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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幕 怒海,風暴匯聚 XVII

更新時間:2024-03-21  作者:緋炎
伊塔之柱 第四百五十幕 怒海,風暴匯聚 XVII
佩里特公爵面色陰沉地看著一片狼籍的營地,幾頂帳篷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無聲敘述著某位小姐的杰作,巨大的爆炸從營地最中央產生,并在那里留下一個直徑數米的深坑。

爆炸從濃密的霧氣間引來幾頭孽生物,那些濃稠得像陰影一樣的怪物徘徊不去,形態各異,其中一頭形同巨大的、緩慢爬行的爪子,指甲殘破,或幾只獵犬一般的生物,然而身體部位殘缺不全。

它們正露出白森森的尖牙,向佩里特公爵發出嗚咽聲。

一眾騎士如臨大敵,拔出利劍團團圍繞在公爵身邊,但佩里特公爵自身卻不為所動,分開人群走上前去,張開口,發出一陣奇特的腔調。

那像是一段禱文,在晦澀難明的音調中,陰影孽生物竟緩緩向后退去,轉頭消失在不遠處的黑暗中。

“公爵大人,那是什么?”騎士們質問他。

佩里特公爵答道:“不過是被封印在這下面的東西罷了。”

騎士們面面相覷,不知這位公爵看起來能與這些東西交流究竟是好是壞?但眾人不敢多問,這時書記官才上前來匯報損失——“爆炸沒有產生人員傷亡,大人,但人質逃走了。”

“那個詩人救走了自己的同伴,用音波共振的方式引爆了營地中的灰水晶,那些是魔導炮的后備引信,防護嚴密,不知道她是如何一下找到共振的頻率的。”

“另外……那個女人也逃走了,她襲擊了看守的兩個騎士,唯一的傷亡也在這上面產生,一死一傷,隨后她帶著另外兩人從東面離開了這個地方,要追嗎,大人?”

書記官合上記錄本,向佩里特公爵看來。

佩里特公爵一言不發,一旁伊薩開口問道:“物資被付之一炬,如果這時候娜迦一族出現,可能會比較麻煩。”

“不用去管她們,”佩里特公爵擺了擺手,目光注視著遠處彌漫的黑色霧氣,開口道:“一切仍按計劃推進,我們仍有一個辦法,那個結界不止一重封印,尖塔下面還鎮壓著一些東西,它說不定能讓我們……”

敏米爾微微吃了一驚,“等等,那是……”

“這是陛下的命令,”公爵答道,“在某個過程中我們必須作出決斷,有的鳥兒或許會愛惜自己的羽毛,但你會嗎,圣選者先生?”

他的目光看向敏米爾,又看向一旁的伊薩。

敏米爾重新沉默下來。伊薩看向這位公爵大人,只聳了聳肩。

他目送兩人離開,才回過頭向自己的同伴道:“你怎么看?”

高大的印第安裔轉身用灰褐色的眸子注視著他,問:“你說誰?”

“自然是那位公爵大人,”伊薩看著佩里特公爵的背影,說道:“他說他來自銹地,但你認為方才那位小姐對他的評價如何?”

魯德內搖了搖頭:“他的確出身銹地,他的家族在星落之年前后曾經統治過那一帶地區,但那里的居民不一定會對此而對他有多感謝,帝國從不缺乏嚴酷的鎮壓者。”…。。

“他作出拋棄那里的一切的決定時,最多不過會落下一兩滴鱷魚的眼淚,方才不過是表演罷了。傳言正是在那之后,一些人走上了反抗的道路,他們中的一些后來成為了帝國的對手、敵人,且是最危險的那一類,比如方才那一位——”

伊薩有些驚訝:“連這段歷史你也研究過。”

“研究過歷史才不會輕易上當,伊薩。”魯德內沉默著答道。

“嗯,但我不行,”伊薩搖了搖頭,輕淺一笑,“我已經看不進去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有你作為我的搭檔就好了,不過既然如此,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這是上面的任務。”

魯德內簡單地回復了一句。

伊薩一怔,隨即輕輕一笑,“這倒也是。”

阿德妮用一把細長的匕首割開天藍手上的繩索,那把匕首整體呈暗紅色,如同在血中浸了一遭,鋒刃輕靈,像是一尾游魚,又像是一條露出獠牙,擇人而噬的毒蛇。

天藍感到手上的束縛松脫開來,但卻有些害怕地看著后者,她親眼看到阿德妮就是用這把匕首刺入那兩個執劍之庭的騎士體內,對方掙開那兩個騎士的束縛,反客為主,一刀一個放倒兩人。

像是干掉了兩只雞。

但那并不是真正的雞,執劍騎士脫胎于圣劍的看守人,在巨人之戰中他們是為魔法皇帝佩劍之人,是皇帝的親衛,正如同巨樹之丘的率光騎士,甚至地位還要比銀盔圣衛更高。

時至今日,執劍騎士也是內庭近衛,其選拔嚴格,雖然仍摻雜進了不少貴族紈绔,但在外執行任務的這一支不一樣,他們平均等級起碼也在二十五級以上。

這或許在方鸻等人看來或許不算什么,但阿德妮可是一個沒有戰斗力的鑄匠。

何況還是在受制于人的情況下,套在她手上的鐐銬好像軟泥,押解她的騎士仿佛手無縛雞之力,被她輕松掙開來,然后反殺。

天藍不是傻子,當然明白那意味著什么,對方身手了得,卻裝作生活職業者藏身于七海旅人號上,所圖為何?她噤若寒蟬,因為按照一般的情節預演,接下來對方是不是要殺人滅口了?

阿德妮看著詩人小姐畏畏縮縮看向自己的目光,不禁搖了搖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只是臨時登船,但并不是你們中的一員,你們可以容忍那位來自于圣禮公會的小姑娘,卻不能容忍我?”

天藍結結巴巴地問道:“……阿、阿德妮姐姐,你、你不殺我?”

“我為什么會殺你?”

“可是……你你……我……”

“就因為你看到了這個?”阿德妮拋弄了一下手中狹長的匕首,“我是暗影會的獵手,但也是鑄匠不假,我在其他方面并沒有欺瞞你們,我父親與那位海盜王的關系,我是為何會來這個地方?當然,那只是我其中一個目的——”…。。

她好像變了一個人,語氣變得鋒利而自信起來,像是從那潛藏的暗影之中走出來,瞇著眼睛,目光有些危險。當然這危險并不是針對面前的詩人小姐,而是黑暗中的那些人。

“暗影會?”

“你沒聽過?”阿德妮有些意外,“就和它的名字一樣,我們是狩獵暗影的人,潛藏在陰影之中的一切生物,都是我們的敵人。”她手指一彈,將手中的匕首擲了出去,釘在一段陰影上。

那陰影孽生物發出一聲慘叫,接著化作霧氣退回黑霧之中,一切都消弭于無形,仿佛什么也沒發生過。

天藍嚇得一個哆嗦,有些擔驚受怕地看著那里,“那些是什么?”

她并不是才看到這些東西,爆炸從深淵下彌漫的霧氣中引來了這些孽生物,她們一路逃到這里,而這些東西如影隨形。妲利爾又昏迷不醒,而她手無縛雞之力,直到阿德妮出手,才讓這些東西退走。

“陰影之中的生物,我原本以為你們認得,”阿德妮走向自己的匕首,回答道,“你們在艾爾帕欣和它們一戰,不是應當早見過這些東西了么?”

“艾爾帕欣……艾爾帕欣,阿德妮姐姐,你是說影人?這些東西和它們有關?”天藍楞了一下,才反應了過來。

“不全是,”阿德妮搖了搖頭,“影人隨禍星蒼翠而來,它們來自于另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上自然不止有影人,也有巨龍,巨人與娜迦,那個世界原本和我們的世界一樣,有花草樹木,飛禽走獸。”

“當世界淪陷時候,生活在那個世界上的野獸也隨之為陰影所吞沒,就變成了如今你所看到的樣子,我們將它們稱之為‘陰影生物’,但這些類似,并不完全一致。”

“為什么?”

“因為它們來自于一個黑暗的夢境,是一個巨大意識分裂出的孽生物,你可以將它們理解為一位黑暗中沉睡的神明意識的殘片,那些殘片碎裂一地,有大有小,小的可以細如塵埃……”

阿德妮抬起頭,看著這一方黑暗的世界:“你們和那個女人同行,我原本以為你們應該知道這一切,在船上她或許是唯一認出我身份的人,當然,你們的團長或許也因此知道一些什么。”

“……我、我還是沒太聽明白,”天藍有些云里霧里,“總而言之,阿德妮姐姐你不會殺我了對吧?”

阿德妮嘆了口氣,“你都管我叫姐姐了,我當然不會殺你。”

天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那阿德妮姐姐,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

阿德妮輕輕搖了搖頭,一時也沒想好,“其實本來如果不是受到威脅,我也不會輕易暴露身份,不過帝國人對我十分了解,因此倒也無所謂了。”

她又看向昏睡之中的妲利爾,“至于救你和她不過只是順手為之,因為我仍舊認可我們之間這一層約定。”…。。

“我們的目的仍是一致的,那就是進入羅德里戈·德安里斯留下的寶庫中,我并沒有欺騙你們那位團長,我的真正目的不在寶庫本身,你們仍可以得到一切——”

她走到匕首旁,彎下腰,拔出匕首。

但忽然之間,她直起身來,將那匕首握在手中,指向一個方向:

“誰在那里,出來!”

阿德妮的語氣一下變得冰冷,嚇了天藍一跳。

詩人小姐還以為這位鑄匠小姐弄錯了什么,但忽然,那里的霧氣背后竟然走出一個人來。

天藍微微一愣,那個人穿著水手的裝束,容貌是個帝國人,稍微有些蒼老,但她卻認不得對方——或許是帝國人船上的水手?但怎么會有這么老的水手,她忍不住心想。

但阿德妮的目光卻微微變化,“等等,你是……?”

蒼老的水手用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縱橫交錯的皺紋,年邁的面容上不由松弛下來,深深嘆了一口氣,“沒想到這么多年了,你竟然還能一眼認出我來,阿德妮小姐。”

“賽內夫·阿加特,”阿德妮口氣冰冷,“昔日那位年輕的帝國海軍將領最忠實的屬下,但你當日并沒有隨他而去,與我父親和那人之間的瓜葛也沒有關系,我不會找你的麻煩,你又來這里做什么?”

“是他們帶我來的,”賽內夫再嘆了口氣——這位老哨兵輕輕搖了搖頭道,“這些年來我一直待在安德琉斯,就在離這里不遠的地方,注視著這片交織著雨幕的島嶼——在他們昔日離開的地方。”

“所以帝國還是找到你了,他們要你干什么,打開這里的大門?”阿德妮問道,“但你只是一個背叛者,羅德里戈·德安里斯不可能會信任你,在最后的時刻你甚至都沒有和他在一起,他們能指望你知道一些什么?”

“我知道得并不多,”賽內夫答道,“但也不會告訴帝國人,我自身是帝國人,卻再也不會相信那個帝國,我只知道,阿德妮小姐,有一天你一定會回到這里。”

他嘆息道:“只是沒想到,我們會以這樣的方式會面,我們能以這樣的方式見面,一切或許都是注定好的,眾圣從未放棄注視北境,它們用無形的意志促成了這一切。”

鑄匠少女微微一怔,看著對方,“賽內夫,你是什么意思?”

但老人并不作答,只默默以手撫胸,彎腰向兩人行了一禮,“阿德妮小姐,我來帶你們前往他真正的寶庫,德安里斯大人還有你的父親,他們有一些東西留給你。”

他隨后轉過身,對兩人道:

“二位請隨我來——”

黑暗中彌漫著無聲的寂寥,而細碎的腳步聲正沿著開闊的地下空間行進,水晶中蒼白的光芒逐漸勾勒出這個由石灰巖、鐘乳石柱與高大的蕈類所共同構成的世界。…。。

方鸻注視著這個地下世界,如同注視著一頭怪獸巨大的口腔內部,平坦的巖石構成它的腭頂,尖銳的巖柱形成蜂擁的獠牙,深處一根石灰巖柱垂下,仿佛倒懸的雍垂體。

水晶的光消失于那其后,黑暗中像是一條通向咽喉深處的小徑。

彌雅舉著水晶走在隊伍的最前方,水晶的柔光逐漸映襯出一對銀色的尖尖的獸耳,在銀灰的長發間豎立,它不時警惕地折向四周,顯得柔軟,內里生滿了一層細密的絨毛。

那水晶與其說被她舉在手中,不如說是懸浮在半空,狼少女一只手將之微微托起,令水晶的光輝灑向四面八方,蒼白的光劃出一道又一道陰影,她在復雜的侵蝕巖層之中如履平地,時不時回頭看向其他人。

希爾薇德在一具狩龍人懷抱中,高大的構裝體將她橫抱起,如同抱起一位嬌弱無力的公主,方鸻一邊趕路,一邊分心控制自己的構裝體,那臺狩龍人也是他改造過后的版本。

結界失效之后,他就再不能控制這下面的狩龍人。

彌雅靜靜聽完方鸻講述前面的故事,才答道:“太過冒險了,敏米爾未必是真受制于你,你有些太過小看那些淌過星海的人,他真要對你出手你可能未必有還手的余地。”

方鸻這才收回視線,點了點頭:“其實我也料到了一些,但他作為普羅米修斯的銀之階,怎么可能會不對執劍之庭與S.O.LI.D的人混在一起感興趣?何況他的借口太過拙劣了,或許是臨時想出來的,方尖碑就在遺跡上層,卻看也不看一眼就跟我們下來了,所以我猜他也想弄明白帝國人在計劃什么。”

“這正是我認為你太過冒險的地方,”彌雅尖尖的獸耳抖動了一下,輕輕皺了一下眉頭,“一切計謀都要建立在與之相匹配的實力上,你和對方的約定好像一紙空氣,他隨時有繞過的方法。”

“當然,在一切的答案揭曉之后,”方鸻答道,“不過我也沒指望對方可以信守承諾直到最后一刻,在那之前他可以幫我很大的忙,你和奧黛絲女士都被困在那下面,沒有他出手,我可能很難抵達那個法陣的中心——”

彌雅沉默了下來,面前這個少年成長了許多,尤其是在兩人分別之后,她不知道這里面是不是有自己的因素,但以她的性格當然不會主動問起,只會默默記住。

方鸻卻再問道:“彌雅小姐,人們將接觸這個世界最基本的法則,稱之為進入星海,那些淌過星海的人,也是第一世界之上的存在,掌握法則的人,他們究竟有多厲害?”

彌雅用皎如銀華的眸子平靜地看向他:“你終于想起來向我詢問這個問題了。”

方鸻有些心虛,要不是敏米爾和他提起,他甚至都忘了——但要說真沒想到或許也不一定,也可能僅僅是本能的抗拒,或者不好意思,讓他根本不愿意向這位狼少女請教。…。。

那讓他又回憶起過去,方鸻也說不上來自己究竟是羞惱于曾經的表現,還是對于彌雅對自己的欺騙耿耿于懷,總讓他在單獨面對對方時,下意識地產生逃避心態。

甚至有些如坐針氈。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

何況他之前仍認為七海旅團距離第二世界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要不是接二連三地遇上更高位格的敵人,讓他不得不重視起這個問題來,或者說至少——

應當對對手的力量的層次有所了解才對。

彌雅停下來,伸出手指輕輕在方鸻額頭上一點。方鸻一怔,抬頭看向這位狼一樣的少女,彌雅卻又回過身去,問:“你三十級了?”

方鸻一愣,隨即點點頭。

彌雅伸出手,一股無形的力量彌散在她手心中,那像是蒼之輝,在她指尖輕輕旋轉著,但又與之并不完全一致,它有時形成一束,如同她一貫所使用的星匕首一般,但時而又彌漫開來,變幻無形。

“從三十級到四十級之間,人們會第一次接觸來自于這個世界最底層的規則,他們會看到星光形成一片海洋,看到世界的深處所閃耀的輝光,穿過這片星海的人,就度過了凡人黑鐵的幼年,推開了那扇門扉——”

“這就是上位者,淌過星海的人,銅之階,銀之階,金之階,怎么稱呼都無所謂,但有些人無法看到星海,有些人則永遠無法理解力量的本質,他們都迷失其中,最終也無法跨過門檻。”

“你不一樣,”彌雅將手放在他的額頭上,手有些冰涼,“你見過蒼之輝,那是更本質的力量,這一切對你來說不是什么秘密,你應當早就見過星海了。”

“我見過星之海?”

方鸻愣了愣,他有R這個老師,對于更高層次的力量倒不是完全一無所知,所以他知道進入星海,也知道那些淌過星海的人會經歷什么。

但他有些不太明白,彌雅會什么會這么說。

“你沒見過?”彌雅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我明白了,那看起來和工匠們見到的這個星輝所構成的世界差不多,但你沒有奇怪么,他們需要借助行星爐才能見到的東西,你卻可以隨時沉入那個世界。”

方鸻呆滯了一下:“等等,那就是星之海?”

“不然?”

彌雅反問:“工匠們本來就比一般人更能理解星輝的本質,諷刺得是,他們無法成為龍騎士。但往往能成為偽龍騎士的工匠,都要比其他職業者強大得多,也正是因此。”

“可那不是龍騎士的能力么?”

“龍騎士可沒有這樣的能力,否則豈不是每一個龍騎士都可以成為工匠?”彌雅看了他一眼,“塔塔小姐沒有糾正你,這很正常,因為她也并不是龍騎士。”

“可……”

方鸻完全呆住了。

彌雅輕輕將手從他腦門上拿開,“還記得么,我說過會給你一個補償,并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推開大門,進入這個世界。但雙生之協和蒼之輝會給你這個機會。”…。。

方鸻還是沒明白過來,有些不理解地看著這位狼少女,“為什么是我?”

“沒有為什么,我喜歡,”彌雅答道,“你幫我修好了星匕首,但我那時卻不能給你相應的報答——”

一把星匕首有那么重要么?方鸻沉默下來,嘆了一口氣,不由想到了絲卡佩小姐、魁洛德團長還有其他人:“你為什么不早和我說這些。”

彌雅搖了搖頭。

在將答案抓到手中之前,她那時絕不可能會再相信任何人。

但她并不打算辯解,只繼續說了下去:

“人們將門扉之后的力量,稱之為龍騎士域,不同的域能力,則來自于不同的法則,這是凡人對于力量的認知,不能說全錯,因為它們的確來自于艾塔黎亞最底層的法則。”

她將那力量散去,然后豎起一指,“但有兩點,第一,高位的力量與低位力量之間其實并不存在嚴格區別,”她豎起第二指,“第二,域能力也并不是只來自于第二世界,雖然的確,在第二世界我們才能完整地容納它,但在第一世界,也有許多法則力量的實例。”

“譬如神力,亦是法則的一種,甚至更加純粹,眾圣將祂們的力量恩賜于信徒,讓信徒也可以使用它們,那也是法則力量在第一世界應用的實例。”

“其次是龍騎士,龍騎士并不是第一個在第二世界被發現之后才誕生的概念,早在巨人戰爭之前,最早的龍騎士就活躍在凡人與蒼翠之間的戰場上。何況龍騎士只是人類的概念,妖精、精靈與巨龍他們都存在著一些同位格甚至更高位格的存在,這些力量都存在于這個世界幾千甚至上萬年之久……”

彌雅一邊說,一邊向前走去,令手中水晶的光芒照出更深的區域,方鸻則尾隨其后。

希爾薇德正蜷縮在狩龍人懷中,看著這兩人互動卻并不感覺到懊惱,反而覺得有些有意思,抿起嘴角微微一笑。

這些她都聽過,在這個世界上也算是常識,一般人可能未曾聽聞,但作為艾伯特家的大小姐,馬魏爵士的女兒,她并不陌生。

艾塔黎亞的力量是從高向低被塑造的,猶如一顆倒著生長的大樹,越往根部,力量的表現越單一、越純粹,萬千的法則被統合為一,只剩下最原始與古老的幾類。

而越往末梢,力量的表現越紛雜,戰士、工匠、游俠、夜鶯、魔導士,凡人之中不同的職業者使用著截然不同的力量,就算是在魔導士手上,魔法也依舊被分為風、火、土、冰各個元素門類。

彌雅停頓了一下。

“但這些都是被人為劃分的,在法則的領域中并沒有戰士、工匠或者是游俠之分,高位的力量尤其如此,在到達一定位階之后,職業的區分其實更多來自于凡人利用魔導爐產生的差異。”

而在自然界——…。。

體格強健擅長近身搏斗的巨龍,也可能是一位法力高強的施法者,超環法術在它們手中信手拈來,這些都是現成的例子。

方鸻點了點頭,他自然也聽得明白,或者說其實R也早已告訴過他,力量的本質是趨同的,職業是施加于凡人魔導爐上的桎梏,而不是對力量本身的。

彌雅告訴他這些,是讓他理清關于力量本身的頭緒,龍騎士的域能力都是來自于艾塔黎亞最底層的法則,它們與來自于職業自身的能力或許有些聯系,但邏輯卻截然不同。

如果拘泥于前者,則可能完全無法理解后者。

簡而言之,這是另一個體系的力量。

彌雅再一次伸出手,五根手指纖細而修長,“所以這就是力量的源頭,它們來自于‘樹’的根部,來自于這個世界最原始、最古老的五個法則,分別是‘知識’,‘元素’,‘生滅’,‘命運’與‘以太’。”

“其后諸多的法則都不過是在這五大法則之上的延伸,譬如我,”一把星匕首浮現在她手上,“他們稱我為海之魔女,是因為我的星匕首是光海的化形,它可以穿過以太之海上的任何一個節點,攻破這世上一切堅不可摧的防線。”

方鸻點點頭。

世人都認為海之魔女擁有類似于穿梭空間一樣的能力,但力量的本質對于外人來說是絕對的秘密,一旦知道了力量的根源,也就有了應對與克制的方法。

彌雅愿意告訴他這些,就是絕對的信任。

“這世間一切力量皆來自于五種最始源的力量,但表現則各自相異,我的力量來自于‘以太’,”彌雅道,“在淌過星海之時,我見到那片閃著光的海洋向我展露真容。”

“光海?”

方鸻忍不住問道,這個描述讓他實在想不出別的什么稱謂。

彌雅輕輕點了點頭,“是的,光海之力就是我的法則,只要以太網脈仍存在的地方,我就可以任意穿梭,甚至借助于一些手段往來于兩個世界之間。”

“但另一方面,‘光海’代表著以太,以太卻不一定代表著‘光海’,龍騎士域能力中的第二個大類,幻想域也同樣來自于‘以太’法則,其中敏米爾的‘灰界之力’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灰界之力’并不獨特,那只是幻想域下一個很普通的能力,當然普通并不意味著弱小,‘灰之王’FOX你應當聽說過吧,他也同樣是‘灰界之力’的掌握者。”

“以太法則一共有四大延伸領域,我是光海的魔女,FOX和敏米爾是幻想的騎士,此外還有魔術師,守門人,最初始的光海的力量不過只能讓我洞見以太網脈之中的一切真實,所有與魔法相關的障眼法在我眼中皆消弭于無形,而至于現在——”

彌雅伸出手,下一刻星匕首從她手掌之中消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數十米之外,插入那里銳利的巖石從中,將一頭陰影的生物釘死在巖柱之上。…。。

后者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聲,頃刻之間煙消云散。

彌雅向前一步,整個人消失在方鸻面前,而下一刻她又重新出現,那把光海化形而成的星匕首正完好無損地出現在她手上。

方鸻幾乎都看愣了,彌雅和他們說過,她的龍騎士正處于沉睡狀態,而在第一世界她本身也不可能施展全部的實力,但即便如此,她還是一樣可以輕易辦到這一切。

那在全盛狀態下,一個龍騎士真正的力量究竟是怎樣的?

“那敏米爾呢,”他忍不住問道,“那家伙又有什么樣的實力?”

“‘灰之王’FOX全力全開的時候,他可以用灰界的力量幻想出一個真正的世界,用灰色的影子來構造并不真實存在的龍騎士,”彌雅答道,“他不是龍騎士,但勝似龍騎士,工匠十王的頭銜絕不是浪得虛名的。”

“就類似于姬塔小姐魔導書的力量?”

“殊途同歸。”

彌雅點了點頭,“至于敏米爾,我沒太過這個人,不過他是銀之階,域能力也是分等級的,幻想騎士與幻想騎士之間亦有差異,空間傳送能力分為幾個階段,傳送物體,傳送自身,隔空取物,直至禁錮他人,在不同的世界之間打開通道,灰界之力其實也是類似。”

“最早他們可以用灰界的影子塑造兵刃,盔甲,直至自身,偽龍騎士的分身,甚至投影敵人,界域,幻想中并不存在的事物,最后乃至于一個世界,我想以敏米爾的水平最多到投影敵人這一步。”

那也足夠可怕了。

方鸻見過敏米爾投影自己的偽龍騎士,但對方對自身的實力有所隱藏也是可想而知的,敏米爾要是可以一比一復刻敵人,只要在與娜爾蘇妠對戰之時投影出那只手臂,哪怕只有一瞬間,也足夠對方干很多事情。

只是正如他所預料——

在沒有得到答案之前,敏米爾還是選擇了隱忍。

S.O.L.I.D那邊的情況應該也差不多,從敏米爾的口氣來看,伊薩應該比他還要強,而按帝國一般的行事原則,原住民中應當至少還有一個銀之階,他當時也沒有太過注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執劍之庭一方的那個指揮官。

他不由有些慶幸,幸好自己當時選擇了克制,要是太過看輕這些銀之階,當時倒霉的指不定就不是娜爾蘇妠,而是自己了。

不過他隨即又有些擔憂,而今在這里的可不止有帝國方的四位銀之階,還有娜迦一族的幾位大主母,她們雖然不被稱作是偽龍騎士,但事實上也是銀之階的實力,同樣掌握著法則的力量。

而且那些法則,還不為他所知曉。

眼下所有人雖然都被困在這地下,但想必那些人的目的也仍舊和自己一致,也就是找到那座沉睡于此的海盜王的寶庫,但在這兩方勢力之間,七海旅團可以說是最弱小的一方了。…。。

他們唯一的優勢是掌握著一些對方還不知曉的情報,但在下墜之前,他遠遠看到了那座寶庫的大門,只是而今奧黛絲卻帶著他們走向了另一個截然相反的方向。

方鸻不由回頭看去,想從那位女神大人臉上看出一些什么。

“不必擔心,”奧黛絲留意到他的目光,才開口道:“那扇大門不過是他留下的一個障眼法,而并不是崇山寶庫真正的入口,他一貫是個謹慎的人,在這座結界之下亦留下許多遮掩的方式。”

“我們所走的這條路深入地下,那里才是寶庫真正的入口,而且其實那座寶庫并不只有一個入口,但都需要正確的鑰匙方能打開,那把鑰匙而今就在你身上,在他選擇你作為他的后繼者的那一刻就交給你了。”

奧黛絲繼續說道:“當然,僅僅憑借鑰匙是無法打開大門的,真正的關鍵是他的認可,那個考驗在你們聽來模棱兩可,但在我看來卻十分分明。”

“考驗的核心,其實就是得到我的許可,”奧黛絲看了眾人一眼,“當我重新掌握了這座結界之后,昔日的回憶也回到了我心中,在我看來,沒有比各位更適合繼承他道路的人。”

方鸻聽得不由愣住了。

“奧黛絲女士……”他忍不住問道:“你好像真的記起了一切,但我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那位海盜王與你之間的關系,他讓我們為他復仇,可其實好像我們什么也沒做?”

奧黛絲搖了搖頭。

她目光不由看向一旁的女仆小姐,“那的確與我的過去有關,但也與謝絲塔有關。”

“謝絲塔?”

女仆小姐微微一怔,不由抬起頭來,看向這個方向。

她的目光落在這位女神大人身上,顯得有些迷惑,奧黛絲找回了自己的記憶,但她對這里仍舊一無所知——她記得一些關于奧特里克城的景象,但也僅此而已。

“……你對這座島上的一切感到熟悉,是因為你的確曾經出生于這里,謝絲塔,”奧黛絲輕聲開口道,“而這也正是你原本的名字。”

方鸻從女仆小姐眼中看到一絲迷茫。

而在他的印象當中,謝絲塔也是馬魏爵士給予的名字,他告訴希爾薇德——謝絲塔需要隱姓埋名,在考林—伊休里安生活下去,在那之后,她就一直以此為名。

而奧黛絲繼續說了下去:

“你父母皆是島上的居民,不過他們是帝國人,你的父親曾是一位帝國學士,名叫海爾斯,母親則是奧特里克的港務工作人員,名為瑟妮黛兒,在帝國下令放棄這里的那一天,我接到命令,護送他們離開——”

這位‘女神大人’像是回憶起了二十多年前那場暴風雨,目光一時間有些悠然,那個風雨交加的日子與今時的當下如出一轍,一切仿佛昨日的重現。

“而我,我是奧黛絲,奧黛絲·林斯特恩,凱旋號上的大副,羅德里戈·德安里斯最信任的副手,執劍之庭‘風暴’艦隊的艦務官,執劍騎士,而那個命令,正是由我的指揮官下達的——”…。。

“我的指揮官閣下,艦隊的艦長,羅德里戈·德安里斯爵士手令的原文,是令我在娜迦一族攻陷奧特里克之前,轉移城內的居民;”

“并將一切無辜者,遷移到安全的地方,令艦隊的目標,轉移至事先定好的隱藏處——”

“這其中,就包括了你的父母,謝絲塔。你父親海爾斯學士正是節點的總負責人,按照命令,我原本將護送他們離開,但事情在最后發生了巨大的變故……那個原本應當被封印好的節點,出乎所有人預料地提前啟動了……”

奔流的、漆黑的光束向著四面八方席卷而出——

作為節點的負責人,海爾斯爵士由于最為靠近那個裝置,第一時間為漆黑的光流所吞沒。

得到命令早已離開奧特里克工匠協會的賽內夫·阿加特在港口之外回過頭,正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那灰褐色的眸子里倒映出的,正是末日一般的慘景。

那純凈的光流正直沖天際——

將拱衛此地的騎士,與從外面攻入奧特里克工匠協會的娜迦一族一起化作齏粉,猶如從深淵之中升起的一張巨口,同時將兩方的星輝所吞沒,令他們永遠化作白骨,定格于此地。

一條橫亙天宇的裂口,出現在天空之上。

仿佛一個從死亡之中蘇醒的世界,正緩緩降臨。

那漆黑的光芒映照著整個戰場,霎時間令戰場上的雙方皆化為石雕,奧特里克城內的數萬人口,與駐扎此地的上千帝國海軍、執劍之庭的騎士皆在那一刻化作虛無。

娜迦的攻勢夏然而止。

只有死寂的風穿過每一條街巷,令萬物靜滯于時光的盡頭。

但瀚瑞那海上狂亂的風暴并未平息,在大海停息起憤怒之前,元素將日復一日侵蝕著港口的石基。

于漫長的歲月之中,藤蔓重新纏繞墻壘,細芽穿過碎石,生命再度覆蓋城內的街道與瓦礫,只不過瓦礫之下,昔日的盛景與值得追憶的過去都早已蕩然無存。

只余下這個不為人知的戰場的一角。

老哨兵正引著阿德妮、天藍向前走去,昏迷著的妲利爾正趴在鑄匠小姐的背上,沉沉入眠,他的目光不時越過那些古老的遺跡之間,那些來自于許多時光之前的辛薩斯蛇人時代的廟宇……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許多年之前。

“賽內夫,你先帶他們過去。”

奧黛絲轉過身來,看向他,她是那位大人的副手,他們最信任的女士,那雙褐色的眸子中,總是充滿了英氣勃發的正直,精力充沛,勇敢而善良,就和他們的艦長大人一樣。

他點了點頭,收起那些東西,然后默默離開。

那是他與第四分隊所有人的最后一面。

他忽然之間停了下來。

老哨兵抬起頭默默看著面前那灰色的石壁,高聳的石墻,像是原野之上一面聳立的峭壁,但這里是地下世界,這面峭壁將整個地下世界的空間分割開來。

前面已是一條死路。

但他默默看著墻上那個依稀可見的印記,忽然之間像是有人一把扼住了他的咽喉,令他發不出聲來。

賽內夫默默轉過身去,看向身后得三位女士,聲音有些沙啞地開了口:

“阿德妮小姐,兩位女士,我們到了。”

阿德妮抬起頭,有些意外地看向石壁之上的那個印記。

那是一把匕首。

穿過一只翩然飛舞的蝴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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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塔之柱 第四百五十幕 怒海,風暴匯聚 XV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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