僅僅只是最簡單的鼓點，僅僅是最簡單的詞匯，卻在雨果那醇厚溫柔的嗓音之中，爆發出了無窮無盡的能量，讓他失去了還手之力，徹底迷失在了這首音樂之中。

那刺骨的寒冷緩緩將自己包圍，如同一片雪花落在了皮膚上般，輕盈而溫柔，然后一點一點滲透進皮膚，渾身上下所有毛孔都打開，剎那間那種凜冽的氣息全部涌入身體里，與血液纏。綿在一起，死死纏繞著每一根骨頭，最后讓身體的每一塊骨頭每一塊肌肉都凍結成冰。

猛然睜眼，卻發現眼眶里滾燙的淚水讓整個世界都變得模糊而茫然。

顫抖，顫抖，再一次顫抖。大衛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可是整個人依舊呆坐在原地，感受著自己靈魂接受洗禮的震撼和顫栗，那種從靈魂深處爆發出來的能量如同冰血暴一般，席卷而來，卻釋放出了堪比火山的炙熱。極度寒冷和極度炙熱的碰撞，讓大衛大腦一片空白，一片空靈。

大衛沒有搶購到“疾風驟雨”玫瑰碗演唱會的門票，他準備在舊金山到現場去感受榮耀至死的魅力，但他卻聽同行們無數次提到了榮耀至死在安可時演唱的曲目，化繁為簡，大巧無工，雨果用最簡單最簡潔最直接的方式，將音樂的本質最純粹最真實最震撼地傳遞了出來。

聽到這些傳聞時，大衛還嗤之以鼻，雖然他對雨果頗為推崇，但在他看來，同行的這些贊譽還是太過夸張了。當然，內心深處，大衛還是有些殷殷期待的，因為即使他不認同那些觀點，但這還是意味著，榮耀至死的三輯是值得期待的。

可是現在……遠遠超出期待！大衛甚至認為，即使再完美的贊譽都不足以表達他內心對榮耀至死的喜愛，也不足以表達他對雨果這樣一個音樂天才的敬佩。

有人說，雨果在“美好一天（Beautiful。Day）”這首歌里展現了大氣和恢弘，編曲和歌詞的造詣將古典搖滾和現代搖滾完美結合，幾乎創造了一個不可逾越的高峰；有人說，雨果在“迷墻（Wonderwall）”這首歌里展現了細膩和脆弱，行云流水的旋律與詩意盎然的歌詞將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情感酣暢淋漓地展現了出來，幾乎書寫了一個名垂青史的烙印。

正是因為“沐浴晨光”這張專輯帶來了太多太多的驚喜，所以人們對榮耀至死的三輯才越發期待，也越發擔心榮耀至死的三輯會陷入崩潰，跌入無底深淵。可是現在，大衛卻知道，榮耀至死沒有辜負任何期望，相反，在超高的期待之中，榮耀至死再一次帶來了驚喜，再一次震撼了他的靈魂。

“航行”這首歌從編曲來說，絕對比不上“美好一天”，甚至不能算榮耀至死的一流水準；“航行”這首歌從歌詞來說，無法和“迷墻”媲美，比之出色的歌曲一只手都數不完。但事實就是，“航行”返璞歸真，在雨果的演繹之下，用最本質的方式帶來了最難以想象的感受，就好像……就好像是武功已達臻化之境的高手，他根本不需要削鐵如泥的寶劍，僅僅只是飛花摘葉，也可以見血封喉。

對于大衛來說，“美好一天”只適合欣賞，太過高冷；“迷墻”只適合傾聽，太過柔弱。但是“航行”才是最愛，這才是榮耀至死搖滾精神的結晶，將這支搖滾樂隊的不屈、頑強、強硬、灑脫、堅韌完整地展現出來，就如同綻放出萬丈光芒的太陽一般，釋放著無窮無盡的熱量，即使是飛蛾撲火，也想要沐浴在陽光之下，然后奮不顧身地朝著太陽狂奔。

就連大衛自己都沒有預料到，在奉獻出了“幾近成名”和“沐浴晨光”兩張如此高質量高水平——幾乎相當于別人四張乃至六張的優秀專輯——的作品之后，居然還爆發出了如此能量，主打歌就已經是一首超越“美好一天”和“迷墻”的絕對經典——至少大衛是如此認為的。一直等到臉頰上滾燙的淚水變得冰冷，他才想起來，抹去了那淚水的痕跡。

事實上，“航行”僅僅是一個開始而已，震撼還沒有來得及消散，接下來的精彩曲目一首接著一首，就如同疾風驟雨一般，讓人沒有任何喘息的空隙，層層疊疊、連綿不絕地席卷而來。也許，這又是專輯名稱的另外一個解釋。

大衛忍不住再次比起了眼睛，將自己的聽覺靈敏度開到最大，細細地去品味每一首歌，用心去感受隱藏在那些旋律之中的靈魂，渾身上下所有細胞都在開心地舞動著，用盡全部力氣在表達自己的喜悅和歡快。等一整張光盤都播放完畢之后，大衛依舊忍不住細細品味，彷佛音樂就在舌尖上狂舞一般，味蕾都如同初春的陽光傲然綻放。

A面已經播放完畢了，那么B面呢？B面到底是怎么回事？這才是“疾風驟雨”整張專輯最讓人好奇的部分，也許……還是最大的驚喜。

事實就是如此，當大衛聽到了戶外錄音室版本的“航行”旋律響起來時，他的大腦被強大的沖擊波侵襲，剎那間陷入當機。雨果真的太大膽太肆意太瘋狂！榮耀至死瘋了，百代唱片也瘋了！但……這一切的瘋狂真的太過美好了。

聽，仔細側耳傾聽，那鼓點之后的風聲、人聲、引擎聲，這完全是最純粹的自然聲音和社會聲音，可以稱之為，生活的聲音。那些瑣碎雜亂的聲音卻與旋律完全地結合在了一起，也許不能稱之為完美——因為根本就并不完美，相反還有許多瑕疵，但恰恰是這種瑕疵，將音樂的背影以無比生動的方式在腦海里勾勒出來。

再一次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大衛似乎能夠看到那喧鬧的街道、嘈雜的人潮、繁忙的生活，榮耀至死的隊員們就站在人群之中，臉上帶著愜意的笑容，熱情而專注地演奏著自己手里的樂器；猛然之間，風景變幻，大衛似乎看到了峽谷，大峽谷，那肆虐的狂風在耳邊呼嘯而過，雨果在樹林之中拔足狂奔，嘴里在不斷嘶吼著，“航行！航行！”風聲成為了他的助力，讓他跑得越來越快、越來越猛，然后……然后縱然一躍，雨果整個人就騰空而起，迎著狂風展翅高飛。

剎那間，所有腎上腺素朝著心臟涌去，大衛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猛地一下就站了起來，雙手緊握成拳，渾身上下因為太過激動而在微微顫抖著，血液里流傳的激情卻找不到一個宣泄口，他只能是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即使閉著眼睛，眼角處因為過于亢奮而滲出的淚水，還是在閃閃發光。

如果說A面是最搖滾的一張專輯，那么B面就是最榮耀至死的一張專輯。

大衛前所未有地想要頂禮膜拜，即使窮盡他一生的想法，他也無法想到榮耀至死會以這樣的方式打造出了他們的三輯。幾乎無需任何解釋，他就清楚地知道：這就是榮耀至死！榮耀至死就是這樣一支樂隊！那種震撼，那種感動，那種純粹，將音樂的美好、將搖滾的精神酣暢淋漓地展現出來，滲透到每一個聽眾的靈魂深處。

頂禮膜拜，大衛此刻內心除了這樣的想法之外，容納不了任何一絲一點思緒。

大衛就這樣傻傻地站在原地，微微抬起自己的下巴，仰望著頭頂的那一片“黑暗”，傾聽著音響里那妙不可言的旋律，一直等待整張專輯播放完畢之后，他渾身的肌肉也沒有任何放松，只是這樣愣愣地站立著，許久許久之后，渾身肌肉猛然一松懈，然后整個人跌坐在沙發上，長長吐出一口氣，卻無法將內心洶涌的火焰熄滅。

此時此刻，大衛才終于明白百代唱片的用意，這張“疾風驟雨”之所以成功，或者說百代唱片之所以信心十足，不僅僅因為這是萬眾矚目的榮耀至死，更因為這是最為本質最為純粹的榮耀至死。這就是一場豪賭，在瑪麗亞和綠洲樂隊鋪天蓋地的宣傳戰之中，百代唱片根本不為所動，因為他們知道，瑪麗亞和綠洲樂隊的賭注在榮耀至死面前不值一提。“疾風驟雨”，要么取得無與倫比的輝煌，要么淪落無底深淵的慘敗，沒有中間值。B面的創新和挑戰，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豪賭。

所以，即使沒有任何宣傳戰略，“疾風驟雨”也已經立于不敗之地了，真正能夠擊敗這張專輯的，不是宣傳戰，而是每個人內心那份屬于音樂屬于搖滾的熱情。這也是最榮耀至死的方式，榮耀，或者死亡，從來都沒有其他選擇。

正當大衛已經所有的震撼已經宣泄而下時，他卻忘記了依舊在運轉的播放機，時間的流逝已經不再重要，過了許久許久，音響里再次流淌出了旋律，神奇而美妙的旋律。

巨星 1677 靈魂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