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1976 第七十六章 觸目驚心 慘絕人寰
卻說這橋口村離蕭山縣城足足四五十里遠,而靠近蕭山縣城的城關鎮尚且泥濘難行,那橋口村的道路如何,便可想而知了。好在薛向有了上回去城關鎮的經驗,便沒帶車,再加上這些日子,他詳細查看了蕭山縣縣志,和當地地理情況,尤其是對橋口村這矛盾集中點的地理熟悉到了極致,是以,今次他就未通知楚朝暉。
再說,這種來回百里,夤夜奔馳,對薛向這種國術高手來講,不是什么難事兒,可對楚朝暉來說,無異于天方夜譚了。
卻說薛向六點半左右,便穿過了縣城大門,五十里的山路,他竟然只用了兩個小時,就到了。到得橋口村后,薛向借著月夜,竄高伏低,左閃右避,不知越過了多少溝坎,瞞過了多少暗哨,才進得村子。
這一路行來,薛向幾乎以為回到了戰爭年代,且是最殘酷的敵我斗爭凇蛭讜謁矍暗惱庵刂饉蚊魃凇瞪冢蛑筆翹疚壑埂
薛向入得村來,沿著墻角,屋檐,緩緩前進,邊行邊觀察村中百姓的情況,哪知道沒躥幾步,薛向便覺出怪異來。原來,滿村竟沒幾戶亮著燈火,起先,他還以為是村民早睡,或者為了省油,不舍得點燈照明。可他竄過十來家的時候,便明了了真實情況并非如己所想,而是屋內根本沒人,因為薛老三這種人物,對聲音,氣息異常敏感,而薛向行了十幾家,家家毫無聲息,甭說鼾聲了,便是呼吸聲也無半縷。
于此,薛向便選準了目標。直奔那幾家亮著燈火的大房子而去。在薛向看來,這幫人的防守雖然嚴密,卻終究不得兵法之要。乃是外緊內松,進得光亮處。卻是照得纖毫畢現,薛向一眼便掃準了明崗,暗哨,瞅準空當,躥到把守的明崗、暗哨視線不及處,便現出身來,湊得窗前細細查看。
這一看。薛向便呆了,窗戶用倒三角門板釘死了不說,屋內竟是密密麻麻擠滿了人頭,人人面色蠟黃。擠在一處,靜悄悄沒有一絲生息,屋內沖天的臭氣,隔得老遠,便能聞見。
最讓他不忍卒睹的是。竟有十來個青壯,被吊在半空里,身上滿是血紅鞭痕,沒了一絲生氣,而吊在空中的枯瘦手臂青筋猙獰。整條胳膊已然是烏青似黑,顯然掉得不是一兩個小時了,若是再吊下去,即便不死,兩條膀子也得廢掉。
薛向自問不是個多么有正義感的人,可他對勞動人民最樸素的同情心,或者說階級感情,卻是不容置疑的。見了此等慘狀,薛向幾乎要一拳頭砸碎了門窗,將眾人解救出來,可心底的理智讓他知道如此行事,只會打草驚蛇,救人一時,害人一世。
盡管薛向見識了橋口村現如今的情狀,卻是依舊探尋不到造成如此情狀的根由,此刻,他決然不信是橋口村的兩個村霸造成的此種局面,因為村頭把守的不是別人,正是穿著的蕭山縣民兵,村霸能使動數十民兵?
至于蕭山縣的官方解釋,為了防止大規模械斗,才派民兵進村戒嚴的謊話,此刻不戳自破,況且,薛向從來就沒信過這種哄孩子的解釋。
畢竟這會兒可不是后世有網絡、輿論監督,這會兒的地方政府對地方有著絕對的掌控能力,甭說幾個村霸鬧事兒,即便是整個村子暴動,甚至用不著縣政府發兵,便是鎮政府就能輕易將之掃平。對付幾個村霸,何須勞師動眾,直接抓起來拉倒,而且絕不怕你家族龐大,定然是來多少鬧事兒的,就抓多少,即便弄死弄殘了,怕也是沒半點責任。
這會兒,薛向見了屋內的慘狀,心下焦灼,卻又沒法子營救,甚至連繼續探詢都不成了,因為,他要探詢,必須有人作答,可這會兒能口吐人言的橋口村村民被一股腦兒地拘到了一起,叫他去尋誰來問。
既然注定無果,薛老三便決定抽身而退。誰成想薛向剛轉過頭,便聽見屋內傳來慘烈的呻吟聲,原來一位被吊在半空的壯漢突然轉醒過來,聲嘶力竭地叫喊起來。薛向聽著這叫人牙酸的痛苦嚎叫,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的惻隱之心,蹲身在地上拾了片碎瓦,拿手掰成數塊,磨尖一側,伸手扶住一側窗棱,輕輕一掰,便將窗棱擺下一角。
隨后,薛向便將手中的瓦片,如飛刀一般,射出去,他連揚十三下手臂,屋內便有十三下啪啪聲想起,原來是繩子被割斷,吊在半空的人落地發出的聲響。
薛向這邊動作本來不大,誰成想,屋內的響動聲,驚動了拴在門前的大黃狗,那大狗立時狂吠出聲,霎時間,四周的喧囂便取代了寧靜。
以薛向的本事,自然不怕人發覺,何況時值大霧漫天,聞得犬吠、驚呼、狂喊,薛向竟是宛若未聞,也不奔也不逃,隱進濃厚的霧靄中,就這么大步去了。
此刻,薛向熄了房間的燈火,腦子里還在盤旋著,那十數雙被吊得烏青發黑的臂膀。他實在是不明白,橋口村的百姓為什么會遭此厄運,畢竟村霸霸田之說,已然不攻自破。再說,天底下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自然也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而能讓橋口村全體村民遭厄的原因,薛向思來想去,也唯有一個“利潤”字,且定然不是一般的小利,而是能讓蕭山縣某些大人物動心的利,因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使動民兵隊的。
“可橋口村就這么一個二三百戶的小村子,村子里田地雖然不少,可對一縣來說,又算不得什么了,再者,附近又沒什么礦山,到底哪里有利,哪里生利呢……”薛向發現自己陷入了可怕的偏執中,越是想不透,他越鉆牛角尖,想得腦子生疼生疼的,可思緒卻依舊停止不下。
薛向猝然起身,打開房門,溜了出來,此時,外邊的大霧漸漸散去,夜色卻是好了,夜風如水,明月似鉤,不遠處的數株垂柳輕輕搖擺,如鏡的月亮湖觳紋橫生。美景當前,腦子里的執念輕了許多,薛向不敢立時回房,便在門外靜靜地立著。
這一立,就立到了東方發白,薛向心頭的偏執輕了,卻依舊毫無睡意,因為,這半宿的靜立,已然讓他打定了主意——堂堂正正地前去橋口村,將眾村民解救出來。
細說來,薛向這一夜靜立,雖未想透橋口村的問題源頭,卻推翻了昨夜生怕打草驚蛇的想法。因為他發現若是任由這種情況持續下去,他是永遠無法探究到事情的真相的,畢竟人家都封死了消息源,他如何探詢。
現下,他要做的不是什么怕打草驚蛇,反而就是要打草驚蛇,因為一池春水,只有攪動了,攪渾了,他才好渾水抓魚!再說,若是這些村民依舊被這樣似地軟禁,怕到最后,也難有幾個活下來。
既然已打定主意,薛向心結全開,只待天色放亮,他便要開始自己的行動。
清晨第一縷陽光打在薛向身上的時候,隔壁的夏家母女的房間也有了動靜。薛向知道若是夏家大嫂見著自己,保準又是一車的感謝話,以及嚴令夏家大妹、小妹不得和自己爭水。而且薛向也知道這一家三口,就沒一個是不忙的,是以,他不愿耽擱人家時間,轉身回房,抱了洗刷用具,朝前院的水井行去。
薛向剛打了一盆水,夏家的堂屋開了,夏家小妹穿著拖鞋,步了出來,“薛大哥,小適妹妹什么時候回來呀,我可想她了,還有,下次,你和她打電話時,能不能幫我謝謝她呀,她送給我的零食,真是太好吃了!”
相處有日,這一家子倒是和薛向熟捻不少,又兼薛向時常從縣委食堂弄回好菜,來和夏家人湊桌,便連最看她不過眼的夏家大妹,近些日子,對他的冷言冷語也少了許多。而夏家小妹和夏家大嫂對他,則是更顯親近,是以,這會兒夏家小妹再沒了從前的不好意思,和他說話也放開了許多。
“要謝,到時見面再謝吧,我想她明年暑假肯定會過來的,到時你們好好玩兒!”
薛向知道夏家的是小家伙從嶺南寄送零食來送她的事兒,說來也巧,昨天中午剛通完電話,下午包裹就到了,薛向拆開小家伙指定給自己的黑色包裹看了看,竟是些風干的各色野味,便干脆連同夏家小妹的紅色包裹,一并送給了夏家。
夏家小妹點點頭,還待再說,卻被夏家大嫂叫了回去。
洗漱罷,薛向便直奔了縣委大院,在食堂用過早餐,返回辦公室時,楚朝暉已經在了。薛向交代楚朝暉幾句,要他幫著遮應,凡是來找,一律擋駕,說罷,他則轉身出門去也。
這會兒,薛老三還意氣高漲,卻哪里知道這一去,竟差點要了他的小命。
官道之1976 第七十六章 觸目驚心 慘絕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