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醫 第392章 職責所在
第392章職責所在
蔡確低聲道:“上次將軍奉皇太后懿旨,杯酒收兵權,一舉平息了兩位企圖犯上作亂的都指揮使的陰謀,極大地穩定了政局,使皇位承繼得以從容商議,將軍這豐功偉績,將永載史冊!”
杜文浩有些詫異地瞧了他一眼,想不到自己整蠱了他們一頓,收了他們兵權,他竟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甚至還類比趙匡杯酒釋兵權,給了自己一個“杯酒收兵權”的贊譽,這人腦瓜之靈便,城府之深厚,簡直到了令人恐怖的地步,難怪能一步步爬到宰相首輔這樣的至高之位,寵辱不驚的工夫當真是爐火純青了。不由抱拳道:“哪里,得罪之處,還請宰相大人海涵呀。”
“將軍言重了,理當如此的。”雍王也拱手作揖,低聲道:“其實,雍王爺對杜將軍是一向贊譽有加的,他說過的話,一準算數,從來沒有爽約的。上次雍王爺承諾將軍擔任樞密院副使一職,其實是指的同知樞密院事之職,而不是簽書樞密院事一職。這話是絕對算數的,這一點老朽可以幫王爺用人頭擔保。”
同知樞密院事跟簽書樞密院事盡管都是樞密院副使,但地位完全不同,前者類似于常務副職,后者只是一般副職,級別上前者是正二品,后者是從二品。先前雍王并沒有說明是指的哪一種樞密院副使,理解上一般理解為級別低的簽書樞密院事,現在蔡確明確為前者,無形中給杜文浩提高了一個級別,杜文浩如何不知道他的用意,忙一副又驚又喜感激不已的模樣躬身道:“多謝!多謝雍王爺,多謝宰相大人!”
蔡確好生瞧著杜文浩的臉色,卻看不出有什么做作之處,似乎完全發自內心一般,不覺心中暗喜,心想這小年輕到底年輕,許個愿就能哄住,他卻不知道杜文浩盡管做官時間不長,但有沈升平這老奸巨猾的軍事做參謀,一路巡醫提點刑獄時,沒少給他點撥如何做官,如何在官場上兩面三刀陽奉陰違,杜文浩一路實踐,已經頗有心得,加上對這件事早已經胸有成竹,所以此刻用來,全無破綻,不僅蔡確看不出,就是沈師爺在此,只怕也要贊嘆了。
蔡確頗有幾分得意,捋著胡須笑道:“將軍,這種重大機遇,一個人一生只怕沒幾次的,一定要抓住啊!抓住了,青云直上,抓不住,可就遺憾終身呀!”
“對對!宰相大人說得再對也沒有了。”杜文浩一臉由衷感激的模樣,躬身道。
蔡確話鋒一轉,似乎很隨意問道:“將軍找寧公公,有什么事嗎?”
杜文浩早已想好應答:“是有的事,上次卑職托寧公公帶回給圣上一些冬蟲夏草,好像皇上沒吃完就駕崩了,這種藥對體虛有大補之功,非別的藥材能比擬的,今日皇太后日夜操勞,身體很虛,所以,卑職想拿了去給皇太后補補。”
蔡確恍然點頭:“原來如此,那咱們趕緊找寧公公吧。”
找了片刻,便在靈堂一側找到了寧公公,他正垂淚燒香,嘴里念念有詞。
杜文浩上前道:“公公節哀!”
寧公公慢慢抬起頭,淚眼迷蒙,瞧了片刻,才認出是杜文浩,忙掙扎起身道:“是杜將軍啊,找咱家有何吩咐啊?”
“有點急事,借一步咱們外面說話,行嗎?”
寧公公點頭,跟著杜文浩出了靈堂,他們有話要說,蔡確自然不好跟著。兩人來到靈堂之外,杜文浩左右看了看無人注意,這才低聲道:“寧公公,聽說皇上駕崩之時,正好是他當班值守。可他干杯喝醉了,恰好皇上疾病發作,他醉酒昏睡,無法救治,而太醫院的其他太醫根本來不及趕來,皇上便駕崩了。不知是不是這樣?”
寧公公想了想,道:“是吧。將軍怎么這會子想到問這件事了?”
杜文浩與寧公公交情很不錯,知道寧公公嘴巴一直很緊,所以據實相告,低聲道:“卑職不瞞公公,太醫丞魏展是卑職好兄弟,當初卑職剛到太醫院時,他便一直很照顧我。這一次他因失職被下了大獄,定為死罪。若真是如此,那是罪有應得。可是,下午的時候,他的母親和妻子找到了我,說了一個很重要的情況,引起了我的注意,所以來問公公。”
“哦,什么事啊?”
“魏太醫的母親和妻子發誓賭咒,說魏太醫因為身體不好,已經多年滴酒未進,不可能貪杯誤事,肯定有人誣陷他,聲稱是冤枉的,請我幫忙查清真相。”
寧公公大吃了一驚,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果有此事?”
杜文浩道:“我只聽說了這事,便直接來找公公了,還來不及去調查核實。不過,看她婆媳那神情,似乎不像是作假,再則說了,皇上駕崩若其中真有隱情,咱們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得調查清楚啊,您說是不?”
寧公公緩緩點頭:“將軍說得有理!咱家也有些疑惑,按理說,值守御醫那是絕對禁酒的,要寸步不離皇上左右,為何那天魏太醫躲在御花園錦鯉池邊的一間小屋子里,而且爛醉如泥,怎么搖也搖不醒。這酒究竟是誰給他的,到現在也沒個交代。”
“魏太醫不認嗎?”
“剛開始是不承認,哭著喊著說冤枉,他沒喝酒,結果把他交給御史臺之后,重刑之下,哪有他不開口之理?當天晚上便交代了,承認自己喝醉了誤了大事。只是他一會一個說法,今兒說是自己偷的酒,明兒又說是不知道誰放在屋里的。后呢,又說是自己帶進來的。”
“是嗎?”杜文浩想了想,低聲問道:“公公,皇上駕崩之時,你可在身邊?”
“當然在的了。那天咱家當值。”
“皇上發病在什么地方?怎么發病的?癥狀如何?”
“頭天晚上,皇上臨幸朱德妃,天亮后起床,洗漱完畢便傳膳。朱德妃說讓皇上先喝藥,說這是將軍你臨走時交代了的,必須按時服用。皇上還笑著說所有嬪妃里只有朱德妃每次都督促他喝藥,監督太嚴了點。不過皇上還是喝了。”
杜文浩感嘆道:“后宮嬪妃中,只有德妃娘娘敢這么軟磨硬泡地勸皇上,別的嬪妃,都順著他的性子,不喝就不喝了。諸不知,這樣反倒害了皇上了。”
“是啊,諸位后宮嬪妃里,德妃娘娘對皇上的感情那是沒說的,皇上駕崩之后,德妃娘娘哭得昏死過去好幾次,看著人心酸啊。”
杜文浩點點頭,想起回來這么久了,就見過德妃娘娘一次,還是上次自己去祭拜太皇太后,在靈堂里見到的,只記得那時候她形容枯槁,呆若木雞似的,但凡心傷到了極處,才會這樣的神情。說起來德妃還是自己的姐姐,認了姐弟了的,自己一直忙于三衙的事情,還是得抽空去瞧瞧她去,別哭出什么病來才好。
盡管德妃娘娘的兒子六皇子很有可能承繼皇位,但德妃由于不是嫡母,所以也不能享受皇太后的待遇,她這人也不是那種熱衷功名的人,對這只怕不怎么起勁的。
杜文浩接著問道:“后來呢?皇上怎么樣了?”
“德妃娘娘勸皇上喝藥,泡到最后,皇上差不多都答應了的,這一次也一樣,德妃娘娘磨了好一會,皇上便答應喝藥了,吩咐御藥房把藥送來,就是將軍臨走之前開的藥和后來送來的冬蟲夏草。服藥之后,便傳膳。皇上和朱德妃正在用膳的時候,皇上突然捂著心口說心慌的很,接著就站了起來,連碗盞都撞翻了……”
“等等!”杜文浩急聲道,“皇上當時的感覺具體是怎么樣的?你說仔細一點!”
寧公公仰著腦袋想了一會,說道:“咱家只記得皇上當時捂著心口說心慌,對了,還是頭昏,站不住,就倒在軟榻上了。”
“心慌、頭昏?”杜文浩皺眉思索,這兩種癥狀很多中毒都會出現,實在沒有什么特別的指向性。
又細問了半天,寧公公更多的想不起來了,因為當時很混亂,他又不是大夫,也沒有懷疑其中有什么問題。寧公公末了低聲問:“杜將軍,難道,這里面真的有問題不成?”
杜文浩道:“目前還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有人搗鬼。不過,公公不覺的其中有些問題嗎?”
“照你剛才這么一說,咱家也琢磨,這其中有些不對勁!只不過,咱家對刑獄是外行,到底有沒有冤屈,究竟怎么回事,該如何調查,咱家是一無所知。將軍的意思呢?”
杜文浩想了想,道:“是啊,其中疑惑甚多,是該查清楚的。”
寧公公左右看了看,見沒人靠邊,便低低的聲音道:“將軍,皇上可待你不薄,若皇上駕崩其中另有緣由,又或者想嚴重一點,有人暗中搗鬼,故意讓太醫醉酒不能履職,又故意耽誤別的太醫院太醫前來搶救,那可是謀逆的死罪!這樣的事情都不查清,愧對皇上隆恩啊!”
“公公言之有理!卑職倒是想管,可是論職權管不著這件案子呀!”說罷偷偷拿眼瞧著寧公公。
寧公公道:“杜大人這是有些推諉了,想將軍可是皇上欽點的提刑官,提點各路刑獄,盡管沒有包括京城,但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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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排除京城在外,所以你要提點京城刑獄,卻也不能說越權。再者說了,漫說將軍有提點刑獄的職權,就算沒有,你總還是堂堂御醫吧?你的手下出了這么大的事,你當然有責任查個清楚,這可是關系到皇上的大事啊。”
杜文浩拱手道:“公公指責得對,聽了公公的話,卑職茅塞頓開!卑職先前太過在意是否越權了,這等大事,就算卑職無權也要管上一管,更何況還有職責呢。那好,卑職便即著手調查這件事。”
“如此甚好!若是有用得著咱家的地方,盡管言語一聲。”寧公公也不問他打算怎么調查,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好!那卑職告辭了!”
杜文浩出來之后,便直奔太皇太后寢宮靈堂,他要找到德妃娘娘,當時她就在皇上身邊,應該知道一些情況。
他沒有坐轎,因為兩地相距不遠,趁步行過去這工夫,先理一理心中的思路。
天已經黑了,初夏的夜,落在北方干澀的塵土之上,濺起點滴清新的風輕輕地刮到窗下,那初綻的蓓蕾羞答答像是有了什么心事似的低垂著頭,風帶過的雨滴落在蓓蕾的臉頰上,像一滴傷心人的淚。
來到寢宮,很是不巧,幾個王公大臣的夫人來祭奠并探望幾位嬪妃,正在里面說話。焦公公本來要去通報皇太后,杜文浩也沒讓通報,在花廳坐著等。焦公公陪著。
屋外風兒繼續刮過,紫色的輕幔,昏黃的燈光,殘羹、冷炙、烈酒、曼妙的女子、妖嬈的舞步,夜卻越發的寥落了,燈影搖曳,窗外竹影搖曳,遠處有犬吠之聲,坐在自己身邊的焦公公連日太過辛苦,幾乎不曾睡過好覺,這閑暇片刻時光,竟然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杜文浩仿佛受了感染,也伏在桌上打盹。
突然一聲脆響,把杜文浩嚇了一哆嗦。
一個小宮女見杜文浩突然坐起身來,嚇得連忙跪在地上磕頭:“奴婢該死,……請將軍恕罪,奴婢不過是擔心您著涼想給您披件衣裳,誰想不慎竟將桌上的茶杯打在地上,驚醒了您,奴婢真是該死!”
杜文浩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再看燈光下那個瑟瑟發抖的宮女,打了一個哈欠,道:“什么時辰了?”
“回將軍的話,剛剛起更了。”
焦公公聽見有動靜,也抬起頭來,杜文浩讓宮女起身退下,然后走到焦公公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怎么竟然就睡著了呢?”
焦公公也是笑著示意讓杜文浩坐下,然后讓人端了一杯濃茶來,道:“到底是不行了,像從前這樣幾夜也是無礙的,唉……”
杜文浩不想舊事重提,到底焦公公如今也是那最最傷心的人,主子走了,心仿佛給掏空了一般,這種感覺,當初陳美人病危的時候,憐兒那般撕心裂肺的感覺他就知道這種主仆情深,便轉移話題道:“對了,等喪事處理完了,卑職請公公家里坐坐。我讓憐兒做幾樣你喜歡吃的小菜,等著你別說不來。”
焦公公道:“好啊,咱家如今也是懶得閑著。——咱家去瞧瞧德妃娘娘她們忙完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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