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高啟明 第十八節 幽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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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天都已經亮了。”男人起身看了一下窗外,天空已經微微發亮,估計雞叫的時候他還在夢里。
“沒有關系的。天亮了又怎么樣,你又不上班。”女人翻了一個身,摟住了男人的胳膊,把頭埋在了男人的懷里,眼睛卻一直沒有睜開。
“都是昨晚折騰太久了。”男人輕輕的調笑女人,摟緊了女人的手在她背上撫著,感受著青春從軀體里滲透出,從男人身體里涌起的困倦再次吞沒了他。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大亮了,窗外不時傳來雞鳴狗吠,偶爾也有行人路過的腳步聲。女人坐在梳妝臺前,小心的梳理著頭發。男人忽然有些慌張,摸索著衣服想要起身。
“急什么?早著呢。”女人給自己戴上耳環,“日班的汽笛還沒拉呢。”
“這不好吧,天都亮了街上人大多了不方便。”
“不方便就天黑了再走。”女人吃吃的笑著,“我一會出去買點鹵味。你最喜歡的糟鴨掌,鹵口條,還有高麗拌菜……你不是喜歡家里的果子露酒嗎?還有一瓶。”
男人知道女人要把他留到晚間。他多少也貪戀女人的溫存。但是理性告訴他,不宜久留。
“有人來怎么辦?”
“誰會來?”女人見他顯露出想走的意思,有點悻悻,“廠里的人還有他們讀書會的一幫人都知道他去當兵了。他在這里又是孤家寡人,沒有一個親戚的。”女人說到這里忽然露出了曖昧的笑容,“何況家里就我一個,他們也不想落個瓜田李下之嫌。”
“你的國文學得真好。”男人稱贊她。
女人毫不在意:“幸虧學得好,能讀書看報,不然不得被他嫌棄死!”
“他還嫌棄你?”男人有些驚訝,“他一個光棍,差點餓死的窮鬼……”
“窮歸窮,人可有脾氣多了。”女人咯咯的笑著。
男人有點吃味了,不說話了。
“生氣了?”女人有些開心的湊到了他的面前。
“沒有。”男人故作豁達,“我就是有些擔心――你這房子畢竟是臨街的。動靜一大外頭就能聽到。”
外面的聲音漸漸嘈雜了起來,叫賣聲,交談聲,吆喝牲口,車輪的碾壓聲,人力車上的鈴鐺……
男人知道,他白天是走不了了。
可要說有事,他還真沒什么事。男人到鎮上辦事,事情他早就辦好了。在這里多停留一天也算不了什么。
“看來我是走不了了。”
“就這么著急回去見你的黃臉婆么?”
男人有些不悅,但是臉上一點也沒有表現出來,只調笑道:“昨晚動靜這么大,我怕了你了……”
“討厭!”女人的拳頭在男人胸口錘了一下。
忽然樓下沿街的門被敲響了,急促的一陣又一陣。兩人的動作瞬間僵住了,目光死死的盯著窗口。下面的敲門聲愈發急促。男人的腦海里已經響起了砸門的聲音,不由得摒住了呼吸。
女人驚慌的瞥了一眼房門,似乎在思量著什么。接著她站起身,快步走到窗戶旁,微微揭開窗簾一角窺視了下。回頭說道:
“不要緊,是隔壁的美堂嫂子,不知道有啥事情。我去去就來。”說罷,她出了房間,外面響起了下樓梯的腳步聲。
男人趕緊穿戴整齊。小心的把散落在房間里的自己的隨身物件都歸攏齊全。
下面傳來了女人說話的聲音,模模糊糊的聽不清在說什么。過了好一會,聲音消失了。他又聽到樓梯上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
女人推開房門進來,見他的模樣愣了一下,笑著說:“怎么,怕有人來捉奸?”
“那倒不是,”男人心虛的笑了,“都起來了,總得歸置歸置。”兩人都深深的吐了口氣,相顧一笑。
“鄰居找你啥事?”
“借錢。”女人無所謂的把頭巾摘掉丟在靠背椅上,“借兩塊錢――家里又周轉不開啦。”
“住在這里的人不都是工廠職工嗎,還能短幾塊錢?”
“瞧你這個地主少爺,”女人嗤的一聲笑了,“他男人在工廠上班不假,工資高也不假,可是架不住人孩子多呀。五個娃娃,三個還是男孩,光吃飯就吃得兩口子每個月打饑荒了。”
“女人也不出去找個活貼補貼補?”
“家里五個孩子,還找什么活?家務都干不完。”女人說著又下樓去,似乎在忙著什么。過了一會端著滿滿一盤子早飯上來了。
“比不上你家里的,隨便填補些。”
男人看著桌子上的早餐,白粥、咸蛋、五香咸花生和裝載小碟子里的“澳洲醬菜”。縱然是他家里,早餐也不過如此。
“很不錯了。”男人說著指點著咸蛋,“就這個,已經不是人人吃得起的。”
“你滿意就好。”女人笑著說,“你比以前隨和多啦。”
“以前我很冷漠?”
“不是冷漠,是很……嗯……傲慢。”女人自己也開始吃早飯,“你知道班里的同學都叫你什么嗎?”
“少爺唄。”
“少爺羔子。”女人掩嘴笑道。
“一轉眼,都畢業好幾年了。”男人有些尷尬,“也不知道同學們都怎么樣了。”
“好多人不在臨高了。”女人說,“我上回遇到教過我們的首長,說我們班上大概有三分之二的人都去了其他地方,什么濟州、臺灣、山東、三亞……最近又有人去了廣東。他還問我為啥高小畢業不出去工作,安心在家里當家庭主婦。說了好多次‘浪費人才’‘可惜’了之類的話。”
女人說到這里笑了:“幸虧我不是公費生!”
“你爹待你真得挺好。”男人由衷的說,“我爹送我幾個姐妹去讀初小都覺得虧慘了呢,天天叨咕這事。鬧得我妹看見他就躲。”
“他哪里是待我好,就是為了趕時髦外加討好首長唄。”女人百無聊賴的說,“同意我嫁給他,也是看中了他是首長看好的人。”
外面響起了日班的汽笛聲。隨著昂奮的汽笛聲,外面忽然響起了一個鏗鏘有力的男人聲音:
“剛才最后一響,是臨高時間8點整,各位聽眾早上好!歡迎收聽今天的《新聞摘要》。今天的新聞有:元老院主席王洛賓今天在百仞城接見兩廣戰役元老院一級優異服務勛章獲得者……廣東大區先進工作者表彰大會在廣州進行,大區區長文德嗣元老為先進工作者頒獎……下面請聽詳細新聞……”
他們邊吃飯邊側耳傾聽著,新聞是他們了解時事最重要的窗口,特別是對男人來說,自家的生意早就不是村里那幾百畝土地了。必須時時刻刻注意著外面的世界。
“剛才新聞里面都說了什么?”女人忽然問道。
“好像就是元老院開了很多會吧,然后就是荷蘭什么貿易協定……你問這個干嗎?”男人有些驚訝。從讀書起,他就知道女人是個對天下大事不感興趣的人。
“有兩廣那邊的消息嗎?聽說要和大明議和了。”
“噢,倒是沒有說。新聞里就說部隊休整什么的。看起來真得快停戰了。”
“……到海外去!到生機勃勃的東南亞大地去!南洋公司招募移民宣講會將于本月10到12日在文瀾河公園舉辦,屆時將有南洋公司和民政部門的元老到場宣講移民政策和相關優惠。為便于大家參加,白天和晚上都安平了場次……”
“……第三十六次退伍軍人安置會議在百仞城舉辦,這次會議的主題是妥善安置退伍和傷殘軍人及其家屬……”
“……今天的新聞摘要節目播放完了……”
“看樣子,仗的確是快打完了……他就該回來了吧。”男人小心翼翼的尋找著措辭,避開了丈夫男人這樣的詞匯,仿佛在縫紉盒里面避開一根根縫衣針。
“嗯。”女人沒有抬頭,只是從鼻息中發出一聲,可能是在回答,也可能只是在禮貌的回應。
“給我講講他吧。”男人好像突然找到了什么感興趣的話題。
“他呀,沒有什么好講的,你問這個干什么?”女人開始收拾起桌子上的碗筷。
“我只是好奇……他長得好嗎?對你不好?還是他有其他相好的?”男人第一次覺得自己有點笨嘴笨舌。
“沒有了,他人長得其實挺帥的,對我很好。”女人的聲音越來越低,目光也垂了下去,“他就是窮了點,別的方面其實都不錯,當年還是我非要嫁給他。”
“……煤炭是現代工業的血液,而鴻基煤礦就是那個向臨高源源不斷輸血的能源車間,自鴻基建站以來,一代代駐站官兵克服艱苦惡劣的自然環境,一手抓生產一手促和平,用實際行動捍衛了元老院和人民的權益。下面請聽專題報告,此去西向三千里,駐站衛國寫忠誠……”
女人在樓下洗碗,男人百無聊賴的在屋子里轉悠著,這間臥室他此刻已經十分熟悉,再也感受不出什么新意來了。便出了房門,來到樓梯間里。
臨高啟明 第十八節 幽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