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清 第三四六章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女王陛下在懷特島‘隱居’,”阿禮國說道,“可不是一個人,她把能帶上的兒女,統統帶上了。”
頓一頓,開始掰手指頭,“海倫娜公主、露易絲公主、亞瑟王子、比阿特麗斯公主……當然,還有利奧波德王子。”
再一頓,豎起右手食指,微微晃了一晃,“尤其是海倫娜公主——這個女兒,是已經嫁人出閣的了,怎么好叫人小兩口都跟著你做娘的窩在一個小島上喝海風?嗐!”
關卓凡不好臧否,只能微笑不語。
“女王陛下既離開懷特島,回到倫敦,”阿禮國繼續說道,“這一班公主、駙馬、王子,不也就跟著‘解放’了嗎?他們……不也受了殿下之惠了嗎?”
呃,好吧……
關卓凡依舊只能尬笑。
“至于露易絲公主……”
說到這兒,阿禮國略略清了清喉嚨,覷著關卓凡,試探著說道,“不曉得在中國的時候,露易絲公主有沒有跟殿下提起過……呃,她同女王陛下,這個,母女之間,其實是……呃,有心結的?”
這就真的很尷尬了——尬笑都不大尬的出來了。
露易絲公主確實是跟關卓凡說過類似的話,但是,女兒非議母親的話——這位母親,還是國王——如何好入第三者之耳?
阿禮國精熟人情世故,怎么會問這樣的問題?
何況,露易絲公主和關卓凡,一個英國公主,一個中國親王,是次訪華之前,二人從未有過任何形式的交集,可謂“人生若只如初見”——
初初相識,女孩兒便好像對待閨中密友一般,將最隱秘的心里話,對男方說了,這個,也太過……那啥了吧?
這個阿禮國,今兒可真是古怪啊!
可是,關卓凡又不能否認,只好:
“呃……這……呃……”
阿爵士察言觀色,已窺究竟,于是,輕嘆一聲,“唉,是這樣的——”
頓一頓,“利奧波德王子手上、腿上,時現青、紫,女王陛下看看到了,以為兒子調皮搗蛋,總是對其嚴厲斥責,而作為姐姐,露易絲公主卻曉得利奧波德王子乖巧不過,以為母親的言行,損害弟弟的自尊,深為弟弟不平,母女之間,多次因此發生激烈口角——所謂‘心結’,就是這樣來的。”
再一頓,“而實話實說,利奧波德王子的性格,本就因體弱多病、不能參加較為激烈的體育運動而敏感、內向甚至自卑,在一定程度上,女王陛下的嚴厲,確實加重了利奧波德王子的這一傾向。”
一邊兒說,一邊兒覷著關卓凡。
關卓凡不能再不給一點兒反應了,不過,也不能順著阿禮國說話,在維多利亞女王和露易絲公主母女之間,左女右母,只好說道:“這個……唉,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呃……是啊,是啊!”
頓一頓,阿禮國繼續說道,“露易絲公主回到倫敦的時候,女王陛下剛剛搬回溫莎堡,露易絲公主從母親那兒得知,弟弟已確診為血友病;而母親言語之中,非常自責,母女二人,抱頭痛哭,多年心結,一朝而釋。”
“原來如此!”關卓凡感嘆著點了點頭,“嗯,令人欣慰,令人欣慰!”
“亞特伍德爵士說,”阿禮國說道,“女王陛下非常感激輔政王殿下向她們母女提供的寶貴建議——女王陛下說,只有最真誠的朋友,才會這樣不避嫌疑、不計毀譽。”
最真誠的朋友?
好家伙。
關卓凡微微躬身,“女王陛下獎諭逾格,我……惶惑的很。”
阿禮國搖了搖頭,“真不算‘逾格’——有時候,這種話,就算說對了,都不一定落好兒;說錯了,還不得給人罵死?——哪怕是親戚呢!”
頓一頓,“女王陛下‘不避嫌疑、不計毀譽’八字,實在是的評!不論于大英帝國,還是于……露易絲公主,以及于女王陛下本人,殿下都確是‘最真誠的朋友’!嘿嘿!”
好吧,看來,不承認我是某某某的“最真誠的朋友”是不成的了。
可是,總覺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呀?
“女王陛下之金賞,我真正受之有愧!”關卓凡說道,“其實,我也就是……”
阿禮國搶在里頭,“朋友投之以真誠,女王陛下自然報之以真誠!”
微微一頓,“譬如日本的事情,女王陛下做出對中國‘一邊倒’之宸斷,這個,宸斷本身,自然是正確的,不過,嘿嘿,實話實說,這里頭,若沒有夾雜了些些個人感情的因素——女王陛下若不視殿下為‘最真誠的朋友’,此宸斷,大約也不能做的如此干凈利落吧?呵呵!”
呵呵。
關卓凡聽出味道來了:
阿禮國兜來轉去,拐彎抹角,是變著法兒拉近自己和維多利亞女王、露易絲公主母女個人的感情、關系。
則所為何來?
總不成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歡喜”——要利奧波德王子做俺的小舅子吧?
念頭轉到露易絲公主身上,只是出于關卓凡一貫的促狹——想想而已,并未當真;他并不曉得阿禮國“改宗”的天才計劃,自個兒也從未有過類似的想法,當然不認為做利奧波德王子的姐夫是一件可行的事情。
然而——BINGO!
而對于阿禮國來說,他的天才計劃能否成功施行,宗教之外,還有一個極關鍵的關口要過——血友病。
血友病是家族遺傳病,而且,還有一個“罹病”、“發病”的區別——不“發病”,不代表不“罹病”,譬如維多利亞女王、阿爾伯特親王夫婦,女方身體健康,男方也不是因為血友病去世的,他們兩個都未“發病”,但是,其中必有一人“罹病”,不然,利奧波德王子不可能罹患此病。
露易絲公主的身體,一向非常健康,登山、騎馬,都是好手,她已經十八歲了,現在不發病,這輩子應該都是不會發病的了,可是,不“發病”歸不“發病”,哪個敢保證,她沒有“罹病”呢?
即:哪個敢保證,她的子女,不會罹患血友病呢?
輔政王殿下既然能夠只憑露易絲公主的簡單描述,就判斷出利奧波德王子罹患血友病,說明他對這種病癥有相當的了解,忽悠是忽悠不來的,既如此,又如何能夠保證,他愿意娶露易絲公主為妻呢?
因此,阿禮國一方面要在感情上拉近關卓凡同維多利亞女王、露易絲公主母女的關系,另一方面,要想法子套出關卓凡到底是怎么看待血友病之于露易絲公主的?
而關卓凡的念頭轉來轉,到底沒有真把“丈母娘”、“小舅子”啥的當回事兒,只是認為,阿禮國反復強調“最真誠的朋友”云云,目的還是為了賣人情,而這個情,倒是不能不領。
于是鄭重說道,“爵士說的是,既如此,我亦不敢自菲了——”
頓一頓,“女王陛下視我‘最真誠的朋友’——而我,將視此為今生最高的榮銜!”
話說的漂亮啊!
“好!好!”阿禮國連連點頭,“既如此,我就不揣冒昧,向殿下請教一個……嗯,只有在最真誠的朋友之間才能夠討論的問題!”
“請說。”
阿禮國換了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毋庸諱言,血友病是家族遺傳病,而女王陛下九個子女——五女、四子,這個,殿下未曾謀面者就不述及了,我想請教的是,以殿下的睿見,維多利亞公主和露易絲公主兩位——”
說到這兒,微微壓低了聲音,“是否有罹患血友病的可能?”
關卓凡怔了一怔,說道:“這怎么可能?維多利亞公主不必說,露易絲公主也已成年了——姊妹倆身體都健康得很嘛!”
“殿下淵博,一定曉得,”阿禮國說道,“血友病有‘罹病’、‘發病’之分——”
頓一頓,微微加重了語氣,“那……她們的子女呢?”
哦,我曉得你的意思了。
本來,在這個時代,這個問題,即便是最本事的醫生,也未必可以回答,可是,架不住俺是穿越來的呀!維多利亞公主和露易絲公主當然沒有“發病”,至于有沒有“罹病”,嘿嘿,歷史書上可都寫著呢!
好吧,既然你給了俺一個冒充曠世神醫的機會,那,俺就勉為其難吧!
關卓凡沉吟片刻,說道,“我不是醫生,血友病一道,不過略知皮毛——不過,以我的淺見,維多利亞公主和露易絲公主姊妹倆,神光守聚,血氣和足,別的病,我不敢妄下斷言,但血友病——一定是無‘罹病’之憂的。”
頓一頓,“她們的子女,一定是健康的。”
“啊!”阿禮國眉花眼笑,忍不住搓了搓手,“好!好!”
“神光守聚、血氣和足”神馬的,阿爵士自然是不懂的——其實,關親王也不見得就真懂;不過,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論——“她們的子女,一定是健康的”。
甚至,露易絲公主是否“罹病”,乃至她的子女是否健康,也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你肯收貨呀!
這個貨,收了之后,就算發現有什么瑕疵,難道,你還能退貨不成?
哼哼,可是你自個兒口口聲聲,說她們娘兒倆——也許不止“倆”——是“健康”的呀!
“既如此,”阿禮國準備圖窮匕見了,“還有一個問題——”
微微一頓,“殿下就當是朋友之間一個有趣的玩笑好了——不入第三人之耳,不入第三人之耳!”
“請說。”
“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殿下未曾婚娶,而女王陛下以露易絲公主相許,殿下……何如呢?”
關卓凡愕然,張了張嘴,一時之間,不曉得說什么好?
阿禮國緊盯著關卓凡。
過了一會兒,關卓凡微微苦笑,“爵士,你這個玩笑,未免開的太過、太過……”
“殿下,假如嘛!假如您未婚娶——這個,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過分的呢?”
關卓凡快速的轉著念頭。
阿禮國是臣,露易絲公主是君——哪兒有這么開玩笑的?
何況是對著我這個“當事人”?
我方才還在想“丈母娘”、“小舅子”什么的呢——
這個阿禮國,到底想干什么?
見關卓凡不說話,阿禮國的嘴角,露出一絲譏笑,“難道,殿下方才的話,其實言不由衷?其實,還是擔心露易絲公主‘罹病’,因此,不堪為妻?”
這個話,把關卓凡逼到墻角里了。
“怎么會?呃,好吧,假如,假如——這個,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好!好!”阿禮國滿臉都放出光來,“既如此,我這兒還有一個小小的計劃,要和殿下商量的——”
頓一頓,“這一次,就絕不敢開玩笑了……”
話剛說到這兒,門外一聲高喝,“報告!”
下頭的人,是曉得王爺正在見客的,此時插進來,自然是有極緊要的事情,耽誤不得,關卓凡說聲“抱歉”,站起身,打開門,出去了。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關卓凡回來了,面色微異。
“爵士,”他慢吞吞的說道,“出了一件再也想不到的事情——”
頓一頓,“莊湯尼自殺了。”
亂清 第三四六章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