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第一七九章 誅殺
不是蘇景要戰,而是屠晚暴發,相比于當年‘白狗澗’那一次毫不遜色。
而相較于那時,蘇景再不可同日而語,雖然身體巨痛、經絡間銳意暴漲如萬刀攢刺,但他并未失智、更不曾昏厥,少年清醒得很。
屠晚無可控制,那便不去控制,不止放任、還要幫忙,他與屠晚是一條性命,若不能成功就只剩死路一條,少年心思通透,怎么會想不通這樣簡單的道理。
所以蘇景拔劍、丑劍。
這天下最丑的劍,綻爍而起的卻是這世上最最驚艷的劍弧。
劍弧逆起!那貫通于天地、煌煌不可一視的龍卷暴風,在屠晚面前,比起一個竹筒又有什么區別一剖兩斷!
天頂之上,有驚呼有怒叱,更有轟雷般攝人心魄的妖聲大咒。
妖如雨下!青面獠牙、四翼三頭、有為畜形有化人身、更多的則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或施法或執寶,自高空上撲躍而下,向著蘇景蜂擁迎來。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聲響亮歡呼自大路中傳來:“火娃子,好啊!”大猴子似的老漢又蹦又跳,興奮地臉孔都紅透了,長長的胳膊甩來甩去,大吼:“你幫我,我幫你,起起起起起啊!”
隨他一連串‘起’字怪叫,沉穩安寧的大地突顯猙獰,這地上的每一塊石頭,皆盡倒起,去勢如電急射蒼穹。
浮于表面石頭飛去,可怒法遠遠未盡。只見老漢彎腰弓背、四腳著地一次次猛烈跳動,仿佛要把整座地面掀起來才肯善罷甘休。
大地隆隆,一道道裂隙猛綻,藏于地下的大巖巨石盡為法術所奪,一顫、再顫、三顫,繼而沖天而起!
慘叫不絕、血漿四濺,半空里開出一片片妖媚血花護駕妖兵被飛石打碎身體。性命終結時最后閃出的顏色。
身后的石頭呼嘯、身邊的妖兵慘嚎,蘇景無動于衷,他不知道屠晚為何震怒、但至少能明白他要殺的皆為該死之人。這就足夠了,少年全副心思、所有精神,都用來輔佐屠晚。
劍魂一怒誅妖。少年同往!
天空中、石頭砸出的千千血花的正中,一道湯湯血瀑
屠晚、蘇景才是妖兵攔截的重點所在,整整一支妖軍匯聚成陣,以鐵石妖法護身,化作鋼鐵洪流沖向蘇景,但只頃刻,鋼鐵洪流就變成了血肉瀑布。
屠晚劍下,無一僥幸!
古里古怪的調子,是屠晚劍魂的唱鳴、是丑劍嘶啞難聽的附和、還有蘇景口中也在哼唱——清揚、渺渺、好像若隱若現,可是即便滿天殺伐、神通雷鳴也無法將之遮掩。正正相反,正因那喊生喊死的吼喝都太響亮,更襯出這詭異調子這種,那份輕蔑嘲笑之意。
妖咒歇、敕令起,護在剝皮太子身邊的大妖同時出手!
一座琉璃白塔降籠罩蘇景;
一片赤煉火海自云中傾瀉;
黑云如絲橫斜結布、瞬瞬成形一座天網攔路;
九只銀光閃閃、大如堂屋的蝴蝶結做一道漂亮得環。蝶兒眨眼睛、望著蘇景...是蝴蝶,卻生著一雙人目!
屠晚不退、蘇景不退;地上的‘大猴子’老漢扔完了石頭又跳上土黃小馬、自己也沖向高空。
劍光賁烈,琉璃白塔崩碎、赤煉火海退散、天網一擊動破、九只蝴蝶凄厲慘嚎
天上連聲痛吼,以心血、精魄祭煉的法寶或法術被屠晚接連破去,施法之人遭受反噬受創不輕。
太子殿下的親衛實力不可謂不強、反應不可謂不快,可惜他們遇到的是‘屠晚’。
黑風頂上的大妖加在一起。實力比起離山白狗澗重獄內廿一兇魔如何?當年屠晚能誅滅白狗澗,今日它亦能屠戮這群妄圖染指中土的南荒妖孽。更何況,那時蘇景手中只是一把普通長劍,此刻屠晚棲身的卻是劍冢內、能與之唱和的萬劍之尊!
蘇景挾劍,沖上云頭;老漢騎黃馬緊隨于身后。
時值此刻,空中大妖哪還能不明白他們絕攔不住蘇景,心中再如何不肯相信也沒用,當機立斷護著太子殿下轉身便逃。
騎黃馬的老漢嗷嗷怪叫著:“走不了啊!”急追不舍;
屠晚一路殺上來,自也不肯就此罷休,可它無意大妖、不理太子,噬魂一刺直奔直奔一個手執紫金杖、身形高瘦膚色慘白、周身紋滿古怪黑篆的蠻人!
屠晚面前全無逃遁機會,蠻子嘶聲厲嘯做殊死一搏、猛用力狠狠折斷自己的紫金杖。杖斷裂,蠻子周身紋飾便如被突然驚動起的蚊群一般,轟然擴開而起紋身法撰,變作黑煙飄出身體、裹住了蠻子,剎那里法術成形,黑煙滾滾彌漫數十丈,化形做巨大神魔:頭頂乾坤冠、身披太歲袍、手執降魔杵的墨色巨靈神!
巨靈顯身之時,這高空之上無論大妖護衛、太子殿下還是騎黃馬的刺客,無一例外都覺體內妖元一滯,被巨靈氣勢所侵,竟難再動法不是無一例外,明明就有一個例外:蘇景!
少年劍勢不變,迎上降魔杵。
杵若天捶,賁烈力道轟蕩四方;劍卻不見了之前的淬厲意氣,像一截松針、向一根蜂刺,就輕輕巧巧地扎上了巨杵。
黑霧籠罩、巨力轟蕩,沒人能看清鬼劍與巨靈間相斗的過程,但任誰都能看懂一件事:出劍時少年站在巨靈身前、收劍時蘇景卻背對巨靈!
洞穿了。
剖開了!
一劍,遠不如逆沖蒼穹時的威風霸道。平淡無常,甚至連光華都沒有,可是...巨靈滅!
明明是霧氣化身的巨靈,此刻被屠晚一劍洞穿后,卻并未‘散去”巨大的身體層層開裂,黑色皮膚好像瓦片便剝落、摔下高空。
旋即。偌大神魔轟然散碎,寄身于巨靈的蠻子尸骨無存。
猴子似的老者見狀手舞足蹈,在小黃馬上樂得吱吱怪叫:“火娃娃。還沒完,快來幫忙!”歡喜大叫中身形如陀螺般轉動起來,與坐騎一起化做黃色沙暴。直接殺入強敵陣中!
‘火娃娃’卻未幫忙。
屠晚之怒皆因蠻子而起,此刻蠻子伏誅、劍魂便告沉寂,又重新回到蘇景體內沉睡,全不管周圍情勢危殆。
而蘇景現在,心中、體內,所有精神和力量都仿佛被掏空了一般,說不出地難受,并非真的脫力,只是身體一時間難以適應。
連動一動都難,又談什么幫忙。蘇景直挺挺地向著地面摔去。
這個時候空中那個大妖一伸手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所幸猴子般的老者及時打出一道風沙,把蘇景卷了遠遠拋飛開去,而后此人如瘋如狂去擊殺剝皮太子,大妖們奮力動法阻擋刺客,轉眼又戰成一團。沒人能再顧得上少年。
蘇景從高空直落。尚未落地便被三尸穩穩接住,樊翹雙劍出鞘護住周圍,手中捏住八祖劍符,喝了一聲:“我們走!”天上地下,除了蘇景一伙和高空戰團,已經再沒有活人。附近的巡路妖兵、趕路行人,皆喪于老漢之前掀起的大地狂嘯橫法術內,本來樊翹也無法幸免,還好雷動識大體,及時把自己的童棺催漲、裝下樊翹救了他的小命。
幾個人施法便走,但還不等他們飛出百丈,天空陡然沉黯。
一座大山.....實實在在的一座山,突兀躍出蒼穹,轟轟烈烈砸向高空中黃馬老漢與剝皮太子、大妖護衛的戰團!
下一刻,大山崩碎血雨噴薄,天空惡戰分出勝負!
其他人均告不見,土黃小馬也不例外,只有猴子似的老漢渾身浴血,一路翻滾著摔落地面,再就是他手中死死揪著的一顆頭顱:小丘似的蛇頭。
剝皮國皇家,均為‘洪蛇’妖孽。
洪蛇的情形與禍斗頗有幾分相似,均源自遠古、落地即為妖,但是這一族蛇妖無法自行蛻皮,每到須蛻皮時,都得有族中大妖相助、把舊皮剝掉才行。
‘剝皮國’的名號,就因萬歲爺一家這個特性而來
不用蘇景吩咐,赤目便拍著小棺材迎上前,把‘猴子’老者接住。喘息了這片刻,蘇景勉強恢復些精神,低聲吩咐:“帶上一起走。”
老猴子傷得著實不輕,胸腹間三道傷口深入肺腑,一條手臂也自肩膀被斬斷,只還連著兩根筋、勉強沒掉下去。
出氣比著進氣還多,老漢卻還是滿臉嬉笑:“我的妖息被小蛇臨死前送了出去,帶上我你們都得死,火娃娃自己逃、自己逃去。”
剝皮太子路過,蘇景暴起發難純粹是個意外,而猴子似的老漢卻是貨真價實的刺客,他就是來刺王殺駕的。不過敵人的實力遠超出他的預料,若非屠晚打了頭陣,老頭子根本沒有成功可能。
到最后,他發動飛天大山一擊,盡毀強敵、如愿割下了那顆蛇頭,但他的妖息也被剝皮太子截下一段,遠遠地送了出來。這便等若把逃犯的血繃布給靈犬聞嗅,無論老頭子跑到哪里,后面趕來的妖兵都能追蹤而至。
若在平時此事不值一提,老漢只需收藏氣息就能瞞天過海,可現在他五內受創,連說句話都要喘息半晌,又哪還有余力內斂精元。
蘇景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并不廢話,直接把大圣玦對老漢一晃:“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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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邪 第一七九章 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