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清 第一八四章 火候到了,機會來了
這幾年來,關卓凡不斷對曾氏父子本人假以辭色——曾國藩的相位,不斷上升,期間更后來居上,越過朱鳳標,終于成了輔;曾紀澤呢,先是卑辭厚幣,羅致幕中,主持廣方言館,繼而“破除成法”,委以駐英公使之重任,曾劼剛資歷既淺,年紀又輕,卻一日之間,便成了不折不扣的國家重臣,真正叫朝野側目。
至于凡和曾國藩見面,關卓凡必有破格的禮遇,以及各種“生活上的照料”,譬如,替他找洋醫生、治眼疾、配眼鏡,就更不必說了。
礙于老帥的面子,“曾系”就有不滿,也只好暫時咽在肚子里了。
另外,關卓凡的手段,算是溫水煮青蛙,由外而內,由遠及近,由枝而干,不急不躁,步步為營,始終未曾觸及“曾系”最核心的地盤——江寧。趙景賢明明署理了兩江總督,卻不赴江寧本任,始終在上海、揚州一帶晃悠,頗有點兒“惹不起躲得起”的意思。
雖然,趙景賢坐鎮揚州,整頓兩淮鹽務,其實是對湘系勢力另一種形式的削弱,可是,雙方畢竟不算針尖對麥芒,矛盾的沖突,也就不至于達到一個大爆的程度。
但趙景賢不能一直不赴江寧本任,兩淮鹽務的整頓,已經告一段落;江寧治安的整頓,必須提上日程,不然,再拖了下去,江寧這塊人文薈萃、經濟繁庶之地,真的就要成為法外之地、割據之地了。
可是,若行馬新貽故事,則不蹈“刺馬案”之覆轍也幾希!
如之奈何?
江寧的治安,必須得到徹底的整頓,趙景賢的人身安全,必須得到充分的保證,更重要的是——關卓凡要借趙景賢真除江督、赴任江寧的由頭,在不生大的波瀾的前提下,將“湘系”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塊“根據地”,連根拔除,徹底消除在全中國推行政令一統之障礙。
辦得到嗎?
嗯,火候到了!機會也來了!
火候到了——有三:
一,兩宮皇太后撤簾,洪緒皇帝踐祚,關卓凡正式壟斷了中央政權。
二,軒軍的擴編,經已完成,并藉備戰對法戰爭之機,重新部署,對外的攻守,對內的控制,都形成了更佳的戰略態勢。同時,各省綠營的整編,皆由軒軍一手經理,目下,除了個別偏遠省份,其余絕大多數,都已初步完成了。
與此對應的是,湘軍、淮軍以及其他雜牌軍隊,十之,都已裁撤。
關卓凡已經實現了對中國的軍事力量的絕對控制。
三,新疆的收復,使關卓凡的聲望,不論在國內、還是在國外,都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用兵新疆之前,朝廷內部,不是沒有爭議的,雖然沒有到原時空“塞防”、“海防”之爭的程度,但是,明里暗里反對的人,其實相當不少。
有人說,新疆“既無事時,歲需兵費尚以百萬計,徒收數千里之曠地,而增千百年之漏卮,已為不值”——即是說,新疆就收了回來,也是個賠錢貨——“漏卮”,維持新疆的花費,遠遠大于能夠從新疆得到的好處。
非只如此,在“內有非我族類,外有強鄰窺伺”的情況下,“即勉圖恢復,將來斷不能久守”,因此,何苦“出塞萬里,靡耗無數”?
況且,“新疆非我腹心,失之于肢體之元氣無傷”,因此,“可否密諭西路各統帥,但嚴守現有邊界,且屯且耕,不必急圖進取?”
另外,“已經出塞及尚未出塞各軍,似須略加核減,可撤則撤,可停則停,其停撤之餉,即勻作國家興作、洋務海軍,豈非善之又善?”
持以上論點的人,不見得都真心認為“新疆萬里窮荒,得之何益于事”,但是,他們幾乎每一個都認為,新疆太遠了,這一仗難打!
高宗平準、平回,花了多大的氣力?那還是大清最鼎盛的時候!而且,實話實說,平準、平回,最后收功,多少也有一點兒運氣的成分,個中曲折反復,官軍吃了不止一次的大虧,甚至有差一點兒就全軍覆沒的時候!
乾隆朝家底兒厚,經得起折騰,周圍也沒有真正敢渾水摸魚的;現在可不一樣,國家剛剛恢復元氣,還不好和乾隆盛世比,放眼周邊,更加是強鄰環伺——尤其是那個俄羅斯,狼子野心,非止一日了!
一句話:輸不起。
還有,姑且不論輸贏,單是戰事遷延,就受不了了——新疆遙遠苦寒,萬里轉輸,軍費多少倍于內地?時間一長,國家財政,必然吃不住勁兒;同時,也必然給俄羅斯之流以干涉的藉口。
可是,不好明著對西征大軍的戰力、后勤表示懷疑——西征大軍的主力,是軒軍展東祿部;后勤,更是由軒親王親自提調,于是,只好拼命貶低新疆的戰略價值,希望朝廷可以因此而三思后行。
認為“這一仗難打”的人,不止于國內,國際上,對中國政府收復新疆持悲觀態度的,亦為數不少,其中之最“悲觀”者,要數俄羅斯人。莫斯科朝野上下,普遍認為,“中國政府收復新疆的那一天,永遠也不會到來”,這是俄羅斯在暗地里積極支持阿古柏的最重要的原因。
誰能夠想得到,不過一年時間,偌大一個新疆,就干凈利落的拿了下來了呢?
國內,原本的疑慮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倒的歌功頌德;國際上,對中國政府和中隊的“再認識”正在酵——這個,暫且容后再表。
總之,軒親王的聲望,如日中天。
以上謂之“火候”。
機會呢?
自然是指黃翼升、張平安勾連李世忠余孽,有不逞之圖。
雖然,關卓凡對曾國藩說,“‘四大金剛’供出來張平安的名字后,我就打電報給趙竹生,這個案子,到此為止,不要再查下去了”,但事實上,這個案子,臺面上由兩淮鹽政衙門出面,實際上卻是軍調處主辦的,說是“不要再查下去了”,可是,該掌握的證據,一樣沒少,什么也沒耽誤,唯一的區別,不過在于這些證據,拿出來還是不拿出來?以及什么時候拿出來?
一句話,“引而不”罷了。
這一層,曾國藩自己,未必就不是心知肚明的。
亂清 第一八四章 火候到了,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