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3 天平傾斜

但這簡單的一句話，還是讓現場嘉賓們再次哄笑起來，不少人吹起了口哨、鼓動了雙手，用這種方式表達著對雨果的支持。

“拍攝‘辛德勒的名單’是一個神奇的旅程，感謝史蒂文對我的信任，給我足夠的空間去自由發揮；感謝劇組的每一個人對我的支持和鼓勵，沒有你們的陪伴我走不到這里。”此時雨果才正式開始講述自己的得獎感言，可是他此刻的大腦就是一團亂，要組織起準確的語言并不是一件那么簡單的事，所以他不得不停頓一下，調整了一下呼吸，這才接著說到。

“我在這里要特別感謝幾個人，里賈納一帕爾曼、路德格一利奧波德、邁克爾一施奈德……”雨果的感謝臺詞讓現場安靜了下來，沒有任何人給予回應，因為這些名字是如此陌生，根本沒有人認識，大家都面面相覷：雨果這到底是在感謝誰“我知道，這些名字對于大部分人來說都是十分陌生的，他們都是當初集中營的幸存者，也都是辛德勒的猶太人，他們親身經歷了當年的慘劇。”

雨果的話讓現場觀眾們頓時都沉默了下來，此時的沉默不是安靜，而是沉重，一雙雙看向雨果的視線都充滿了溫度和熱量，讓這個舞臺變得炙熱起來。

“我必須感謝他們，為了配合我的工作，不得不強迫自己去回憶那段不堪回首的回憶。我不知道那是多么可怕的經歷，因為我沒有真實經歷過，但我卻清楚地知道，從電影里走到這里，手里握著這個獎杯，這一段路卻沒有那么簡單，如果沒有他們的幫助，我走不到這里。這段路真的太長太長了，感謝你們陪著我一路走來。所以，謝謝。”

雨果的話語是如此樸素，但此時此刻，現場的嘉賓們卻都不由自主鼓掌起來。雖然這番話沒有任何煽情的成分，但全部都是雨果發自內心的感觸，如此真實，如此懇切，那一段對于猶太人慘痛的歷史將會永久被人們銘記，不僅因為那些大屠殺博物館，也不僅因為“辛德勒的名單”這部電影，更因為他們內心永不磨滅的那一份信念。

等掌聲削弱了一些，雨果這才接著說到，“感謝我的經紀人喬一直陪伴在身邊，感謝我的好朋友們，查理茲、亞歷克斯、卡爾、里奧，還有我樂隊的成員們，謝謝你們一直陪伴著我。”

“最后，還有一個人我必須專門表示我的感謝，那就是我的父親。”雨果說到這里，原本已經穩定下來的情緒又再次波瀾了起來，眼眶里再次被淚水充盈，眼前所有的燈光都模糊成了一片，“他并不是一個喜歡表達自己情緒的人，但我知道，他一直都在我身后支持著我，給我繼續前進的動力，沒有他，也許就沒有成為演員的我，也就沒有今天站在這里的我。”

雨果的淚水不由自主就滑落了下來，也許亞當從來都不會正確地表達自己的關心和愛護，但雨果清楚地知道，那隱藏在暴躁脾氣深處的父愛，比任何一份感情都來得沉重。想到這里，雨果淚水涔涔地舉起了右手里的小金人，綻放出燦爛的笑容說到，“爸，你看，我拿獎了。”

說完之后，雨果釋然地再次說了一句，“謝謝。”這才退后一步，在司儀的引導之下，轉身離開了舞臺。

亞當坐在電視機前，緊緊握著扶手的雙手突然就松懈了開來，情緒剎那間洶涌而來，在他來得及反應之間就將他完全淹沒，然后猛烈地咳嗽起來，彷佛要將整個肺部都咳出來一般，以至于他不得不站起來，仰起頭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試圖緩解一下自己的咳嗽，但還是沒有用，亞當不得不走到了一旁，拿起水杯灌了起來。

亞當忽然就想起了雨果十四歲的那一年，背著行囊毅然決然地徒步離開了藍切斯，當時那個背影是如此瘦弱如此矮小如此單薄，彷佛隨便一點風雨就能夠將他淹沒一般。亞當想要上前去為兒子遮風擋雨，但他卻知道自己不行。

那個背影，此時此刻在亞當的腦海里是如此清晰，只是，天空的那些狂風暴雨都沒有將這個背影淹沒，相反，還創造出了一片屬于他的天地。這一路，他經歷了多少困難、經歷了多少艱苦、經歷了多少挫折，而他都是獨自一個人堅持了下來，一直到了今天。

想到這里，亞當的心臟都有些顫抖，不可抑制地顫抖。

杰克站在旁邊，所有的慶祝動作都停了下來，看著站起來走到一旁去喝水的老友，他只能看得到亞當的背影，但他卻可以發現亞當那寬厚的肩膀有一絲察覺不出來的顫抖，那微微的顫抖是如此脆弱，彷佛一碰就碎。

剎那間，杰克也有些感觸，眼眶不由就盛滿了淚水，那溫熱的水汽讓他不由有些狼狽地避開了視線，他低頭狠狠地擦拭了一把，將所有淚水都擦干凈。這才開口說到，“咳嗽還好嗎你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弱了，不過吸兩根煙就咳嗽成這樣。”

亞當沒有回答，而是大口大口喝完了一整杯水之后，站在原地似乎調整了一下呼吸，這才轉過身來，“也就你會瞎操心，我一點事都沒有，這不好著嘛。”

亞當彷佛什么事也沒有發生過一般，重新坐到了位置上，只是那眼眶里隱約的泛紅卻泄露了他剛才真實的情緒。只是，杰克卻不打算拆穿老友，他也就當做沒有看見一般，重新把視線轉移到了電視上，“雨果都拿獎了，這也就沒有什么好看的了，要不換一個臺看看”

亞當卻是暴躁地說到，“急什么，這才不開始嘛，看看最后雨果的作品還會不會出現，反正今天又沒有比賽。”

杰克其實就是說說罷了，聽到老友如此說，他也就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安靜了下來。

雨果從右手邊順著側臺的方向走了下去，才走出了不到五步的距離，他就注意到了舞臺下放有一個視線如同利箭一般朝自己刺來，那種讓皮膚上所有雞皮疙瘩都豎立起來的尖銳仇恨，就連被殃及池魚的司儀都注意到了，雨果轉頭一看，就看到了特蕾西。

此時已經離開了舞臺正中央燈光最為密集的部分，側臺的燈光剛好熄滅，所以雨果可以隱約的看到臺下的坐席，特蕾西坐在人群之中那利箭般的眼神輕而易舉就可以發現。

此時雖然“辛德勒的名單”和“告別有情天”的勝負還沒有分出來，但其實雨果已經立于不敗之地了。

不管最終勝出者是誰，拿下了最佳男配角小金人的雨果已經占據了絕對上風，可以說，無論今天結果如何，雨果對特蕾西的優勢已經很難逆轉了。雖然說過去兩個月時間內都是如此，特蕾西一直處于臥薪嘗膽的狀態，但那時候至少特蕾西還是可以抱著希望的，甚至于“告別有情天”輸給“辛德勒的名單”，可只要雨果沒有獲得個人獎項的突破，這對于特蕾西來說都是好消息。

不過，今天所有希望已經破滅了一半，這幾乎讓特蕾西沒有辦法保持冷靜，她死死地盯著雨果，恨不得此時就看著雨果在自己面前焚燒殆盡。

雨果看著特蕾西那雙狠毒的視線，卻沒有被嚇到，只是有一個微微的停頓，他看著特蕾西就好像在目睹一場恢弘而盛大的自我毀滅表演，他看著特蕾西點燃了自己，看著特蕾西飲下了毒藥，看著特蕾西跳下了懸崖……這就是一場在眼前發生的演出，黑暗的毀滅性鋪天蓋地洶涌而來，山崩地裂、風呼海嘯的慘烈近在咫尺。

但，對于雨果來說，這只是一場表演，他只是一個旁觀者而已。所以，雨果很快就收回了視線，繼續邁開步伐朝前走去。

成王敗寇，這就是現實，如果去年金球獎雨果沒有能夠堅持下去，如果雨果沒有能夠出演“辛德勒的名單”，如果“告別有情天”能夠大獲全勝，如果一月份特蕾西的二次計謀沒有被約瑟夫破壞……那么現在陷入無敵深淵的就是雨果了，而且雨果堅信，特蕾西絕對不會讓他好過，不僅會落井下石，還有可能會讓雨果永無翻身之日。

所以，雨果沒有必要害怕，更沒有必要內疚。

特蕾西依舊狠狠地盯著雨果，一直到雨果消失到了側臺里，她依舊不能移開自己的視線，只是狠狠地咬著自己的下唇，哪怕出血了都在所不惜，哪怕此時隨時可能會被攝像機捕捉到也絲毫不害怕。

勝利的天平已經開始傾斜，無止境地傾斜。雖然比賽還沒有結束，只是，她還有翻盤的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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