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可能

領頭的蒼老惡魔懸浮在半空中，利爪上纏繞的黑氣消散了。它側著頭，目光閃爍，神情古怪。在它的身后，另外兩只十一級惡魔呆立原地，如同石化的雕塑一般。場面看起來異常詭異。

不僅僅是這三只惡魔。還有它們身后的，身旁的，更遠處的，乃至于遍及整個戰場的惡魔群，都出現了這一古怪的變化。

那攔截四位圣騎士的五只十一級和數以百計的高階惡魔停了下來，任由圣騎士們掠過它們的身旁，沖到亞伯拉罕的身邊。

那瘋狂攔截阿道夫的惡魔大軍也停了下來，如同潮水一般向后退開，讓沖鋒的騎士們如同自荊棘密布的叢林沖到了曠野，眼前一片坦途。

撲向西蒙的惡魔，在留下身體濃重的硫磺氣息和幾滴燒穿了法袍的火星之后，化作一陣風消失在目光中。西蒙甚至能夠感覺到死神的手指尖，從自己汗毛倒豎的后脖子撫過的冰涼觸感。

而擊潰了步兵方陣的惡魔群，幾乎已經撲倒了尼爾斯的腳下，卻同樣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壁一般退走了。已經完全失去了抵抗力量的尼爾斯，甚至還被一只來不及停步的惡魔撞了一下。

僅僅是撞了一下而已。

踉蹌后退了幾步的他，并沒有受到絲毫的傷害。如果不是那退去的惡魔并不通人類語言的話，尼爾斯甚至懷疑它會給自己說一句對不起。

“出什么事了？”

人們都難以置信，議論紛紛。

還沒等大伙兒回過神來，更讓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

只見那八只十一級惡魔同時仰天長嘯，巨大的嘶吼聲橫掠過大地。

嘯聲過后，這些高階惡魔扭頭就向山谷中堊央飛去，一頭扎入了紅色的血祭通道之中。而隨后，成千上萬的惡魔開始想山谷收縮。它們一群接一群，一隊接一隊涌入了紅色的光門，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

人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誰也沒想到，深淵惡魔就這么撤退了。而且是在它們距離勝利如此之近，幾乎唾手可得的時候。

為什么？

這會不會是惡魔的詭計？

這個念頭才從一部分人的腦海里冒出來，就立刻被否定了。

沒有任何一個白癡會在這個時候來實施什么狗屁詭計。要知道，戰爭如棋局，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想要獲得勝利，整個交鋒過程的每一個階段，都容不得絲毫的差池。

為了這一戰，惡魔不知道計劃了多少年，才用一個彌天騙局誘騙了上千帝國南方最精銳的傭兵成為它們的血祭材料。為了這一戰，無數惡魔前仆后繼，才攻破了人類的防線，占堊據了山谷。

同樣是為了這一戰，幾只高級惡魔不惜自爆，更何況這種直接放棄到手的勝利？

況且，棋手還可以任性，戰爭雙方卻是用生命和鮮血來捕捉這么一點勝機的。而一旦失去這個機會，對于戰爭的一方來說幾乎就是萬劫不復。

別說這些惡魔都退入了血祭通道，就單單是它們放棄對聯合法陣的致命一擊，就已經將勝利拱手交到了人類的手中。

惡魔撤得很快。

短短半個禱時之后，鋪天蓋地的惡魔大軍就已經撤了一大半。

隨著惡魔兵線的后退，人類軍隊不斷往前推進。不但重新回到了山谷，奪回了第一防線，前鋒甚至壓到了離血祭通道不到三百米的地方。在這個距離上，大家已經可以直接攻擊那紅色光門了。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必要再出手了。就連亞伯拉罕和七位法神，也在確定局勢完全落入掌控的情況下，小心翼翼地撤去了魔力，將已經接近完成的禁咒消散。

這是一個遠比釋放禁咒更需要小心謹慎的過程。容不得絲毫的差錯。八位法神，花了整整十五分鐘時間才將其完成。而在這一過程中，惡魔依然在有條不紊地撤退，沒有出現任何的異常。

終于，所有的惡魔都如同被吸入地下洞穴的湖水一般，消失在紅色的血祭通道里。直到最后一只惡魔離開，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

結束了？

一場足以摧毀救贖大陸南方，并且在未來的數十年里，可能波及整個位面的災難，就這么莫名其妙地結束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走！“

小山丘上，艾蕾希婭一拉蘇珊，各自跳上一匹戰馬，向山谷飛馳而去。而在她的身后，安東尼親王夫婦，以及沃茨，老巴諾，斯蒂文森以及留守的各大傭兵團，財閥商團的高層全都急匆匆地跟了上來。

阿道夫和一幫渾身是血的盧利安將領們跳下馬來，跟隨在亞伯拉罕的身后，走到了紅色光門前。

巨大的光門，依然屹立在山谷中堊央，宛若一個巨人。

它并沒有消散的跡象。這意味著，形成這個通道的祭壇依然在運轉著。深淵惡魔依然可以可能通過這個通道降臨大陸。

不過，這也僅僅只是可能而已。

有十二位圣域強者守在血祭通道門口，深淵惡魔想要再像之前那樣沖出來，可就不那么容易了。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迎著十二圣域當頭痛擊，它們不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不碰個頭破血流，連大門也休想跨出一步。

更何況，現在要摧毀血祭通道，對人類來說根本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再使用禁咒。

“閣下，”阿道夫扭頭看著亞伯拉罕，問道，“您看這是怎么回事……”

亞伯拉罕仔細凝視著巨大的光門，眉頭深鎖。

他胸前的魔法長袍上，依然殘留著之前受傷時的血跡，不過，相較于釋放禁咒，這樣的代價實在是微不足道。

“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但我想，無非兩個可能……”斟酌了一下，亞伯拉罕緩緩道，“第一，深淵惡魔的內部出現了某種變故，以至于它們不得不放棄這次進攻……”

眾人都點了點頭。

大家都知道，深淵惡魔內部也并非鐵板一塊。尤其是十級以上的高階惡魔之間，更是明爭暗斗，自相殘殺。

為了踏上惡魔金字塔更高的一層，它們必須吞噬更多的同類，必須從不斷發動的戰爭中獲取力量。這種爭斗，遠比人類領主之間的征伐更殘酷。但深淵的生態環境決定了它們永遠也無法擺脫這樣的循環。

大伙兒不知道這次進攻大陸，究竟是誰策劃實施的，但如果有別的惡魔趁機進攻它的領地，或者幾支聯合的惡魔之間起了內訌，大家一點也不奇怪。

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自己的運氣也未免太好了。

況且，眾所周知，等級越高的惡魔智力也就越高。在沖出深淵這種屬于整個種族的夢想面前，彼此之間的仇恨是完全能夠壓制下來的，要說在這關鍵時刻鬧內訌，大伙兒很難想的通。

在大家的注視下，亞伯拉罕道：“第二種可能性……說起來或許讓人很難相信，但我認為，這恰恰是最大的可能。”

“是什么？“阿道夫急切地問道。

“我們失陷在深淵里的傭兵們。“亞伯拉罕一字一頓道，“很可能，是他們創造了這個奇跡。”

轟的一聲，人群炸了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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