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第八百二十八章 從此良家女
第八百二十八章從此良家‘女’
楊帆一臉神秘的笑容,古竹婷側著臉兒,凝眸想想,試探道:“一套……新衣裳?”
楊帆失笑道:“豈有此理,把我想得忒也小氣!”
古竹婷細白的牙齒輕輕咬著下‘唇’,又想片刻,恍然道:“啊!我知道了,是一套首飾頭面?”
楊帆還是莞爾搖頭。
古竹婷思索半晌,有點訕然地道:“總不會是……三進的院落一套,鄉下良田十畝吧?”
楊帆哈哈大笑,從懷里‘摸’出一件東西,遞過去道:“不要你猜了,自己拿去看看。”
古竹婷方才思來想去,其實心里蹦出過一個極大膽也極令她興奮的念頭:“納我為妾?”
不過這念頭只一轉便被她拋開了,哪有男人以如此條件作為酬謝的,他得多自戀才會覺得納人家為妾還是一種賞賜恩典?
雖說以古竹婷的出身地位,如果楊帆肯這么做,她的確是喜鵲登了高枝、祖墳冒了青煙,該去廟里燒上一柱高香才是。
楊帆遞過一封書柬,古竹婷心中不禁納罕。待她‘抽’出書信,展開細細一看,不禁大吃一驚,一時‘激’動得臉面通紅,一雙手都忍不住地發起抖來。
這是一封信,僅僅是一封信,是楊帆寫給清河崔氏家主的信,信中除去那些沒用的客套話,就只提了一件事:拜托崔氏將古竹婷一房父母兄弟全家老少,免除賤民身份,抬入良人戶籍。
古竹婷雖有一身超卓的武功,但是這對她身份地位的提高并沒多大幫助。她活在這個社會里,活在這個社會里就要受到這個社會的種種約束,她是奴隸,生來就是,這一點無法改變。
什么是奴隸?
奴隸可以隨意買賣,和牲口圈在一起買賣,稱為“口馬行”。主人如果‘奸’yin了自己家奴隸的妻‘女’是無罪的,任意毆打奴隸甚至打死,只要報呈官府一聲,削了戶籍就行。因為沒人拿奴隸當人,那是主人的‘私’有財產。
奴隸沒有任何訟訴權利,不但自己受到任何不公對待不能告官,即便主人犯了罪,只要不是謀反、逆叛的大罪,他敢告主,都要立即判處絞刑,絕不寬宥。
奴隸的身份是世襲的,他們可以有自己的家庭,但律法并不承認、也不保護,主人可以隨意拆散他們的家庭,他們所生的子‘女’打從出生就是奴婢,也是主人的一份財產。
而且,奴隸的身份一旦確定就無法改變,你自己有錢也好、旁人愿意幫助你也好,都不可能贖買你的奴隸身份。秦朝時候還可以利用軍功來脫籍,唐朝時候這一條也是沒用的,要改變‘私’奴身份,必須完全由你的主人決定,要由主人及其長子聯名寫一份文契報與官府批準,你的身份才能改變。
雖說崔家詩書‘門’第、千年世家,不至于虐待奴隸。古氏一‘門’多出健兒,是崔氏‘門’下一支重要的武裝力量,為此對他們更為優容寬待,也只是在崔氏內部生活的好些。他們古家用血和命依舊換不來身份的改變,在這個世界上,他們始終是賤民。
古竹婷正是有感于這種身份的悲哀,才自幼立誓,寧愿孤苦一人了結此生,也不愿嫁夫生子,讓她的兒‘女’重復他們從祖宗一直以來的悲慘身份。而今天,楊帆竟然提出要幫她一家人脫籍從良。
這張紙重逾千斤,古竹婷托著這張信紙的手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楊帆歉然道:“以前聽你說起,也知道你古家人丁繁衍,迄今已有九房數百子孫,分屬崔家不同支房。如果一并要求脫籍的話,恐怕崔家不肯賣我這個面子,為求妥當,我只提出把你這一支脫籍,我的能力盡于此了,你莫失望才好。”
古竹婷淚如泉涌,一翻身從馬上躍上,雙膝一屈跪伏在楊帆馬前,只說了半句:“阿郎恩義重如山岳,奴家……”便泣不成聲,再也說不出話來。
她知道,等閑絕不會有人去托請別人家釋放家奴,尤其是崔家這樣的‘門’庭,旁人不敢托請,崔家也用不著賣人家面子,而古氏一‘門’對崔家有大用處,更不是一般的家奴可比,可以輕易送人或者應人所請抬籍成良人。
她先前盼著能做宗主妾室,其中也未嘗沒有想改變身法的想法。一個賤民,便是做良人妾也是沒資格的,崔家總不至于為了她一個人讓宗主臉上難看,到時必然釋還她的奴隸身份,不想今日宗主竟送了她一份天大的恩情。
這件事楊帆既然說出來,自然就有把握,可崔家只要答應了,楊帆就等于欠了人家一個大人情,官場上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欠的,以崔家的能力,差不多的事情他們都能自己解決,如果需要用到欠他人情的人幫忙,這件事就絕對輕不了。這份禮物對古竹婷而言,的確比山岳更重!
楊帆急忙跳下馬去,將她攙起,誠懇地道:“你此番立下大功,楊某不能盡為古家脫籍,已然心中有愧,萬萬不可如此!”
古竹婷紅著雙眼,淚流不止,這一刻,便讓她為楊帆死上三五百次,縱然粉身碎骨,她也沒有半句怨尤了。
武則天見到孫‘女’李裹兒,才算打破了和兒子單獨相處的清冷局面,一番‘交’談下來,武則天對這個乖巧伶俐、活潑可愛的小孫‘女’兒甚是喜愛。
等她‘精’力有所不濟,察顏觀‘色’的李顯才上前促請母親休息,武則天以廬陵王府年久失敗、破敗不堪,已經不宜入住為由,吩咐人把他們送去東宮,暫且安頓在那里,同時也可與他兄弟李旦相聚。
至于這其中的潛臺詞,她相信在東宮一住多年的那個兒子縱然蠢笨,必然也該明白過來。皇太子這件事,還是讓旦兒主動讓位為好,兄弟謙讓,兄友弟恭,也是一樁美談,由她一言而決未免不美。
武則天回到后宮,張易之和張昌宗見她面‘露’疲憊之‘色’,連忙上前,一個捏肩、一個捶‘腿’,殷勤備至。奉宸監里其他幾個美少年拱不上槽,便端醪糟的端醪糟,剝水果的剝水果。‘亂’糟糟一片。
武則天不耐煩地揮揮手,把那些美少年都轟開來。張易之和張昌宗見武則天似乎興致不高,雖然素來受她寵愛,這時也不敢恃寵而驕,手底下愈發地小心起來,只管殷勤‘侍’候,不敢多說一句。
武則天閉著眼睛躺在逍遙椅上,靜靜歇了半晌,緩緩問道:“龍‘門’一夜,可是平安無事?”
張昌宗得她問話,這才敢開口,他把淺淺涂了一抹胭脂的嘴‘唇’一撇,撒嬌地道:“圣人還說呢,以后這樣的差使可莫要差遣我們兄弟了,昨夜我們兄弟險些就命喪黃泉,不能再‘侍’奉于圣人面前呢。”
武則天淡淡地道:“你們這不是沒事嗎?說說,昨夜出了什么事。”
張昌宗馬上添油加醋地把昨夜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敵人被他夸大了無數倍,自己兄弟也神勇了無數倍,他們的“鬼臉退敵神功”被他說成了一聲正氣凜然的大喝斥止了刺客,之后兄弟二人雙劍合璧……
張昌宗滔滔不絕地講了大半晌,武則天才輕輕吁了口氣,對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觀察她顏‘色’的張易之吩咐道:“去把高瑩和蘭益清那兩個丫頭帶來,朕有話問她們。”
張易之連忙答應一聲起身離去,過了一柱香的功夫,張易之領著一雙俏麗的翠衫少‘女’輕輕走入大殿,武則天揮了揮手,張易之會意,連忙拉起還看不清場面的張昌宗悄然退了下去。
武則天依舊閉著眼睛,默然半晌才道:“自出京日起,你們一路都發生了些什么,細細說給朕知道。”
“是!”
高瑩一五一十地說起來,說到古竹婷易容成廬陵王時,武則天“咦”了一聲,道:“世上竟有這般奇巧之術?能夠以假‘亂’真么?”
蘭益清笑道:“圣人,一時以假‘亂’真是可以的,完全以假‘亂’真那是根本不可能。只要被人挨得近了,稍有接觸便知真假。公主赴龍‘門’時,只見了她一面就馬上識破了她是假的,不過要用來瞞過那些刺客卻也容易。”
武則天略顯失望地道:“原來如此,左右不過是跟河內老尼那班神棍一般的障眼法兒。難為了楊帆,這等奇技yin巧、‘雞’鳴狗盜之術,也能被他利用得上。你們繼續說下去……”
高瑩繼續講述,武則天聽得十分仔細,因為這過程太過詭譎、一‘波’三折、迭起,似武則天這般愛打盹的年紀,居然越聽越‘精’神,毫無倦意。
此時也可看出楊帆當初不借用“繼嗣堂”力量的好處,這種接迎儲君,與武氏一族派出的大群殺手斗智斗力的過程,如果有“繼嗣堂”的參與,即便他們行動再隱秘也休想瞞過武則天的眼睛,一旦知道楊帆有一支神秘而龐大的力量,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反之,楊帆只用了古竹婷一個心腹,內衛和百騎的人都知道她是楊帆從長安買回的一個‘女’奴,再加上她在葉縣山上所用的那支伸縮匕首,武則天和內衛諸人已然認定她是一個學過幻術的江湖人,根本沒往心里去。
武則天越聽越是動容,直到高瑩講到他們移師龍‘門’,依舊以假‘亂’真,直到次日啟程回宮,后面的事武則天已經知道了,這才擺手讓她停下。武則天將高瑩所述經過細細咀嚼一遍,贊嘆道:“有勇有謀,智計無雙!”
她慢慢張開眼睛,坐起身來,高瑩和蘭益清連忙欠身下去,武則天怡然自得地道:“朕老眼不‘花’,若非選中此人,顯兒如何能夠安然返回京師!”
高瑩和蘭益清連忙道:“圣人圣明!”
武則天欣然道:“你們退下吧,給朕傳一道口諭,明日早朝之后,令楊帆武成殿見駕!”
!誠求
醉枕江山 第八百二十八章 從此良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