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放棄城堡

“都準備好了嗎？”羅伊走到正在指揮的索格身邊，看著眼前湍急的瀑布問道。

“快了，”索格興奮的道，“長官，這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羅伊選擇的這個地方，是一個僻靜的山坳。

一條小河自西向東蜿蜒而來，在經過這里的時候，高達二十米的落差，形成了一條寬足足四十米的瀑布。

瀑布水流湍急。白色的水簾撞擊在河底巖石上，水花飛濺。濃濃的水霧，一直蔓延到二十米之外。

如果換一個人來看的話，這里完全稱不上一個合格的伏擊點。

瀑布下的河水極淺，連戰馬的腿都淹不過。而且地勢平坦寬闊，一眼望去，所有的一切盡收眼底，根本藏不住人。

要說伏擊地點，瀑布北面的陡峭山崖，還有南面的茂密樹林，倒比這里更加合適。

不過，如果有人知道在瀑布的后面，傾斜的山崖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凹洞的話，恐怕就不會這么想了。

埋伏在瀑布后面，湍急的水流和彌漫的水霧，就是完美的屏障。

而鐵倫隊伍從北面過來，沿著陡峭山崖上只容一人通行的崎嶇小路一路向下，在謹慎的防備中小心翼翼的走到地勢寬闊的河灘邊時，緊繃的神經將無可避免的松懈下來。

他們會喝水，或者休息。以舒緩他們在那陡峭小路上艱難向下時造成的緊張肌肉。

就算他們什么都不做，但只要他們順著瀑布前方的低淺河谷渡河，二十名天變騎士就能自瀑布中忽然殺進他們的側翼。

對斐烈騎士來說，那絕對是一場災難。

不僅如此，羅伊還在南面的叢林里。布下了連環的陷阱。只要斐烈騎士一頭扎進去，他們就會明白，有什么在那里等著他們。

縱觀整個布置，索格看向羅伊的目光中，充滿了敬佩。

他毫不懷疑，一點鐵倫踏入這個陷阱。他和他的部隊將遭受重創！

如果真的能夠干掉鐵倫……

索格的心跳就越來越快。毫無疑問，這絕對是一個足以夸耀一輩子的榮耀，是一名軍人夢寐以求的功勛！

且不說榮華富貴，就單單是索蘭軍史上記下這濃墨重彩的一筆，就能讓慕尼城衛隊那幫兄弟們嫉妒得眼睛發紅！

說話的時候，騎士們已經陸續走進了瀑布。轟鳴的水流和彌漫的水霧，將他們的身影遮蔽得嚴嚴實實。而彌琪和精靈游獵者們，則飛快的清理著周邊的痕跡。

“長官，你說鐵倫會從這里走嗎？”索格問道。

雖然知道這里是通往北方的必經之路。不過，索格依然有些患得患失。

如此完美的陷阱，如果不能發揮作用，那就太可惜了。而一旦讓鐵倫逃脫，峽灣的戰局，又將陷入危險當中。

從美丁城到這里，從看不到希望到殲滅拿齊，殲滅布茲。一步步走來，歷經艱辛。終于曙光初現。

這一切如此來之不易，索格可不想前功盡棄。

“會來吧？”羅伊轉過頭，臉上的迷糊表情讓索格看起來沒什么信心。

索格一臉黑線。這位長官創造了無數的奇跡。可他這副迷糊的模樣，總讓人情不自禁的產生一種“這小子真的知道他在做什么嗎”的感覺。

“好吧，”索格苦笑著聳聳肩膀，看著瀑布北面陡峭的山崖道。“要到東線去，有三條路，就算他們不走雙眼井，按理來說，也應該選商道走。那樣要快的多。可為什么他們選擇這條最崎嶇的路？”

“他們應該是在躲避我們吧？畢竟，他們并不知道我們的隊伍規模，也不知道我們的實力，如果從拿齊和布茲這個角度來看，他們最好的選擇就是遠離我們，避免在大路上被我們從后面追上。”

羅伊分析著，想了想，拿出地圖來。

“如走小路的話，他們雖然同樣不太適應，但會為我們的追擊增加很大的難度。而且，黑閃電騎士團的斥候非常精銳。可以在山林中最大程度的發揮他們的作用。

有他們遮蔽情報，就能掩藏他們的行蹤，而我們我們很可能在一條錯誤的道路上追擊下去。”

羅伊的手指，順著商道往北，然后又看了看通往博洛尼礦場的小路，忽然，他的目光在兩者相交的一個點停了下來。

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他想起了之前在樹洞中抓到的那個斐烈斥候的供述。

按照斥候所說，鐵倫收到幕夜的指令，先往北趕往戰區邊緣，然后往東南轉去東線和幕夜會合。可是，當看到這條明顯繞了幾十公里的路線時，羅伊忽然覺得，事情恐怕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簡單。

幕夜是五杰當中的領導者，他的任務，就是奪取峽灣北部戰區的這五個戰略要地。

而在拿齊和布茲被自己殲滅了之后，幕夜的兵力減少了五分之二。這也就意味著，他的時間將變得更緊迫。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讓鐵倫繞這么遠趕到東線，僅僅只為了甩脫追兵，跟自己會合，顯然有些說不過去。

羅伊眼睛瞇了起來。

幕夜不會做毫無意義的選擇，除非……他們的會合地點，同時也是他們的目的地！

一想通這個，只花了三秒鐘，羅伊就已經確定幕夜想干什么了。

他要在聯合鐵倫和梓森，阻截尤金！

只要打垮了慕尼城的第一批援軍，他就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回過頭來攻略峽灣，迎接密奈的到來。

看著地圖，羅伊的腦海飛速轉動。

既然幕夜已經將兵力全都集合了起來，那么，索蘭軍再分散守著各個要地，起不了任何作用。

現在雙方的交鋒，已經不局限于一城一地。想要贏得這場戰役。最好的辦法，就是干掉對手！

既然幕夜可以集中力量，那自己為什么不行呢？

羅伊看了看紅石崗的位置，又看了看暖水湖，一個瘋狂的念頭跳進了腦海。

“彌風！”羅伊叫道。

很快，矯健的男性精靈躍下樹梢。出現在羅伊的面前。

“你現在趕回暖水湖城堡，”羅伊道：“幫我帶一封信給托德。”

站在雨后的暖水湖城堡，向遠方眺望，會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夏日的炎熱被雨水沖洗一空，空氣清新。四周群山郁郁蔥蔥，遠方的暖水湖碧波蕩漾，幾只淡水鷗飛翔著，宛若白色的精靈。

只睡了不到兩個禱時，安妮就已經睡不著了。

她走出營房。漫無目的的在亂糟糟的城堡中散步。忙碌的民夫們和守軍士兵看見這位美麗的女見習騎士，都神色恭敬的行禮問候。

他們都知道，這個看起來溫柔嬌弱的少女，也是那支創造了奇跡的軍隊中的一員。尤其是一個女孩子，也和男人一樣上戰場殺敵，而且還殲滅了兩支精銳的斐烈騎士部隊，就更讓人尊敬了。

回應著人們熱情的問候，安妮走上了城墻。

雨后的清風。帶來絲絲涼意。

順著雉堞往前走，在臨近箭塔的地方。安妮看見了麥芽兒。

精靈女孩上身趴在城墻上，雙手托著下巴，呆呆的看著遠方出神。

在寂靜的城墻一角，她就像一朵盛開的小白花，清純，美麗。讓人忍不住會心生一種呵護感。不愿意她受到任何的傷害。

城墻上并不冷清。

守軍士兵們盡忠職守的巡邏，民夫們在搬運著守城的物資器械。

可是，大家都不約而同的避開了麥芽兒所站的位置，仿佛生怕打擾到她。

而十幾米外的幾個守衛，與其說是在守衛城墻。倒不如說是在守衛麥芽兒。他們為她著迷，自覺的保護著她，并覺得天然就該如此。

安妮見過不少精靈，可是，麥芽兒總會給她一種和其他精靈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她的美，有一種天然的魅惑。男人會沉迷于她那流轉的眼波之間，為她的一顰一笑魂牽夢縈。而女人，則很難對她生出任何的嫉妒之心。

聽到安妮的腳步聲，麥芽兒轉過頭來。

“沒睡覺嗎？”見麥芽兒看見自己，安妮素手撫摸著粗燥的雉堞，步態輕盈的走了過去。

“睡了一會兒，就睡不著了。”麥芽兒微微一笑。

“是在擔心他嗎？”安妮問道。

麥芽兒笑了笑，挽住了安妮的手，把目光投向北方：“你不也是嗎？”

安妮的笑容微微一凝。

她轉頭看著麥芽兒。精靈女孩很自然的挽著她的胳膊，就像熟識多年的閨中密友。她的眼睛看著遠方，美麗的眸子里沒有試探，沒有機心，只有滿滿的擔心。

安妮張張嘴，想要說什么，卻什么都說不出口。

自從在風暴酒館，安妮被羅伊從死亡邊緣拉回來之后，她心里那道看似堅不可摧的防線，就已經徹底的崩塌了。

她終于確認了自己對羅伊的感情。

這個曾經在草垛上，光著腳丫和她并肩看星星的少年，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走進了她的心里。曾經的年少單純的友情，也已在不知不覺之間，化作朝思暮想，輾轉反側的少女情思。

年少時夢中的白馬王子，早已經不知去向。

取而代之的，就只是這個黑發少年那迷糊而壞壞的笑容，不時出現在夢中。

可是，安妮知道，自己不麥芽兒。

當年的波拉貝爾之變，安妮跟隨母親走在逃難的貴族和護衛的隊伍當中，壓根兒就不知道后面發生了什么。羅伊被逼跳崖，都是她們后來才聽說的事情。

雖然在聽說這個消息之后，安妮難過了很長時間。可是，艱難的生活和冷酷的現實，讓她不得不忘記一切，并在哥哥萊斯的要求下，強顏歡笑。以自己的美貌在貴族子弟之中周旋奉迎。

而那個時候，麥芽兒卻陪伴在羅伊身旁，不離不棄。

麥芽兒和羅伊的共同經歷，是安妮所沒有的。因此，哪怕確認了自己對羅伊的感情，安妮也不準備將其釋放出來。尤其是在麥芽兒的面前。

可安妮沒想到。麥芽兒卻如此自然而然的挽住了自己的胳膊，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麥芽……”安妮低聲道。

“嗯？”麥芽兒抬起睫毛，看著安妮。

她知道，別看羅伊那個混蛋表面上無所謂，可暗地里，他為安妮做了不少事呢。

當初在風暴酒館，他拼著受傷也要殺掉鐵一號，就是因為那家伙差點殺了安妮。

波拉貝爾的人，在羅伊的心目中都是禁區。誰也不能碰。

而安妮這位波拉貝爾小姐，是波拉貝爾每一個男孩的夢中女神，也不知道被那個曾經的小雜役在夢里夢見過多少次，要說他對安妮沒感情，鬼才相信呢！

不過，這對麥芽兒來說，都沒什么關系。

這是一個男權至上的世界。不僅在人類世界是如此，在魔族世界也同樣如此。一個男人有幾個女人簡直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更何況。對黑暗精靈來說，某種戰場上只有一男一女。未免太無趣了。

嗯，除了安妮之外，那對雙胞胎姐妹也不錯呢。

還有那個朱莉，雖然只是一個身份低微的平民女孩，可以黑暗精靈的眼力來看，她的嫵媚可是藏在骨子里的。是個罕見的尤物呢。

至于彌琪，該死，不能讓她跟羅伊太近乎了。不然的話，可能就真的打起來啦！

看著麥芽兒清澈的目光，安妮自然不知道她心里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只是安慰道：“放心吧，他會回來的。”

“當然。”麥芽兒笑道。

她把頭靠在安妮的肩膀上，心想：“羅伊，你要敢不回來，我就先把安妮給吃了！”

托德站在城墻上，看著兩個依偎在一起的少女，微微一笑。

經過短暫的休整之后，美丁城來的這支軍隊，已經恢復了一些精神。

他們中的許多人都已經起了床，在城堡里四處溜達。

一些人在狼吞虎咽的吃東西，一些人跑到馬廄精心照料自己的戰馬，還有些人干脆就席地而坐，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守軍士兵們聊天。

幾個軍官也跑到了城墻上，就站在自己的旁邊，不斷的向北方眺望。

很顯然，大家都在擔心著那二十個冒著大雨沖出城堡追擊斐烈軍隊的騎士。

關于發生在暖水湖城堡的一切，托德都已經通過信隼，告知了后方。而第二只回來的信隼，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索菲婭小姐回來了。而且，她就在趕來峽灣的路上！

當托德宣布這個消息的時候，城堡里一片歡呼。

大伙兒都高興的又蹦又跳，擊掌相慶。

每一個人都說，暖水湖城堡這下有救了。索菲婭小姐一來，把斐烈佬趕出峽灣，那還不是輕輕松松的事情？

這些斐烈佬，以前就嘗過索菲婭小姐的厲害。而這一次，就該讓他們再好好嘗嘗。讓他們下輩子也不敢打盧利安的主意！

不過，作為暖水湖城堡的守軍統領，托德可沒這么樂觀。

雖然城堡里的這支美丁城騎兵部隊，已經接連殲滅了兩支斐烈軍隊，可在這片戰區，敵人還是占著兵力上的優勢。

如果稍有不慎，現在的這點好局面，轉眼就會送掉。

況且，斐烈的主力就在后面。據說還是密奈親自率領的。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抵達峽灣鎮，然后如同潮水一般鋪天蓋地的涌過來。

現在，雙方都在爭取時間。

如果不能再干掉一支斐烈軍，讓斐烈幾支軍隊會合的計劃破產，恐怕就算美丁城和慕尼城的援軍到了，也會被牽制在紅石崗和暖水湖東西兩線之間。無法針對斐烈主力建立阻擊防線。

可是，二十個騎士，就能干掉鐵倫嗎？

托德心里一點底也沒有。

更讓他焦躁的是，自己和麾下將士，從開戰到現在，就一直困在這座城堡里。一點作用也起不到！難道就這么等著最后塵埃落定？

除了跟后方聯系之外，托德也同時跟紅石崗取得了聯系。

在聽說羅伊竟然接連殲滅了拿齊和布茲兩支部隊之后，夸張一點說，紅石崗的歡呼聲就連暖水湖都聽得到。

不光是將士們激動萬分，就連揚克在回信中，也絲毫不掩飾他的興奮和喜悅。

“我早知道那小子能行！能跟我揚克干仗的家伙，哪能沒點本事？”揚克在信中不忘也抬高一下自己，他最后道，“告訴羅伊，我們聽從他的指揮，讓我們干什么都行。只要贏下這一仗，老子向他負荊請罪。要打要殺沒二話！”

他倒說的痛快，可托德到哪里找羅伊去？

那少年在這里呆了統共也不到五分鐘，現在更是深入茫茫山林，不知所蹤。也不知道他們現在究竟怎么樣了。

就在托德一籌莫展的時候，忽然，有侍衛稟報，彌風求見。

彌風！

那個最早來傳遞情報的精靈游獵者！

托德飛快的跑下了城墻。

“怎么樣？”看見彌風的第一眼，托德就焦急的問道。

“托德先生，”彌風道，“我們已經追上了鐵倫，少爺正準備給他們來一下狠的。不過，他讓我回來，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們幫忙。”

“什么事？說吧！”托德的眼睛一亮。

“少爺讓我通知你們，還有紅石崗的守軍，全部放棄城堡，向北方前進。”彌風遞上一封信，“這是少爺寫給您的。”

“放棄城堡？”托德一下就懵了。

裁決 第七章 放棄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