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清 第二六五章 吾之大敵
“再來看混合步兵團”
頓一頓,施羅德加重了語氣,“我要請王爺和各位同僚留意,法軍原本并沒有‘混合步兵團’的編制,這個團,乃是陸軍部特意為這次戰爭編成的,非但戰力遠在前面四個基干步兵團之上,而且,其作戰方式,更加適合越南特殊的地形特別是北圻多山、叢林密布。”
“王爺和各位同僚”都露出了“留意”的神情。
“混合步兵團之編制,”施羅德繼續說道,“迥異于基干步兵營,一共四個營一個祖阿夫營,一個土爾科營,一個獵兵營,一個外籍軍團營;而基干步兵營,是三個營。”
頓一頓,“一個營六個連基干步兵營是八個連;沒有‘擲彈兵連’和‘輕騎步兵連’的設置,因為,每一個連至少,在法國人眼里都是精銳。”
張勇“喲”了一聲,“自視甚高呢!”
施羅德一笑,“是。”
“祖阿夫?”伊克桑第一次開口,“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呀!”
“不但耳熟,”施羅德說道,“還眼熟美國聯邦軍隊中就有‘祖阿夫旅’之編制,華盛頓大閱兵的時候,咱們都是見過的。”
話一出口,想起來什么,轉頭對丁汝昌和田永敏歉然一笑,“哦,對了,那個時候,老丁在英國,田先生在日本,都沒見過。”
“祖阿夫旅?”張勇說道,“我想起來了包大頭巾,穿燈籠褲是吧?”
“是,”施羅德說道,“其實,美軍以法軍為師,‘祖阿夫旅’之設置,就是學法軍的,不過,說句實話,學的不到家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頓一頓,“美軍的‘祖阿夫’,訓練、戰法,同其他步兵,沒有什么差別,不過就是軍服不同罷了;法軍的‘祖阿夫’,訓練、戰法,同普通步兵,卻是有質的差別的。”
“怎么個差異法兒?”張勇說道,“老施,說一說!”
“一八三零年前后,”施羅德說道,“法國開始攻略阿爾及利亞,初初的時候,頗不順手在平原,善騎的貝都因人常常從行進中的法軍縱隊的側后方發動攻擊;在山區,法軍則屢屢被長于翻山越嶺的卡拜爾人偷襲。敵人呼嘯來去,而法軍要保持隊形,轉動不便,應對不靈,很吃了些苦頭。”
“不過,法國人由此發現,貝都因人實為世界上最好的輕騎兵之一,卡拜爾人則是世界上最好的獵步兵,于是,想出一招‘以夷制夷’招募當地土著加入法軍,拿阿拉伯人去打阿拉伯人。”
“這就是‘祖阿夫’部隊之來源了。”
“‘祖阿夫’部隊由法籍、阿籍士兵混編,阿籍為主,軍官則是清一色的法籍。”
“成軍后的七、八年內,‘祖阿夫’確實發揮了預期中的作用,法國藉此扭轉了被動的局面,迅速在阿爾及利亞擴張開來。”
“可是,一八三九年,阿布德-艾爾-喀德舉旗放炮,阿拉伯士兵為阿布德的‘圣戰’所蠱惑,大量叛逃到叛軍一方,結果,每一個‘祖阿夫營’,除了兩個純粹由法籍士兵組成的連以外,其余的連,都只剩下十來個阿籍骨干和同樣數量的法籍士兵了。”
“于是,缺額只好由法國人來補充了。”
“自此以后,‘祖阿夫’便成了基本由法籍士兵組成的部隊,阿籍士兵的比例,可以忽略不計了。”
“不過,士兵的組成雖然有了重大的變化,但是,那種濃厚的土著色彩,卻是揮之不去,最重要的是,訓練、戰法,新、舊祖阿夫,一脈相承都是輕隊形,重機動,重散兵作戰乃至單兵作戰。”
“當然,這也是因為祖阿夫部隊常駐北非,對付的,都是相似戰法的敵人。”
“還有,祖阿夫部隊新兵的比例很低,其大部分的成員,都是在代役者中招募、選拔出來的,大都是終身的職業兵,戰斗經驗豐富,戰斗技能熟練。”
張勇:“代役者?”
施羅德:“法國定規,每個應服兵役的人,都可繳付一定數量的‘代役金’,以為免服兵役的代價,‘代役金’撥入‘軍隊補貼’特別基金,由政府拿這個錢雇人‘代役’。”
“就是說有錢人就不必服兵役嘍?”
“是的。”
靠,還有這樣玩兒的?
不過,想一想,也不算啥啦,俺們的官兒,都可以拿錢來“捐”,人家雇人代服兵役,又算得了啥涅?
“這是祖阿夫營,”施羅德繼續說道,“再來看看土爾科營。”
“法國人對阿爾及利亞土著的戰斗力念念不忘,阿布德-艾爾-喀德的叛亂敉平之后,一八四一年開始,又開始重新嘗試招募阿爾及利亞人加入法軍。”
“初初的時候,應募者寥寥,法國人還以為土著們不能忘情于‘圣戰’,后來發現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兒,原因呢,其實也很簡單,就是薪水太低了。”
“大幅提高軍餉之后,應募者立即暴增,很快,組成了三個團、九個營這就是土爾科營了。”
“法國人吸取阿布德-艾爾-喀德叛亂的教訓,雖然還是‘以夷制夷’,不過,不再一味的拿阿拉伯人去打阿拉伯人,而是拿阿拉伯人去打其他國家的人于是,克里木戰爭、墨西哥戰爭、意大利戰爭,土爾科營頻頻露臉。”
“對了,升龍戰役的那個阿爾及利亞連,其實就是一支土爾科兵。”
不止一個人,輕輕的“哦”了一聲。
“嗯,”華爾沉吟說道,“這批土爾科兵,表現還是不壞的升龍城南門的伏擊戰,情形很特殊,技戰術方面,沒給阿爾及利亞人多少發揮的余地,好壞看不大出來;不過,其戰斗意志,還是很頑強的阿爾及利亞人是最后一批投降的。”
頓一頓,“這上面,阿爾及利亞人不比法國人差。”
施羅德點了點頭,“祖阿夫營、土爾科營,訓練、戰法,基本是一樣的,只不過前者由法籍士兵組成,后者由阿籍士兵組成,當然,就技戰術水準而言,祖阿夫營還是略勝土爾科營一籌的到底都是法籍士兵。”
“接下來獵兵營。”
“某種意義上,‘獵兵營’是基干步兵營的‘輕騎步兵連’的‘升級版’哦,絕不僅僅是人數的‘升級’,訓練、戰法,更大幅‘升級’;同時,獵兵之訓練、戰法,又汲取了祖阿夫、土爾科最有價值的那一部分即散兵作戰部分。”
說到這兒,施羅德的語氣變得很鄭重,“因此,獵兵營的戰力,不但遠在普通的基干步兵營之上,較之祖阿夫營,亦更勝一籌,我個人認為,這個‘遠東第一軍’里頭,我們最應予以重視的一支部隊,就是這個‘獵兵營’。”
“哦?”張勇說道,“怎么個……‘升級’法兒啊?”
“首先是選材就非常嚴格,”施羅德說道,“能入獵兵營者,都符合這樣幾個要求:體格健壯、肩膀寬闊、敏捷靈活,身高五英尺四英寸到五英尺八英寸,這撥人,大都是獵戶和牧人子弟,多來自于山區,打小就身強體壯,慣于翻山越嶺。”
張勇心算了一下,“五英尺四英寸到五英尺八英寸……大約是一米六二到一米七二的樣子?這對于歐洲人來說,不算太高嘛!”
“是,如果太高了,‘敏捷靈活’就談不上了。”
“還真跟‘輕騎步兵’挺像的怪不得是什么‘升級版’呢!”
“其次是訓練”施羅德說道,“別的不說,單就走、跑一項,獵兵就遠在普通基干步兵團士兵之上了。”
“法軍操典規定,每步二十五英寸不論慢步、快步、沖鋒步,步幅皆同;其中,慢步每分鐘七十六步,快步每分鐘一百步,沖鋒步每分鐘一百三十步。”
“實話實說,這個步幅,實在是小了點兒,步速呢,也實在是慢了點兒;慢步、快步、沖鋒步,三者步幅皆同,尤其膠柱鼓瑟。”
“橫向比較,法軍的慢,就更加明顯了。”
“在戰場上,一個法國營,二十五英寸一步,快步每分鐘一百步,前進二百零八英尺;英國營、普魯士營,卻能在同樣的時間內,快步前進二百七十英尺,比法國營多出百分之三十人家一步三十英寸,一分鐘一百零八步。”
說明一下,一英尺是十二英寸。
“如果是沖鋒步,差別就更明顯了法國兵每分鐘只能前進二百七十一英尺,剛剛好相當于英國兵、普魯士兵快步的水平;而英、普的沖鋒步,是每步三十六英寸、每分鐘一百五十步,即一分鐘前進四百五十英尺,足足比法國兵多出了百分之六十。”
“步幅限于身高,沒有法子法國地處南歐,平均身高,要低于英國和普魯士可是,無論如何,沖鋒步即跑步的步幅,應該大于慢步、快步啊?”
“還有,步速如此之慢,也是叫人難以容忍!”
“這也是普魯士的卡爾親王何以痛詆法事訓練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當然,不管法國還是英國、普魯士,‘沖鋒步’這樣東西,都是‘排隊槍斃’的玩意兒,這一套,咱們已經不玩兒了。”
“排隊槍斃”四字,出于十九世紀六十年代之人之口,自然違和,不過,這個說法,是輔政王對線列作戰方式的“形象化訓示”,在軒軍內部,早就流行開來了,輔以施參謀長“玩意兒”、“玩兒”等生硬的兒化音,頗具一種莫名的喜感。
“不過,法國人也不是一味顢頇到底的,基干步兵團的操典沒改其實法軍也有法軍的苦衷,這個遲一些我再說獵兵營的操典,可是大幅改過了,而其切入點,正是這個步幅、步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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