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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九、今日殺人,不飲酒

更新時間:2023-04-04  作者:陽小戎
不是吧君子也防 一百二十九、今日殺人,不飲酒
若從高處往下俯仰。

小孤山上的柳家大宅,是龍城縣少有的整夜都燈火通明的古典建筑群。

不過柳家大宅并不是所有的屋廳廂房,都能亮騰到天亮。

大宅西側的那一片靜謐圓林,大多籠罩在深沉的黑暗之中。

與東南側那一片的主住宅區域相比,涇渭分明。

不久前,忽迎來長安之客的南軒小院,便是前者的其中之一。

黎明時分。

南軒小院。

紅墻外,黑暗小徑上。

玉卮女仙頭戴一枚形似狐貍頭的青銅面具,渾身藏匿在一件寬大黑袍中,行走在小徑上。

哪怕本就是處在黑暗里,她依舊習慣性將自身隱藏的不起眼。

這是這么多年來,“活躍”在云夢劍澤眼皮子底下,不得不養成的低調警惕。

也是活躍在大周朝北方數道的海濱,熱衷于一次次出海尋仙的方士前輩們,用一次次血淋淋的教訓換來的經驗。

玉卮女仙從不把它當作兒戲。

沒親眼見過云夢澤那群吳服越語的隱世女修們出劍,就永遠沒法理解越女劍的難纏可怕。

能讓巧舌如簧、蠱惑蒼生的邪異方士們諱莫如深的,又能是何善類。

玉卮女仙耳聽過這樣一種說法。

當世鼎劍之下,只有兩種劍。

一種是越女劍,一種是其它。

對于這一點,玉卮女仙覺得身旁這座漆黑靜謐小院內的某位獨臂劍客,比她體會的更加深遠。

“咣當”

玉卮女仙在院門前停步。

回頭看了一眼遠處河岸邊聳立的一座座火光熾黃的劍爐,與上方天際玫紅、橘紅、黛藍混雜在一起的朝霞。

從她這個角度看去,

遠方地平線上那一座座劍爐似是在奮力孕育著什么,或許是紅日,或許是另一種不可思議的東西。

隱隱還未探頭浮現真身,但它光是漏出來的五顏六色的朝霞已經遍布東南天際的一角。

青銅狐面默默目視這宛若預示著什么般的黎明景象。

玉卮女仙面具下有沙啞呢喃:

“此乃大吉之象。”

今日要出門、與天然討厭的劍修聯手去干一件險事的玉卮女仙,面具下涂滿詭異圖案的臉龐神色稍安了一些。

這不僅是龍城柳家的機會,也是她玉卮女仙的機會。

誰也沒想到這個小小的龍城縣竟然還藏有一位傳說中的稀有鑄劍師。

能走出鑄劍師的匠作道脈,可是與越女道脈、神方術士道脈一樣起源古老的存在。

誕生于古籍上的先秦,

隸屬九條神話道脈之一。

然而與旁脈衍生極多、宛若枝繁葉茂的讀書人、方術士等神話道脈不同。

甚至比千年一系、獨脈單傳的越女道脈還要稀有少見。

至于原因,有人說是天譴折壽,也有人說鑄劍師是給他人做嫁衣裳,自身無自保之力,懷璧其罪。

還有人說。

個位數的鼎,在千年間,幾乎已經全鑄成了劍。

自然不再需要鑄劍師。

等到所有鼎都融為了劍,匠作道脈的存在還有何意義?

南軒小院門外。

玉卮女仙沉默了會兒,推門入院。

她是被柳家叫來此地匯合,不過看起來,似乎是來得有點早。

院內正對的一間主屋,房門緊閉,從窗口朝里面看去,有一盞燭燈點亮。

然而,在院中響起動靜后,此間主屋絲毫沒有開門歡迎來客的意思。

玉卮女仙冷哼一聲,在院內一座石桌旁靜等。

主屋依舊沒有靜悄悄的。

不多時,天光漸亮了一點,雖然依舊處于黎明,但天色呈現出一種偏藍的青黛色。

也就是在早晨蟲鳴愈發大聲的時候,柳子文,柳子安,柳子麟相續趕來院中。

柳子文身后跟著一位瘸腿管家。

“老爺。”

柳福的兩手上,捧著一只托盤,手掌紋絲不動。

托盤上除了一壇酒與三只酒杯外。

還靜靜躺有一把約莫七寸的匕首。

院中的五人到齊后,交換了一圈眼神,最后目光都投向那間房門緊閉的主屋。

柳子文注視了下,然后嘗試的朝主屋方向輕喚了一聲:

“閣下?”

頓了頓,又道:

“時辰到了,該走了……昨夜下人應該有把話帶到吧,知會過閣下了。”

主屋內突然傳來某位獨臂青年的嗓音:“如果沒人提前知會,你以為你們能這樣隨意走進來?”

柳子文與兩位弟弟對視一眼,眼神有些啞然無奈,不過似是也習慣了這位古怪劍客的性格。

阿潔的聲音從主屋中繼續傳出:

“派一個裝神弄鬼、見不得光的玩意兒監督小爺,你們柳家就是這樣做事的?”

“閣下誤會了。”

柳子文搖搖頭,“玉卮女仙不是去監督閣下,是過去協助閣下的。”

“呵,是不是要過去看看情況,若發現目標沒什么護衛,很容易處理,就不讓小爺動手了,讓她自己解決,這柄新劍也省了下來?

“伱們柳家倒是真會做生意。”

柳子文眉頭皺了皺,又松開,微笑道:

“閣下真的誤會了,這次東林寺行動,以閣下為主,玉卮女仙為輔,該殺的人還是閣下您來動手。

“玉卮女仙主要是過去幫你打打下手,處理一些有可能的麻煩,等斬首后,她還有其它重要事要做,會留下處理現場,閣下可以攜帶愛劍,自行離去。

“那日我們在亭子邊談的條件依舊有效,我們柳家說一不二。”

主屋那扇緊掩的房門安靜了一會兒,一時間,沒有任何動靜傳來,院子內的氣氛有些凝固。

玉卮女仙皺起眉頭,她在此前被屋內的阿潔稱呼為“玩意兒”起,便心情有些不爽,眼下又見屋內久久不回話。

玉卮女仙看了沉默的柳子文、柳子安一眼,她摘下青銅狐面,涂抹顏料的嘴角勾起一道冷笑的弧度:

“算了吧,柳家主,我看這人就是愛裝,磨磨唧唧的,好不爽利。

“都跌過品了,還把自己當作什么天才劍修呢,八成是害怕本仙跟過去后,看清現在他色厲內荏、外強中干的事實,心虛沒法騙到你們柳家的劍了。”

屋內劍客問:“麻煩閉上嘴,閉不上就滾出去。”

“你叫本仙閉,本仙就閉?叫本仙滾,本仙就滾?你算個什么東西。”

玉卮女仙譏唇相諷,黑袍下方右腳的站姿卻是悄然變化,前腳掌抵地,后腳掌弓起。

屋內劍客嘖嘖了聲:“得掌嘴。”

“掌嘴?某人一只手夠用嗎,可別連……”

“砰哐”

隨著主屋的房門接連兩聲被從內洞開。

柳子文三兄弟發現一旁的玉卮女仙,話語驟然頓住了,可還沒等三兄弟來得及反應。

下一秒,他們眼睛全部視野瞬間被銀白色的光亮占滿。

這光亮極像月光。

若此刻,有人從高空往下看去,便能發現整座南軒小院都被月光填滿。

令人懷疑是否是有一輪明月落入了院中。

這一幕,就像原本處于深夜的漆黑庭院突然陡現明月,剎那間,明月銀輝占據了每一處角落。

柳子文三人來不及閉眼,立馬陷入了強烈的致盲與眼花之中。

還未等他們來得及心生慌亂,便聽見在“月光滿院”的這一剎那之后,“滄”地一聲,宛若蒼龍長吟。

有拔劍之音姍姍來遲。

原來月光是劍光。

劍光比拔劍聲在空氣中傳的更快一些。

說時遲,那時快,填滿月光的黎明時分的小院內,又接連響起好幾道莫名聲音。

待柳子文三人或揉眼,或放下遮擋的袖子,逐漸恢復視野。

轉目一看。

身旁原本在出聲的玉卮女仙不見人影。

主屋房門洞開,屋內無人。

離他們最近的一處墻頭,十丈青瓦齊齊碎成齏粉。

也不知剛剛那短短一息的月光致盲間,院子里到底都發生了什么。

柳子文三人目光驚異,轉身偏頭搜尋身影,立馬在南軒小院的院門口,看見了對峙……或說壓制的奇異一幕:

玉卮女仙披頭散發,一只腳邁出了院門,大半個身子逗留在門內,原地停頓。

不是不想走,而是她下巴下方的頸脖,正以一根頭發絲的距離正對一柄銀輝粼粼的橫置長劍。

這一柄劍身似有月光之水般流淌的長劍,被握在一位右袖管處空空如也的常服青年手里。

剛剛差點亮瞎眾人眼睛、短暫致盲的月光,似乎就是來自于它,宛若是熔鑄了無數顆品相極好的夜明珠才鍛造出來。

玉卮女仙再往前走一根頭發絲的距離,都會腦袋搬家。

甚至她都不敢用力去咽一下口水。

阿潔點點頭,像是嘮家常道:

“是跌到了七品,但殺你還是綽綽有余,更別提小爺手里還有一柄好劍,來個六品碰一碰又何妨。

“這夠不夠你閉嘴?”

玉卮女仙涂畫古怪圖案的臉上看不清大致神情,但卻能大致瞧見已脹成了豬肝紅,身體僵硬在原地。

她沒有回話,眼神復雜的注視身前這位獨臂青年。

他的劍,太快了,快到有些不可思議。

而眼下又多出了一柄能助其速度更快的月光長劍。

如虎添翼。

確定了這些,玉卮女仙沒去看脖子前的劍鋒,轉頭望向身后不遠處的柳子文等人。

只是還不等后面幾人圍上前來,阿潔忽道:

“下一次小爺不管你是不是替他們試探小爺底細的。”

他語氣停頓了會兒,目視她的眼睛道:

“下一次,頭會落。”

“哈哈,閣下的身手,真是宛若劍仙謫凡,一劍西來,驚詫鬼神。”

柳子文帶領兩位弟弟,還有從始至終老實端盤子的柳福,一起走上前來。

他兩手鼓掌,微笑夸贊,替臉色難看的玉卮女仙解圍。

阿潔沒去看柳子文,默默將散發朦朦月光的纖長劍鋒收入鞘中。

柳子文瞧了眼劍,笑說:

“寶劍配英雄,古人誠不欺我。”

阿潔率先轉身,向前走去:

“走吧,別凈說這些有的沒的。

“對了,你可以派人跟來,可以是監督,也可以是協助,都行,隨你,但是絕對不要是個蠢貨。

“按照那日在亭前的約定,那人必須由我來殺,誰也別想搶。”

說到這,阿潔輕聲嘟囔:

“另外,這柄劍我著實喜歡,名字都已取好了,就叫月娘吧。”

他曾有一柄桂娘,桃谷問劍時被女君殿那位大女君繳去,留在了云夢劍澤。

“沒問題,閣下隨意。”

柳子文頷首道:

“就讓玉卮女仙跟閣下過去吧,閣下只需要負責出劍,其他事,玉卮女仙會妥善處理。”

阿潔扶劍不語。

柳子文看了眼身后的柳福。

后者手捧托盤,走上前來,柳子文卷起袖子,輕輕拿起盤上的匕首,遞給玉卮女仙,仔細交代:

“拿去吧,匕首上淬了一種奇毒,你先偷梁換柱,后在剪彩禮上人最多的時候,把它桶進沈希聲的胸膛,再跳水潛逃,后面的事,我與王大人會給你收尾。”

玉卮女仙接過淬毒的匕首,藏入袖中,點了點頭。

阿潔獨自站在眾人邊緣處,對此置若罔聞。

柳子文轉頭看了眼天際蓬勃的朝陽,朝身前這兩位練氣士爽朗一笑:

“時候不早,可以出發了,那鄙人就在此助二位順風順水,順利歸來。

“來,這是閣下最喜歡的桂花釀,鄙人敬你們一杯!”

柳子文笑著捏起酒杯的細杯腳,朝阿潔與玉卮女仙示意。

然而,只有玉卮女仙無所謂的抓起托盤上的酒杯,跟隨一起。

往日里醉生夢死、爛醉如泥的獨臂劍客搖了搖頭:

“今日殺人,不飲酒。”

柳子文微怔,與柳子安對視了眼,回正腦袋,說道:

“沒想到閣下如此敬業,有原則,今日之行,柳某已無憂矣。”

說完,他朝玉卮女仙舉杯示意。

二人象征性的喝了一杯送行酒。

柳子文、柳子安、柳子麟三兄弟將阿潔與玉卮女仙,一路送到了小孤山腳的牌坊處。

下山前,阿潔頭不回的問玉卮女仙:

“咱們是去哪里來著?”

玉卮女仙想也沒想,直接回道:

“大孤山東林寺,悲田濟養院。”

“悲田濟養院嗎,有些耳熟……真巧啊,會在那兒見面……”

清晨山路上,獨臂劍客嘆息了聲。

來了,沒睡,四千字,所以多碼了些時間,抱歉好兄弟們……最后,月底了,厚臉皮找大伙求下票票……(撅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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