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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冰酒與餉銀【三】

更新時間:2021-04-15  作者:奕辰辰
邊月滿西山 第六章 冰酒與餉銀【三】
一想到狼王明耀。

劉睿影忽然覺得靖瑤的這次行為,狼王明耀應該不知道。

“狼王明耀想必不會讓你這么做!”

其實他是在詐。

不過這詐也是有理性的分析包含在其中。

因為劉睿影不覺得狼王明耀會做如此冒險的事情。

況且他也應該不缺這四百萬兩銀子。

若是這靖瑤不主動暴露自己草原的身份。

劉睿影或許只會以為是個膽大包天的江湖幫派所為。

但若是這事關整個草原王庭,劉睿影便覺得事有蹊蹺。

此言一出。

靖瑤的臉色驟然突變。

劫奪餉銀的事情不但是狼王明耀不知道。

就連迎火部的大部公,二部公兩人也不知道。

他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個。

那就是挑起草原王庭和震北王域的戰火。

他的復仇,只有在戰場上才能完成。

但平靜的久了。

他也害怕自己心中的復仇之火熄滅。

所以他要不遺余力的促成雙方開戰。

這么看來,靖瑤著實是個極為自私的人。

他自己家族的仇恨,凌駕于一切之上。

雖然很可憐。

但卻也更加可惡。

因為他竟然置整個迎火部,以及草原的利益而不顧。

只是為了一己私仇,就能做出如此驚天動地的舉動。

他不求名聲。

雖然這名聲能帶給他榮耀與自尊。

可是他都放棄了。

這樣的人,即便是彎刀在手,也成不了氣候。

一個活在仇恨中的人,目光定然極為短淺。

有的人說,悲哀的人往往很頹廢。

活在仇恨中,的確是能夠讓人奮進。

但悲哀的人往往卻是因為他們看的太遠,所以才會變的患得患失。

這就是未雨綢繆。

只不過這般先見之策,總是被曲解為杞人憂天。

劉睿影方才說的那句話。

卻是在不經意間把眼前的局面徹底封死。

靖瑤本也不會留他性命。

但劉睿影竟然搬出了狼王明耀來壓他,這讓靖瑤如何受得了?

并不是他對狼王明耀不夠忠誠。

而是他覺得若是自己坐在那王座上,早就會開啟這征伐之路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

靖瑤一刀劈出。

刀鋒未至,凌冽的刀氣卻是已撲面而來。

劉睿影展開身法。

體內的大宗師法相也同時起身。

他如同一只春燕般。

蹁躚的身姿從這一刀的刀鋒之上掠過。

但靖瑤的刀法著實了得。

更何況他的彎刀,刀尖可是上翹的。

靖瑤眼看一刀劈空。

急忙一抖手腕。

彎刀便朝上抬起。

那刀尖眼看就要刺進劉睿影的后腰。

劉睿影身子凌空,無從借力。

已是來不及再度躲避。

靖瑤一看如此,臉上微微一笑。

似是已經看到自己這彎刀的刀尖把劉睿影穿透的畫面。

但劉睿影體內的大宗師法相卻猛然蹲下。

緊接著劉睿影的身子也如同被壓了一塊千斤巨石般。

在那刀尖還未勾到他的身子時。

就已重重的落在地面上。

甚至把酒樓地面鋪著的銹紅色的磚都砸爛了很多塊。

這一摔讓劉睿影有些懵。

不但是他。

就連靖瑤都不搞不清為何劉睿影會突然如此。

劉睿影有些絕望。

這樣的場景他也沒遇到過。

大宗師法相這么突如其來的舉動,把他摔得有些頭暈。

他轉頭看到了酒家的后窗。

就是先前華濃翻身越出去的那一扇后窗。

此刻的劉睿影,只想趕緊找條路出去。

眼前之人,顯然不可力敵。

況且他體內陡生變故,也讓他更加擔憂。

自己已經掌握了這靖瑤的行動和情況。

若是能脫身。

把這些消息傳出去,自然能有援軍相幫。

卻是好過他在這里孤軍奮戰。

況且他還要照顧著華濃。

蕭錦侃把自己的徒弟托付給了自己,那他就一定要護其周。

可是靖瑤卻不會給他多余的機會。

只見他雙手持刀,自上而下劈砍殺來。

劉睿影只得就地一滾。

樣子雖然狼狽。

但總是好過被這彎刀砍成兩截的命運。

躲過這一刀后,劉睿影以劍為杖。

拄著地占了起來。

他看到靖瑤的雙眼,就像兩團火球。

里面熊熊燃燒著的,都是征伐的野心。

靖瑤又出了一刀。

這一刀沒有先前那兩刀的勢頭猛烈。

甚至還有些乏味。

但越是激烈的招式,往往就隱藏在這些黯淡之中。

這一刀直到劈砍到了劉睿影的面前才綻放出它應有的光華。

劉睿影從未見過如此輝煌燦爛的刀芒。

簡直就像是流星墜地時,身后還拖著長長的火光。

此刻他才發現。

自己整個身子都被這刀光所籠罩。

這打光雖然明亮。

但卻生發不出一絲溫暖。

反而是徹骨的冰寒。

就好像他先前喝的酒一樣。

冰涼的酒水,只能讓他的喉頭和胃部感到寒冷。

而這刀芒卻是讓他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覆蓋住了一層薄冰。

劉睿影不自覺的開始打顫。

不是因為害怕。

而是因為寒冷。

這一刀他躲不過。

至于能不能擋住,劉睿影也不知道。

但他也得拼盡力試一試。

擋住了,還有生的希望。

若是不擋,那便是自我放棄了。

只不過劉睿影還沒有想好要怎么抵擋。

他腳下的步伐飛速挪移著,朝后退去。

他退的很快。

可還是沒有這刀芒快。

何況他現在已無路可退。

因為他的后背已經貼到了酒家的后墻上。

那扇窗就在自己后腦處。

若是翻身出窗,定然可以暫避其鋒芒。

可是華濃還在后院中。

自己若是出去。

豈不就是讓他也跟著一同陷入危險?

這是絕對不可行的。

就在這千鈞一發至極。

劉睿影出了一劍。

這一劍他調動了體內所有的勁氣。

甚至還暗暗溝通了大宗師法相。

雖然有了先前的變故。

讓劉睿影對這大宗師法相并不是很放心。

但病急亂投醫。

此刻的劉睿影,已是沒有了任何別的方法。

這一劍平整刺處。

雖然用盡了力。

但卻是劉睿影自出劍一來,最沒有把握的一劍。

劍出。

他閉上了眼睛。

能做的已經都做了。

在劉睿影出劍之后的事情,便不是他做能夠控制的。

腦海中只有四個字。

聽天由命。

但命運往往就是這么玄幻。

有時候你苛求的,反而永遠不會得到。

但當你抱著參與的態度時,卻又能獲得最終的榮耀。

“叮……”

劉睿影的耳邊傳來一聲金屬的長鳴。

這讓他想起了中都查緝司的那一座古鐘。

那座古鐘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月。

但是它每隔一個時辰都會敲響一次。

夜晚也是如此。

劉睿影不止一次的抱怨過那口該死的鐘為何在晚上也不消停。

無數次夢中驚醒,都是因為那鐘聲。

按理說,聽久了鐘聲,早就該習慣了才是。

但劉睿影就是習慣不了。

他被吵醒之后,就想要出去走走。

一路上躲避著巡夜的司衛來到了馬棚。

馬棚里漆黑一片。

老馬倌似乎已經睡了。

劉睿影躡手躡腳的想要牽一匹馬出去騎。

“又被鐘聲敲醒了?”

老馬倌在黑暗中忽然說道。

話音還未落。

馬棚的燈就亮了起來。

劉睿影性質缺缺的摸了摸馬的鬃毛。

那一匹馬兒很是享受的哼哧了一聲。

“你不也沒有睡著?”

劉睿影問道。

“但我不是被鐘聲敲醒的,是被你弄醒的。”

劉睿影撇了撇嘴,席地而坐。

先前混沌的腦子,此刻卻是變得清醒了起來。

再想睡著,怕是難了。

“你為何這么討厭那鐘?”

老馬倌問道。

“你不覺得它很煩嗎?”

“我非但沒覺得它煩,反而覺得它的存在讓一天都變得更有意義起來。”

老馬倌說到。

“有什么意義?無非就是提醒你又過了一個時辰罷了。”

手上玩弄著地上的草料。

“這就是最大的意義。”

隨即點燃了自己的煙。

劉睿影沒有看清他的煙是如何點燃的。

好像二指一撮,就生出了火來。

但此刻的他心情郁悶至極。

卻是對老馬倌這奇妙的舉動也沒有絲毫興趣。

“古人不知道一天有多久,只能分得清天黑和天亮。那樣的一天雖然過得逍遙,但你不覺得有些太過于糊涂?人一輩子,能看到幾次天黑?幾次天亮?”

“我倒寧愿那般糊涂的過。哪怕只能看個五六次也知足。”

劉睿影賭氣的說道。

“后來人們把一天劃分了十二個時辰,把一年劃分了二十四個節氣。這樣,對時間才有了概念。其實無論你怎么劃分,光陰歲月都會遷移不止,不會因為你的劃分而做出任何改變。這些劃分,其實都是人為了讓自己活得更好。”

老馬倌并不理會劉睿影的氣話,而是緩緩地接著說道。

“可是我現在就活的不好,連覺都睡不著,怎么能活得好?”

劉睿影雙手一攤,反問道。

老馬倌點了點頭。

他很是贊同劉睿影的觀點。

畢竟一個人若是連睡覺都不踏實,那怎么可能過得好?

“你不是告訴過我你想要將來做一番大事?”

老馬倌問道。

“沒錯,但這和那鐘聲又有什么關系。”

“若是你連著鐘聲都無法忍耐,又怎么能做得成大事?”

老馬倌反問道。

劉睿影無言。

雖然他知道老馬倌說的是對的。

可心里還是無法消除對這鐘聲的厭惡。

“大事也是積累起來的。往往不經意的一個小舉動,到最后或許便可救自己或他人一條性命。有這鐘聲在,時刻提醒著你不要虛度任何一個時辰,豈不是很好?”

老馬倌說到。

劉睿影笑了笑。

他覺得自己晚上并不做事。

晚上就是用來睡覺休息閑聊的時間。

那這鐘聲還在不斷的提醒著自己又有什么意義?

其實他討厭的不是那鐘聲。

而是每當鐘聲想起后,他才發現自己竟是又浪費了一個時辰的光陰。

他討厭的,其實是虛度光陰的自己罷了。

但人永遠不會覺得自己有錯。

通常都會去抱怨那客觀。

就好像明明是劉睿影自己沒能利用好著一個時辰的光陰。

他卻非要怪那鐘聲響起一樣。

其實鐘響不響,歲月都在流逝著。

而他方才出劍。

或許就能算得上是老馬倌口中那不經意的小舉動。

“鐘聲敲醒了你,你又吵醒了我。你討厭鐘,我是不是該討厭你?”

說完,他的煙葉抽完了。

馬棚又黯淡了下來。

劉睿影卻并沒有離開。

而是坐在馬棚門口,看著天上的星星。

直到朝陽升起時,那鐘聲也隨之而來。

劉睿影會心一笑。

心中對那鐘聲的厭煩卻是不知不覺的消失了許多。

靖瑤看見自己的刀竟然被劉睿影的劍尖抵擋住。

臉上滿是不可思議。

劉睿影也是同樣的表情。

但這結果,顯然是他所追求的。

那就是自己終究還是擋住了這一刀。

靖瑤的彎刀雖然造型怪異。

但卻極薄。

甚至比劉睿影的劍還要薄。

能用劍尖抵住這樣薄的刀鋒,還是在如此緊要的關頭。

天下想來也沒有幾人。

“沒想到,查緝司也不盡是庸才。”

靖瑤放下了刀說道。

“僥幸而已。”

劉睿影把劍背在身后說道。

為的就是不讓靖瑤看見自己正在微微顫抖的手。

但額上的汗水,卻還是將其出賣了。

靖瑤輕輕一笑。

隨即一掌拍出。

劉睿影先前看到過他這一掌的威力。

何況自己現在心境不穩,勁氣不足。

無論如何都不可與之爭鋒。

走投無路之下,只得翻身越出了窗子。

掌力打在墻上。

頓時出現了一個大洞。

靖瑤不緊不慢的從洞里走出來,來到了后院。

雖然外面已是春暖花開。

可是這后院中確實蕭瑟一片。

就連地上的野草都是枯黃的。

劉睿影不知這是為何,但這酒家后面的園子倒是和當下的情景極為襯托。

靖瑤沒有再對著劉睿影出招。

華濃本是坐在那些裝著餉銀的箱子上,晃蕩著雙腿。

看到劉睿影這般狼狽的來到后院中時,他從箱子上跳下,站在劉睿影身邊,拔出了劍。

劉睿影用手攔著他,朝后退去。

靖瑤揮刀劈開了一個大木箱。

里面的銀錠嘩啦啦的流出。

“小子,我看你很愛錢。你幫我殺了他,這些銀子都歸你。如何?”

靖瑤撿起一塊銀錠,扔給華濃說道。

劉睿影稍稍放松的精神,即刻又緊繃了起來。

華濃這少年。

心性不穩。

總是能說出些非常人說的話,做出些非常人做的事。

“這不是我的銀子,我不要。”

華濃看著自己腳下的銀錠說道。

隨即將其一腳踢開。

“你的銀子?難不成這天下還有寫著你的名字的銀錠不成?”

靖瑤被華濃逗樂了。

他自負有足夠的本事殺了眼前的兩人。

但他要的是劉睿影徹頭徹尾的臣服。

而不是這般與他死戰到底。

雖然草原人的天性就是如此。

死戰到底畢竟是要痛快的多。

但卻遠遠滿足不了靖瑤的。

“這就是我的銀子!”

華濃取出先前問劉睿影借的那二十兩銀錠說道。

“上面可有你的名字?”

靖瑤譏諷的問道。

“沒有,但這就是我的銀子。我可以把我的名字寫上去!”

華濃說道。

言畢便用自己的劍,在銀子上刻畫起來。

“我的名字,該怎么寫?”

華濃突然停住了手,轉向劉睿影問道。

這名字是蕭錦侃給他取的。

他只知讀音,卻不知字形。

劉睿影沒有回答,而是拿過了銀錠,用自己的劍,把‘華濃’二字刻在了銀錠上。

華濃看著自己銀錠上的字,開心的笑了。

隨即高高的舉起,似是在對著靖瑤炫耀。

“你只有二十兩,可這里卻有整整四百萬兩。二十兩只需要刻兩遍。四百萬兩豈不是要刻成千上萬遍?”

靖瑤說道。

“如果這些都是我的銀子,我會刻的。不管多少便,直到刻完為止。”

華濃說道。

靖瑤搖了搖頭。

先前他還想著用這些銀兩來策反這名少年。

讓這兩人自相殘殺一番。

但現在看來,這少年簡直就不像個人。

甚至靖瑤一時間都找不到詞語來形容。

但劉睿影卻借機觀察起了周圍的地形。

老虎抓兔子,自是不費吹灰之力。

但老虎若是存心戲弄兔子。

那就怪不得這兔子會有可乘之機了。

靖瑤看了看其余完好無損的十七箱子銀子。

吩咐他的部下,這些十七箱餉銀都運出去。

至于損毀的那一箱,他便讓部下自己分了去。

他的本意就不是為了這些餉銀而來。

靖瑤不是一個愛錢貪財的人。

他是為了這匹餉銀被劫奪之后,震北王域邊軍所出現的動蕩。

不過錢,是沒有人討厭的。

這些錢不知可以買來多少箭矢。

草原缺鐵。

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而王域的城池兼顧。

若是缺少了箭矢,怎無法攻城。

靖瑤要用這些銀兩去買來巨量的箭矢用以裝備狼騎。

劉睿影顯然不知道靖瑤的打算。

若是讓他知道了此事。

那背后的牽扯,可就遠遠不止眼前如此這般簡單。

箭矢在五大王域都是軍備之物。

私人之間是絕對不能像商品般流通的。

曾經也有商隊,在貨物中悄悄夾帶了箭矢,想要走私到草原來賣出高價。

但都被通商口岸的邊軍一一查貨,而且都以通敵叛國罪,當場斬首示眾!

那么靖瑤究竟聯系到了誰,竟然能賣給他四百萬兩現銀的箭矢?

剛從博古樓掙脫出來的劉睿影。

卻是沒想到自己轉眼又掉入了另一處深淵萬丈。

邊月滿西山 第六章 冰酒與餉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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