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1 千斤重擔

“卡梅隆，你應該知道學院有五千多名評委吧？”雨果嘴角帶著無奈的笑容，長長吐出一口氣，“我想，我此時應該放松心態才對。”

“親愛的，你應該對自己有信心才對，你在‘死囚漫步’拍攝過程中付出了多少努力，當時經歷的事情難道你都忘記了？”卡梅隆激動地說出口之后，卻意識到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連忙吐了吐舌頭，“抱歉，我不應該提這件事。我的意思是，你的絕對實力是沒有人能夠否認的，你要相信自己，你絕對可以站在舞臺之上享受屬于你的榮耀！”

雨果知道，卡梅隆對自己有絕對的信心，她是在幫助自己建立信心，派遣壓力，但雨果卻感覺不到任何效果。卡梅隆的期待和熱情，只是讓雨果肩膀上的壓力變得越來越重——如果他最終沒有得獎的話呢？那么卡梅隆是不是會比他更加失望？

雨果張了張嘴，試圖解釋一下自己的心情，但卻聽卡梅隆接著說道，“明天我肯定會收看直播的，即使我不在現場，也會和你一起！所以，現在你需要做的就是放松，早些休息，然后明天以最完美的姿態秒殺全場，告訴那些記者，你到底是誰的男人。”

卡梅隆那雀躍的聲音讓雨果啞然失笑，到了嘴邊的話語不由咽了下去，然后輕笑了兩聲，“我會告訴記者，我是亞當的男人。”雨果的一句調侃讓卡梅隆頓時哈哈大笑起來，那爽朗的笑容攪得滿地月光都跳躍起來。

“晚安，你也早點休息吧，明天不是還有拍攝任務嘛。”雨果低聲說道，再次道了晚安之后，這才把電話掛了。

電話里傳來“嘟嘟嘟”的忙音，雨果拿著電話的右手猛然下墜，那猛烈襲來的重力差點讓他脫手把電話掉了，還好最后時刻及時收緊了手掌，這才抓住了電話，但他卻感受到肩頭那巨大的壓力，彷佛整個背部都無法挺直一般。

緩緩地盤腿坐在了地上，腦袋盯著眼前的玻璃拉門，看著前方的庭院，此時庭院里一片安靜，碧綠色的泳池折射著清冷的月光，一層薄薄的水汽在月色之中緩緩流淌，從泳池彌漫到旁邊的網球場，縈繞著黑石酒柜和木臺子，宛若仙境一般。

雨果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把心態調整得很好，不僅因為他已經經歷了太多太多，甚至經歷了從2014年到1992年這樣不可思議的事；而且因為在過去幾年時間里，他也體驗過無數大風大浪，他已經在奧斯卡上獲得了小金人，還拿到了戛納和柏林的影帝頭銜。

所以，雨果覺得自己心態已經會十分平和，淡定而冷靜地去看待這一次奧斯卡，似乎所有一切都應該和去年沒有什么不同，而且他在拒絕“遠離賭城”而選擇了“死囚漫步”時，就應該料到了今天，不是嗎？因為按照歷史軌跡發展的話，最終勝出的就是“遠離賭城”的尼古拉斯凱奇。

可是……可是……事實卻不是如此，“獨立日”殺青之后，那種無形的壓力就越來越大，電臺、電視、報紙的議論無處不在，似乎所有人都在討論著他到底能不能拿獎。

在停車場停車時，警衛會提起奧斯卡；在餐廳里用餐時，侍應生會提起奧斯卡；在清晨慢跑時，路過的老人會提起奧斯卡；在海邊曬太陽時，海岸警衛隊會提起奧斯卡……就連在便利店里購買一支口香糖，都可以聽到黑人在那里調侃到，“當然，發表得獎感言時，最不希望面對的就是口臭了。”

如果無欲無求的話，那么就能夠保持心態平和；但正如媒體所分析的一樣，雨果知道自己在去年完成了演技的突破，而三部作品都受到了贊譽，這一切似乎都預示著，雨果的確有很大機會在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的競爭之中勝出。

雨果絕對不會否認，他希望能夠獲獎。即使雨果知道，奧斯卡小金人只是諸多肯定中的一種而已，阿爾弗雷德希區柯克、斯坦利庫布里克這些人都一生與奧斯卡無緣，彼得奧圖（Peter。O’Toole）更是一生贏得了八次影帝提名卻全部空手而歸，保羅紐曼也是幾乎等待了一輩子才獲得了小金人……可即使如此，雨果還是希望能夠獲獎，他不會否認自己內心的渴望，因為這座小金人代表的是整個好萊塢行業的認可。

正是這種渴望，在那無處不在的討論聲之中，開始不斷放大，再放大，甚至開始變成了一種自大、一種貪婪、一種瘋狂，這讓雨果的心態完全失去了平衡。也許正是因為距離這座小金人太近，反而失去了控制，那種瘋狂洶涌而來的渴望讓雨果一直以來的平靜徹底被攪得天翻地覆。

“我可以得獎，我絕對可以得獎……不對，按照歷史軌跡，還是凱奇拿獎了……我真的很想得獎，那將會是一種什么感覺呢……我應該可以得獎吧……可是如果我沒有得獎的話，那是不是意味著以后都再也沒有機會了，是不是這場美夢就會清醒過來了……我應該不會得獎了……上帝，如果我不得獎的話，那是不是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了……”

雨果只覺得自己就站在崩潰的邊緣，岌岌可危，那種龐大的壓力幾乎將他壓垮，他想要讓自己放松下來，但卻沒有任何辦法。他試圖向卡梅隆求助，但卻沒有尋找到解決辦法；他試圖讓里克、約瑟夫幫助自己，可他們終究還是無法體會到自己的心情……

整個世界彷佛只剩下了自己，那四面八方蜂擁過來的壓力就好像傾瀉下來的瀑布一般，而他獨自一個人坐在深淵里，無法掙扎、無法逃跑、無法喘息，只能眼睜睜看著洪水將自己淹沒，然后他的四肢就像是被綁上了沉重的石塊一般，并沒有伴隨著洪水漂浮起來，而是沉在了水底，看著那蔚藍色的水流逐漸往上漲，最終形成一片汪洋大海，他卻靜靜地躺在最深處，看著整個世界由淺藍變成蔚藍，再變成深藍，最后變成一片黑暗……

“叮鈴鈴……”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讓雨果心驚膽跳，手里的電話居然直接就掉到了地上，雨果這才發現，他已經是滿頭大汗，整個背部都已經被濕透了，坐在落地窗前瑟瑟發抖，眼神慌亂地打量著四周，卻發現無邊無際地黑暗幾乎將他逼得無路可逃。

電話鈴聲還是在倔強地響著，“叮鈴鈴……叮鈴鈴……”雨果試圖去抓起電話聽筒，卻發現自己的右手顫抖得厲害，嘗試了兩次這才把電話拿了起來，他僵硬地把聽筒拿到了耳朵邊，沒有說話。

可是電話另一端也沒有人說話，只是靜靜的呼吸聲，那急促的呼吸聲讓雨果不由閉上了眼睛，太陽穴在隱隱作痛，不知道過了多久，這才聽到電話另一端傳來了聲音，“所以，你也在緊張？”

這熟悉的聲音、這熟悉的話語，讓雨果嘴角微微扯了扯，“怎么，你也在緊張？”電話另一端的，赫然是查理茲塞隆。

雨果都忘記了，查理茲依靠“日出之前”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的提名，這與歷史軌跡并不相符，她的奧斯卡首次提名足足比原本的歷史提早了九年。

查理茲自嘲地輕笑了一聲，“我緊張不是正常的嗎？畢竟這是我第一次獲得提名，可是你為什么在緊張？你應該心態很平穩才對。”

“也許我貪心了。”雨果低聲說道，長長吐出一口氣，如果人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心，那該有多好。

查理茲又嗤笑了一聲，充滿了諷刺，“其實，這就是我一直在追求的，不是嗎？我不希望別人把我當做花瓶來看待，希望人們認可我的實力，可是，真正贏得提名之后，我卻開始恐懼。恐懼我的實力并沒有達到人們所期待的高度。”

“你是在擔心你得獎嗎？”雨果嘲諷地扯了扯嘴角。

“如果我得獎，那就更加可怕了。”查理茲低聲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希不希望拿獎，按道理來說……大家不都應該期待拿獎的嗎？但，我卻開始害怕。”

雨果知道查理茲的意思，查理茲對自己的實力沒有足夠自信，她擔心這一次的提名遠遠超出了她的能力，然后成為她的事業高峰——永遠無法逾越。

“害怕？”雨果終于露出了笑容，重于千鈞的嘴角輕輕勾勒起來，“你就不要太過自戀了，沒有人會因為你漂亮就給你投票的。如果你真的拿獎了，你應該開心，然后更加努力，用自己的實力證明這個獎是值得的，就好像奧黛麗赫本一樣。”

查理茲沒有露出笑容，而是輕輕吐出了一口氣，“你說，我們是不是一群瘋子，不過就是一個鐵塊而已，我們卻因為它而坐立不安、惶恐失措、徹夜難眠，看起來就像是缺少真愛呵護的傻子一樣。”

一個鐵塊。雨果被查理茲的這種形容詞逗樂了，居然笑出了聲，“是啊，也許在許多普通人看來，我們就是一群瘋子，居然會因為一個大鐵塊而如此誠惶誠恐，就好像是迷失了自我一般。”

“所以，明天的頒獎典禮也沒有什么，對吧？”查理茲低低地說到。

雨果沉默了一會，低低地重復到，“是的，明天的頒獎典禮也沒有什么。”

窗外依舊是一片靜謐，抬起頭，那漫天的光點就好像是上帝打翻了裝滿星星的水桶一般，那一顆顆微弱的星光將整片黑色的夜幕點綴得美輪美奐，讓呼吸都剎那間停止。

巨星 1461 千斤重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