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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羅馬銀行

更新時間:2011-11-15  作者:莊不周
三國大航海 第七十六章 羅馬銀行
三國大航海

,最后更新:201111717:47:18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二十二章世界大戰

天子劉協看到昆圖斯的時候很高興,與大漢一樣強大的羅馬帝國從那么老遠的趕來求援,不管怎么說,這都是一個榮耀。再聽昆圖斯說現在天下就四個大帝國,除了大漢和羅馬之外,還有薩珊和貴霜,天子在大開眼界的同時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在天子看來,貴霜已經遠在天邊了,而薩珊還在貴霜的西面,羅馬更在薩珊的西面,這得多遠?兩萬里,五萬里,還是十萬里?劉協長這么大,西面最遠到過長安,東面最遠到過東海,那已經讓他覺得非常遙遠了,誰曾想天下之大,遠超過他的想象。

大將軍關羽、車騎將軍曹彰、太尉張昭和丞相顧雍神情各異,誰也不說話,張昭和顧雍臉上的很直接,這根本就是開玩笑,哪有大軍遠征數萬里,而且還是為了別人的死活,羅馬和大漢又沒什么交情,大漢有必要è臘黃,劉備死后,他哭得吐了血,后來一直沒有康復,好在洛陽也沒什么事,八關安排好守護之后,他這個大將軍幾乎就沒什么事,洛陽是養老的。他捻著胡須沉yin不語,這個昆圖斯到洛陽之前已經見過孫紹和曹操,他們兩個是什么意見?孫紹把這個昆圖斯打發到洛陽來,究竟是什么目的,他是傾向于打還是不打?關羽知道,越國這幾年發展雖然很快,但是孫紹的實力遠遠沒有能遠征萬里的地步,要不然的話,他不會一直看著天竺不下手。

但是,孫紹常常會出人意料,又焉知他這次會不會又有什么膽大包天的計劃?

曹彰有些興奮,他準備了幾年了,就想著出兵西域,只是這幾年的積累也不足以讓他橫掃西域。西域都搞不定,貴霜更談不上,貴霜談不上,薩珊更是遙不可及,這怎么看都有些癡人說夢的感覺。

然而和關羽一樣,曹彰傾向于孫紹有出兵的想法,問題是他們猜不出孫紹打算怎么打,困難是明擺的,如果沒有一個切實可實的辦法,出兵就是兒戲。

君臣幾個面面相覷,誰也不先吭聲,等把昆圖斯請出去之后,五個人不約而同的長嘆了一聲。

“如果真的出兵,那么世上四大帝國中就有三個參戰了,這場戰事非同小可,臣以為當慎重。”張昭首先開口道,他見曹彰想要說話,又冷笑了一聲說道:“車騎將軍,你能橫行北疆,是靠的三萬鐵騎,你可聽清楚了,薩珊的騎兵可不僅僅是三萬人,而且他們有重甲騎,恐怕就是你那些鐵騎也未必能占上風,更何況還要跋涉萬里,這輜重、糧草可是一個天大的問題,恐怕把大漢的農伕全部發動起來,也支撐不起這場戰事。”

曹彰張了張嘴,張昭這句話說得雖然難聽,但的確是實情,萬里運糧,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事在人為么,張公當初可曾想到越王能拿下扶南,拓地千里?”關羽不yin不陽的說了一句,他對張昭不太滿意,張昭自恃學問,不把他當回事,而他也不肯向這些士大夫低頭,他總覺得張昭要不是孫紹的老師,他現在就和陸遜等人一樣被孫權排擠出去,哪里會這么得意。

張昭冷笑一聲,扭過頭,看都不看關羽一眼。

“這件事何不與四王商量一下?”顧雍慢悠悠的說道:“這是大漢與羅馬的合作,可不是哪一個藩國能擔當得了的事情,正當由陛下布置,四王聯手解決。”

“顧公覺得能打?”天子有些詫異的看著顧雍,顧雍一般很少說話,有什么意見也會在si下里對他說,像這樣當著其他人面說的并不多見。

“我不通兵法,不知道能不能打。”顧雍微微一笑:“但是,大漢不僅有我們幾個,還有四個藩王,陛下何不征求一下他們的意見?”

天子連連點頭,孫紹和曹操把這個燙手的事推到他跟前,他也只有把四王請來商議了。他二話不說,讓人發詔書給四王,詢問他們的態度。昆圖斯聽說之后,雖然心里著急,可是也沒有其他辦法,這件事確實太大了,大漢人要商量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昆圖斯想來想去,覺得這幾個人都靠不住,真要說了算的,還是得越王孫紹,于是他在確定孫紹不會到洛陽來之后,便重新回到越國,孫紹這時已經辭別了曹操,返回錢唐,昆圖斯在錢唐城見到了孫紹。

見昆圖斯急得直冒汗,孫紹笑了:“怎么,洛陽之行不順利?”

昆圖斯苦笑著搖搖頭:“不順利,你們大漢的皇帝陛下一點魄力也沒有。”

“呃——”孫紹指了指昆圖斯,“你可不能這么說,我家陛下是少有的英主,只是你們這些野蠻人看不懂罷了。”

昆圖斯也知道自己失言,也不爭辯,把洛陽之行的情況說了一遍。孫紹已經接到了天子的詔書,只是他還沒有答復,因為他身邊的幾個臣子都不同意,他估算了一下,大概能同意這項戰事的只有那些將軍,其他的各方大員都會明言反對。而他自己也知道,僅憑越國的力量,是根本不可能完成這次世界大戰的,至少要魏國的鐵騎幫忙,可是曹操已經時日不多,魏國很可能面臨著一場調整,這個時候要想魏國出兵幾乎是不太可能的。

“昆圖斯,你不要急。”孫紹笑瞇瞇的說道:“他們不幫你,我幫你。你放心好了,我不會看著朋友受委屈的。你呢,也不要在這里呆著了,立刻乘船趕回羅馬,告訴你們的太后和皇帝,就說我愿意和他們見面,但是按照我漢人的規矩,我不能去你們羅馬。除非……”他笑了笑:“我踏足過的土地都送給我。”

昆圖斯嚇了一跳,這孫紹的胃口也太大了吧,他踩過的地方都是他的,那請他到羅馬城一趟,羅馬城不就成了越國的?他連忙笑道:“我也知道你們大漢的規矩,一國之王不能輕易的到別國去,那殿下以為,在哪里會面比較好呢?”

“可惜你們的地中海和紅海不通,要不然的話,我的戰船倒是可以直接進入地中海。”孫紹有些遺憾的說道:“選一個對雙方來說都差不多遠的地方吧。你們羅馬人的戰船行不行,不行的話,我可以讓人在紅海接你們。”

“我們羅馬的戰船也是航得海的。”昆圖斯哪里敢讓羅馬皇帝坐越國的戰船,萬一越國人起了壞心,那豈不是麻煩了。

“那好,我看就在這里吧。”孫紹扯過一張海圖,在阿拉伯海的波斯灣南端點了點:“我們就在薩珊人的家門口會面,看看他是什么反應。如果他識相,那我們大家就一起坐下來談談,如果他不知天高地厚,那我們就在他家門口羞辱他一番。”

昆圖斯大喜,真要這么干了,那越國和薩珊人就沒有挽回余地了。

“對了,你有時間的話,去一趟貴霜,貴霜人和薩珊人矛盾也不小,如果能聯合貴霜一起談判,想必對薩珊人的觸動會更大。”

昆圖斯連連點頭,歡天喜地的走了。

當孫紹把這個消息通報給隨行的眾臣時,眾人皆大驚失色,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越國要遠征萬里去幫羅馬人打仗?有沒有搞錯。家門口的天竺還沒有搞定呢,跑這么遠去打以騎兵見長的薩珊人,這簡直是胡說八道嘛。

“仲達,你看呢?”孫紹看著一直不說話的司馬懿,語態輕松的問道。司馬懿愣了一下,強笑了一聲,推辭道:“臣初來乍到,連羅馬在哪兒都不知道,焉敢置喙。”

司馬懿很郁悶,他對曹操是不太喜歡,他身為河內大族,看不起閹豎出身的曹操,恥于在他手下任職,當初拒不出仕就是這個原因,可是曹操蠻不講理,愣是bi他出仕,出仕就出仕吧,這些年他一直韜光養晦,很少主動給曹操出主意,沒立什么大功,當然升遷也很慢,這里面還有曹丕看重他的緣故。沒想到曹丕命不長,搶在曹操前面死了,這直接斷絕了司馬懿的希望。

曹操半強迫的把他送到孫紹這邊來,他非常理解,也算是松了一口氣。曹操沒幾天了,他生怕曹操死之前找個理由把他給收拾掉,曹操對他那個狼顧之相忌諱不是一天兩天了。

僅管如此,他也沒有計劃在越國大顯身手,孫紹雖然比曹操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兒去,都是不學有術之徒。有時候司馬懿也覺得很納悶,為什么那么多的世家大族沒能成功,偏偏是曹劉孫三家成了氣候,這三家可都沒什么學識背景啊。

“仲達聽說過馬其頓王亞歷山大嗎?”孫紹也不生氣,慢悠悠的說道。

司馬懿搖搖頭,他聽說過一些,但是沒什么興趣對此發表意見,或者說,他從心底里不想和孫紹這樣的人說話,他現在很煩。自己已經四十五歲了,算是跨過了中年,邁入老年,現在卻被曹操凈身出戶,什么成就也沒有,難道要到越國一步步的升遷嗎?

“你們聽說過嗎?”孫紹見司馬懿沒興趣,便把目光投向司馬懿身后的司馬師。司馬師今年二十七歲,長得一表人才,和司馬懿yin鷙的面容不同,他長得比較陽光。

“略知一二。”司馬師見躲不過去,只好拱手笑道:“聽說是和越王殿下一樣英明神武的年輕俊才,率數萬大軍,一直遠征到天竺。臣以為,當今天下,如果還有人能夠重現亞歷山大的豐功偉績,那非大王莫數。”

孫紹訝然,這司馬家的人果真是滴水不漏啊。不過,他對這父子倆的戒心也是大大的,當然不會被這么明顯的mi魂湯哄暈了。他搖搖頭,淡然笑道:“亞歷山大不世出的英才,我怎么敢和他相提并論,他擊敗波斯帝國,遠征到天竺,而我現在卻連家門口的天竺都無可奈何,相去何止千里啊。”

司馬師笑了笑,不再吭聲。

“打也好,不打也好,都不能因為一個原因而下結論,我雖然不能和亞歷山大相比,但是馬其頓人能做到的,我們漢人為什么就一定做不到?如果經過仔細思量之后,確實難度太大,那也沒關系,我們可以緩一步,慢慢的創造條件,等條件適合了再去做。如果想都不敢想,固步自封,那可不是好的現象。我一直說,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大丈夫,就要敢于去想。那個誰說的來著,大膽設想,小心求證嘛。你們都看過茶壺燒水,可是誰會想到這些蒸汽居然能有這么大的作用?諸君,要放開你們的思想啊。”

孫紹苦口婆心的勸說,眾人聽了都沉默不語,雖然覺得孫紹這些話很空,但是確實也是這么一個理,亞歷山大能做的,漢人為什么不能做到?至少是有可能的,只是具體怎么去做罷了。

孫紹呷了一口茶,看著眾人的臉色,又說道:“這次戰事要么不打,要打就要打好。天下小國小邦的雖然無數,但是真正提得上嘴的,也就是這四個國家。如果運作得比較好,我們完全有可能借著這個機會大獲漁翁之利。”

“大王言之有理。”楊修忽然撫著胡子笑了:“且不管我們能不能去和薩珊人作戰,至少可以給羅馬人鼓鼓勁,他和薩珊人拼得越狠,對我們越有利。真要讓薩珊人滅了羅馬,只怕也不是好事。我看那個什么阿爾達什么爾的也是個好戰份子,他現在對我們客氣,恐怕還是cu不出手來對付我們的原因。他能兩面作戰,西攻羅馬,東攻貴霜,焉知以后就不會和我們作戰?與其如此,不如讓他們多打幾年,如果能拼得兩敗俱傷,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眾人聽了,都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頻頻點頭。

孫紹隨即讓楊修給洛陽回信,在信中,他再次闡述了亞歷山大東征的事跡,然后解釋了這項戰事的重要意義,最后他說,這個戰事牽涉太大,越國無法獨力承擔,希望天子和其他三國鼎力相助,大家群策群力,一定能想出一個好辦法來。

天子無可無不可,他見孫紹信心滿滿,斗志甚旺,也夸了幾句,然后授權孫紹主持這項戰事,看究竟能不能打,要打的話,又應該怎么打。

孫紹得到授權,立刻展開外交攻勢,他重施故伎,以勸和的名義派使者到貴霜和薩珊去,建議大家都不要刀兵相見,坐下來好好談談,免得傷和氣。

出使貴霜的人很順利,貴霜王波調現在正焦頭爛額,自從雄才大略的貴霜王婆蘇提婆去世之后,貴霜就開始走下坡路,這幾年不斷有天竺人自立為王,貴霜的疆域越來越小,其中最囂張的就是有吳軍支持的朱羅新王費羅茲,幾年的功夫,他就將自己的地盤擴大了兩三倍,這其中有一部分是從朱羅王薩爾巴哈手中搶過來的,還有一部分就是從貴霜搶去的。

費羅茲的散查羅(流動密探)已經不止一次的出現在華氏城,波調感到了極大的壓力,他一面加緊對費羅茲的防備,一面還有防止西面的薩珊人的襲擾,在新生的薩珊人面前,貴霜象一個垂暮的老人,不堪一擊,逢戰必敗。

現在孫紹提議講和,雖然波調知道這根本不太可能,薩珊人固然斗志盎然,越國人也不是什么好鳥,說不定他就是想o魚來的,要知道費羅茲的身后就是吳國大軍,而吳國大軍的主帥就是孫紹的姊夫陸遜。吳越雖說是兩個國家,但是他們卻是一個姓,說是兩國,不過是個幌子而已。

波調對越國的使者十分客氣,非常贊成孫紹的提議,表示愿意與越國互派使節,商量停戰的事情,最好能先把吳國大軍往后撤一撤,我華氏城壓力太大了。

孫紹答應了,他立刻命令陸遜向后撤了百里,費羅茲雖然很不情愿,但是沒有了吳越的支持,他壓根兒就不是貴霜人的對手,貴霜雖然已經快完蛋了,但要對付一個小小的朱羅還是沒有問題的。

“你放心好了,我漢人有一句話,玉取先予,玉進先退。”陸遜勸道:“這幾年你的地盤擴張了不少,也該停下來整頓整頓了。你看哲羅、潘地亞他們現在多好,又不用打仗,又可以發財,國泰民安啊。”

費羅茲很頭疼:“那我怎么辦?我也想做生意,可是越國的商船很少從這里走啊,他們寧愿去盤越,去仰光,也不到我這兒來。陸將軍,你能不能幫我想個主意。”

陸遜呵呵一笑:“這還不簡單?你和貴霜人做生意啊。我們這里向后撤退,他必然要把兵力集中到西部防備薩珊人,打仗就需要各種物資,你何不從中牟利?”

費羅茲恍然大悟,這才明白了陸遜接到孫紹命令,二話不說就往后撤了一百里的原因,原來是為了讓貴霜人和薩珊人拼命去啊。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二十三章執著

薩珊王阿爾達希爾細長深陷的眼睛中閃過一道兇光,手緊緊的捏成一團,那片記載著越國戰船信息的木片“啪”的一聲折為兩段,聽到這聲響,彎著腰站在他面前的那個密探腿一哆嗦,“撲通”一聲直接跪在了地上。

阿爾達希爾的呼吸變粗了,這是他要殺人的標志,密探伏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汗如雨下,很快身下的黃土就濕了一片。

“起來,出去吧。”頭頂傳來阿爾達希爾強壓著怒火的聲音,密探如逢大赦,忙不迭的磕了個頭,轉身飛也似的逃了。

阿爾達希爾看著腳下那一灘汗跡,有些沮喪的低下了頭,攤開手掌,看著那片已經被他捏成碎片的木片,嘟囔了一句:“難道真沒有辦法打聽到越人戰船的秘密嗎?”

幾個重臣都不敢吭聲,就連最受阿爾達希爾信任的弟弟阿卡茲都閉上了嘴巴。從薩珊王朝建立的那一天起,阿爾達希爾就開始關注周邊的信息,原本越國并沒有進入他的視線,畢竟天竺已經夠遠了,而越國卻還在天竺的外邊,對于薩珊來說,越國的存在對他并沒有什么影響力,就算亞歷山大打到了恒河,他也只是控制了天竺的北方而已,依然有大片的土地沒有征服,阿爾達希爾曾經認為,他和越國永遠不會有什么交集。

然而這一切很快就被打破了,不是因為越國的使者——泰西封城經常有遙遠的國度派來的使者,這這并不稀奇——而是因為越人的戰船霸占了大海,而漢商壟斷了海上貿易,不管是紅海還是波斯灣,幾乎在一夜之間,所有的貨物幾乎都是漢商販來的。

他們首先感覺到的就是香料的數量少了,而價格卻漲了,以前香料雖然已經很貴了,但是只要有錢,還不難買到,但是現在不一樣,現在有錢未必能買到,當然了,能買到的香料也都是上等的香料,你再也別想買到那些便宜的次品。

和香料一起來的,還有精美絕倫的絲綢,美倫美奐的玻璃器和瓷器,每一樣都是精品,每一樣都能讓人相信這些都是千金難求的寶物,一拿到手上就再也不忍放下,只能乖乖的掏錢買下。阿爾達希爾是聰明人,在很多人沉mi于漢商帶來的精美商品的時候,他已經覺察到了危機:這樣一來,大量的貨幣將被漢商卷走,用不了多少,薩珊的經濟就會出現問題。

就在那個時候,阿爾達希爾一面答應和越人建交通商,一面開始造船,準備與越人爭奪海上貿易權。第一項很順利,但第二項剛開始進展就被擱淺了,原因是阿爾達希爾發現,他的戰船就是造出來也奪取不了海上霸權,原因很簡單,他的戰船和羅馬戰船差不多,承襲腓尼基人的戰船而來,不論是長度、寬度還是船上裝載的士兵的數量,都不是越人的對手,充其量和那些被越人打得落花流水的天竺人差不太多,就算他能招募到優秀的水手,能提高一些戰斗力,但在越人強大的戰船面前,他要想取得勝利基本上還是做夢。

阿爾達希爾停下了造船,他要先打聽一下越人的戰船究竟是什么樣子之后才再進行仿造和升級,至少要造出和越人差不多的戰船,然后再考慮和越人開戰的問題,為此,他派出了大量的密探,以各種方式與漢商接觸,與上岸消遣的越人接觸,希望從他們嘴里打聽出消息來。一開始阿爾達希爾就十分吃驚,越國的戰船大概有五十漢尺左右,相當于一百五十腕尺,比羅馬戰船足足長出一倍,可載千人,別說上面還有武器,就以這樣的體量,在以沖撞為主要戰術的海戰中,越人的戰船就占了足夠的優勢。

更讓阿爾達希爾郁悶的是,他派出了大量的密探,就是打聽不到越人武器的情況,最后還派人上了越國的戰船,還是只遠遠的看到了中型戰船上的弩炮,主力戰船上的武器還是什么也看不到,他們能看到的只有甲板上的框架,可以推測出越人的武器就藏在甲板下面,而要想看到甲板下面的武器究竟長什么樣,卻是千難萬難,犧牲了幾個最好的密探,卻依然一無所獲。

阿爾達希爾不是不想殺人,他已經殺了十來個人,但還是沒有效果,這就說明,不是這些密探無能,而是越人確實守口如瓶。

一想到這些,阿爾達希爾就非常生氣,得不到越人戰船的秘密,他就無法與越人在海上爭鋒,也就不能奪回海上的貿易權。他也許可以在陸上稱雄,但是離開了海上貿易,薩珊就和斷了奶的孩子一樣,也許能長大,但是肯定不會非常強壯。

阿爾達希爾非常生氣,但他卻不是一個沖動的人,他知道在有足夠的實力之前,他不能和越人翻臉,否則的話,一旦越人從海上切斷了商路,薩珊很快就會陷入困境,別說對羅馬作戰了,就是生存都會受到一定的影響。

更可怕的是,如果越人和羅馬人聯起手來,對他重建波斯帝國的大業絕對是一個不小的阻礙。

阿爾達希爾沉yin良久,在和襖教大祭司商量之后,決定暫時接受越人的調解,和越人進一步搞好關系,看能不能借機了解到一些越人戰船的情況,然后再圖大計。

阿爾達希爾親筆給孫紹寫了一封措詞優美的信,盛贊孫紹的仁慈,然后表達了希望和孫紹在海上見面的迫切心情,同時送上兩匹良駒以表敬意。

陸遜一手撫著胡須,一手舉著書,就著明亮的燭光看書,也許是因為用眼過度,他現在已經有些眼花了,書不舉高一點,就很難看清字跡,雖然越國書坊出的書一向以“紙白如棉,字大如錢”而著稱。大腹便便的孫秀英坐在對面,看著變黑的丈夫,滿心歡喜:“這次回來還走嗎?”

“不知道。”陸遜伸出手指,在c魂邊蘸了些唾沫,翻了一頁書,目光從書頁上瞟過去,看了一眼滿面含笑的孫秀英,嘴角一挑:“特牧城好嗎?我看還不如仰光呢,更不如新吳城。”

新吳城是陸遜在喜馬拉雅山南麓建的城,和孫紹的夏宮一樣,是個氣候非常溫和的地方。孫秀英每年夏天都要帶著陸抗到那里避暑,腹中的孩子就是去年那時懷上的。

“新吳城是好,可是太冷清了,除了軍人,還是軍人,哪有特牧城熱鬧。”孫秀英笑道:“你看抗兒不也是,一回到特牧城就喜歡得什么似的,這些天在幼稚園都不想回來。”

“幼稚園能學什么東西?明天讓他回來,我自己教。”陸遜不以為然的說道:“周公瑾的女兒那點學問我還不知道?她寫的《新山海經》我每期都看的,文筆也就一般了。”

“你眼界高,那你怎么不寫一本書出來讓我看看?”孫秀英笑道,口氣雖然不服,但心里卻甜滋滋的,她當然覺得陸遜的水平比周玉強,如果陸遜愿意親自教陸抗讀書,那當然是最好的。

“我沒那閑功夫。”陸遜放下書,肉了肉眼睛。孫秀英連忙起身挪了過來,跪坐在陸遜身后,伸出手替他肉捏肩膀,陸遜反手握住她的手,勸道:“讓婢女來就是了,你有身孕,何必勞累。”

“不行”孫秀英嗔道:“我就是不讓那些夷女、倭女碰你,你也別想納她們為妾。要是你想納妾,我給你物色幾個好人家的女子。”

“誰想納妾了。”陸遜笑了笑,松開了手。孫秀英輕輕的捏著他的肩窩,幸福毫不掩飾的從眼中流露出來。陸遜就是她眼中的山,她要牢牢的繞住這座山,不能讓別的女人繞了去。一想到此,她就有些責怪弟弟孫紹,好端端的出什么餿主意,鼓勵男人納妾,現在越國的男人只要有點本事的,都要娶上一兩個妾。陸遜倒是沒有提過,但是看著別人家一個接一個的生孩子,她其實心里也很著急,五年前生了陸抗之后,她一直沒懷上,讓急于為陸家增添人口的她心里火急火燎的。

明知夷女生的兒子不能和她的兒子搶繼承權,對她有利,但是她還是希望陸遜能多幾個真正的漢人子孫,而不是那些咋種。越國的法律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誰都知道,這些咋種以后肯定不能和真正的漢人子孫相提并論的。在陸家的利益和自己的恩寵面前,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前者。

“父親”扎著雙髻的陸抗從外面跑了進來,氣喘吁吁的站在堂下,小臉通紅通紅的,他看著陸遜,指了指門外,想說什么,卻只顧著張大嘴巴喘氣,沒有說出來。

“怎么回事,這么失態?”陸遜不高興的沉下臉。

“大……大王來了。”陸抗吃了一驚,臉上的喜色不翼而飛,站直了身子,雙手規規矩矩的拱在胸前,儼然一個小士大夫。陸遜剛剛緩和了臉色,聽說是孫紹來了,也不禁吃了一驚,剛要起身去迎,想了想,卻又坐了回去,只是直起了腰,轉身對孫秀英說:“夫人,大王來了,你避一避吧。”

孫秀英玉言又止,本想說自家兄弟來了,有什么好避的,可是陸遜就是這脾氣,她也只能順著,起身拉著陸抗準備進內室去。

“唉喲喂,三姊,你怎么看到我就跑啊?這么大肚子,方便嗎?”身著便裝的孫紹一個箭步沖進了正堂,一把扶住孫秀英笑道:“怎么,把我當外人了?”

孫秀英無可奈何的沖著正襟危坐的陸遜擠了擠眼睛,悄聲道:“你們先說話,然后姊姊請你吃飯。”

“哈哈哈……”孫紹松開了孫秀英,一甩前襟,大赤赤的坐在陸遜對面,笑道:“姊夫好大的家規啊,難道抗兒在幼稚園最得先生夸獎,跟他一比,我家那幾個簡直是野猴子。”

陸遜面不改色,整理了一下衣服,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吳大將軍外臣遜,拜見越王殿下。”

孫紹一愣,臉上的笑容便有些僵。已經走到后壁的孫秀英聽了,也無聲的嘆了一口氣,站了片刻,又悄悄的走了。

孫紹看著伏在地上的陸遜,沉默了片刻,重新露出笑容,嘎嘎一笑,也不叫陸遜起來,抬手招呼道:“敬風,進來吧,先去把咖啡煮上,你阿叔還得跪一會兒呢,他規矩多。”

陸凱捧著一套煮咖啡的器具進了進來,看著跪在地上的陸遜,拜又不是,不拜又不是,最后只好捧著器具躬了躬身,也不吭聲,自己走到一旁,生起火,煮上咖啡。孫紹也不吭聲,看著陸凱忙活,好象忘了陸遜還跪在一旁似的,直到陸凱將香氣噴鼻的咖啡煮好,他先取過一杯,然后才示意一頭是汗的陸凱給陸遜端一杯去。

陸凱無聲的苦笑了一聲,用潔白的豫章瓷盤托著一杯咖啡走到陸遜面前,跪倒在地,輕聲道:“阿叔,大王賜你咖啡呢。”

陸遜已經跪得兩腿發麻,腰桿都酸了,兩手禁不住的發顫,卻不肯茍且,還是一板一眼的謝了一聲:“謝大王恩賜。”然后才直起身,接過咖啡,只是手有些拿捏不住,險些潑在身上,虧得陸凱及時扶住了。

孫紹有滋有味的品著咖啡,看著陸遜很文雅的小抿了一口,輕聲笑道:“陸大將軍,味道如何?”

“甚佳。”陸遜喝了一小口咖啡,原本有些發白的臉色頓時緩過神來,他吸了一口氣,贊道:“一定是新到的上等貨。”他在天竺作戰的時候,因為要經常熬夜看文件,喝咖啡提神已經是必不可少的,這是他為數不多的改變習慣之一。

“這是羅馬人送來的,是阿克蘇姆(埃塞俄比亞古國)的野生咖啡,據說一年也產不了幾磅。”孫紹放下杯子,壞笑道:“我知道你善品咖啡,所以特地送來與你共品。”

“多謝大王垂青。”陸遜還是不溫不火,寵辱不驚。

“不用謝,反正只此一次。”孫紹笑著擺擺手:“數量有限,我只能請你嘗嘗味。”

陸遜眉頭微微一皺,神情卻有些惋惜,剛才一品之下,他已經感覺到了這種咖啡的獨特之處,沒想到卻只能嘗一次,與其如此,還不如嘗不到呢。只是他養性功夫堅深,一念之下,頓時覺得自己犯了貪念,連忙在心里先反省了一次。

孫紹將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只是淡笑,卻不點破。他將薄杯輕輕的放在案上,沉默了片刻:“大將軍可知道這些瓷杯從何而來,何人監制?”

陸遜搖搖頭,他雖然不是第一次用這樣精美的瓷杯,也知道這些瓷器是從吳國來,但是從吳國哪里來,他卻不清楚,更不知道是什么人監制的,對他來說,是誰監制的與他何關。

“是子高監制的。”孫紹幽幽的嘆了一聲:“子高前日來信,說最后在制瓷方面又有心得,他正在準備寫一本《豫章瓷藝》,詳細的講述瓷器的燒作技術,現在準備寫三十卷,一年一卷,用三十年的時間寫完。”

陸遜愕然的抬起頭,直視著孫紹:“為什么?”

“人活著,總要找點事做。”孫紹重新拈起咖啡杯子,一邊喝,一邊看著陸遜:“陸大將軍有沒有什么類似的計劃?”

陸遜茫然的看著孫紹,不知道孫紹究竟是什么意思。孫紹看了他一會,笑了,搖搖手,對陸凱使了個眼色。陸凱連忙出了堂,在堂下候著的郎官手中接過一只錦匣,然后回到堂上,跪在地上,打開錦匣,從中取出一卷帛書攤在地上,慢慢展開。陸遜瞇著眼睛,看著漸漸找開的帛書,凝神看了片刻,這才輕輕的吐了一口氣:“羅馬、薩珊、貴霜、大漢四國地圖?”

“正是。”陸凱欽佩的看了一眼陸遜,他剛看到這個地圖時,愣是好半天沒會過神來,知道四國大致位置的人不少,但是對他們之中的相對位置這么清晰的卻非常有限。孫紹應該是知道的,經常護航到紅海的陳海、崔謙和越海應該也是知道的,但是陸遜從來沒有接觸過類似的情報,他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只能說明他平時對這些已經做了相當多的準備功課。

孫紹收起了笑容,嚴肅的說道:“薩珊王接受了我的調解,愿意四國坐下來談判,這和他的一慣稟性不符。事出反常即為妖,我必須要做好應變的準備。你也知道的,我從來不把希望寄托在外人的肩上。”

他看著陸遜,其中“外人”兩字咬得特別重,陸遜的眉毛一聳,立刻知道了孫紹的意思,但是他卻沒有吭聲,仿佛什么也沒有聽到,只是聚精會神的看著地圖。

孫紹有些失望,他已經把情況說得這么清楚,陸遜還是一根筋,當真以為我找不到第二個人來主持這件事嗎?不錯,崔謙他們幾個沖鋒陷陣還行,坐鎮一方也可以,但是象這種夾在薩珊和羅馬之間的事情卻不是他們能處理的,但這并不代表越國找不出合適的人才,象沈玄、象張溫,都是比較合適的人選,他之所以選中陸遜,就是知道他目前還是一個遠遠沒有散出應有光芒的寶石,所以要給他機會,當然了,這里面也不可避免的因為相對于其他人來說,他更相信和他有親戚關系的陸遜。

但是陸遜不領情,那事情就要兩說了,他的確不可能真把這項任務交到一個外人的肩上。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二十四章新發明

在難堪的沉默中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孫紹準備卷起地圖走人的時候,陸遜輕輕的搖了搖頭:“遠征萬里,大王不會真為了幾磅咖啡吧?論山河秀麗,天下有哪兒能比我大漢好,論土地肥美,又有什么地方能比扶南的土地肥美?大王如今富甲天下,為什么還要窮兵黷武,去奪那不毛之地?”

“不毛之地?”孫紹松了一口氣,看來陸遜再固執,也沒有固執到愿意回吳國去著作的地步,他搖了搖頭道:“那可不是什么不毛之地,如果把地球比擬成一個人的話,那里就是一個人油水最厚的腹部,占據了這里,就是占據了地球的命脈。”

“有這么重要?”陸遜用眼角掃了一眼孫紹,毫不掩飾眼中的懷疑,顯然他覺得孫紹在為他自己出兵找借口,在他看來,為了這片地方出兵根本就不值得。如果說減輕對貴霜的壓力,是讓貴霜騰出手來對薩珊增加壓力還可以理解的話,那孫紹現在的舉動則有些瘋狂了。

孫紹沒有繼續解釋,他的目的當然不是這個什么阿克蘇姆國,雖然那里據說有黃金和鉆石,但那些可以用別的辦法去取,而且也不著急。他要的是阿拉伯半島,那塊土地下面蘊藏著全世界最多的石油,如果說眼下石油時代還遙遙無期,這個原因不太容易為人所理解的話,那么另一個原因就很直接了:這里的地理位置。

阿拉伯半島是連接歐亞大陸與非洲大陸的跳板,不論是波斯人侵入埃及,還是埃及人攻擊小亞細亞,他們都要經過阿拉伯半島,直到二十一世紀,這里還是世界沖突的焦點所在。不管是他現在要打著世界和平的口號調停羅馬和薩珊,還是想火上澆油,要把水攪得更渾,讓薩珊和羅馬打得兩敗俱傷,他再從中取利,把戰船開到地中海,將腳印撒向更廣闊的土地,他都需要占領這個目前還沒有得到任何人重視的半島。

更何況,這里還是世界上最優良的阿拉伯馬的產地,擁有了阿拉伯半島,大漢再也不愁沒有優良的戰馬,再也不用擔心游牧民族的襲擾,有了戰馬,而上岸與薩珊、羅馬爭鋒才有了基礎,否則他的腳步一直只能局限在海洋中。

“要調停羅馬和薩珊,可以用別的辦法,如果大王現在再chā進去,這里恐怕會更亂。”陸遜搖搖頭,還是不贊同孫紹的這個策略:“天時、地利、人和,天時三者共得之,羅馬人也好,薩珊人也好,他們都靠近本國,有地利,而我們卻遠離本土,萬一有事,增援極其不變。如果在那里駐扎重兵,那么一旦國內有事,你來得及撤回來嗎?”他抬起頭看著孫紹,苦笑了一聲:“魏蜀吳三國之所以這么安靜,就是就因為有越國在一旁制衡,一旦他們發現你鞭長莫及,恐怕大戰即起。”

“我知道。”孫紹道:“所以我不僅要從吳國再cu出來,讓他們想打也打不起來。”

陸遜啞口無言,忽然之間,他發現自己全白說了,孫紹似乎早就有了主意,至少在總體構想上,他已經有了初步的想法,要和他商量的只是具體執行辦法。

“兵力不足,去了于事無補,兵力多了,輜重負擔又將非常艱巨。”陸遜撫著胡須還是搖頭:“計是好計,只是目前實施困難重重。還望大王三思。”

孫紹滿意的笑了,陸遜能這么說,說明他已經讓了一步,只是說目前還沒有具備條件而已。而他現在也確實沒有這個計劃,他要等合適的時機,他要等羅馬和薩珊都請他去,要不然的話,一到那地方先和兩個大國開戰,就是國力再雄厚,他也只能活活被拖死。

“這個只是個想法,目前我還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孫紹卷起地圖,擱在案上,輕輕的拍了拍:“但是茲體事大,要從長計議,我不得不預先做些準備。具體什么時候施行,還要看羅馬和薩珊的態度,如果他們都不同意,也許我還要再燒把火才行,也許是五年,也許是十年,也有可能是五十年,甚至我這輩子看不到,要待阿奉和阿抗他們這一代人。”

陸遜松了一口氣,終于露出了笑容:“大王能這么想,那臣就放心了。征服這么大一片土地,與這樣大的兩個國家爭鋒,確實不是能掉以輕心的事情。大漢正在逐步恢復生機,越國這些年的發展也非常迅速,或許多等幾年反而更好些。”

“哈哈哈……”孫紹聽出了陸遜自稱的變化,心情頗為痛快,他一拂衣袖,站起身:“太后廣發請柬邀請學院的祭酒、匠師們在長樂宮宴飲,阿奉屆時好象要發表什么新發現,我要去捧捧場,不知大將軍有沒有興趣?”

陸遜略作思索,一邊收起案上的地圖,一邊說道:“久聞特牧城的聚會多有新事物,我也去開開眼界,看看這些人都在研討什么學問。”

孫紹高興的點點頭,示意廊下的兩個郎官將帶來的資料交給陸遜收好,最后又對他說道:“你要注意用眼,以后要看的文件還很多,才四十出頭就老花了,以后還怎么做事?回頭讓太醫院的醫匠給你開個方子,派個通按摩術的人來給你治治。”

“多謝大王。”陸遜躬身再拜。

特牧城越王宮,長樂宮偏殿。

讓人眼花繚亂的各族美女穿著漂亮的宮服,端著精美的盤案,象一只只花蝴蝶似的在案席之間穿梭,將一盤盤精美的點心和餐具擺放在漆案上,橋月有條不紊的指揮著幾十名宮女,不時的用她們能聽懂的語言吼一聲,顯得剽悍而極具魄力。

后殿,大橋笑瞇瞇的坐在主位上,小橋坐在她旁邊的位置上,關鳳坐在另一側,夏侯徽、耶蘇陀羅等人在一旁圍著,孫承等幾個小屁孩圍在大橋的身邊,吱吱喳喳的叫個不停,不是他推了你一把,就是你碰了他一下,只有耶蘇陀羅抱著自己的魂血兒子有些郁悶的坐在一旁,她的兒子孫尼天生一雙漂亮的藍眼睛,可大橋就是不喜歡,已經三歲,大橋也沒抱過一次,耶蘇陀羅一直覺得大橋看不起她們這些外族人,卻又不敢吱聲。

大橋的正對面擺著一塊黑板,孫奉捏著一只粉筆正侃侃而談,羊祜和杜預手里各捧著一個大包,板著小臉站在一旁,隨時準備上前演示。他們三個發明了一個據說作用很大的東西,大橋為他召集了一個聚會,馬上就要上臺演講了,大橋生怕他怯場,所以讓他在后殿先演示一下。

孫奉正講原理,可惜這些女人中除了周玉之外,對這些東西一概不通,大橋感興趣的只是自己帶大的孫子現在人高馬大,馬上又要像個學者一樣在眾人面前高談闊論了,心里美滋滋的,哪怕孫奉講出個狗屎來,她也高興。作為大母的大橋如此,作為母親的關鳳更是如此,而作為啟蒙老師的周玉當然也覺得與有榮焉。小橋看著頗有幾分孫紹年輕時風采的孫奉,臉上在笑,心里卻有些遺憾,孫紹娶了幾個夫人,很快都有了子嗣,關鳳都第三次懷孕了,偏偏自己的女兒這么多年了卻一點跡象也沒有,每天只能幫別人教育孩子。

“太后,大王來了。”羊徽瑜提著裙擺,一路小跑著走了進來。

“大王來啦,那好,我們出去吧。”大橋高興的站了起來,羊徽瑜和張瑜一左一右的上來要扶著她,她卻一擺手臂道:“不用扶,我還年輕著呢。”

眾人忍不住歡笑,橋月快步走了進來,見狀笑道:“如何,我便說太后不用人扶的,你偏是不信。”

“月姑姑說的是呢,是我錯了。”羊徽瑜小心的應道。

“月兒又在欺負誰?”孫紹從外面走了進來,看了一眼子,找了這么多的重量級啦啦隊,要是講不出個道道來,你可就麻煩了。”

“不用你管。”大橋不容分說的撥開孫紹的手:“反正又沒花你一個錢,就算是砸了,我也愿意。阿猘,走,不用擔心,大母相信你發明的那個……那個……那個什么來著,一定能大受歡迎的。”

孫紹翻個了個白眼,聳了聳肩,關鳳走上來扯了扯他的袖子,笑道:“今天奉兒第一次在這么多人面前說話,你可不能打擊他,要是搞砸了,以后可不好。”

“他會搞砸?”孫紹嘴一歪:“這豎子在大街上打群架,還敢在廷尉自辯清白,你覺得他會怯場?”

“那是他本來就沒錯嘛。”關鳳分辨道。

“哼我看要不是阿玉管教得好,這小子遲早要被你和阿母慣壞了。”

“喲,原來大王還記得阿玉啊。”小橋正好從旁邊經過,聽到孫紹這話,忍不住c姨你這說的什么話,我什么時候記不得阿玉的?”孫紹一縮脖子,扭頭就跑,他現在就怕看到小橋,小橋那眼光分明讓他感覺自己不行似的,可是他分明感覺自己很行,這幾年連著生孩子。

“嘿,你跑這么快干什么,我還有話要說呢。”

“小姨,你就不要再追他了。”關鳳扯住小橋的袖子,忍著笑勸了一句。

“王后,你是不急的,一個兒子一個女兒,眼看著又懷上了,可是阿玉還沒影子呢,王后主管后宮,是不是也該幫阿玉想想辦法?”小橋拉著關鳳的手,討好的笑道。

關鳳頓時滿臉通紅。

偏殿已經濟濟一堂,大橋請來的名流們矜持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今天是太子爺第一次發表學術演講,太后主持,大王、王后和幾位夫人都出場,不可謂不隆重,能被邀請到這個場合的,就代表自己在學術領域有一定的地位,可不能丟人現眼。有機靈的已經開始組織語言,準備到時候發表鑒定,他們最犯愁的是大王孫紹在,他雖然沒在道術學院學過,可是道術學院的幾個祭酒都暗中透露過,大王不學而有術,對于各種技術都有獨到見解,要是太子到時候發明的只是一個簡單事物,而他們卻夸大其辭的話,可能會適得其反。

孫紹一進前殿,崔謙就從旁邊竄了出來,一把攔住孫紹,拱著手陪著笑。孫紹一看,莫名其妙:“你怎么魂到這兒來了?”

“太后請我的啊。”崔謙有些委屈的說著,從懷里掏出請柬,“大王請看,這可不是假冒的。”

孫紹看了一眼,再看看黑壓壓的人群,苦笑一聲,板著臉道:“有事就說,不要這么笑,看著假。”

“喏”崔謙下意識的站直了身子,隨即又塌下了腰:“大王,太子和您當初一樣,英明神武,眼看著就要十七了,馬上該從軍了吧?你看我軍中還差一個別部司馬,是不是……”

“就知道你沒什么好事。”孫紹抬斷了崔謙,不容分說的說道:“你別想了,他不會去你的軍中做什么別部司馬的。”

“那太子想去哪兒?別部司馬不行,副將也可以啊。”崔謙失望的耷拉下了眉毛。

“不知道。”孫紹頭疼的拍拍額頭:“這小子現在有什么事不喜歡跟我說了,叛逆得很。”

“你早說啊,這不耽誤事兒嗎。”崔謙恍然大悟,沒等孫紹反應過來,他就一溜煙的跑到大橋面前去了,一口白牙的陳海和一臉正色的越海正圍著大橋說些什么,看著急急忙忙的跑過去的崔謙,他們很有默契的擠在一起,把崔謙擋在外面。

“太子很受歡迎啊。”陸遜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孫紹后面。

“誰知道是他真的優秀還是因為他是太子?”孫紹不以為然的說道:“他們全白忙活,我不會讓他去任何一個艦隊的,要去也可以,不能以太子的身份去。”

陸遜淡淡一笑:“大王狠得下心?”

“該狠的時候就得狠。”孫紹擺擺手:“好了,馬上就開始了,我們入座吧。”

陸遜點點頭,跟著孫紹一起入了座。他現在的身份還是吳國的大將軍,所以安排在孫紹的身邊,一聲銅鐘響,大殿里頓時安靜下來,羊徽瑜俏生生的走上前,曲身向眾人行了一禮,脆聲道:

“太子在扶南學院修習三年期滿,蒙諸位明師不吝指點,于文武之道皆有所得,今日太后在長樂宮請諸位宴飲,一來是替太子向諸位致謝,二來是賀我大越國泰百安,共享太平,三來是想請諸位為太子的一個成績做個評鑒……”

羊徽瑜長得并不算特別俏麗,但是出自名門的那份氣質在重商重武的越國卻非常少見。她在上面講,下面就有人輕聲議論,經常來往于特牧城的人都知道這是泰山羊家的女兒,而那些長年呆在扶南學院做學問的人就不清楚了,一聽說是那位懸魚太守的后人,又是蔡邕的外孫女,一個個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羊徽瑜介紹完了之后,孫奉大大方方的走到臺前,彎腰先向來自扶南學院的師長們行了一禮,然后才轉身向孫紹等貴族所在的地方行禮,以示尊師重道,扶南學院大祭酒陸績不由得瞟了一眼坐在貴族席的丞相虞翻,那意思很明顯,別看你是丞相,這兒我比你貴重。虞翻哼了一聲,扭過臉不理他,心里卻道,過兩年老子乞骸骨,到時候去扶南學院較量較量學問,這大祭酒是誰的還說不定呢。

行完了禮,孫奉開始講解他的發明,他發明的東西其實是一個蒸餾器,與原先孫紹用蒸餾酒的桶原理差不多,只是他是用來蒸餾海水,從中提取淡水以供在海上使用,他的獨特之處在于使用幾塊鍍了銀的玻璃組成的凹鏡集中陽光,以加熱蒸餾的速度,并且設計了一些利用海水來冷卻的管道,這些管道在起冷凝蒸汽的作用時,同時升高了溫度,然后才進入蒸餾器。總體來說,原理并不復雜,但是設計得還算得精巧,更重要的是,他做了詳細的實驗,得出了相對來說比較精確的數據,比如說在多大尺寸的蒸餾器和凹鏡,在什么樣的情況下,一天能蒸餾多少淡水,可以供多少人維持生命。

講完了理論和實驗經過,一直站在一旁的羊祜和杜預走上前,一個展示了手中的凹鏡,一個展示了一個帶有冷卻管道的蒸餾器模型,他們熟練的組裝起來,將孫奉講的理論活生生的展示在大家面門,在陽光下,底部被涂成黑色的玻璃瓶很快就翻起了泡泡,冷凝管里開始滴下了一滴滴水。杜預用杯子接了一些水,然后送到負責實用性鑒定的三個將軍面前,崔謙等人嘗了嘗,表示都可以接受。

“別急,給我嘗嘗。”孫紹招了招手,杜預愣了一下,有些擔心的回頭看著孫奉。孫奉咬著嘴c魂想了想,用力的點了點頭。孫紹接過杯子,添了添杯子里的水,水雖然有一股味道,但總的來說,飲用是沒什么問題了。

“嗯,比喝尿強多了。”孫紹板著臉點了點頭。

“噗”一直很嚴肅的眾人忍不住哄堂大笑,孫奉三人頓時滿臉通紅。

“笑什么笑?”陳海離席而起,大聲說道:“真正到了海上,如果沒有淡水,你們有尿喝就算老天爺幫忙了。”他轉過身,鄭重的看著孫紹道:“大王,臣以為這個發明雖然還有待改進,但是意義重大,請大王下領道術學院予以研究,不要當兒戲放過。”

孫紹微微一笑,轉身走到一臉不服氣的孫奉面前,將杯子塞到他的手里:“兒子,恭喜你,有這個東西,以后就算是在海上斷了水,也不用喝尿了。”

孫奉接過杯子,不知所措的看著孫紹,羊祜和杜預也有些緊張的看著孫紹,孫紹掃了他們一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一言不發。

這些實驗和數據當然不可能精確到什么程度,但是對于這個時代的一個剛剛畢業的年輕人來說,孫奉做的已經很到位了,所以當他講完時,不僅那些對技術有興趣,但并不是很專業的貴族找不出毛病,就是道術學院的那幫學究也連連點頭,表示非常難得,陸績代表道術學院表明,愿意接下去繼續開發,并按照規定付給孫奉一定的轉讓費用,并將他的名字寫進道術學院的記錄。

“我有一個要求。”孫奉難得的紅著臉,舉起手道:“這次不是我一個人完成的,很多人都給了我幫助,羊祜和杜預是我不可或缺的助手,蒸餾器底部涂成黑色就是杜預的主意,這個辦法為加快蒸餾速度提供了很大幫助,我希望大祭酒能將我們三個人的名字一起寫進去。”

陸績有些意外,回頭和幾個匠師商量了一下,最后肯定的點了點頭。三個少年見了,興奮得小臉通紅,羊徽瑜適時的送上三杯甘蔗汁,他們端在手中,對著道術學院的師長們恭恭敬敬的敬了一禮。

掌聲雷動。

看著歡欣雀躍的孫奉,大橋歡喜不禁,眉開眼笑,關鳳卻是喜極而泣。

孫紹雖然虎著臉,可是看向兒子的眼神卻十分欣慰,這小子不僅自己敢于思考,勤于動手,而且還能把這兩個小才子拉攏成自己的死黨,看來這些年的教育還是有了成效的。

深夜,清涼的晚風吹散了白天的燥熱,孫紹和孫奉父子并肩走在長長的宮墻之間。孫奉拱著手,畢恭畢敬的跟在后面,孫紹在前面慢慢的走著。

“準備從軍,還是去游歷?”

“按規定,還有三年才到從軍的年齡,我想趁著現在有時間,先去游歷一番。”孫奉輕聲答道:“父王常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雖然沒有讀萬卷書,可是學院的藏書,我也翻了一小半,是該出去走走了。”

“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啊,出門可苦得很,你不怕?”

“父王常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我還說過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呢。”孫紹笑道:“再說了,你要出去,你大母和阿母都會擔心的。”

孫奉頓了一下:“父王,我從會走路起就跟著師傅行氣打坐,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修煉身心,打熬筋骨,到現在十有五年,如果還不敢出門,那父王又有什么理由要求別人的兒子出門游歷?”

孫紹轉過頭,看著已經快和自己一般高的孫奉,嘆了一聲,抬起手摸著他的頭,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脖子:“兒子,我以你為榮,一直都是”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二十五章青出于藍

一個靜悄悄的清晨,孫奉背著一個小背囊,踩著露珠,踏上了未知的旅程,來送他的只有羊祜和杜預。羊祜將一個小荷包塞到他的手里:“這些錢留在我們這里也沒用,不如放貸給你,也許能增值。”

孫奉咧嘴一樂,掂了掂荷包:“這可是我們平生賺的第一筆錢啊,你們不留著做個紀念?”

杜預道:“扶南學院已經有了我們三個人的名字,以后所有人都會幫我們記住的。”

“呵呵呵……”孫奉拉開荷包的絲繩,從里面取出兩塊金幣,在羊祜和杜預手上一人放了一塊,老氣橫秋的摸摸他們的頭:“一人留一個本錢吧,其他的我帶走。好好讀書習武,再等幾年你們也該出去游歷了,也許我們在異鄉還能見面。”

“太子小心。”羊祜和杜預同時拱手道。

孫奉應了一聲,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空蕩蕩的碼頭,碼頭上什么人也沒有,他無聲的嘆了一口氣,再次向羊祜和杜預拱手作別,邁開大步走了。

羊祜和杜預轉過身,并肩往回走,誰也不說話,過了一會,羊祜忽然說道:“元凱,你說大王如果知道我們來送太子,他會不會生氣?”

杜預扭過頭看了他一眼,很詫異的說道:“我們送他了嗎?我們只是早起鍛煉,很偶然的巧遇而已,并不知道他今天要走。”他頓了頓,又微笑道:“沒有人知道太子今天要走。”

羊祜點了點頭:“的確如此,沒有人知道太子今天要走,要去哪兒,要坐哪艘船,從現在開始,太子就不存在了,就象這團霧氣一樣。”

“正是。”杜預少年老成的點頭道:“無所不在,而又無所在。”

“噗”羊祜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兩個少年并肩而行,漸漸的消失在晨霧之中。

遠處的高樓上,關鳳舉著望遠鏡,緊緊的鎖著孫奉漸行漸遠的身影,直到孫奉消失在薄霧之中。孫紹背著手站在一旁,一聲不吭,不大一會兒,涂虎走了過來,附在孫紹耳邊低語了幾句,孫紹點點頭,扯了扯關鳳的袖子:“走吧。”

“讓我再看一會兒,說不定兒子還沒走遠。”關鳳央求道。

孫紹皺了皺眉,也不說話,只是神色之中有些不悅。關鳳低下了頭,偷偷的抹了抹眼淚,乖巧的跟著孫紹后面走了。她知道孫紹的用意,孫奉離開得越突然,知道的人越少,他就越安全。太子孫奉已經不見了,世上只是多了一個普通的游學士子。

“阿母那兒,你好好勸勸,這兩天我就不去了,要不然她惱了又控制不住情緒。”孫紹輕聲說道:“在其他人面前,你要守口如瓶,不要露出一絲風聲。”

“那羊祜和杜預怎么辦?”

“他們是阿猘看中的人,你要相信阿猘的眼光。”孫紹的嘴角忽然露出一絲笑意:“這一點上,阿猘比你強,他知道哪些人能信任,哪些人不能信任。”

“嗯。”關鳳鼻音很重的應了一聲,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霧氣好象更重了,什么也看不到。孫紹在前面停下,等她跟上來,才又接著說道:“昨天剛接到洛陽的消息,岳父身體不太好,你看是不是讓安國去一趟洛陽?”

“我想親自去。”關鳳抬起頭,淚水漣漣的看著孫紹。

“你有身孕,能長途跋涉嗎?”孫紹有些擔心的說道。

“沒事的,當初我懷著阿猘,不是照樣和你遠征南海?”關鳳抹了抹眼角,泣聲道:“阿母去得早,父親最疼我了,如果不能見我最后一眼,他會很遺憾的。可惜,阿猘要去游歷了,要不然的話,他一定要去的。”

“你看你,只是說身體不太好,又沒說一定就會怎么樣。”孫紹責怪的說道:“自從昭烈王辭世,岳父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我最近感覺不太好,總覺得心里慌慌的。”關鳳搖搖頭,眼淚又忍不住的流了出來,她拉著孫紹的手臂搖了搖:“夫君,讓我去一下吧,我一定會小心的。”

孫紹有些不是滋味,他能理解關鳳的心情,關羽生了二男一女,最疼的就是這個女兒,上次他帶著孫奉在鄴城,特地安排孫奉趕到洛陽去見關羽。見到孫奉,關羽十分興奮,很難得的起身要教孫奉刀法,就象當初教關鳳一樣,疼愛之情溢于言表。原本應該讓孫奉去給關羽送終,但是孫奉卻出人意料的拒絕了,堅持要立刻開始他的游歷生涯,一天也不想耽擱,關鳳心里有些不高興,還和孫奉發了火,但最終還是沒能扭轉孫奉的決定。

“也行,你去吧。”孫紹同意了,“你到洛陽去,曹彰一定會找你談西征的事,你告訴他,我們已經在準備了,來年就要和羅馬人、薩珊人談判,看他什么時候能準備好。”

“嗯,我知道了。”關鳳并沒有把這當回事,曹操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按說曹彰不會在這個時候出征,而且以關中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支持這樣的戰事,曹彰就是再好戰,也不會這么不知輕重。

關鳳收拾行裝,很快就和關興一起踏上了旅途,臘月底,她們趕到了洛陽,一進大將軍府,關鳳就跳下車,分開上來迎接的關平,徑直進了府。關平看著雖然身形臃腫,但矯健不亞當年的關鳳,不禁笑了一聲:“銀屏還是和以前一樣急性子啊。”

關興也笑了,上下打量了關平一眼:“兄長,你可發福了,看來洛陽的差事真的很清閑啊。”

“當然清閑了,除了巡視八關守備之外,我大部分時間都在洛陽陪著父親,哪象你,跟著奉先東征西討,怎么樣,看樣子過足癮了吧?”

“小意思。”關興故意氣關平道:“這才到了天竺而已,過了年,我可能還要跟著去羅馬呢。”

“豎子,看你得意的。”關平又羨慕又好笑的拍了一下關興的肩膀:“在奉先身邊呆得遠了,跟他一樣沒個正形,也不怕人說你村?”他看了看后面,忽然有些詫異的說道:“怎么沒看到阿猘?”

“他沒來,他去游歷了。”關興沉下臉,有些不高興的說道。他對孫奉為了游歷而不來見關羽非常不高興,遲幾個月去游歷有什么問題嗎?羅馬就在那里,遲一年半年的又不會有什么問題,何必非得現在就趕著去。

關平愣了一下,臉色也不太好看,但他沒有說什么,只是嘆了一口氣:“父親還一直等著他呢。”

關鳳沖進了府,一直沖到關羽的床上,魁梧的身軀瘦成了一副骨架,臉頰深深的陷了下去,一對鳳目之中再敢沒有了那種讓人心寒的殺氣,相反顯得很平靜。

“是銀屏啊。”關羽偏過頭,看了一眼大腹便便的關鳳,責怪道:“有身孕的人了,怎么也不知道小心一些,還象以前一樣風風火火的,丫頭啊,你現在可是王后,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關鳳淚如雨下,拉著關鳳瘦得只剩下骨頭的手,泣不成聲。關羽微笑著,抬起另一只手去抹她臉上的眼淚,柔聲勸道:“不哭,不哭,我關家的虎女怎么能流眼淚呢?”

“父……親,阿猘……阿猘……”關鳳猶豫著,不知道怎么向關羽解釋,關羽一定希望孫奉能一起來見他最后一面,可是孫奉卻辜負了關羽的疼愛,為了游歷,不敢來看關羽。

“阿猘是個好孩子。”關羽笑了,他拍了拍關鳳的手,關鳳有此詫異的抬起頭,睜著淚水朦朧的眼睛看著關羽,關羽挪開一只手,費力的在胸前摸索了一陣,掏出一個東西,悄悄的塞到關鳳的手里。關鳳不解的摸了摸,突然露出驚訝的神色,她脫口說道:“這不是……”

“知道就好了,知道就好了。”關羽連忙打斷了她的話,眼中全是笑意,竟然有一種孩童般的調皮。他拍著關鳳的手道:“這小子比你強,跟他父親一樣,不,比他父親還要聰明。”

關鳳破涕為笑,偷偷的瞅了一眼手中白色小海螺,這正是孫奉從小到大最喜歡的一件玩具,形影不離,游歷的時候還特地帶在身上,沒想到卻出現在這里。這也就說,孫奉根本沒有像他所說的那樣西行去羅馬,他實際上來了洛陽,見過了關羽,并將自己最心愛的玩具送給了關羽。

這一招瞞天過海騙過了所有人,包括孫紹和她在內,都以為孫紹跟著商船去了羅馬,誰知道他居然北上。關鳳又高興又生氣,眼中卻露出了驕傲的神色。

“你知,我知,他知。”關羽擠了擠眼睛,頗有幾分得意的笑了笑。關鳳正要說話,卻聽到外面有關平和關興說話的聲音,連忙打住了話頭,再看關羽時,她驚訝的發現關羽已經換了一副沮喪的神色,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父親——”關興一看到關羽這副羸弱的模樣,忍不住搶到跟前,失聲痛哭。

“嚎什么?”關羽沒好氣的罵了一句,全無剛才和關鳳說話時的和氣,反倒有些殺氣騰騰,盡顯以前殺場殺伐的本色:“老子還沒死呢,先聽你嚎喪,預演給我看么?”

關興一下子被嚇住了,哭聲咽了回去,茫然無措的看著關羽。

“把眼淚擦干凈,想想有沒有什么好的戰事跟我講講,老子閑得刀都銹了。”

“哦。”關興忍不住想笑,卻又不敢笑,他草草的擦了把臉,開始給他講這兩年在天竺的戰事。他在孫紹身邊做了兩年郎官之后,陸遜率吳軍在天竺幫費羅茲征戰的時候,他被派到陸遜身邊做聯絡官,幾乎看到了陸遜用兵的全過程,從中學到了很多本事,現在講給關羽解悶正是合適。

關羽聽得很細心,一直很安靜的聽著,不時的還問一些細節,最后嘆了一口氣:“沒想到陸遜小兒居然有這樣的本事,以前還真是小看他了。”

“是啊,就是現在,還有很多人看不起他。”關興附和著:“陸大將軍多思寡言,一有時間不是看書就是看地圖,每天都要到子時才睡。平時不顯山不顯水的,但是他任何人都別想瞞他。有一次費羅茲想誘使吳軍幫他攻打華氏城,說他發現了一條很隱秘的通道,可以抄貴霜人的后路,很多將軍都動心了,陸大將軍也沒說什么,只是把費羅茲說的那條道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把那些天竺人都嚇得面無血色,從此再也不敢虛言誑騙了。”

“人才啊。”關羽沉默了好久,又喃喃說道:“能發現這樣的人才的,更是人才。”

關平三人各自點頭附和,陸遜雖然是陸家后人,但是他的名聲一直不怎么樣,歷次大戰中他都沒有參加,和比他年長幾歲的呂蒙相比,他幾乎寂寂無名,和吳郡陸家的名聲非常不相襯,誰能想到他居然是這樣一個有才干的人。包括關鳳和關興在內,當初孫紹決定由陸遜主持天竺的戰事時,他們也覺得這是孫紹對天竺人的借口,并沒有想到孫紹實際就是看中了陸遜的能力,陸遜這個吳國大將軍在很多人的心里和大漢朝那些外戚大將軍并無二樣,不過是裙帶關系而已,并非是有什么真材實料。

兩天后,在迎新年的爆竹聲,關羽安祥的離開了人世,享年七十六歲。

正和皇后曹節、太子劉興以及諸皇子一起守歲的天子得到消息,無聲的流下了眼淚,大年初一早上朝會時,他帶著來朝賀的群臣趕到關府吊唁,命丞相顧雍主持喪事,賜治喪錢二十萬,以王禮葬之,以感謝關羽對大漢的再造之功。隨即又命三公議謚,三公經過商議,最后決定,謚曰武。上報天子,天子制曰:可

消息隨著大漢公報傳到鄴城,裹在錦被里的曹操躺在躺椅上,手里捏著曹植剛剛送過來的大漢公報,卻沒有看一個字,只是喃喃的說了一聲“云長去了”,然后便沉默得象一塊冰山,直到大漢公報從他手里輕輕的滑落。

共和十四年正月初三,魏王曹操薨于鄴城金井臺,享年八十歲。消息很快傳回洛陽,天子且喜且悲之,初十,天子下詔賞錢二十萬,同時令魏太孫曹睿為魏王。接到詔書后,曹睿即日繼位為魏王,以大母卞氏為太王太后,其母甄夫人為王太后,夫人毛氏為皇后。三日后,以夏侯淵為大將軍,曹真為大司馬,曹植為征西大將軍。

正月末,剛剛接到魏大將軍印綬的夏侯淵登高西望,長嘆三聲,溘然而逝,享年七十三歲。其子夏侯霸星夜趕回鄴城報喪,魏王曹睿為之痛哭,將正在鄴城服喪的曹植請進宮中,兩人密談了兩個時辰后,曹睿下詔拜曹植為大將軍,即日起奔赴關中主持大事,夏侯霸任征西將軍。

越王孫紹、吳王孫權和蜀王劉禪的吊唁使者很快到達鄴城。

共和十四年的c魂天,大漢國是忙碌的,而其中最忙碌的就是魏國。在內有太王太后卞氏,外有曹彰和曹植坐鎮的情況下,曹睿做出了一系列的人事調整,很快平定了魏國的政局,魏國政權的暗流在無聲無息中化為無形。

五月,魏王使者隱蕃到達特牧城。

隱蕃是青州人,長得風度翩翩,而且口齒伶俐,能言善辯,他向孫紹表達了曹睿對于孫紹派出使者吊唁的謝意,又重申了魏越交好的聲明,最后表達了曹睿希望雙方進一步加強合作,早日實現西征之事的意愿。

孫紹仔細打量著隱蕃,暗自贊嘆魏國真是人才太多,象眼前這個年輕人,他居然一點印象也沒有,但是看他的口才,如果加以調教,只怕又是一個蔣干,是個做外交的人才。

“故夏侯大將軍和今曹大將軍在關中經營多年,現在究竟能有多少實力,支撐得起西征嗎?”孫紹淡淡的問道:“另外,夏侯幼權現在是何官職,牧守何方?”

隱蕃客氣的說道:“我魏國前后兩任大將軍努力經營關中,已有小成,但是萬里運糧,千鐘而致一石,實在不是個小事,所以,我家大王與群臣商議后,希望大王能從海上予以運輸,轉送到蔥嶺以西的康居一帶,或者直接從天竺一帶購糧,我們愿意以兩倍于關中糧食的價格向大王購買。”

孫紹忍不住笑了。這個主意倒也不差,但是這個價格卻有些小氣,看起來雙倍于關中的糧食價格,但是如果算上運費,他是一個錢也賺不到,而魏國卻省下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這個曹睿更如他評價的那樣,大格局未必有,但小聰明絕對不缺。

“夏侯幼權在何處?”孫紹開門見山的說道:“這件事太重大,沒有合適的人選主持根本辦不成,如果能讓夏侯幼權來主持此事,我可以答應你們這個條件。”他對隱蕃露出一口白牙:“我可以不賺錢,但總不能虧給你們,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隱蕃有些為難:“大王說的自然在理,只是夏侯幼權現在身為鎮北大將軍,正在北疆部署對鮮卑人的最后一擊,要讓他到越國來,恐怕實在困難。”

“是這樣啊?”孫紹很失望,他想了片刻,又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強求,你們另外派一個人來也可以,只要他能承擔起這么重大的責任就行。”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二十六章神秘刺客

隱蕃不卑不亢的應道:“越國雖是偏遠之地,可是在大王與諸賢的治理下,如今已經成為大漢首善之區,各地英俊如百川歸海,齊聚朱崖、扶南二學院,雖然魏有玄武學院,蜀有成都學院,吳有豫章學院,但是人才之眾,與越不可同日而語。聞說大王有一喻,說一國如一人,當身強力壯而精神文明,人方為健康之人,國方為健康之國。外臣斗膽效顰,也有一喻,四肢均衡發展,方是健康之人,四王均衡發展,方是健康之大漢,不知當否,敢請大王斧正。”

隱蕃說完,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孫紹見了,忍不住哈哈大笑,連連點頭道:“青州有才子啊,青州有才子。”心里卻有些遺憾,這樣的人才怎么沒聽青州牧孫觀提過,看來孫觀到底是個武人,對人才的發掘做得還是不到位。

既然隱蕃有刺孫紹收羅各方人才,挖其他三國的墻角不妥,孫紹也不好再和他商討要夏侯榮的事情,當然了,曹睿雖然大局觀差一點,但肯定不是傻蛋,他封夏侯淵做大將軍,可惜夏侯淵命薄,承受不住,曹睿為了西疆的穩定,只好讓曹植以大將軍之尊而駐守關中,以消除其他諸王疑懼之心,但他肯定不會讓一門俊杰的夏侯氏閑住的,做為夏侯淵兒子中最杰出的人才,夏侯榮在幾年之間就火箭一般的升到了鎮北大將軍,無疑這是曹操留給曹睿制衡曹彰、曹植的重要碼砝,理論上來說曹睿是不會放的。

只是有些可惜了,孫紹暗自嘆氣。

柯比能和步度根、泄歸泥相對而坐,一手拿著一只半冷的羊腿,一手端著粗木碗,碗中是熱氣騰騰的粗茶,只是因為的存的茶葉越來越少了,這茶也得省著喝,煮了幾次的茶水已經看不出什么茶色,只有一點味兒讓人留戀。

這三人原本是死對頭,可是現在卻不得不相依為命,六年前被曹彰擊敗之后,夏侯榮指揮大軍接連幾年掃蕩草原,讓他們根本沒有立足之地,既不能南下打劫,還要防著漢人的攻擊,他們的日子那叫一個苦啊。更慘的是還在后面,夏侯榮向匈奴人發出命令,現在糧食緊張,你們是我大漢的屬國,我們有責任幫助你們度過難關,但是你們也不能忘了自己的義務,現在鮮卑人已經跑了,你們去追吧,一個鮮卑人的髡頭換十天口糧,否則的話,除了十歲以下的孩子,六十以上的老人和女人,一概餓死算完,大漢不會救濟一顆糧食。

這一道命令,把匈奴人活生生bi成了獵手,他們原本就是游牧民族,又有漢人裝備的武器,對付起已經落難的鮮卑人當然占盡了上風,更何況他們和鮮卑人的仇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次逮著機會自然不會留后手。

很快,烏桓人也和匈奴人一樣,加入了追捕的隊伍。

鮮卑人成了草原上人人喊打的老鼠,連個藏身之處都沒有,接連幾個冬天,他們都餓死了不少人。鮮卑人不像漢人那樣有什么尊老之心,一旦糧食不夠,先要保證士兵的生存,老人、小孩和女人只能餓死,必要的時候還要成為口糧。在生死存亡面前,不少鮮卑人不愿意再跟著大王們逃命,他們選擇向漢人投降,寧可做奴隸,也要換一口飯吃。

六年下來,步度根和泄歸泥總共只剩下一萬多人,而柯比能因為那次逃得快,實力保存得不錯,這幾年又收羅了一些小部落,他的人馬反而有所增長,總共有三萬之眾,步度根和泄歸泥活不下去了,只好反過來向柯比能低頭,奉他為鮮卑大王,聽他的號令。

今天三個人聚到一起,就是商量一個重大決策:是繼續留在西部鮮卑和漢人糾纏,還是舉族向西,離開漢人的兵鋒,另找一片生存之地。柯比能主張西進,他的理由是現在漢人的實力不如從前,雖然他們現在看起來很兇猛,但是他們只能依靠匈奴人和烏桓人在草原上追殺鮮卑人,自己卻不能深入草原,這是因為他們的騎兵數量不足,不能遠征。如果向西走得遠遠的,他們就只能望而興嘆了,而且沒有了漢人的支持,匈奴人和烏桓人也不會窮追不舍。步度根和泄歸泥卻十分猶豫,他們覺得向西也未必有好處,前途未卜啊,誰知道西面有什么樣的敵人?鮮卑人現在是窮途末路,在自己的草原上還不是漢人的對手,更何況到了別人的地盤上。

三人意見不統一,爭執不下。柯比能呷著已經沒什么味道的茶,瞟著神色不安的步度根和泄歸泥,心里十分鄙視,他知道這兩個人打的什么心思,他們已經被漢人嚇破了膽,想留下來,并不是想繼續和漢人戰斗,而是想尋機向漢人投降,做漢人的狗,就和現在的匈奴人和烏桓人一樣,為了幾石糧食,向自己的族人揮起戰刀。

“西進,雖然有未知的危險,但是同時也有希望。”柯比能耐心的說道:“你們應該知道大月氏吧?”

“知道一點,據說以前被匈奴人打跑的。”步度根嗡聲嗡氣的說道。

“那你知道他們在蔥嶺以西建立了一個大帝國,叫貴霜嗎?”柯比能放下木碗,用極具渲染力的手勢比劃了一下:“我聽說貴霜帝國立國和漢人的國度一樣長久,到現在還在,他們向南一直打到天竺,知道天竺嗎?就是那個越王都吃不下的地方,那曾經是貴霜人的奴隸。貴霜人當初的情況不比我們更慘嗎?他們的大王都被匈奴人割了首級作為溺器,只有一個女人帶著幾千殘兵敗將逃到西方,居然也能建立起這樣強大的國家,我們鮮卑人為什么不能?”

步度根和泄歸泥互相看了看,他們聽說過貴霜,可是沒有步度根了解得這么詳細,搞了半天貴霜人居然是月氏人?泄歸泥想了想,還是搖搖頭說:“那就更不能去了。月氏人到西方的時候,西方還沒有什么強大的部落,可是現在卻分明有強大的貴霜,我們這幾萬人去,能是他們的對手嗎?”

柯比能啞然,他沒想到剛才渲染貴霜的富強會帶來這么一個效果。他轉念一想,又搖搖頭笑了:“你不知道,貴霜人立國太久了,他們現在就肥得象頭豬,連跑幾步都喘氣,哪里還能打仗。在他們的西面,新興了一個薩珊國,薩珊人就經常sāo擾貴霜的邊境,貴霜為了應付薩珊人,把大部分的兵力都調到西線去了,東線空虛得很,我們可以趁機襲擊他的背后,他又不能兩線作戰,只能轉過頭來和我們講和,我們很輕松就可以拿到一大塊牧場,比現在在這里餐風飲雪可要好多了。”

步度根端著碗,猶豫不決,柯比能說得很誘人,可是事情究竟是什么樣子,只有柯比能自己知道,也許是他在騙人呢。細想起來,還是回頭投降漢人好一點,至少也能和匈奴人一樣擁有一塊牧場,安穩的生活下去,至于做狗不做狗的,那也顧不上了,什么時候有了實力再反叛就是了。

“你們想投降?”柯比能繼續說道,“我勸你們還是別指望了。漢人為什么養著匈奴人和烏桓人?就是因為他們要匈奴人和烏桓人幫他們殺我們鮮卑人。如果我們鮮卑人也投降,那殺誰去?要么是讓我們繼續互相殺,要么就是把我們全殺了,反正不會真心讓我們過好日子的。你們別忘了,現在的漢人可不是以前的漢人,他們以前只是看不起我們不懂禮儀,是野蠻人,而現在他們卻把我們看成下等人,在他們的眼里,只有他們漢人才是人,其實的都是畜生,和漢人走得越近的,越接近人。你們想想,現在跟在我們后面的匈奴人和烏桓人中,誰最有實力?胡騎校尉阿迪拐和阿眉拐。為什么,因為他們的老娘是漢人你們的老娘有漢人的血統嗎?”

步度根和泄歸泥面紅耳赤,不過一細想,卻也覺得有理,好象現在追他們最緊的幾個人都和漢人關系密切,這個阿迪拐和阿眉拐兄弟就是最突出的兩個,據說他們的老娘是漢人才女,被去卑搶回來的,后來被曹操用錢贖了回去,現在這兩兄弟跟著老娘在魏國做官。

“大帥此言差矣。”一個陌生的聲音忽然在帳外響起,柯比能一愣,隨即扔掉了手中的羊腿和木碗,長身而起,身體還沒有站直,腰間的戰刀已經出鞘,直指帳門。步度根和泄歸泥慢了一些,但是聲音剛落,他們也已經做好了防備,目光炯炯的看著帳門外,手按在了腰間的戰刀上。這幾年的苦日子也不是一點好處也沒有,至少他們的警惕性非常高,身體狀態也保持得不錯。但正因為如此,他們才覺得更加吃驚,戰爭時期,匈奴人和烏桓人隨時都可能沖出來,保護工作不可謂不好,居然有陌生人到了帳外,這種事情太荒唐了。

帳門口站著一個人,看不出年齡,既象三十歲,又象二十歲,但是他身材高大,即便是在身材普通高大一些的鮮卑人中也并不遜色,只是沒有鮮卑人那么粗壯罷了。他身上穿著一身鮮卑士卒的羊皮袍子,只是有些短,不太合身,應該是從別人身上搶來的。這個情況在鮮卑人中并不罕見,這些年日子苦,任何一點財物都不會白白浪費,把死人的衣服拿來穿是很正常的現象。

但是在這個人身上,就顯得有些怪異了,因為他看來不太象一個鮮卑人,反倒有些象漢人。

“你是個漢子?”柯比能眼神一緊,上下打量了那個年輕人一眼,手中的戰刀握得更緊了,他翻了一下手腕,刀刃向上,刀尖收回,似乎是放松了戒備,其實卻隱藏著隨時反擊的機會,只要那個漢人一有輕舉妄動,他只要手腕一翻,戰刀就會反撩而出。

“大帥好眼力,我是個漢人。”那人微微一笑,抬手摘下了頭上的狗皮帽,露出一頭烏黑的長發,而不是鮮卑人的髡頭。他張開雙臂,笑得很輕松:“幾位大帥都是刀頭上添血的人,不會擔心我一個手無寸鐵的漢人吧?”

柯比能皮笑肉不笑的cu搐了一下,緩緩收刀還鞘,右手卻一直反握在刀柄上,保持著隨時拔出的姿勢,左手一伸:“來的都是客,你既然能到這里來,當然是有些本事的,有什么話,不妨坐下來談。”

“久聞柯比能大帥有容海之量,今日一見,果然不虛。”那人幾步走到大帳中間的火塘前,將雙手伸到已經快要熄滅的火上烤著。他的手指白晳而修長,骨節勻稱,但看起來至少不象是武人的手。一看到這雙手,不僅是步度根和泄歸泥放心的收回了刀,就連柯比能也松了一口氣,右手離開了刀柄。他們都是征戰多年的人,當然不會看不出一雙手是不是經常握刀的手。

眼前這一雙顯然不是。

“這冰天雪地的,不好過啊。”那人笑了笑,抬起頭打量了一下帳中的布置,最后把目光落在冷笑不已的柯比能的臉上:“大帥剛才說要西進,效仿月氏人建立貴霜帝國,那大帥想必一定聽說過,月氏人到了蔥嶺以西,先是建立了大夏,大夏立為五部,由五部翕侯分別統領,貴霜只是其中一部,后來貴霜部翕侯殺了其他四部的翕侯,自稱為貴霜王。大帥說要效仿月氏人,不知是想效仿他們建五部,還是效仿貴霜翕侯殺其中四部族人而自立為王啊?”

他的話剛說了一半,步度根和泄歸泥的臉色就變了,柯比能果然欺蒙他們,貴霜還有這樣的故事?

“漢子,你不要胡亂挑撥。”柯比能不以為然的笑了一聲:“我們鮮卑人被你們漢人趕得到處逃命,這個時候怎么互相殘殺?當然是萬眾一心,與所有的敵人抗爭了。”

“你錯了。”那人又搖搖頭,撿起柯比能剛剛扔到的木碗,倒掉里面的茶水,從銅壺里倒了一些,飲了一口:“你說漢人追殺你們,那我想請問一句,這茶葉可是漢人運來的?你手里這口戰刀也是漢人的吧,你腰間圍的這條腰帶,也是漢人的吧,看樣子,應該還是比較名貴的腰帶,這上面的帶鉤可不是普通人用得起的。那你們又給漢人什么東西?每年冬天去打劫?我還想問一句,這么多年了,是你們鮮卑人進入漢人的地方次數多,還是漢人進入你們的地方次數多?”

“哼少在這兒花言巧語,你們漢人占著肥美的土地,我們鮮卑人是上蒼眷顧的雄鷹,卻只能忍饑挨餓,當然要去你們漢人的土地上取一點東西過冬了。再說了,你們那么多漢人逃到我們草原上來,難道都是我們的擄掠來的?那是你們漢人的那些官兒bi來的。你說我們鮮卑人殺你們漢人,可是我們鮮卑人殺的漢人,遠遠沒有你們漢人自己殺的多。以前有個皇甫將軍,殺黃巾一殺就是幾十萬,后來有個魏王曹操,也是殺得水倒流,跟他們比起來,我們鮮卑人才殺了幾個人。”

那人笑了笑,沉yin了片刻:“我承認你說的這是實情,可是你為什么不說說現在的情況?我們漢人現在不再互相殘殺了,而是互相幫助,為了幫助北方的魏國度過難關,每年要從越國、吳國運大量的糧食過來。魏國這幾年與你們作戰用的武器、糧食,哪一項不是其他國家支持的?我們漢人現在不殺自己人了,只殺敵人。”他看看步度根和泄歸泥二人,平靜的說道:“因此,你們只要不做漢人的敵人,就不會再被追殺,不僅如此,你們還可以得到漢人的幫助,不用再飲這么淡的茶,不用再過這么苦的日子。看看烏桓人和匈奴人,還有高句驪人、扶余人吧,他們和我們漢人做朋友,現在不是過得很不錯嗎?”

步度根不自覺的抹了抹大嘴,有些心動了。

“做朋友?”柯比能心里有些上火,不由得加重了語氣:“你說的扶余人、高句驪人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匈奴人,匈奴人里面有權有勢的,哪一個不是和你們漢人有關系的?對真正的匈奴人,你們什么時候把他們當朋友看待?”

“這話就不對了。”那人沉下了臉,不高興的說道:“你對自己的兄弟和對別人的兄弟一樣好嗎?對自己的親人好一點不是天經地義的嗎?對自己的朋友好過對對自己的敵人,不也是合情合理嗎?大帥難道對所有人都一樣?那為什么這二位大帥吃的喝的都不如你?他們難道不是鮮卑人嗎?”

柯比能啞口無言,他的日子雖然也苦,可是比起步度根和泄歸泥來說,那當然是好多了,他要干掉步度根他們還有可能,怎么可能去資助他們過上和自己一樣的日子。可是這話在步度根等人的面前不能說,那豈不是表明自己和漢人一樣,剛才說的都是騙人的?

“好一張利口,看來你是來做說客的。”柯比能冷笑一聲,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緊張的圍在帳口的衛隊長。這個漢人進帳不久,衛隊長就站在帳外了,雖然外面天寒地凍,但是衛隊長的額頭上卻全是汗,他好幾次想沖進來拿下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漢人,但都被柯比能制止了,現在柯比能感覺到自己在言語上可能不是這個漢人的對手,準備采用武力了。

衛隊長心領神會,大喝一聲,沖到那漢人的背后,抬手就是一刀。帳門一掀的剎那間,一股寒風涌了進來,大帳內氣氛頓時為之一緊,而殺氣就在寒風涌入的同時迸發出來。衛隊長是從尸山血海上闖過來的人,他的刀法絕無一絲花哨,準確而力道十足,一刀出手,就不留余地。似乎一眨眼之間,刀鋒就映亮了那漢人的后脖頸,勁風吹得他羊皮襖上的毛倒向了一邊。

生死就在一線間,衛隊長一出手,就鎖住了那漢人所有的退路。

然而讓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那漢人突然向后倒仰了過去,刀鋒從他的鼻尖前一掠而過,映亮了他清湛的眼神,然后他整個人就象一只大雕一樣倒飛了過來,頭朝下,腿朝上,輕盈的從衛隊長的頭頂飛過,雙手抱住衛隊長的脖子,輕輕一撥,只聽得“咯嗒”一聲,剽悍得如同一頭猛虎的衛隊長突然之間就僵在那里,就連揮刀的姿勢都突然停住了,他的脖子以一個非常大的角度扭著,圓睜的雙眼中充滿了恐懼和不可思議。

仿佛時間在突然之間停止了流動,所有人都僵在了那里,那些跟著衛隊長來的衛士根本沒有想到衛隊長勢在必得的一刀會落空,而且武藝精湛的衛隊長在一招之間就被人殺死,或者說,他們根本還沒有意識到衛隊長這樣的姿勢究竟意味著什么。

“大帥剛才還說來的都是客,轉眼之間就讓人在背后下黑手,果然是心狠手辣的梟雄啊,怪不得這幾年間別人都過得那么慘,你的實力卻越過越大。”那個漢子拍拍手,好整以暇的從一動不動的衛隊長背后轉了過來,笑瞇瞇的說道:“大王果然是說一套做一套的高手啊。”

泄歸泥不由自主的向后讓了一步,步度根猶豫了一下,也向后讓了一步,和泄歸泥站在一起,看向柯比能的眼神明顯變得警惕起來,他們有理由相信,現在站在帳外的這些精悍衛士很可能是為了對付他們的,原因很明顯,柯比能根本沒有估計這個漢人的出現。

“好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柯比能一聲冷笑,拔刀出鞘,同時揚聲大喝:“來人,將他拿下”一邊高聲喊著,一邊轉身一刀劈開身后的帳篷,身子一縮就向外沖。衛士們被他這一喝喝得回過神來,紛紛大喊著沖進帳來,掄刀亂砍。

那漢子身形一閃,劈手從還僵在那里的衛隊長手中奪過戰刀,旋風般沖到柯比能的身后,柯比能早就料到這個可能,他的腳步還在向外沖,上半身卻在半空中一扭,戰刀從一個很隱蔽的角度直刺向漢子的腹部。那漢子冷笑一聲,身形不變,腰腹卻奇怪的一扭,正好讓過了柯比能的戰刀,同時伸出左手,緊緊的握住了柯比能的右腕,右手中的刀環狠狠的筑在柯比能的后頸,緊跟著向后掃了過來,蕩開劈來的三口戰刀,順勢反撩,將沖在最前面的一個衛士從下巴到頭頂一刀劈成兩半。

柯比能眼前一黑,軟軟的栽了下去,手中的戰刀落了下來,那漢子單足立地,右腿以一個極其漂亮的飛踢踢在戰刀的刀頭上,戰刀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握住,忽然改變了方向,閃電般的刺入另一個衛士的胸膛,刀上的力道非常大,不僅整個刀刺穿了他的身體,而且余勁還帶著他向后仰面栽倒,緊跟在他后面的幾個衛士收不住腳步,紛紛踩了上來,帳內頓時亂成一團,原本僵立在那里的衛隊長不知被誰碰了一下,的粗壯身軀轟然倒地,正撲在已經熄滅的火堆上,頓時ji起一陣灰燼,嗆得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掩住了面門。

一陣慘叫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步度根和泄歸泥肝膽俱裂,他們顧不上太多,一面舞著戰刀護著自己,一面推倒帳篷,奪路而出。

等灰燼散盡,步度根卻驚奇的發現,那漢子并沒有走,他一手提刀,一手提著不知死活的柯比能,站在慘叫哀嚎的十幾個衛士之中,每一個衛士都抱著自己的手腕子或腳脖子在地上打著滾,卻看不到什么血跡。

那漢子輕輕的扔下刀,撣了撣身上的灰燼,看著驚魂未定的步度根,一咧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大帥,去向胡騎校尉投降吧,要不然,我還會來找你的。”說完,提著柯比能走到步度根他們的戰馬旁,將柯比能扔上步度根的戰馬,自己飛身上了泄歸泥的戰馬,高喝一聲:“借馬一用,請二位到胡騎校尉的軍中自取。”說完,猛踹馬腹,戰馬昂首長嘶,馱著他們揚長而去。

聞訊趕到的柯比能的部下高聲呼喝著,紛紛上馬準備追趕,步度根突然心靈福至,搶到為首將領的馬前,大喝一聲道:“你們想害死你們的大帥嗎?”

那幾個將領吃了一驚,這才知柯比能被人家生擒了,他們面面相覷,深身冰冷,是什么樣的刺客居然能在三萬大軍的包圍之下生擒了主將,然后毫發無傷的離開軍營?這樣的人只有天神附體才有可能,而自己只是一個平凡的人,怎么能和天神附體的人戰斗呢?

“大帥,那現在該怎么辦?”六神無主的幾個部落首領紛紛圍了過來,向步度根請計。

“你們愿意聽我的嗎?”步度根忽然有些ji動起來,鮮卑人相信強者為王,柯比能生死未卜,他強大的部落實際上已經瓦解,現在只要他點點頭,他至少可以收攏住一半的人馬,他可以順理成章的代替柯比能成為最強大的鮮卑部落。

就在這時,泄歸泥扯了扯他的袖子:“阿叔,你想步柯比能后塵嗎?”

步度根滿腔的熱血頓時涼了,他想到了那個漢子臨走時的一句話,他既然能在萬軍之中生擒柯比能,當然也能輕松的殺了他步度根。這不是一個機會,而是一個禍害,當然了,如果自己能帶著這三萬人投降胡騎校尉阿迪拐,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二十七章四國聯軍

阿迪拐和阿眉拐兄弟看到喜滋滋的士兵手中提著的人頭和胳膊、大腿的時候正在喝酒,他們被看到的一切嚇了一跳,可是很快他們意識到這不是壞事,士卒們雖然身上隱約可見撕打的痕跡,血跡也不少,但一個個滿面笑容,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肯定不是壞事。

當他們發現那顆首級居然是鮮卑大王柯比能時,他們被驚喜ji得打了個冷顫,手里的牛角杯扔出老遠,阿迪拐抱著人頭,仔細的端詳了一陣,然后狂喜的抱在懷中,接連親了幾下死不瞑目的柯比能還有余溫的面皮,然后兩兄弟抱頭痛哭。

他們兩兄弟過得并不如外人想象的那么風光,父親是匈奴左賢王去卑,現在是實權在握的不掛名匈奴單于,母親是漢人才女,現在是玄武學院的教授,可是他們卻是個咋種,在漢人眼里,他們是匈奴人,在匈奴人眼里,他們是漢人的狗,只是因為有了一個好娘才這么威風。

為了擺脫這種看法,他們沖鋒陷陣,奮不顧身的與鮮卑人廝殺,就是為了讓人相信,他們的功勞是自己一刀一刀砍出來的,而不是因為老娘的關系。然而鮮卑人雖然敗了,實力卻還是不弱,他們打得很吃力,聽說柯比能和步度根等人合兵一處,他們正在考慮是繼續追還是退回去呢,沒想到柯比能的首級以一種離奇到極點的方式出現在他們面前。

不管是什么原因,就憑這顆首級,他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再升一級,而不懼任何人的猜忌。

“哪來的?”阿迪拐用袖子一抹熱淚,大聲問道。

幾個士兵見大人這么開心,知道獎賞是跑不掉了,七嘴八舌的把情況一說。阿迪拐不僅沒明白,反倒更糊涂了,這是哪個貴人,居然生擒了柯比能不自己去領功,反而扔在他的營前?

阿眉拐卻氣得火冒三丈,上前給那些等著領賞的士兵一人一腳,全部踹翻在地,然后掄起刀鞘就是一陣狂cu一邊罵道:“你們這些畜生,為了爭功,活生生的把柯比能給分了尸?你們不知道活的柯比能更值錢嗎?你們這些畜生。”

士兵們被打得鬼哭狼嚎,卻不敢反抗,其實他們現在也反應過來了,只是當時一看到柯比能就紅了眼,誰都想立首功,也不知道是誰先拔的刀,就把柯比能給砍成了幾大塊。

“好了。”阿迪拐拉住氣喘吁吁的阿眉拐,沉著臉問道:“是什么人送來的?”

“遠遠的看到了,好象是一個鮮卑人,一人雙馬,扔下柯比能就走了。”

阿迪拐摸著大嘴,想了片刻,立刻下令:“全軍起營,準備戰斗。我們離鮮卑人最近,柯比能被人生擒,鮮卑人一定會來的。”

阿眉拐不敢怠慢,立刻將士兵們組織起來,加強戒備,準備戰斗。兩天之后,步度根率領三萬大軍趕到,把阿迪拐兄弟嚇得魂飛魄散,就在他們準備拔腿逃跑的時候,泄歸泥趕到他的營前,表達了投降的意愿。

又驚又喜的阿迪拐兄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為步度根這是想誘殺他們,直到泄歸泥把事情的經過一說,他們才相信了鮮卑人請降的誠意。可是他們還是不明白,那個神秘的刺客究竟是誰,為什么送他們這么一件大功勞。

想不明白以后再想,阿迪拐兄弟立刻把消息送到五原,請鎮北大將軍夏侯榮派人來接收鮮卑降卒。夏侯榮接到消息,以為阿迪拐兄弟是想功勞想暈了頭,要不就是酒喝多了,說胡話,直到看到柯比能的人頭和步度根的使者,他才半信半疑的信了。夏侯榮不敢怠慢,立刻親率三萬鐵騎趕到,直到看到漫山遍野的鮮卑人,他才真正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事。

三萬鮮卑主力投降,魏國人花了五六年時間,無數的錢財也沒能徹底解決的鮮卑問題,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結束了。夏侯榮從三萬鮮卑主力中挑出兩萬精兵,然后把剩下的幾萬老弱fu女全部帶回并州安置,以牽招為護鮮卑校尉,監護他們在并州的生活。

消息傳到鄴城,魏王曹睿大喜,下令重賞有功之人,阿迪拐兄弟因功升為將軍,回到鄴城后,又被曹睿賜宴芳林園,一時風光無倆,成了年輕人心中的英雄。

這兄弟倆幸福得云里霧里的,可是他們一直弄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又是為什么,要送他們這么一份大功勞。他們把這個秘密藏在心里,嚴令那幾個士卒不準露出口風,否則殺無赦。

出人意料的解決了北疆問題,多出近十萬人口,兩萬精銳騎兵,曹睿信心大增,他召回夏侯榮,與他商量調兵西向,準備西征的事。夏侯榮卻清醒得很,回到鄴城之后,他單獨請見,向曹睿承述了魏國西征難度極大的理由。曹睿雖然有些喪氣,但是看著這位祖父給他留下的棟梁之才,他還是表現了應有的風度,夸獎夏侯榮的考慮很周全。

“臣以為,目前最大的敵人不是貴霜,而是薩珊。”夏侯榮見曹睿能夠虛心納諫,也非常高興,覺得曹操這個決定做得非常英明。他鋪開一張地圖,指示了大漢、貴霜、薩珊和羅馬的大致位置,然后說道:“貴霜經過幾百年,已經日落西山,他們連羅馬人都不如,根本不是薩珊人的對手,如果我們再攻擊貴霜,那么可以肯定,貴霜滅國在即。但是,我們遠遠沒有準備好,滅了貴霜,對薩珊人最有利,而對我們來說,卻鞭長莫及,所得甚微。與其如此,不如減輕對貴霜人的壓力,甚至幫助他們與薩珊人對抗,抑制薩珊人的發展。”

曹睿笑笑,“你這方略可是和越王的方略有相似之處,他提出四國和談,也是想挾羅馬、貴霜之力,夾擊薩珊,遏制他們的發展勢頭。貴霜、羅馬與薩珊相鄰,越國只要支持他們一些物資,就可以拖住薩珊人,為我們爭取到準備的時間。這個計策如果真能順利實現,我大漢的勢力就有可能擴展到萬里之外。可惜……”他有些惋惜的嘆了一口氣:“對我們來說,薩珊實在太遠了,要想控制那么遠的地方,我們力有不逮,而越國有戰船,從海上揚帆起航,兩三個月就能趕到,他們得利多多,我們卻是為他做嫁衣,吃力不討好。”

“不然。”夏侯榮搖搖頭,“大王,越國出道以來,逢戰必勝,你覺得他的憑仗是什么?”

“是什么?”曹睿眨了眨眼睛,很有興趣的看著夏侯榮,這個問題他也思考過,為什么孫紹出道不過十來年,就能建立如此的功勛,曹操辛苦了一輩子,征戰三十余年,最后還險些身敗名裂。

“是共贏。”夏侯榮鄭重的說道:“與越王合作的人,從來沒有吃虧的,所以很多人都喜歡與他合作。越王征戰多年,卻幾乎從來不在大漢境內作戰,所以從皇帝陛下到普通的黔首,都感ji他的恩德,那些年輕人受他感召,千里迢迢的趕到扶南,不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萬里海疆是他打下的,可是他卻沒有獨占,而是讓所有大漢的商人都從中獲利,還有誰不支持他?越國不是一國在戰斗,他實際上是帶著整個大漢的人才與蠻夷在戰斗。”

曹睿略有所思,默默的點了點頭。他想了好一會,才對夏侯榮說,“我魏國征伐北疆,越王也幫了不少忙,此次能平定鮮卑草原,越國也功。他要與薩珊人爭鋒,我們也不能坐視不理,你去一趟洛陽,請見車騎將軍,看看他有什么計劃,別的沒有,騎兵是我們的強項,與薩珊人作戰,騎兵是少不了的。”

夏侯榮躬身領命,他休息了兩日,立刻趕往洛陽,見到了曹彰。曹彰已經聽說了北疆的消息,興奮莫名,一見到夏侯榮就哈哈大笑,拉著他的手臂說道:“妙才叔果然有福氣,幾個兒子都是人中龍鳳,幼權更是罕見的英才,幾年之間,居然就打得鮮卑人投降了。”

夏侯榮有些不好意思,把他覺得不解的地方對曹彰說了一遍。曹彰聽了,也覺得有些奇怪,什么人這么大的本事,居然生擒了柯比能,卻又把功勞送給了阿迪拐兄弟。他們想來想去,也想不到有什么人,匈奴人也好,蔡家也好,好象都找不出有這種超凡入圣的武藝和膽氣的人。再說了,如果真是匈奴人或者蔡家的人,立了這么大的功勞,又怎么可能把功勞送給阿迪拐兄弟,自己卻飄然遠去。

“也許是位無意于名利的高人,我們就不要想太多了。”曹彰擺擺手,不再去想這樣的事情:“你來找我,我也猜到了是什么意思,我跟你說吧,我也有意與越王合作,準備同貴霜人談談,看能不能將大軍駐扎到貴霜的國境內去。只是我們和貴霜人沒有交往,還要通過越王與貴霜人談。幼權,越王后關鳳近期內就要返回扶南,我打算跟著一起去扶南面見越王商量此事,你有沒有興趣?”

夏侯榮皺著眉頭沉思了片刻,搖搖頭道:“我看貴霜人不太可能答應,幾萬大軍駐在貴霜,他們能放心嗎?而且就算是貴霜,離涼州也有萬里之遙,靠民伕運糧,我們運不起,在貴霜就地購糧,恐怕貴霜人也支撐不起。一旦斷了糧,大軍如何生存?”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曹彰爽朗的大笑:“我們不是有越王那個財神嗎?何必從涼州運糧,那樣的話,就是將整個關中、漢中掏空了,恐怕也撐不了多久。讓越王從天竺購糧,那里靠得近,又有大海船,方便多了。再不濟,就是讓那些商船運糧,也比從關中運糧方便啊。”

“辦法是好辦法,只是越王會答應嗎?”夏侯榮擔心的說道:“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不知道。”曹彰雖然說得輕松,其實也有些擔心,“不過,不問問他怎么知道?我們空想無益,還是與他當面談一下的好。”

夏侯榮連連點頭,他立即把消息送回鄴城,曹睿答應了他的要求,派他和曹彰一起趕到扶南面見孫紹,商議聯合羅馬、貴霜遏制薩珊人的大事。

共和十四年十月,在洛陽呆了大半年的關鳳抱著新生的兒子孫昭,和兄弟關興一起乘船返回扶南,曹彰和夏侯榮隨行。因為季節的原因,北風初起,風力尚不強勁,船開始走得并不算很快,進入南海境內之后,速度才快了起來,十二月底,他們趕到特牧城。

見到曹彰和夏侯榮,孫紹十分高興,先向夏侯榮祝賀了塞北大捷,然后興致勃勃的問起了戰事經過,對那個神秘的刺客也是贊嘆不已。

曹彰和夏侯榮說明了來意,在路上,他們反復討論過合作的方式,覺得如果在開戰,孫紹肯定需要魏國騎兵的幫忙,而要魏國騎兵幫忙,也只有他們商量的這一條路,關鍵是看孫紹能不能說服貴霜人,畢竟幾萬大軍駐在貴霜,不管是經濟壓力還是心理壓力,貴霜人都很有可能不會接受。

“貴霜?不可能。”孫紹一開口就否決了他們的建議,連連搖頭,反問夏侯榮道:“比如說你們要征討扶余,我幾萬水師駐在遼東,你們能答應嗎?”

夏侯榮尷尬的笑了笑:“大王如果要幫忙,我們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虛偽”孫紹呵呵笑了,用手指著夏侯榮道:“就算你相信我,魏王能相信我?萬一起個什么小矛盾,大家既不相信對方,又不肯解釋,必然釀成大禍。我們還都是漢人尚且如此,更何況貴霜人還是異族人。這個辦法不妥,想都不要想。”

“那大王有什么好辦法?不要我們幫忙,難道大王想以水師獨力承擔這項戰事?或者大王有意要組建騎兵?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以奏請天子,從萬馬堂cén培養騎兵將領的武學堂,開始是在天竺,后來曹彰說,天竺沒什么馬,騎兵作用有限,不如遷到隴西,一方面那里適合用騎,而且六郡良家子中多有善于騎術的,另一方面靠近邊疆,實戰也方便,后來便遷到上邽去了,招收了兩三百個隴西、上郡、云中等地的漢人良家子學習。兩年前,趙云去世,這件事就交給曹彰親自主持,李嚴為副。

孫紹瞟了曹彰一眼,含笑不語,自顧自的端起杯子喝咖啡。曹彰有些尷尬,吶吶的說道:“大王莫非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看不上我們萬馬堂的學子?”

“曹子文,你知不知道你這個人不會說謊?”孫紹沒好氣的笑罵道:“你那點鬼心眼,我能不清楚?不就是怕我借著這個機會組建騎兵,然后返回頭來和你們魏國爭鋒嗎?”

曹彰被他戳破了心事,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大王言重了,我可沒有這個意思。”

“真的沒有?”

“當然沒有。”曹彰拍著胸脯道:“我最佩服大王了,怎么可能這么想你呢。”

“那好,我明說吧,我還真想組建騎兵。”孫紹半真半假的說道:“我跟你說過,那個叫阿拉伯的地方產上好的戰馬,我準備把大軍駐扎到那個地方,估計最多三兩年時間,就能組建起幾萬精騎。”

曹彰愕然,吃驚的看看孫紹,又看看夏侯榮。夏侯榮卻不動聲色的笑了笑:“幾萬精騎,那可需要不要將領,看來萬馬堂的人都不夠用了。大王是不是有意把遼東的人調過來?”

孫紹也不答他,只是笑道:“我準備了步騎六萬,步卒三萬已經有了統帥,現在還差一個騎兵統帥。萬馬堂的學生?嘿嘿,不是我說,如果趙云老將軍在,也許還有勝任,現在嘛……”

“我啊”曹彰再也忍不住了,一拍胸脯站了起來,瞪大了眼睛吼道:“我啊要論用騎,還有誰能比我更強?”

孫紹強忍著笑,一本正經的打量著他,點點頭,又有些遺憾的搖搖頭:“要論用騎的本事,你當然是最合適的人選。可是你是朝庭的車騎將軍,位高名重,我怎么能指揮你?”

“指揮我?”曹彰明白了,孫紹要抓這次作戰的指揮權,他不想白出錢,當然了,這也可以理解。如果按曹彰自己的心思,要什么指揮權,只要你把三萬騎兵交給我就行了。可是一看到夏侯榮,他知道這不僅是他一個人的事,還有魏國的事,不能草率答應,以免上了孫紹的當。“大王要親征?”

“我不親征,你們誰能擺平這么多事?”孫紹向后倚著身子,輕松自在的笑道:“羅馬的消息已經傳回來了,他們為了能讓我去羅馬和他們談判,將阿克蘇姆國的一塊地送給了我。你們現在喝的這個咖啡,就是我新領地上的產出。哈哈哈……”

孫紹越想越開心,禁不住哈哈大笑:“羅馬人真急了,去年一年,薩珊人不斷的向小亞細亞增兵,羅馬人如臨大敵,兵力嚴重不足,北方已經成了蠻人的跑馬場。”他笑了兩聲,又有些感慨的嘆了一口氣:“誰能想到強大的羅馬會有今天?子文,幼權,你們想過嗎?”

曹彰和夏侯榮這幾年也沒少看與羅馬有關的資料,對羅馬人從一個小城邦成長為一個大帝國,現在又淪落到這種地步的經過也十分清楚,他們的臉色都露出一些兔死狐悲的哀傷。

“我們大漢不能走那一條路。”夏侯榮慢慢的直起了身子:“羅馬人的興衰,自有規律可循,我們如果不能從中吸取教訓,僅僅是嘆惜的話,恐怕遲早要走他們的后路。再說了,我大漢不也是險些傾覆嗎?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大王,扶南學院多有俊杰,可有對這些問題做些研究?”

孫紹贊賞的看著夏侯榮,天才就是天才,只要在他面前打開了一條縫,他就能自己發現一個新世界。他點了點頭:“有一些人已經開始研究羅馬人的歷史,算是有一些小成績,不過還零散得很,要做的事情還很多。你要是有興趣,我過會兒讓人把相關的文章給你送去。”

“那再好不過。”夏侯榮搓了搓手,有些興奮的說道:“大漢五大學院,越國占其二,對外國的資料收集,又以扶南學院執牛耳。能到扶南學院看一些資料,想必一定能大開眼界。”

“別資料啦,騎將的事情怎么辦?”曹彰急了,向孫紹膝行了幾步,恨不得去扯他的袖子。

“騎將的事情不是說了嗎,不好辦。”孫紹故意逗曹彰道:“我可不敢指揮你這個車騎將軍,否則天子怪罪下來,我可擔當不起。”

“那……那還不好辦?”曹彰和夏侯榮對了一個眼神:“這次魏越聯合作戰,我雖然是朝庭的車騎將軍,但是爵位卻沒你高,理當以大王為首的。你不還是朝庭的扶夷大將軍嗎?”

“那幼權還是鎮北大將軍呢,這玩意不值錢的。”

夏侯榮笑了笑:“那這樣行不行,我們奏請天子,請加封殿下為大將軍,以大將軍之尊指揮車騎將軍以及魏越兩國的將軍作戰,那不就名正言順了嗎?只是大將軍以后要到洛陽任職的,戰事結束之后,大王是卸職呢,還是去洛陽,全由大王作主。”

“你們這兩人,沒一個好東西。”孫紹點點他們,撇撇嘴:“我才三十多,就讓我去洛陽養老?等我兒子接了王位,我再去,現在不去。”他笑了兩聲,又收起了笑容,鄭重的說道:“要說真的,我不僅去不了洛陽,恐怕特牧城都不能多呆了,雖然說戰事還沒有起,但是一旦開戰,沒有幾年怕是結束不了。你曹彰是朝庭的車騎將軍,那一位步卒統帥是吳國的大將軍,再加上水師的那幾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匹夫,我不親自坐鎮,還真是不行。”

“等等”曹彰打斷了孫紹的話:“你是說,你選的步卒統帥是吳國大將軍陸遜?”

“是啊。”孫紹點點頭。

曹彰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不再說話,但是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來,他對和陸遜并肩作戰并沒有什么榮譽感,只是因為陸遜是孫紹的姊夫,才沒有口出不遜。夏侯榮見了,連忙打圓場道:“這么說來,這就不僅是魏越聯合作戰了,還有吳軍參戰,大王是不是有心把蜀國也拉進來?”

“那是必須的。”孫紹對曹彰的不屑不以為然,他總就知道以陸遜現在的戰績鎮不住曹彰,因為他手下的那幾個將軍對陸遜也不太感冒,所以他才要親自帶隊的。“我已經派人和蜀王聯系,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的回復很快就會到。”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二十八章父子相疑

孫登舉著一只瓷杯,迎著燭光,瞇著眼睛仔細的端詳著,明亮的燭光似乎已經透過了薄薄的杯壁,隱約可見杯壁上的鳳鳥圖案。他愜意的笑了,輕輕的放下茶杯,拿起手筆,小心的在硯臺上蘸了些松煙墨,一筆一劃的在面前攤著的竹皮紙上寫下了“透光杯”三個字,直起腰來,自我欣賞了片刻,這才將紙筆推到一旁,將瓷杯放進一只錦盒中,扣上玉別子,叫了一聲:“來人”

謝景快步走了進來,孫登也不看他,將錦盒向前推了推,平靜的說道:“將這只薄胎鳳杯快馬送與大王,就說這是我送給和弟的生日禮物。”

謝景瞟了一眼案上的錦盒,猶豫了一下:“太子,這樣做不太好吧?”

“沒什么不好的。”孫登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微微皺起了眉頭:“下個月就是和弟的十歲生辰,我送他一只新造的鳳杯,有何不妥?”

謝景無奈的苦笑了一聲:“太子,上次鎮軍大將軍莫名病故,就有人想要攀扯太子,大王震怒,險些廢了太子之位,虧得諸葛恪力辨太子清白,方可逃動一劫。這次萬一……”

孫登的眼皮一顫,身子像是被cu去了脊梁骨,無力的軟了下來。去年,鎮軍大將軍孫慮過二十歲生日,他派人送了一些豫章的土特產去祝賀,后來孫慮莫名其妙的得了重病,很快就死了。孫權為之震怒,有人就向孫權匯報說孫登給孫慮送過東西,而孫慮吃了這些東西之后就得病死了。孫權暴跳如雷,立刻就要下令逮捕孫登問罪,大將軍步騭和丞相諸葛瑾都嚇得不敢吭聲,好在諸葛恪站了出來,勸孫權謹慎從事,不要給人留下話柄。孫權這才按捺住了性子,不過他還是讓校事呂壹把幾天內和孫慮接觸過的人都徹查了一遍。天幸孫登送的那些土特產還原封不動的放在庫房里,孫慮根本就沒有動過,連封皮都沒有撕開,孫登這才逃脫了嫌疑。

不過這一次也讓人看出了孫登的險境,他這個太子之位雖然還沒有剝奪,但是孫權已經無心讓他繼位了,只是目前還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借口來行事罷了。謝景和諸葛恪的意思也就是在于此,不給孫權任何借口,熬到孫權死為止。現在孫登又要給孫和送禮物,謝景覺得這簡直和自尋死路一樣愚蠢,所以堅決勸阻。

孫登面無表情的坐在燈下,弓著背,鬢邊的幾莖白發在燈光的照映下十分刺眼。謝景看得鼻子發酸,孫登今年才二十五歲,可是卻已經顯出了老態,比起他當初他指揮大軍在日南征戰時的神采,謝景無法相信他們是同一個人,而這之間不過差了十年的時間。

“叔發,替我寫一份表,就說我身體不佳,請辭太子之位。”孫登忽然抬起頭,露出凄慘的笑容,靜靜的看著謝景:“辭了這太子之位,我就不用再這么謹小慎微了。”

“太子”謝景驚叫一聲,連連搖手。

“叔發,你親自去送信,然后就不要回來了。你再問問元遜,讓他也不要再等了,你們都去越國吧,越王正在圖謀天竺,你們到那兒有立功的機會。”孫登慢慢的說道:“你們都走了,父王……也安心了,我也就安全了。”

“太子”謝景忍不住跪倒在地,痛哭失聲。

“去吧,要是不想去越國,你們就去蜀國或者魏國,以你們的能力,肯定會比吳國過得更好的。”孫登和聲勸道:“不過,越國疆域最大,機會最多,要論用人之明,天下四王,無過我那大兄,想來他不會虧待你們的。”

謝景淚流滿面,他知道,孫登已經崩潰了,他已經支持不下去了,這種名為太子,實為階下囚的日子他已經過了五年,他撐不住了。他把他和諸葛恪兩人送走,一來是想讓孫權解除戒心,如果孫權還能有點父子之情,讓他安安穩穩的做一個王侯,那自然再好不過,如果孫權堅決不肯放過他,他只有一死了之,總之一句話,這個有名無實的太子他是不做了,也不指望有東山再起的那一天。

謝景苦勸,孫登這次卻是不容置疑,最后自己提筆寫了一封請辭太子疏,讓謝景送走。謝景無奈,只得帶著書信和瓷杯趕到建鄴,他先去見了諸葛恪,把太子的意思說了一遍。諸葛恪沉默半晌,最后點了點頭,只說了兩個字:“也好。”然后就一聲不吭,至于他這個“也好”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不解釋,謝景也不問。

謝景入宮請見,奉上孫登的請辭太子疏,然后再奉上瓷杯,說明這是孫登給孫和的賀禮,是他花費了無數心血剛剛燒造出來的,上面的鳳鳥紋是他親手畫的。孫權看完上書,輕輕的放在案上,又打開錦盒,拈起瓷杯細細的端詳了片刻,微微的點點頭。

“子高過慮了,身體不好,就好好休息,何必請辭太子之位。他難道比我年紀還大,身體比我還差?”孫權嘆了口氣,將瓷杯放回錦盒中,交給谷利:“去送給夫人,就說這是太子送給阿和的生日禮物,讓他好生的收著,不要辜負了太子的一份拳拳之心。”

谷利應了一聲,接過錦盒轉身走了。

“太子說,豫章瓷廠已經諸事順當,不用你再在那里幫忙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謝景思索了片刻,磕著道:“臣聞說豫章瓷廠所生產的瓷器遠銷極西之地,作為豫章瓷廠的一員,臣雖然沒有什么貢獻,可是也覺得與有榮焉。臣非常想沿著這些瓷器遠航的路看一看,看看我們燒出來的瓷器究竟有多受歡迎。”

孫權眼神一閃,隨即又恢復了平靜,他撫著那副紫髯,沉yin了片刻,又露出一抹笑容道:“這樣也好。你陪著太子在豫章辛勞,卻不知道你們的辛勞為我吳國掙到了多少金幣。我為什么一直沒有讓太子回建鄴來?外人多有閑話,其實他們不知道,這是因為豫章瓷廠太重要了。現在我吳國有兩大支柱,一是豫章船廠,一是豫章瓷廠,這兩項加起來能占到我吳國賦稅的四成以上,而瓷廠一項,就能占到兩到三成,所以我才把太子放在瓷廠,把鎮軍大將軍放在船廠,可惜啊,鎮軍大將軍年壽不永,太子又辛勞過度,積勞成疾。”

孫權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顯得非常歉疚,臉上也露出悲凄的神情來。謝景看不到他的臉色,但是聽著他的嘆息聲,卻覺得鼻子有些發酸,好在他已經為官多年,對孫權的脾氣大致也算清楚,還不至于被這兩句話給騙住。君臣兩個真真假假的說了幾句話,孫權賞了謝景一些錢財,供他作游歷的旅費,謝景稍作收拾,沒過幾日,便搭乘一艘滿載著豫章瓷器的吳國商船離開了建鄴。

出了吳國國境,海上的北風便強勁起來,重新看到一望無際的大海,在豫章憋了幾年的謝景覺得心情舒暢,積累了幾年的悶氣一掃而空,只是一想到還在豫章的太子,謝景又有些不忍。

船上的商人得知謝景是太子孫登的近臣,也是瓷廠的人,一個個對他十分客氣。謝景向他們打聽瓷器的銷路,他們頓時眉飛色舞,興致勃勃的向孫登介紹起瓷器在薩珊、羅馬和貴霜等地受歡迎的盛況來。他們說,因為這是太子孫登主持生產的,所以這些瓷器又號稱太子瓷,在外國那是王公貴族才用得上的上等品,普通人家只能用一些其他瓷廠生產的產品。

當然了,這里面也有越王孫紹的功勞,為了推廣這些瓷器,他是不遺余力。最開始的一段時間,他派出去的使者送禮都用瓷器,先讓那些王族用上瓷器,樹立起瓷器高貴的名聲,把那些貴族的胃口吊起來,然后再開始供貨。現在所有的瓷器只要一上岸,根本不需要費多少力氣去賣,很快就會被一搶而空,甚至有的船還沒上岸,貨已經被人訂走了。

謝景聽得眼界大開,他天天和瓷器打交道,卻還不知道瓷器這么受歡迎。瓷器在大漢也出售,吳國很多貴人們就會到豫章瓷廠定制,有不少人還走了謝景的路子。也許正因為吳國用的人多,幾乎每一個貴人家里都能看到瓷器,謝景反倒覺得不稀奇了,萬萬沒有想到,這些瓷器在國外卻是和絲綢一樣,只有上等人才用得起。

這個時候他有些相信孫權所說的瓷廠的重要性了,當然了,這并不代表他就相信孫權的借口,瓷廠再重要,需要一個太子去坐鎮嗎?孫慮當初是管著船廠和學院,但是他更主要的任務是統領大軍,防備蜀國,哪像孫登這樣什么兵權也沒有,純粹就是一個監工。

心情好,速度似乎也快了起來,順風而下的船隊僅僅用了二十多天就趕到了特牧城,在這里,商船在頓遜港停泊,重新裝船,改乘適合遠航的大海船西行。看到頓遜港口那些高大的支架和此起彼伏像一只只巨手一樣不停吊卸貨物的長桿,看著一輛輛冒著白煙的蒸汽機拖著長長的拖板,在兩道平行的軌道上輕快的滑行,謝景好奇得如同剛進城的鄉下人,不停的東張西望,接連碰到了幾個裝卸的工人。

“新來的吧?”一個光著上身,滿頭是汗的工人一邊用毛巾擦著汗,一邊客氣的笑道。他看謝景穿著深衣,走路的姿勢也頗有威勢,語氣自然謙卑了幾分。

謝景打量了一下這個黑漆漆的工人,一臉的詫異:“你是什么地方的夷人,說得一口的好漢話。”

“我是埃及人。”那個工人露出一口白牙,謙卑的笑道:“說得一口好漢話,可以拿更多的工錢,我來了五年了,自然說得很好。”

“會說漢話還能多拿錢?”謝景更奇怪了,“你們不是一樣干活嗎,為什么會說我們就能多拿錢?”

“會說漢話,就不用通譯啊。”那個工人卻覺得理所當然:“如果會寫漢字,我們還可以申請做漢人呢。”

“你現在不是漢人?”

“現在還不是。”那個工人向往的瞇起了眼睛:“我正在找先生學寫字,只要會寫一百個字,我就可以申請永久居住權了,到時候可以和你們漢人一樣享受大王的恩澤。”他打量了謝景一眼,又笑道:“你可是到越國來游歷的?有沒有打算教人寫漢字?”

“寫漢字?”謝景又好氣又好笑,心道我難道很落魄嗎,居然要淪落到教這些夷人識字的地步?

“哈哈哈……真是對不起,我看錯了,你是一位貴人,不差那些小錢。”那個工人見謝景的臉色不對,連忙道歉道:“其實有很多來游歷的人都是靠教人說漢話,寫漢話賺取資費的,我最初的漢話就是在阿克蘇姆向一個漢人學來的。”

謝景覺得頗為有趣,又和那個工人閑聊了幾句,這時拉貨的車上有一個人大聲的問他要不要去城里,說是可以帶他一程,很便宜,只要十個錢就行了。謝景看那在軌道上行駛的車很新奇,便爽快的答應了,和那個來自什么埃及的工人告了別,進了車廂,前面的車頭一聲長鳴,噴出一股濃濃的白色,滿載了五節車廂的車隊緩緩起動了。

離開了碼頭,車越行越快,幾乎和騎馬不相上下,謝景非常好奇,他不時的問這問那,車廂里還有其他幾個人,一看謝景這樣子,都不約而同的笑了,臉上露出了那種居高臨下的傲氣。一個和謝景差不多穿著儒服的士子便過來解釋,他說了很多,但是謝景只聽懂了一句,有了這兩根軌道,原本只能拉一兩節車廂的蒸汽機現在能拉五節到十節車廂,看裝載的貨物不同而變化。

謝景非常吃驚,經過七八年的推廣,蒸汽機已經不是稀罕物,豫章瓷廠就使用蒸汽機進行挖土和運貨,但是從來沒有人想過用鋪設軌道,當然更沒有人會知道兩條軌道就能有這么大的作用。

“這都是術學院的那幫才子們想出來的。”那個士子哈哈一笑:“聽說那幫人還想過把軌道架在空中,蒸汽機和車廂都掛在下面行駛,可是后來好象失敗了,沒搞成。”

“真是胡思亂想嘛,這么重的東西能架起來?”謝景有些不屑:“聞名天下的扶南學院還有這樣的人?”

“你這就不對了。”那個士子搖搖頭:“胡思亂想有什么不可以?不胡思亂想,能想到這些軌道?想錯了不可怕,不敢想才可怕。到了城里,你可千萬不要這么說,要不然一聽就知道你是外來的。”

那士子說完,把頭扭到一邊,不再和謝景說話,一副我和這個人不認識的樣子。謝景又好氣又好笑,早就知道越國人傲氣,沒想到來游歷的士子也這么傲氣。

大概半個時辰以后,蒸汽機一路開進了特牧城,在一個寬闊繁華的卸貨物停了下來,謝景出了車廂,找人問了周循府的方向,直奔周府而來。到門口一問,運氣不錯,周循和公主孫魯班正好回特牧城述職,一聽說謝景到了,周循十分意外,連忙親自迎了出來。

“叔發,你怎么……這樣就來了?”周循見謝景孤身一人,身后只帶了一個背著行李的隨從,不免詫異的問道。

“我在吳國魂不下去了,到越國來投奔將軍和公主。”謝景半真半假的說道。

周循一聽,立刻明白這里面有事,他連忙將謝景讓進了內堂,到了堂上坐下,奉上茶,擺上一堆鮮果,謝景嘗了幾口,贊不絕口。過了一會兒,孫魯班大步走了進來,一看到謝景就挑起眉毛,沒好氣的說道:“謝景,究竟怎么回事,子高是不是出事了?”

謝景連忙伏地行禮:“臣景拜見長公主。”

“罷了。你又不是越國的臣子,長公主不長公主的,也無所謂。”孫魯班虎著臉坐在周循的旁邊,不耐煩的催促道:“你快說,子高怎么樣了,你是他的近臣,怎么突然跑到越國來了。”

“太子沒出事。”謝景搖搖頭,然后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孫魯班還沒聽完,就柳眉倒豎,“騰”的一聲站了起來,跺足叫道:“父王恁的糊涂,子高是何等樣人,怎么會生殘害自家兄弟的心?父王身邊有jiān人,我要回去殺了這些jiān人。”

周循苦笑一聲,扯扯孫魯班的衣邊,示意她稍安勿燥,等謝景說完再說。孫魯班雖然生氣,見周循不急,她倒也按捺住了。周循這幾年在錫蘭多次立功,升遷很快,這次孫紹把他召回來,可能要委他以重任,孫魯班對周循的沉穩多智非常佩服,哪怕有再大的火氣,只要周循使個眼色,她也能平靜下來。

謝景最后說道:“吳郡的朱張顧陸都離開了,原籍會稽的幾家也基本走得差不多了,現在的吳國只剩下一些實力一般的世家,他們根本無法獨力制衡淮泗籍的大臣,而淮泗籍的大臣要想在江東站穩腳跟,也只能依附于大王,所以無論是江東籍還是淮泗籍,現在都被大王緊緊的捏在手心里。諸葛恪雖然傾心于太子,但是被諸葛丞相(諸葛瑾)所制,目前也只能俯首認命,不敢有任何輕舉妄動。上次為太子解脫,聽說也是冒了極大風險,大王當著不少人的面,狠狠的訓斥了他。”

“他現在有什么打算?”周循想起當初準備日南之戰時,孫登因為對他有意見,起用諸葛恪而把他擱置在一邊,而現在他在越國順風順水,諸葛恪卻在吳國閑置了,真是天意弄人。一想到諸葛恪那樣的才氣和性格,他又覺得十分可惜。

“不知道。”謝景搖搖頭道:“他一向心機深沉,我看不出。”

“步子山現在做大將軍了?”周循呷了一口茶,又問道。

“嗯,陸大將軍的辭呈到了建鄴后,大王十分震怒,虧得諸葛瑾相勸,他才平靜下來,然后拜步子山為大將軍,以諸葛瑾為丞相。”

“嘿嘿嘿……”周循有些壞壞的笑了:“大王知道諸葛瑾的外孫女張瑜是越國太子妃嗎?”

謝景愕然:“有這事?”張承的夫人諸葛氏是諸葛瑾的女兒,這個他是知道的,但是張承的女兒是越國太子妃,這卻一點風聲也沒有聽說過。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諸葛瑾一家和越王的關系可就密切了,以后等孫奉繼了位,諸葛恪就是越王后的舅家,恐怕孫權不太可能安心的讓諸葛恪主政。

“千真萬確。”孫魯班恨恨的說道:“我馬上就把消息傳回去,看看諸葛瑾父子以后還能不能安生。”

謝景苦笑,那樣一來,只怕諸葛恪也要步他后塵,只能流落到越國來了。不過諸葛恪有才,再加上這門親事,想來他要重新崛起也不是什么難事。

“我阿母她們怎么樣?”孫魯班又問道。

“還好吧。”謝景強笑道:“徐王后和步夫人都安于本份,大王對他們也不錯。三公主前些年嫁給了朱據,朱據拜了左將軍,陽羨侯,仕途順利。”

“朱據都四十多了吧,小虎嫁給他,是不是差得太多了些?”孫魯班卻連連搖頭,“他們至少差了二十歲,能有什么意思。”

謝景苦笑,心道你以為都能象你和周循一樣夫妻般配啊。你還有一個妹妹嫁給了劉基,年齡差得更大,你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罷了。說起來也是命,孫權的三個女兒中,孫魯班是最潑辣的一個,但是她的命最好,不僅嫁了一個好夫君,自己還是一個將軍,帶兵打仗,不讓須眉,好像是三個人的運氣全部集中到她一個人身上了。

“你到越國來,就不走了吧?”周循見孫魯班生悶氣,生怕她再口無遮攔的說出什么話來,連忙岔開話題道:“如果叔發有意軍旅,不妨在我軍中先任一職,等有了機會,我再向大王舉薦你。”

謝景大喜,他一到特牧城就來見周循,一方面是想把孫登的情況通報給孫魯班,希望她能幫幫孫登,另一方面也是想攀上周循這個舊交,周循是孫紹的姨表弟,現在周玉又是孫紹的夫人,他在越國的位置很獨特,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能得伯英相助,景真是感ji不盡啊。”

周循笑笑,當初謝景和諸葛恪是孫登的親信,他被排斥在外,謝景頗有些看不起他。現在孫登成了廢人,謝景反過來要求他了。不過他為人大度,雖然心里有些小得意,臉上卻看不出一點端倪,連忙扶起謝景道:“叔發這說的是哪里話,我越國求賢若渴,為國舉賢,也是我等做臣子的本份。只希望叔發能夠盡快熟悉我越國的官場習慣,以后也多多推薦賢才才好。”

周循雖然說得真誠,謝景心里卻有虧,聞之不由得臉一紅。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二十九章將相和

孫魯班怒氣沖沖的闖進了越王宮,氣呼呼的把謝景說的情況告訴了孫紹,大喊大叫要帶兵回去清君側,殺光孫權身邊的jiān臣,讓孫登回到建鄴繼續做太子。她的聲音大得驚人,孫紹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作響,就連后宮都聽到了,關鳳放下兒子,匆匆的趕了過來,正和大著肚子的夏侯徽迎面相遇,兩人互相苦笑一聲,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

孫紹皺著眉,招手示意孫魯班不要上火,坐下好好說。孫魯班怒不可遏,雖然坐下了,卻還是揮舞著胳膊,大聲嚷嚷著。孫紹一點也不懷疑,如果現在是在吳王宮,孫魯班一定會將那些她認為的jiān臣當場擊殺。

“大虎,你現在也是個帶兵的將軍了,怎么這么沖動?”關鳳一進殿門,就沉下臉責怪道。孫魯班屬于無法無天的那一類人,在家里,只有周循的話她還能聽幾句,在宮里,只有孫紹和關鳳的話管用,其他人一概無視之。特別是對于關鳳,她一直感ji關鳳的幫助,對這個嫂嫂十分敬重,見關鳳不快,她雖然著急,也只好收起脾氣。

“究竟怎么回事,把大虎氣得這樣?”關鳳轉向孫紹,嗔怪道:“是不是又氣著大虎了?”

孫紹還沒說話,孫魯班搶著說:“嫂嫂,這不關王兄的事,是吳國出事了。”她撿緊要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后一口咬定孫權身邊有jiān臣離間他們父子,害得孫登這個太子在豫章瓷廠做監工,還被人誣陷謀殺了孫慮。

夏侯徽聞言微笑不語,關鳳也苦笑著搖搖頭,她對政治權謀已經夠遲鈍了,但是也知道這不是什么jiān臣的事,這根本就是孫權自己對孫登的不信任。要讓孫紹出面幫孫登解決這件事,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而孫魯班要帶兵回去清君側,那也不靠譜。孫魯班現在的兵是越國的兵,孫紹一直盡力避免與吳國開戰,能讓越國兵去打吳國嗎?更何況還是孫魯班去。

“大虎,這就是你胡鬧了。”關鳳沉下臉,責怪的推了一下孫魯班:“子高和你父王就算有隔閡,那也是父子,而你大兄終究和他們隔了一層,你讓他幫你去打吳國?這說得過去嗎?再說了,真要打起來了,別人一定會說吳王父子不和,還要女兒帶兵回去幫忙,這不是授人以笑柄嗎?”

孫魯班翻了翻眼睛,不吭聲了,臉上卻還是一臉的不服氣。

“好啦,長公主,自家人,有什么話說不開的,也許是你誤會了呢。”夏侯徽溫言勸道:“要說吳王讓太子監守豫章瓷廠,雖然有些不妥,但也未必就是壞事。你也知道的,豫章的瓷器是吳國出口外銷的重頭,為什么價格能這么高?一方面當然是豫章的瓷器質量上成,那一方面也是因為獨此一家,別無分號,不知道多少人在瞄著豫章瓷廠呢。你父王就是小心一些也不為過。”

“那他也不能懷疑子高害死孫慮啊。”孫魯班憤憤不平的說道:“子高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了。他從小沒了親娘,對我們幾個弟弟妹妹的最關心,從來都舍不得打一下,怎么可能忍心去害孫慮?反倒是那個臭女人,以為自己年輕漂亮,mi住了父王,一心想要讓孫慮奪了太子之位。可惜,她的運氣不好,孫慮才二十歲就死了。天意如此,怎么能把禍事推到子高身上去?”

夏侯徽微微一笑,孫魯班看事偏頗得有些不靠譜,她對孫慮的母親王夫人有意見,連帶著對孫慮印象都不好,對孫慮的死居然有些幸災樂禍的成份。她走上前,扶著孫魯班的肩膀,輕聲笑道:“你啊,不要把你的父王想得那么不堪。輕聽輕信是可能有的,但真要殺子高,卻不太可能。縱使子高真有嫌疑,最多也是奪了太子之位,貶為庶民罷了,哪會要殺了子高這么嚴重?你呢,也不要著急,先派人回去問問具體的情況,然后再作分曉。”

“嗯,真要是那臭女人在搗鬼的話,你可要幫我整治她。”孫魯班拉著夏侯徽的手道。

“你放心,真要有人想欺負子高和你阿母,你大兄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的。”夏侯徽拍拍孫魯班的手,推推她道:“第五營不是有一些秘兵嗎?派幾個回建鄴去看看,另外你自己再寫信問問你阿母,把情況弄清楚了再叫不遲。”

孫魯班連連點頭,握了握拳頭,又大步流星的走了。

孫紹苦笑了一聲:“媛容,你有必要再火上澆油嗎?大虎已經夠惹事的了,你還再推她一把?”

夏侯徽笑了笑,輕描淡寫的說道:“大虎的脾氣你還不知道?你不讓她去做,她越是非要去做不可,索性讓她去查清楚了,反而省事。真要是有什么jiān人的,確實也該早些除了。否則鬧出父子相殘的事情來,不僅吳國聲望有損,就連我越國都被連累。”

孫紹眨了眨眼睛,沒有吭聲。以他對夏侯徽的了解,他才不相信夏侯徽真是只為安撫孫魯班這么簡單呢,說不定她在想著什么主意,只是不好直說而已。然而既然沒有直說,他也就沒有必要阻止。

“五月季風起時,我要前往阿克蘇姆與羅馬人共商大事。新年之后,我就要先去天竺查看糧食準備的情況,扶南的事又要交給你們兩個了。”孫紹招呼二人坐下,和往常一樣安排道:“朝中的事,有丞相、御史大夫和大農令等人商議,你們不用過多的干涉,他們執政多年,我還是信得過他們的。宮里的事,武事有銀屏,文事有媛容,我也放心得很。只是這次出事,可能會時間比較長,而且蜀國和魏國的人馬大概秋冬之際就會趕到扶南,接待方面你們可能要留些心,不要鬧出事來。”

關鳳點點頭,又有些擔心的說道:“大王,既然魏蜀的人馬秋冬之際就要到,何不再等一年?雖然說大王這次有兩萬水師,一萬五千吳國步卒,但我總覺得還是太少了。特別是騎兵幾乎沒有,要是薩珊人看出了我們的虛實,起了歹心怎么辦?”

夏侯徽也有同樣的顧慮:“大王,王后所言甚是。雖說水師上了岸就是步卒,攻城守城的并不擔心,但沒有騎兵,就不能和以騎兵為主的薩珊人對抗。阿爾達希爾是個梟雄,他一方面和我們談判,同時卻不斷攻擊羅馬人,看樣子取羅馬之心不死,我越國橫生阻撓,他豈能善罷干休?”

孫紹沒有立即回答她們,因為這段時間為了討論出兵的事宜,持反對意見的大臣不少,丞相虞翻一直不同意出兵,他覺得能以外交手段牽制薩珊人,讓羅馬人喘口氣,延長一些與薩珊人拼命的時間已經夠了,如果越國出兵,勢力要被牽扯到戰爭中去,而現在的越國并不是參戰的好時機。

虞翻經驗老到,他的意見代表了很多的看法,就連軍中一些比較沉穩的將軍如陸遜、越海等人都贊同他的意見,孫紹不愿意違逆眾人的意思,但是他對羅馬人送到嘴邊的阿克蘇姆國又不忍放棄,如果占領了阿克蘇姆國,那么他就在非洲踩上了一只腳,哪怕現在不急著開發,對以后也是一個好的鋪墊。

“我會小心的,這次去,不是和他們打仗。”孫紹解釋道:“如果只是談,薩珊人未必會把我們放在眼里,只有戰艦開到了波斯灣,讓他親眼看看我們的實力,他才有可能真正坐下來談判。”

關鳳和夏侯徽見孫紹主意已決,只好不再相勸。她們也知道,孫紹不是個沖動的人,他既然堅決要帶兵去萬里以外的阿克蘇姆與羅馬人見面,自然有他的道理和安排。

共和十五年二月,孫紹離開特牧城,趕到錫蘭島。護錫蘭將軍諸葛直和計相張溫趕來相迎,僧伽羅王尼瑪爾也帶著大臣趕來迎接,見到女兒耶蘇陀羅和外孫孫尼,他樂得眉開眼笑,抱著孫尼親了一臉的口水。

諸葛直和張溫帶著孫紹巡視了倉庫。這些年天竺因為與越國做生意,增長了財源,日子過得好一些了,不用再像以前一樣廝殺掠奪,除了朱羅內部薩爾巴哈和費羅茲還有零星的互相攻擊之后,大家都很少打仗,一心一意的搞生產,糧食、棉花的產量都有大幅度的增長,這次孫紹準備平衡羅馬和薩珊的實力,大量的糧食不是從扶南起運,而是從天竺購買。糧食、棉花加上各種其他物資,這是一筆大得驚人的生意,孫紹特地把張溫派到天竺來負責此事,就是希望他能把價格多往下壓一些。張溫不負使命,他破天荒的把包括朱羅、哲羅和潘地亞在內的十幾個天竺小國聚集到一起,一項項的招標,考察他們的供貨能力和價格,讓那些興奮而來的天竺人互相殘殺得頭破血流,價格一降再降,最后幾乎是以原本估計的價格的六成入手。

“錫蘭只有一半的糧食,全是儲備糧。”張溫指著一個個高大的糧倉,帶著三分自豪的說道:“考慮到路程遠近,原本將糧倉集中到卡拉奇是最合算的,但是我擔心那里離貴霜和薩珊人太近,天竺人不堪一擊,萬一被他們打劫了去,那可就不合算了,所以我只在那里安排了一半,現在右將軍的水師在那里守護著,大王只要一聲令下,右將軍就會押運著物資西行,在亞丁灣與大王匯合。如果這次僅僅是談判,無須開戰的話,這些糧食應該足夠用了,萬一事有不諧,戰事拖得久了,我隨時安排人從這里起運,直接橫跨阿拉伯海,送到亞丁灣,路程遠一些,趕在風季的話,需要一個月,不在風季,可能需要一個半月到兩個月。”

孫紹連連點頭,張溫可以說是將各種情況都準備到了,不管這次去打不打,至少在他負責的這一塊不會有什么問題。

“惠恕,你做得很妥當。”孫紹贊了一聲。

“嘿嘿……”張溫笑了一聲,又道:“其實,臣有一事未曾在上疏中向大王言明。”

“什么事?”孫紹不動聲色的笑笑。

“臣本來還可以將天竺人的價格再往下壓一點的,大概還能降一成左右,但是臣權衡之后,還是以現在的價格與他們進行交易了。總的來說,我越國這次大概要多花一億到億兩千萬錢。”

孫紹還是不吭聲,他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這次準備了大概三百萬石的糧食和各種物資,原先準備的資金是二十億錢左右,最后張溫采用了招標的辦法,只花了十三億錢就把事情辦成了,但是孫紹卻從多個渠道得到消息,說是天竺人互相壓價,到最后很慘烈,幾乎是薄利出售——當然了,因為數量巨大,雖然是薄利,但還是有利可圖——但張溫并沒有選擇價格最低的那一家,而是選擇了價格相對來說高一點,但是實力更強一點的幾個國家,代價就是多花了一億多錢。

對富得流油的越國來說,一億多錢不是什么大數字,而且這些物資到了羅馬之后也不是白給的,要換到更多的利益,但是一億錢在越國來說也不是個數字——足夠殺一百個貪官的——如果張溫因此坐實貪污,那他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再不濟,也可以定他一個瀆職,仕途就到底為止了。

“為什么?”孫紹打量了張溫好一會,見他臉色平靜,并無擔憂之色,這才緩緩問道。

“臣擔心與薩珊的戰事會曠日持久。”張溫此時卻收起了笑容,露出一些擔憂之色:“到時候如果要增兵的話,各種物資的用量將會大大增加,讓天竺人嘗一些甜頭,后續的收購就會更順利一些。我已經向他們預定了今年的收成,再過兩個月,第一季稻子就要入倉了。天竺人口是扶南的近十倍,從天竺購糧,雖然價格高一些,但是運輸路程更近,耗時更短,總體的費用也更少一些,總的來說還是合算的。如果這次把他們壓得太緊了,他們無利可圖,以后再談生意只怕會平添許多枝節。”

張溫說完,靜靜的看著孫紹,諸葛直聽了,連忙拱手說道:“臣可以為計相證明,他沒有從中得一個錢的利。計相在天竺主持收購期間,所有費用都有帳可查,那些天竺人送的禮也都記錄在案。”

“嘿嘿,看來二位是將相和啊。”孫紹笑了一聲。

諸葛直和張溫一聽,臉色頓時變了,兩人向后退了一步,撩起衣襟跪倒在地,異口同聲的說道:“請大王明鑒”

孫紹背著手,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兩人,眼中閃過猶豫之色。他對張溫的自作主張并不反感,做生意不趕盡殺絕,而是讓人有利可圖,這以期長遠的合作,是他一貫的主張,總的來說,張溫的做法是對的。只是諸葛直主動替張溫辯解,那就有些不對了。孫紹有秘兵在錫蘭,對張溫的情況不可能一無所知,而且他也不是輕易降罪大臣的人,就算是張溫有罪,他也不會現在就將張溫拿下,至少要把他帶回扶南,交給廷尉府查明事情的真相,然后再根據他的罪行處罰。諸葛直這么急著替他解釋,那說明他們關系非常好,好到了諸葛直能夠不顧自己的安危的地步。他把張溫派到錫蘭來,一方面是為了生意的事,另一方面卻是有制衡諸葛直的目的,文武分工,互相制衡,這是越國不成文的規矩,如果原本應該互相制衡的兩個人卻相交莫逆,那還有什么意思?

他不是不相信諸葛直和張溫,但是從統治的角度來說,他卻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出現,也許諸葛直和張溫真是清白的,但是開了這個口子,以后就很難保證不會出現那種文武沆瀣一氣的局面,而他放權給大臣的舉措就會成為自掘墳墓的昏招。

“起來吧。”孫紹擺擺手,片刻之間他已經做好了決定,必須把這兩個人分開。張溫要安排隨后的物資事宜,暫時動不得,那就只有把諸葛直調走了。

諸葛直和張溫這時也回過味來了,兩人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心有余悸的低著頭,卻不敢互相看一眼,剛才那短暫的幾息之間,他們已經感覺到了危險。孫紹平時與大臣很隨和,但是真正處罰起人來也是毫不留情。還在錢唐城的時候,他大舉肅貪,第一件事就是解除了督查不力的御史大夫陸績的職務,現在他們兩人犯了官場上的忌諱,如果孫紹要借機治他們的罪,那諸葛直可就不是幫張溫的忙,而是把自己也推到了火坑里了。

孫紹沒有說什么,只是安撫了他們幾句,隨后又面色如常的繼續查看,查完了所有的事宜之后,他對張溫的工作非常滿意,也贊同了他讓利給天竺人的做法。等張溫退出去之后,孫紹留下了諸葛直。

“季公,在錫蘭幾年了?”

諸葛直略一思索:“十年。”

“你在錫蘭這十年,功績可圈可點,早就按給你升遷了,可是你呢,做事太低調,平時也不愿意報功,搞得論功的時候我都不知道。這次周循回特牧城述職,替你抱屈,我才知道一些情況,真是委屈你了。”

諸葛直聽了,心中涌過一陣暖流,連忙拜謝道:“這都是臣的本份,焉有委屈可言。”

孫紹擺擺手,繼續說道:“有功則賞,有過則罰,這是我與諸君當初就定好的規矩。你有功,應該賞。按說,現在應該也提升你為督了。可是你也知道的,錫蘭島是僧伽羅的,僧伽羅是我們的屬國,不是我們的州郡,我不能在此設督。當然了,其實你這個護錫蘭將軍和督將的重要性差不多,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臣不敢當。”

“當得,當得。”孫紹輕聲笑道:“這次在天竺收購了這么多糧,想必你也看得出來,這不僅是為了援助羅馬人。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我要取阿拉伯島。這個島三面臨海,除了陸上要安排駐軍之外,我還要增加兩個督,一個紅海督,一個波斯督。”

諸葛直頓時怦然心動,不說能不能當成督將,就說孫紹將這樣的事情直白的告訴他,那就是對他的莫大信任——孫紹不說,他們隱約也能猜出一些端倪,畢竟收購這么多糧食的運作太大了,不可能完全掩蓋得住,但是包括諸葛直在內的人都只猜到孫紹要去占阿克蘇姆國,卻沒有想到他要占阿拉伯島,還要在波斯灣駐扎水師。

“臣愿追隨大王征戰。”諸葛直伏在地上,大聲說道。

“去紅海吧。”孫紹探身過去,輕輕的拍了拍諸葛直的肩膀:“起來,我把紅海的大致情況先向你解釋一下,隨后你再向陳海詢問一下詳細的地方,他去過幾趟紅海了。”他笑了笑,又道:“你可要小心些,那豎子眼饞這紅海督可好久了,還有催命簽那個海盜,為了紅海督,他和陳海別了兩年多的苗頭了。”

諸葛直哈哈一笑,快意非常:“臣謝大王信任。臣一定將紅海千里海岸守得嚴嚴實實,沒有大王的命令,薩珊人也好,羅馬人也好,片板不得下海。”

“必須的。”孫紹和諸葛直相視而笑。

孫紹調走了諸葛直,隨即重新安排駐守錫蘭的將軍,考慮到張溫要在錫蘭呆一段時間,他費了不少心思,如果不考慮張溫的情況,做了幾年海盜總頭目的陸瑁現在是最合適的護錫蘭將軍,但是陸瑁和張溫都是吳四姓的人,把他們放在一起,比諸葛直和張溫還容易走到一起去。他考慮了半天,忽然想到了賀景。賀景是越郡賀家的人,這些年一直跟著陸遜在天竺作戰,他生性奢侈,與陸遜的謙謙君子作風不合,兩個人處得不怎么好,想必和張溫也不會太投契,而且賀家擅長的就是叢林戰,把他安排到多山多林的錫蘭島來正是最合適不過。

孫紹主意拿定,立刻安排人到盤越調賀景南下接任諸葛直,授護錫蘭將軍。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三十章排場

五月的阿克蘇姆城分外熱鬧,彈丸小國突然之間成了世界的中心。年初的時候,先是羅馬皇帝亞歷山大塞維魯的特使昆圖斯塞維魯和近衛軍將軍馬克西穆斯趕到阿克蘇姆,對阿克蘇姆王瓦拉格宣布他的王國從現在起他的王國不再是羅馬的行省,而是屬于偉大的越國,并命令他做好準備,因為偉大的羅馬皇帝和同樣偉大的越王將在阿克蘇姆城進行歷史性會面,更重要的是,薩珊王和貴霜王的特使也將趕到這里,一舉商量天下的局勢,阿克蘇姆城將成為世界上四大帝國之間的第一次會面地址,永久載入歷史史冊。

在幾個月之內,阿克蘇姆城就成了全世界矚目的地方,羅馬人命令瓦拉格在城外建起了四個大軍營,以供將趕來參加會盟的四王的禁衛軍駐扎,瓦拉格雖然還是阿克蘇姆王,但是他不能再住在王宮里,因為那將是越王的領地,他必須騰出來,以待越王駕臨。

五月一日,薩珊王使者王子沙普爾和貴霜王使者馬鳴到達阿克蘇姆,三日,羅馬皇帝亞歷山大塞維魯在三萬近衛軍的保護下來到阿克蘇姆城,四日,越王孫紹的座船到達阿克蘇姆城外的海灣阿拉馬斯,昆圖斯為首,帶著瓦拉格、沙普爾和馬鳴到岸邊相迎。

一看到海邊巨大的艦船,昆圖斯笑逐顏開,經過了幾次波折,他終于把孫紹請到了阿克蘇姆和亞歷山大會面,這次會面雖然遲遲到五月才實現,但是消息一傳出,對薩珊人的震動非常大。原本在會面期一拖再拖之后,薩珊人對越王有沒有誠意與羅馬聯盟已經產生了懷疑,休息了一年多的阿爾達希爾再次發動了對羅馬的進攻,在小亞細亞一戰將羅馬人打得大敗,一直進攻到尼西比,bi得亞歷山大母子再次親征,雙方在尼西比血戰一場,久經沙場的阿爾達希爾打得亞歷山大沒有還手之力,就在這時,越王將和亞歷山大在阿克蘇姆會面的消息傳到尼西比,阿爾達希爾見短期內無法攻城得手,干脆見好就收,在戰場上與亞歷山大談判,算是讓快要崩潰的亞歷山大又喘了一口氣。現在看著一艘艘巨大的貨船,想到上面滿載著越國資助羅馬的物資,昆圖斯就忍不住的開心。

他瞟了瞟沙普爾,沙普爾也在笑,只是在昆圖斯看來,他笑得有些假,有些勉強。沙普爾是阿爾達希爾的兒子,在尼西比戰場上,他是一名驍勇的將軍,但現在,他作為阿爾達希爾的特使,卻是要和羅馬、越國談判,心情想來不是一般的糟。

沙普爾感覺到了昆圖斯的目光,藏在胡子里的嘴角不經意的挑了挑,他滿面微笑的沖著昆圖斯欠了欠身。昆圖斯微微一笑,點頭還禮,同時向一直雙手合什的馬鳴點頭示意。貴霜王使者馬鳴是個佛學大師,佛學造詣精深,他這次到阿克蘇姆城來,主要任務就是聯合羅馬和越國兩國,共同抑制薩珊人的進攻。

“二位特使,我們一起去迎接越王吧。”昆圖斯笑道。

沙普爾等人連忙走了上來,和昆圖斯并肩而行,在碼頭上恭敬的站定。

不大一會兒,越王孫紹巨大的座船在離岸百步的地方停住,水手們在望樓上船令的指揮下將兩只巨大的鐵描扔進水中,擊起幾人高的水柱,接著,一艘中型戰船駛到舷邊,從座船上下來了一個身邊火紅皮甲的將軍,他扶著刀,穩穩的站在船頭,直向岸邊駛來。靠了岸之后,他帶著微笑,大步向昆圖斯走了過來,遠遠的就拱手笑道:“秦君,別來無恙乎?”

昆圖斯連忙用漢話回道:“周將軍,數月不見,您更加威武了。”

周哈哈大笑,連稱客氣,然后看向其他三人,先是點頭致意,隨后又道:“還請秦君代為介紹。”

昆圖斯笑道:“這是我的榮幸啊。周將軍,這位是沙普爾王子,他是薩珊王的特使,也是薩珊王最英勇的王子。”

周聽出了昆圖斯的意思,著意打量了一下沙普爾,見他長了一張瘦長的臉,兩道濃眉,眼窩深陷,目光顯得特別的深邃,整個人十分沉穩,一看就不是易與之輩。他拱手欠身施禮:“原來是沙普爾王子,久仰久仰。”

沙普爾以手撫胸,還了一禮,卻微微一笑,用生硬的漢話說道:“沙普爾只是薩珊一個普通的王子,不敢當昆圖斯大人的夸贊,周將軍也無需客氣。”

他的漢話不是很標準,“周”字發音有似“舅”,周聽了想笑,心道我什么時候多了一個外甥?妹子入宮幾年了,到現在一點消息也沒有,憑空卻多出這么大一個外甥實在有些突兀。他心中好笑,眼神卻是一亮:“王子也會說我漢話?”

“是的,要和漢人做生意,如果懂漢話,可以少給通譯錢。”沙普爾又淡淡一笑:“你們漢人有句話,叫知已知彼,百戰不殆嘛。”

周哈哈大笑:“王子謙虛了,我看秦君剛才說得不錯。王子能將兵法用到做生意上,只怕做生意也和用兵一樣高明的,以后有機會倒在請教請教。”

“不敢,隨時奉陪。”沙普爾寸步不讓。

昆圖斯看得心è的看了片刻,又指著瓦拉格介紹道:“這是阿克蘇姆王瓦拉格,周將軍,你們以后就是同殿稱臣了。”

瓦拉格的眉毛聳了一下,隨即又搶在周前面躬身施禮,他的漢話卻比沙普爾要熟練多了:“瓦拉格恭迎大王光臨小城,阿克蘇姆將永遠銘記今天的榮耀。”

周打量了一下黑乎乎的瓦拉格一眼,好在特牧城黑人也不少,他倒沒有顯得多么失禮,但是他不知怎么的,總覺得瓦拉格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不過轉念一想,他原本是個自在的王,現在卻被羅馬人當禮物送給了越國,心里不舒服一點也是正常。

“這位貴霜王的特使馬鳴尊者,是位有道之人。”

周連忙雙手合什,和馬鳴見了一禮,說了兩句客套話,這才說道:“大王已到,隨行一萬禁衛軍先行上岸,請諸位使者勿要驚慌。”

昆圖斯等人連忙點頭答應。周轉過身,沖著身后的校尉點頭示意。校尉舉起手中的彩旗揮動了幾下,護衛在王船旁的十艘樓船井然有序的靠了過來,分成兩列,頭尾相連,排成兩道橋一般直通海岸,緊接著,兩隊沉默的士卒沿著這兩道船橋魚貫上岸,一上岸就在岸邊排成兩列長隊,最外的一列面向外站定,雖然有萬人,但是他們誰也不說話,只有整齊的腳步聲,就連兵器相碰的聲音都很少聽到。

沙普爾眼神瞇了一下,贊了一聲:“果然是精銳。”

周掃了他一眼,謙虛的笑道:“慚愧,和薩珊的長生軍還不能比。”

沙普爾一愣。薩珊人的主力是騎兵,步兵和車兵只起輔助作用,決定性的力量是重騎兵和輕騎兵,而其中最強悍的就是一萬重騎兵,主要由貴族子弟組成,全部是重甲長矛,每次大戰都是絕對的主力,有所死傷立即補充,時刻保持一萬之數,所以又稱不死軍、長生軍。沙普爾見周拿越國的禁衛軍與長生軍相比,又自稱不足,心里不免有些得意,可是隨即又有些警惕。周知道長生軍,可是他卻是第一次知道越王的近衛軍居然也是這么強悍,從知已知彼的角度來說,薩珊已經輸了一籌。

“周將軍謙虛了,各有所長罷了。”沙普爾掩飾道。

周正要說話,虞安扶著劍,一路小跑的走了過來,在周面前站定,行了個軍禮:“將軍,丁將軍請你帶各位使者去迎接大王。”

“知道了。”周應了一聲,轉身對昆圖斯等人示意。昆圖斯等人不敢怠慢,跟著周向前去。郎中令丁奉負手而立,上下打量了一下昆圖斯等人,面無表情的轉身就走。昆圖斯等人跟上,直走到海邊,這時那十艘樓船已經靠在一起,在相臨的兩艘船上用厚厚的木板鋪起了一條通道,上面還鋪了大紅的地毯,由海邊一直通到百步之外的座船上,仿佛憑空架起了一條天橋。

昆圖斯一邊感慨越人的奢侈,一面小心翼翼的走了這條通道,他十分擔心,畢竟知道下面就是大海,并不是實地。可是一走上去,他就發現這條臨時搭出來的路除了因海風而輕微的有些搖晃之外,基本感覺不到和實地有什么區別。

四個使者在周的帶領下一直走到孫紹的王船前,孫紹頭戴王冠,身穿大紅的襄賁特制王袍,腰間系著玉帶,金制帶鉤上鑲著一塊青色的玉,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渾身流動著柔和的光。秦賽手持天子所賜的漢節,關興手捧天子賜的斧鉞,分別站在孫紹身后兩側,一百多個雖然面容各異,但都長得俊俏無比的郎官、宮女捧著各種各樣的器具,依次排開。

孫紹坐在紫檀靠背圈形高腳榻上,不動如山,威嚴的看著走來的昆圖斯等人。昆圖斯趕上幾步,翻身拜倒:“羅馬皇帝使者昆圖斯塞維魯拜見越王殿下。”

“秦君,一向可好?”孫紹露出一抹笑容:“你們的皇帝陛下沒有等急吧?”

昆圖斯連忙笑道:“我們的皇帝雖然昨天才到,可是他盼著見殿下卻已經有些急不可耐了。”

“哈哈哈……”孫紹大笑:“慚愧慚愧,我遲來一日,待見了你家陛下,我們多盤桓幾日就是了。”

昆圖斯笑著點頭,然后讓在一旁,沙普爾等人依次上前見禮。也許是見了越王的威風,沙普爾已經沒有了在岸上的傲氣,他恭恭敬敬的上前施禮,然后退在一旁。馬鳴上前剛要行跪拜禮,孫紹卻抬了抬手,周立刻上前扶住了馬鳴,不讓他跪下。

“據說尊者與龍樹尊者有一面之緣?”

馬鳴點了點頭:“正如大王所料,我年輕的時候到錫蘭游歷,曾經和龍樹尊者論過佛祖精義。”

“龍樹尊者是我的方外好友,你既然與他相識,便也算是我的朋友了。你就按你們佛門的規矩行事,不要按我們這些俗人的禮節來了。”孫紹大度的說道。

錫蘭現在雖然是僧伽羅人的天下,主要信仰婆羅門教,但是之前佛教在錫蘭也有了相當根基,尼瑪爾在孫紹的幫助下重新掌握了錫蘭之后,曾經想把佛教趕出錫蘭,將佛寺全部改成婆羅門的祭堂,在錫蘭傳教多年的龍樹尊者因此趕到特牧城向孫紹求助,他向孫紹詳細介紹了佛教的教義,以及和婆羅門教的區別,糾正了孫紹不少似是而非的觀念。孫紹雖然沒有同意他在扶南傳教,但是卻幫他向尼瑪爾打了招呼,讓尼瑪爾不要趕盡殺絕,同時還資助龍樹在天竺大陸宣傳佛法。龍樹也就這么成了孫紹的方外之交。

其實這個關系馬鳴是知道的,貴霜王波調之所以派他一個僧人來做特使,就是看中了這層關系,只是他沒有想到孫紹對龍樹這么客氣,居然因此對他馬鳴也另眼相看,也省得他要找機會再向孫紹套近乎了。

瓦拉格最后上前行禮,他現在是孫紹的臣子,行的禮節更莊重一些,他不僅要跪在地上磕頭,還膝行上前,抱著孫紹的腳親了兩下,這才伏在地上,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臣阿克蘇姆王瓦拉格拜見我王。”

不知道是緊張還是什么原因,他原本還算是流利的漢話這時有些含糊不清。孫紹雖然很仔細的聽,卻還是沒聽清,不過,他也能猜得出來是什么話,特地向前伸出手,扶起瓦拉格,迎著瓦拉格忐忑的目光,他溫和的笑了:“紹何德何能,敢做阿克蘇姆王的王?雖然這是羅馬皇帝陛下的慷慨之情,但我還是受之有愧。瓦拉格,我要你子子孫孫做阿克蘇姆王。”

瓦拉格愣了一下,似乎沒有聽明白,站在孫紹身后的秦賽上前一步,分別用漢話和阿克蘇姆話說了一遍。瓦拉格頓時ji動起來,伏在地上連連磕頭,磕得厚重的船板咚咚作響。孫紹笑了笑,示意周將他扶起來。瓦拉格的額頭上紅了一片,好在他的皮膚黑,也不怎么看得出來。站在他旁邊的沙普爾咧嘴一笑:“恭喜大王了。”

瓦拉格嘿嘿應了兩聲,歡喜得說不出話來。

這時,丁奉讓人來報,一切已經準備妥當,大王隨時可以起駕。孫紹點頭表示同意,四個漢人、四個扶南人、四個雅利安人、四個阿克蘇姆人,一共十六個身材高大壯實的壯漢抬著一架裝飾華美的步輦走了過來,在他面前跪倒,孫紹起身上了步輦,十六個人同時用力,將步輦抬上了肩,沿著鋪著紅地毯的船道向前走去。昆圖斯等人屏聲斂息,拱著手跟在后面,亦步亦趨。

步輦上了岸,隨即在丁奉等人的護衛下向阿克蘇姆城走去,日落時分,他們到達阿克蘇姆城,已經得到消息的亞歷山大已經帶著人在城外相迎。

看到亞歷山大,孫紹的步輦停住了,他從步輦上下來,背著手站在那里,打量著遠處的亞歷山大。塞維魯家族并不是純正的羅馬人,他們來自北非,長得有些和瓦拉格相似,皮膚有些黑,但是亞歷山大祖母和母親都是真正的羅馬人,亞歷山大綜合了他們的血統,人長得也算是漂亮,皮膚也不是黑得那么厲害,相反有些接近古銅色,如果不是一頭黑色的短發自然的卷曲,孫紹幾乎要認為這小子就是個漢人。

亞歷山大今年二十六歲,長年的鍛煉和多年的征戰,讓他看起來已經脫了稚氣,顯得很英武,只是此時此刻,他的眼神之中毫不掩飾的羨慕之色有些暴露了他的年輕。

見孫紹在那里不動,亞歷山大猶豫了片刻,一撩紫色的大氅,抬腿向孫紹走去。就在他跨出一步的時候,孫紹也跨出了步子,背在后面的雙手也松了開來,向前伸出,兩人很快走到面對面的地步,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亞歷山大松了一口氣,滿面堆笑的拱起手,一躬到底:“能和偉大的越王在此見面,是亞歷山大塞維魯這一生都覺得榮耀的經歷。”

孫紹雙手輕扶,然后以手撫胸,行了一個羅馬禮:“能和偉大的羅馬皇帝在此見面,也是我的榮幸。首先要感謝皇帝陛下的慷慨,讓我能夠喝到自己領地上的優質咖啡。”

亞歷山大一聽,忍不住的笑了,他歡喜不禁的說道:“與越王的慷慨相比,我所做的實在有限。”他擠了擠眼睛,又笑道:“而且我還要感謝越王接下來的招待。”

孫紹一愣,這才想起來阿克蘇姆現在是他的領地,亞歷山大已經和沙普爾他們一樣是客人了。他呵呵一笑:“隨時恭候陛下的光臨。同時請代我向睿智的莫米婭夫人致敬,這次沒能見到這位最聰慧的羅馬女神,是我最大的遺憾。”

亞歷山大笑了笑,卻笑得有些勉強。兩人說了幾句頭話,瓦拉格和昆圖斯來請他們入城,瓦拉格已經將自己的王宮收拾出來,供孫紹居住。孫紹隨即邀請亞歷山大等人一起進城,他們將大軍留在城外,各帶兩千近衛軍入城守護自己的住所,沙普爾等人則各有住處,也由他們帶來的人負責守衛。

當天晚上,孫紹在阿克蘇姆王宮舉辦宴會,他帶來的御廚大顯身手,讓亞歷山大等人品嘗了純正的漢式菜肴。第二天,亞歷山大又回請他,請他吃羅馬人的美食。經過幾百年的發展,羅馬現在雖然已經漸有夕陽西下之勢,但在飲食享受上面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曾幾何時,樸素、耐苦的羅馬人已經成了享樂主義的代名詞,他們那些名目繁多的美食讓見過大世面的孫紹也覺得咋舌不已,而羅馬人喜歡沐浴的習慣,也讓孫紹不期然的想起了前世那個有名的休閑城市。

接連幾天的宴會之后,四國開始談判,這樣的事情自然要交給使者們去談,象孫紹和亞歷山大這樣的身份是不會坐在談判桌上的,他們偶爾見一次面也是說些風月故事,并不涉及正題。

亞歷山大從昆圖斯那里聽說了很多漢人的故事,他也努力學過漢人的語言,現在能讀一些簡單的文字,但要是理解那些艱深的經典,他那點漢語水平就捉襟見肘了。這次能和孫紹見面,他非常高興,孫紹是從一個受人壓制的身份異軍突起的,這和他的情況很相似,他非常希望能從孫紹那里學一點東西,以期擺脫外受薩珊人壓制,內受母親莫米婭管轄的窘迫局面。前者好辦,孫紹這次帶來了大量的援助,特別是糧食,足夠他十萬大軍吃一年的,有了孫紹的幫忙,他以后再面對薩珊人的時候就不用總擔心糧食了。他最關心的是后者,如何從一個無能為力的傀儡角色變成大權在握的真正的皇帝。

孫紹聽懂了他的意思,重新向他講述了漢武帝的故事,他講起來自然要比昆圖斯更透徹,亞歷山大聽得津津有味,當時聽了還不夠,晚上回去還要再把談判談了一天的昆圖斯拉過去再細細研討,越琢磨越覺得有道理,整個人變得精神百倍,兩眼放光。他日夜思考,有什么疑問就問昆圖斯,昆圖斯解釋不了,他就再來問孫紹,理由當然是請吃飯、請沐浴、請游玩之類的。

就在孫紹和亞歷山大談天說地的時候,一天夜晚,沙普爾突然走進了瓦拉格的宮殿,正摟著一個女人,喝著越國的美酒的瓦拉格一看到沙普爾,吃了一驚,立刻推開那個女人,起身帶著沙普爾走進了一個密室,一進門,他先緊緊的關上了門,然后皺著眉頭埋怨道:“王子,你怎么到我這兒來了。”

“我來看看你是不是被越國的美酒醉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沙普爾也不看他,走到墻邊的一個座位上,取了一只金杯,將剛才順手從瓦拉格的酒桌上拿來的半瓶酒倒了一杯,然后細細的打量了那個精美的瓷瓶一會,手一松,瓷瓶落在地上,“啪”的一聲打得粉碎。

“你?”瓦拉格心疼的叫了一聲,氣得雙手直抖。

“越國,就和這瓶子一樣,看起來精美絕倫,其實不堪一擊。”沙普爾一邊抿著嘴,一邊看著瓦拉格,不屑的笑了一聲。

瓦拉格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面皮:“我知道你們薩珊人厲害,可是你別忘了,有了越國人的幫忙,你們吞不下羅馬。”

“羅馬?”沙普爾撲哧一聲笑,不屑之色溢于言表:“你以為羅馬人還是幾百年前的羅馬?你說得對,我們目前還吞下不羅馬,但是,我們卻能吞下一個羅馬皇帝和一個千里迢迢趕來送死的越王。”他指了指瓦拉格,“只要你愿意,阿克蘇姆永遠是你的,另外再送上埃及。”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三十一章yin謀

瓦拉格低下頭,讓開了沙普爾富有侵略性的目光,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一手摩挲著打磨得很光滑的扶手,一手撫摸著另一只瓷杯。椅子是用從越國買來的上等木材打造的,瓷杯是越國有名的太子瓷,一個沉重,一個輕盈,手感都極佳,是他的心愛之物。剛才被沙普爾打碎的那個酒瓶是他花重金從漢朝商人手里買來的,被沙普爾打碎了,他實在有些心疼,但是他卻不敢吭聲。

因為他知道,阿克蘇姆雖然還有些實力,但是在薩珊人的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天下四大帝國現在都聚集在這里,哪有他阿克蘇姆說話的份。沙普爾連越國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把一個小小的阿克蘇姆放在眼里。

夾在這樣的四個大國之間,瓦拉格十分為難,他不甘心被羅馬當成一個禮物送給越國,但也沒有輕率到就沙普爾的一句話就反過來與越國為敵,當然了,他也不會簡單的說不,沙普爾既然能跟他說這些,顯然不是一點準備也沒有。

“越國有一萬精銳,羅馬有三萬近衛軍,王子再善戰,可是只有一千鐵騎,就憑你的力量,好象要吃掉他們不是件容易的事吧?”瓦拉格想了片刻,抬起頭,迎著沙普爾玩味的目光,露出一絲淺淺的笑容,顯得很真誠,似乎已經同意了沙普爾的提議,正在考慮可行性。

沙普爾一直在看著瓦拉格的表情。瓦拉格并不是一個任人肉捏的庸主,這幾年他南征北討,勢力擴展很快,只是在羅馬和越國這樣的大國面前,他的實力差距太大,面對羅馬的欺壓,他無能為力,只好俯首稱臣,要不然的話阿克蘇姆城就會血流成河。城是獻出去了,臣也稱了,但沙普爾知道瓦拉格不甘心,所以他才很有把握的來找瓦拉格。在他剛到阿克蘇姆的時候,他就和瓦拉格套過交情,揣摩到了瓦拉格的一點心思,現在一提出來,瓦拉格果然動心了。

瓦拉格有顧慮,這點很正常,如果沒有顧慮那才叫不正常呢。

“你不用擔心,越國雖然有一萬精銳,但是他們沒有騎兵,守城當然沒問題,可是要野戰,他們不是我波斯人的對手。至于羅馬人,嘿嘿嘿……”沙普爾冷笑了一聲,放緩了聲調,從容的分析道:“他們早就是被蟲子蛀空的木頭,看起來很嚇人,其實一推就倒。你不用擔心這些羅馬人,我和他們打過好幾次仗,他們早就不是三四百年前的羅馬人了。而且我已經想好了辦法對付他們,只是現在還不能說,這一點,想必你也能理解。”

瓦拉格體諒的點點頭,沉yin不語,他要分析沙普爾的話有幾分可信。沙普爾說羅馬人外強中干,他有些信,又不完全信。羅馬人已經墮落了,不再是三四百年前的羅馬人,這一點他相信,畢竟他也是羅馬的附屬國,沙普爾說羅馬人的戰力不如他們薩珊人,他也相信,亞歷山大要不是被阿爾達希爾打得那么狼狽,也不至于要請越國人幫忙,但是沙普爾說羅馬人一推就倒,他卻不信,如果真是這樣,那沙普爾還來談什么判?直接指揮他們的騎兵沖到羅馬城里就是了。

“這么大的事情,慎重一些是應該的。”瓦拉格話中有話的說道。

“大王英明。”沙普爾站起身來,將手中的瓷杯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然后背著手在狹長的密室里來回踱了幾步,沉重的腳步聲在密室里回響。瓦拉格一聲不吭,眼睛隨著沙普爾的腳步來回移動,他知道沙普爾聽懂了他那句話,要考慮要向他透露哪些信息以增強他的信心。

沙普爾來回走了十幾趟,腳步一直很沉穩,最后他在瓦拉格面前三步的地方站定,側對著墻上的火把,目光隱在深陷的眼窩中,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瓦拉格還是不自然的屏住了呼吸。

“大王,如果我薩珊大軍圍城,你能從中策應,給越王制造一點事端,讓他疲于應付,甚至打開城門,迎接我軍進城嗎?”沙普爾不等瓦拉格回答,又笑了一聲,只是他的笑聲有些干澀,聽起來象是不祥的夜梟:“大王如果愿意,那么阿克蘇姆永遠是大王的,北邊肥沃的尼羅河也是大王的。如果大王有疑,那也沒關系,我們今天的話就當沒說過,從今以后,我們再也不會見面。”

瓦拉格的目光收緊了,他聽得出這句話背后濃濃的威脅,當然也為沙普爾提出的豐厚條件而心動。他揪著濃密的胡須想了很久才抬起頭來盯著沙普爾:“如果你們的大軍不圍城呢?”

沙普爾宛爾一笑:“那當然是什么事也不會發生。”

“好。”瓦拉格重重的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從腰間拔出一把短短的匕首,在手指上輕輕一劃,一滴血珠沁了出來,他重新抬起頭,平靜的看著沙普爾:“我們以阿胡拉阿茲達的名義起誓。”

沙普爾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收縮了一下,隨即又笑了起來。薩珊人信仰瑣羅亞斯德教,他的先祖薩珊就是瑣羅亞斯德教的祭司,他們家族之所以能這么快的崛起,固然和他的父親阿爾達希爾的雄才大略有關,卻也離不開瑣羅亞斯德教派的支持。阿胡拉阿茲達是瑣羅亞斯德教信仰的唯一創世主,以他的名義起誓那是最嚴厲的起誓,任何人都不能違反,否則一定會遭到阿胡拉阿茲達的處罰,也會被瑣羅亞斯德祭司所排斥。瓦拉格要以阿胡拉阿茲達的名義起誓,可以說是保護自己最好的辦法。

沙普爾可以拒絕瓦拉格,畢竟阿胡拉阿茲達是至高無上的創世主,不能隨便用來起誓,但是這件事事關重大,他如果拒絕了,那么瓦拉格肯定會懷疑。

“當然了,這么重要的事,必須以創世主的名義起誓才行。”沙普爾從自己的腰間拔出短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和瓦拉格一起面對著薩珊方向單腿跪下,面對著墻上的搖曳的火把莊重的行了禮,然后說了誓言,又將割破的手指在酒杯里攪了攪,各自喝了一口,這才把著對方的手臂,相視而笑。

孫紹坐在阿克蘇姆城最高的建筑——王宮的底層,俯視著腳下這座風格迥異的古城,神情輕松自然,他沒想到自己能這么輕松的就在非洲占了一座城。阿克蘇姆國雖然方圓不過兩三百里,而且周邊都是沙漠,但是一想到向北就是那個文明古國埃及,而這里離大漢足有數萬里之遙,他就忍不住心c澎湃。

“談得怎么樣?薩珊人松口了沒有?”

“很順利。”夏侯榮笑了笑,“大王身邊真是能人輩出,不僅有程鈞那樣善于經商的平準令,還有陸珊那樣精于心算的繡衣直指,可謂是算無遺策,我幾乎不需要做什么事,只要看著羅馬人和薩珊人爭奪就行了。”他頓了頓,又有些擔心的說道:“不過,我還是有些擔心,羅馬人急于和我們合作,這還情有可原,但薩珊人也這么熱心,那未免有些過了。”

“你擔心什么?擔心他們在玩虛的,作戲給我們看?”孫紹轉過頭,看了夏侯榮一眼,他從夏侯榮的眼神中看出了擔心。夏侯榮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他正是這么擔心的,羅馬人急于和越國合作以抵制薩珊人,他們如果在合作中吃了虧,那么他們就很難得到有效的幫助。薩珊人對越國人的資助并不著急,但是他們卻做出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bi得羅馬人降低條件,對于薩珊人來說,這只是一個手段,而對于羅馬人來說,每一次讓步,都是一筆利益的損失,真要搞到無利可圖,那這次合作不破裂也破裂了。到了那時候,好事也許就會變成壞事。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們自己把握住尺度就是了,吃虧的事情當然不能干,但也不要讓羅馬人無利可圖。讓他們先互相砍價,最后我們來做好人,又何嘗不可?”孫紹淡淡的一笑:“要論做生意的精明,沙普爾怎么能和程鈞、陸珊他們相提并論,就讓他自以為得計去吧。”

“可是羅馬人急了。”夏侯榮提醒道:“大王沒有注意到嗎,這兩天亞歷山大來得少了,而且羅馬人看我們的眼神也有些不太對,特別是那個馬克西穆斯,看到我們就像是看到仇人似的。”

“他啊,眼神是有點不太對。”孫紹笑了笑:“不過我們也不怕他,他的三萬人在城外,我們一萬人在城內,要想對我們不利,他還沒有那個實力。讓他瞪幾天吧,到時候我們再讓點利,他的眼神就好看了。”

夏侯榮若有所思,他思索了片刻,正要說話,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一個漆黑的侍衛過來行禮,說是阿克蘇姆王瓦拉格求見。孫紹和夏侯榮互相看了一眼,擺了擺手,“請他進來。”

瓦拉格很快走了進來,一看到孫紹就跪下行禮,然后又沖著夏侯榮行了個禮,說了幾句恭維話。夏侯榮笑笑:“大王的漢話有長進啊,越發流利了。”

“最近城里漢人多,到處都能聽到漢話,學習機會多啊。”瓦拉格扯了幾句閑話,就是不說正題,夏侯榮見了,識趣的告辭。孫紹一直不動聲色的看著瓦拉格,特別注意到了瓦拉格鬢角里的汗珠。阿克蘇姆確實比較熱,但是王宮建在高處,通風條件非常好,再有那么多的綠色植物遮蓋著,而且今天的陽光也不是非常強烈,宮室里并不是很熱,瓦拉格臉上也沒有汗,鬒角卻藏著汗珠,說明他心里有事。

“大王,臣有一事要向大王稟報。”瓦拉格壓低了聲音。

“有什么事這么重要?”孫紹露出溫和的笑容:“是不是有人在城里生事,給你惹了麻煩?”

瓦拉格連忙搖頭:“大王的士兵紀律嚴明,比起那些羅馬人、薩珊人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丁將軍、周將軍要求很高,沒有一個士兵生事的。整個阿克蘇姆城的人都說大王是上天派來的神明,只有神明的士兵才能這么好。”

孫紹的嘴角扯了扯,他知道對于阿克蘇姆城的人來說,他現在是一個侵略者,比羅馬人還遠的侵略者,雖然阿克蘇姆國的存亡對于那些普通百姓和奴隸來說并沒有什么影響,但是人的心理是一個很微妙的事情,如果放縱士卒胡作非為,很容易ji起心理對抗,所以他從開始準備接收阿克蘇姆城的時候起,就要求丁奉和周等人對摧鋒營的士卒加強紀律,以免生出事端,現在看來,總體上還是不錯的。

“如果有什么事,你就直接對我說。阿克蘇姆國既然已經成了我的屬國,阿克蘇姆人也就是我的子民,我越國的軍人是保護我的子民的,而不是禍害我的子民,如果發生這樣的事,我一定嚴懲不怠。”孫紹說道:“既然不是這件事,那你這么急著來求見,又有什么事呢?”

瓦拉格忽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叩頭:“臣有罪,臣來向大王請罪,請大王責罰。”

“是嗎?”孫紹瞟了他一眼,不動聲色的繼續說道:“是什么樣的罪啊,你倒是說說看。”

“臣……臣向大王隱瞞了一件事。”瓦拉格抬起頭,悲憤的說道:“一件大事,臣因為擔心,一直沒敢來告訴大王。”

“大事?”孫紹笑了起來,沙普爾到瓦拉格家里的事情,他當然知道,這么多天他一直沒說,就是想看瓦拉格想瞞到什么時候,是不是想一直瞞下去。現在瓦拉格來主動坦白,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原本以為瓦拉格失去了阿克蘇姆國王位,一定會有心不甘,薩珊人提供機會,他應該會動心的。“究竟什么大事?”

“大王,三天前,沙普爾到臣的家中,要臣和他合作,一起對抗大王和羅馬人。”

“對抗?”孫紹眉毛一挑,興趣陡增:“怎么對抗?”

“他要臣暗中散布謠言,說羅馬人為了自己的利益,把阿克蘇姆賣給了越國,然后制造一點事端,讓羅馬人不能在這里立足,不能再和薩珊人競爭,好讓薩珊人多得到一點份額。”

“是嗎?”孫紹抬起手,肉了肉眉梢,隨口問了一句:“你是怎么想的?”

“臣……臣該死,他說要給臣一些好處,臣當時有些心動了。后來雖然看透了薩珊人的險惡用心,但是臣又怕大王不信臣,所以一直沒敢來向大王報告。”瓦拉格一臉悔恨的說道:“臣辜負了大王的信任。”

“那你現在為什么又來了?”孫紹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說實在的,事情如果真是瓦拉格說的這樣,他倒有些失望了。

“臣細細想了一下,覺得薩珊人不可信,比起大王的仁慈來,他們只是在誘騙臣,而且,以薩珊的實力,他們根本不可能保護得了臣,所有的一切,都是想利用臣,利用臣的糊涂心思。大王,臣有罪,臣有罪……”

看著痛哭流涕的瓦拉格,孫紹沉默了片刻,嘆了一口氣,俯下身子,將瓦拉格扶了起來:“我的阿克蘇姆王,快些起來吧,人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沒有一點si心呢,你能mi途知返,就是好事,我不會責怪你的。”

“多謝大王。”瓦拉格感ji的連連點頭,又信誓旦旦的保證道:“請大王放心,臣以后再也不和狡猾的薩珊人來往了。”

“不,你要和他繼續來往。”孫紹一搖手,打斷了瓦拉格的話。瓦拉格詫異的看著他,孫紹笑道:“你如果不和他來往,怎么能知道他又在做什么壞事呢?你要和他來往,要和他象好朋友一樣交往,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告訴我,我來幫你。”

瓦拉格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大王英明,大王英明。臣明白大王的意思了,沙普爾這條yin險的蛇,就算是蠱往,才能讓大王隨時掌握他的動靜。”

“你太聰明了。”孫紹哈哈大笑,親昵的拍了拍瓦拉格的肩膀:“好好去做,不要讓沙普爾生疑。”

“是”瓦拉格恭敬的施了一禮,倒退著走到門口,然后昂首挺胸的走了。孫紹看著他的背影,微笑不語。過了一會兒,一個侍衛進來說道:“大王,羅馬皇帝派人來請大王赴宴。”

孫紹有些意外,這兩天亞歷山大忙于談判的事情,已經不怎么露面了,今天怎么有空來請他。他略作思索,覺得也有必要去探探亞歷山大現在的心理,便點頭應了。時間不長,涂虎帶著三百虎衛護衛著孫紹的豪華步輦趕往亞歷山大的住所。

瓦拉格站在遠處的高樓上,看著孫紹的隊伍出了王宮,臉上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沙普爾站在他的身邊,也看著街道上正接受百姓膜拜的孫紹,笑了一聲:“看來你的臣民對這個新王十分滿意啊。”

瓦拉格哼了一聲:“這些愚蠢的奴隸知道些什么,他們以為這個越王是天上派來的神,實際上這個越王卻是一個蠢貨,我只是按照你的吩咐隨便編了個謊言,他便信了。”

“你不要想得這么簡單。”沙普爾伏在欄桿上,笑了笑:“他年紀輕輕的就能做到這一步,怎么可能是個蠢貨?也許他是在考驗你呢?”

瓦拉格皺了皺眉頭,揪著胡子沒吭聲,他想了片刻,又笑了起來:“不管他是真的還是假的,至少現在我們兩個見面不會有什么問題。至于要告訴他一些什么,那還不是由我們說了算?”

“這倒的確是個好事。”沙普爾點點頭:“告訴你一件事,談判快要結束了,我已經把消息傳回泰西封,我父王很快就會趕到這里來和他們見面。”

“帶多少人來?”瓦拉格關切的問道:“這里可有不少人,人少了圍不住城。”

“這次不圍城。”沙普爾搖搖頭:“我還要你幫一個忙,你去告訴越王,就說我們薩珊人可能會帶著大軍到阿克蘇姆來,也許會對他不利,所以要他預先限定一個人數,以確保安全。”

“你們不圍城?”瓦拉格非常意外,不由得沉下了臉。

“不是不圍城,而是現在不圍城。”沙普爾也不用回頭,他從瓦拉格的語氣中就帶出了狐疑,繼續解釋道:“如果現在就帶著大軍來圍城,我們就要擔起破壞盟約的責任,而且他們肯定也會有防備,我們成功的機會并不大。只有先讓他們放松警惕,以為我們不會來圍城的時候,我們再圍城,那時才能打他們一個防備不及。”他站起身來,拍了拍手,又指著東方的海邊道:“再說了,現在阿克蘇姆城有足夠十萬大軍吃一年的糧食,城里只有四萬大軍,他們能支持兩個,可是我們遠道而來,能圍城圍兩年嗎?我要等羅馬人把糧食運走,這里沒有多少存糧的時候再圍城,到了那時候,嘿嘿,他們要么在城里等死,要么被迫出城。只要他們出了城,那就是我薩珊鐵騎發威的時候了。”

聽了沙普爾的解釋,瓦拉格這才明白了他的用意,可是他隨即又想到了一個問題:“如果他們在城中困守,那先餓死的豈不是我的臣民?”

“你放心,他們不會死守的。”沙普爾轉過頭年看著瓦拉格,“守城有三種可能,要么是相信對方圍困不了太久就必須撤退,自己能夠堅持下去,要么是很快就有援兵到來,又或者是無路可逃,不得不守。可是越國人如果沒有了足夠的糧食,憑什么堅守?越國離這里不止萬里,他們哪來的援兵?阿克蘇姆城又不是他們的國土,他們為什么要死守?”

瓦拉格思索了片刻,覺得沙普爾說得有理,真要是薩珊大軍突然趕來的消息傳出,越國人最大的可能還是在薩珊人趕到之前退到海上去,那里是最安全的,困守在阿克蘇姆城中絕對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這么說,要多長時間?”

“慢則一年,快則半年。”沙普爾很有把握的說道:“我們會在亞美尼西先發動戰事,先把羅馬人吸引過去。他們對去年的大敗耿耿于懷,現在有了越國人的支持,一定會渴望與我們一戰的。等羅馬人到了亞美尼亞,我就會親率大軍為先鋒,趕到這里來幫你復國。”

他笑了笑:“漢人的兵書上說,這叫聲東擊西。”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三十二章色誘

孫紹緩步進了亞歷山大的驛館,他到這里來過很多次,對地形很熟悉了,門口的衛士也都認識他,遠遠的看到他的步輦,立刻請示了近衛軍最高軍官馬克西穆斯。孫紹在門前停下的時候,馬克西穆斯已經大步迎了上來,老遠就單腿跪倒行禮:“拜見越王殿下。”

孫紹擺擺手,看著馬克西穆斯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強擠出的笑容,溫和的笑了笑,也不看他,舉步就向里走。馬克西穆斯剛要上來攔住他,涂虎已經搶上一步,卡在他的面前。涂虎身材高大,而馬克西穆斯只是中等身材,比涂虎足足要低一個頭。涂虎往他面前一站,就和一堵墻一樣密不透同。馬克西穆斯臉色一變,向后退了一步,伸手就去摸腰間的短劍。

涂虎哼了一聲,這一聲如同驚雷一般在馬克西穆斯耳邊響起,震得他一陣心悸。不過馬克西穆斯終究是在戰場上血戰過的人,他很快就收斂了心神,拔出半截短劍。一見他拔劍,那些羅馬近衛軍士卒也紛紛趕了過來,不少人摸到了腰間的武器,大有一觸即發的架勢。虎衛們一看,不甘示弱,立刻在孫紹身邊圍成一圈,幾個人臉朝內盯著馬克西穆斯,其他人臉朝外,冷目而視。

“將軍,我是你們皇帝陛下的客人,還是這里的主人,你敢對我拔劍?”孫紹轉過頭,似笑非笑的看著馬克西穆斯。馬克西穆斯無奈,郁悶的吐了一口氣,恨恨的將半截長劍推了回去,搶上兩步,趕到孫紹的前面,側身施禮:“請。”

孫紹擺擺手,示意涂虎不要欺人太甚,然后跟著馬克西穆斯向里走。走到第二道門前,昆圖斯已經在等著,他示意馬克西穆斯留步,然后領著孫紹繼續向前走。

“秦君,這個近衛軍將軍馬克西穆斯是何許樣人?”孫紹一邊走,一邊隨意的問道。

昆圖斯笑了笑,解釋道:“大王不必介意,他是個武人,禮節不周,最近談判中貴國平準令大人的條件越來越苛刻,他們都有些失望,言語之間有些不得當的地方,還請大王海涵。不過,馬克西穆斯卻是皇帝陛下最忠心的部下,當年還是塞維魯大帝的親信,為塞維魯家族效忠了快三十年了。”

“是忠臣啊,那就難怪了。”孫紹笑道:“秦君,這段時間談判不順利嗎?”

“不順利。”昆圖斯的笑容有些勉強:“薩珊人不斷的的搗亂,他們把條件一壓再壓,不擇手段的想爭取更多的貿易份額,我們已經有些無法應付了。大王,其實我們也是知道的,薩珊人故意壓價,其實并不是真心想和大王做生意,以大王的英明當然不會上他們的當。亞歷山大對大王還是有信心的,只是馬克西穆斯這些人不知道內情,他們以為越人和薩珊人一樣,都是圖謀羅馬人,所以……”

“哈哈哈……”孫紹爽朗的笑了:“亞歷山大恐怕也急了吧?”

昆圖斯被他說破了心思,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兩人進了正廳,亞歷山大已經笑盈盈的在廳中等候,一見到孫紹,立刻笑著迎了上來,老遠就曲身行禮。昆圖斯在門外停住腳步,行了一禮,自已出去了。

“皇帝陛下,今天請我來,又有什么好玩的?”孫紹笑嘻嘻的說道。

“這里能有什么好玩的,真要好玩,還得到羅馬去。”亞歷山大微笑著說道:“阿克蘇姆雖然也是個都城,可是和羅馬城比起來只是一個鄉村罷了。不過,今天我的確為大王尋到一個世上獨一無二的美女,相信大王看了之后,一定會覺得既意外,又滿意的。”

“是嗎?”孫紹眼睛一眨,有些啼笑皆非。為了提高扶南的漢人人口比例,他接受了虞翻提出的鼓勵漢人納妾的政策,為了表示對這項政策的重視,他也不得不背上一個好色的名聲,宮里來自各國的美女實在不少,公主就有好幾個,雖然他真正碰過的并不多,但是這好色荒yin的名聲卻著實坐實了。羅馬人對于男女之事也看得極輕,貴族男子十六歲離開學校,到二十歲成年之間,有三四年是百無禁忌的時間,在這幾年中,荷爾蒙分泌旺盛的年輕貴族們什么荒唐事都可以干,招妓、勾引貴fu,找情人,甚至強jiān、輪jiān、開無遮大會這樣的事情也屢見不鮮,而羅馬人對此也抱寬容的態度,他們認為,讓年輕人在這個時候把能想到的荒唐的事情都做過了,等他們真正成年的時候,就不會再有什么東西能誘他們了,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就能成為一個真正道德高尚的人。

亞歷山大沒有享受過這樣的待遇,因為他雖然也曾經過這個年齡,卻有一個很強勢的母親,年輕貴族們所擁有的快光時光,他都沒有享受過,他十三歲就當了羅馬皇帝,皇帝的威風一天沒品味過,幾年的放蕩生活卻成了泡影,這也算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這次到阿克蘇姆城來與孫紹會面,他卻一下子過上了夢想的生活,彌補了所有的遺憾,因為所有人都知道,越王是個荒yin的人,要讓他開心,美女當然是少不了的。亞歷山大每次請孫紹會面,都是左擁右抱,與其說是招待孫紹,不如說是假公濟si,反而弄得孫紹也不得不跟著逢場作戲,基本上這個時代能算得上美女的人種他都品嘗過了,就連現在還是野蠻人的日爾曼美女,他都見識過兩個,也算是萬花叢中過了。

今天一聽說亞歷山大又請他品鑒美女,他只是無奈的搖搖頭,亞歷山大識髓知味,看來是沉mi在其中了,大有這幾個月要把幾年的欠帳補回來的架勢。

“皇帝陛下找來的美女,我當然滿意。”孫紹笑道:“只是這意外卻有些費解,難道皇帝陛下又在野蠻人中找到了什么別有風味的美女?”

亞歷山大神秘的笑了笑,搖頭不語:“大王到時候就知道了。老規矩,我們先沐浴,然后再談正事。”

孫紹笑著指了指亞歷山大,沒有再說,在幾個幾乎是一絲不掛的羅馬女奴侍候下,他換上了浴袍,和亞歷山大一起踏進了寬大的浴池。長一丈、寬三丈的浴池中,熱氣騰騰的水清澈見底,名貴的大理石鋪成的池壁打掃得一塵不染,兩個女奴捧著酒盤和水果盤跪在一旁,小心的侍候著。

孫紹前世對這種沐浴文化也有所了解,但是到了阿克蘇姆之后,還是不得不承認,后世所謂的沐浴文化和羅馬人的沐浴文化比起來,顯然是粗陋不堪,太不上檔次了,所謂貴族的享受大抵也只是一些宣傳,羅馬人這種享受才叫真正的貴族享受。別的不說,就說這些侍候的女奴哪一個不是千挑百選,拉到后世去個個能參加選美,在聚光燈下享受各種吹捧,而在這里,他們只能露o露著年輕的身體,最多只在胯間系一條窄得不能再窄的布條以遮住羞處,小心翼翼的侍候著人,必要的時候還有承受貴人們各種花樣的蹂躪。

孫紹最不能接受的羅馬人習俗就是他們對玩過的女人隨意拋棄,哪怕這個女人有了他的孩子。在漢人傳統的習俗中,宮里的宮女也是皇帝準預備役的妾,隨時要接受皇帝的臨幸,但是漢人對子嗣很看重,一旦這個宮女有了龍脈,哪怕這個女人身份非常卑賤,她也能母因子貴,再不濟也能魂個溫飽。當然皇帝中也有絕情的,不會把臨幸過的女人都給個名份,但是他至少會承認自己的血脈。

可是羅馬人不一樣,他們對親生兒子沒什么感情,有時候甚至不如一個養子來得感情深厚。他們關心的只是法律上的繼承權,剝奪了親生兒子繼承權,轉而交給養子的大有人在,甚至有讓養子繼承皇帝之位的也不乏其人。對于漢人非常看重的血緣關系,他們看得很淡,所以哪怕是女奴有了兒子,他們通常也無所謂,最后承不承認這個si生子全憑心情好壞,還得看這個si生子是不是有潛質。在這種情況下,大部分人對女奴是否懷了他們的孩子都不會關心。

可能這也是羅馬人對男女關系看得是非常淡的原因之一。

亞歷山大也換上了浴袍,愜意的靠在光滑的大理石上,和孫紹談笑風生,扯一些各地風情,其中不乏葷段子、黃笑話。如果有一個不知情的人走進來,絕對想不到這兩個人一個是羅馬帝國的皇帝,一個是大漢帝國最有權勢的王,只會當成兩個精力旺盛的雄性動物。

孫紹本想問問亞歷山大的用意,可是亞歷山大卻一直沒有提起,他當然也不會主動去提,現在應該是羅馬人著急,而不是他著急,他已經準備好了餌,卻不能主動的扔出去,否則就顯得讓步不夠大,羅馬人也不會有什么感ji之心。

兩人說了一陣,亞歷山大從水中站起身,笑著指了指隔壁。孫紹會意的笑了笑,也不說話,舉起手中的酒杯示意了一下。亞歷山大第一次邀請孫紹的時候,當著孫紹的面按下一個女奴就辦,讓孫紹十分尷尬。孫紹雖然見過了不少世面,各族美女也嘗了不少,大被同床的事情也干過,可是當著另外一個男人的面辦這種事卻沒有經歷過,當時非常不適應,險些臨陣脫逃,后來亞歷山大知道了他的習慣,每逢辦到正事,就到隔壁的一個房間,不讓孫紹尷尬。

亞歷山大走了,孫紹又品了一杯酒,卻沒有去看旁邊的兩個赤露o的女奴,雖然這兩個女奴也非常漂亮,可是這樣的女奴他見過多次了,亞歷山大既然說是要讓他意外一下,顯然不會是女奴。

他非常好奇,對于他這樣一個yàn福多得有些膩的人來說,還有什么有讓他意外的。

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腳步聲很輕柔,只聽到細微的水聲,顯然來人是赤腳的。孫紹也沒有回頭,依舊有滋有味的品著杯中酒。沒有見過色的男人也許會對美女很饑渴,可是到了他這個地步,這樣的誘已經不是那么強烈了,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甚至已經成了一種負擔。

腳步聲在他的背后停住了,那兩個女奴起身相迎,然后退了出去。孫紹有些詫異,羅馬人辦事的時候是不避著女奴的,因為女奴在他們的眼里根本不是人,只是會說話的兩腳畜牲。有些保守的貴族甚至認為與女奴發生關系和獸jiān并無二樣,都是荒唐之極的事情,不僅是羅馬男人這么想,就是女人大多也有這樣的心理,當著女奴和男人zuo愛時非常坦然。而這個美女卻讓女奴出去了,這已經讓孫紹有些意外了。

孫紹仰起頭,看到了一個讓他眼熱的情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他的身后,正低頭看著他。她的臉是那種標準的羅馬人的臉,但是卻非常精致,臉上的皮膚潔凈無瑕,堪與東方美女有一拼。羅馬女人中有很大一部分人長了雀斑,有的還非常多,即使沒有雀斑,她們的皮膚也比東方女人粗一些,毛孔清晰可見,只是她們大多皮膚白晳,毛孔雖然粗一些,倒也不至于讓人不堪忍受。但總的來說,皮膚的細膩程度要比東方女人差一些,如果有一張細膩的臉,那么這個女人縱使不是很美,也能讓人眼前一亮了。

而眼前的這個女人就有這樣細膩的皮膚,不僅她的臉看起來也很細膩,而且其他的部位的皮膚也很細膩,就在孫紹眼前的小腿就是如此,白里透紅的皮膚下似乎能看到細細的血管。

這個女人不僅皮膚細膩,臉龐也很精致,長圓形的臉,尖尖的下巴,挺直的鼻梁,處處透著完美,而更讓孫紹贊嘆的是,她的眼睛很大很亮,再配上比東方女人深一些的眼窩,顯得非常聰慧,這在與東方同樣強調無才便是德的羅馬女人中非常少見。

更讓孫紹有些吃驚的是,這個女人的臉龐居然和關鳳一樣有一股英氣,比起關鳳來,她的眼睛顯得更加沉穩,更加深邃,竟讓人有一種一眼看不到底的感覺。

孫紹忽然之間明白為什么亞歷山大說是會讓他覺得意外的原因了,他對亞歷山大說這個女人是獨一無二的說法也有了某種程度上的認同,這樣的女人不僅在羅馬,就是在大漢也非常少見。大橋小橋都是美女,可是她們只是柔弱的美女,缺少一種英武之氣,關鳳很漂亮,也有英武之氣,卻少一些睿智,如果勉強比擬的話,也許曹睿的母親甄氏年輕的時候勉強能與眼前這個女人相比。不過孫紹沒有見過年輕的甄氏,他只能從已經年華漸去的甄氏猶存的容華中猜測她曾經的可能的容顏。

孫紹想了好半天,覺得好象只有希臘神話中一手持盾,一手持矛的雅典娜女神才能比喻眼前的這個女人——智慧、美貌,還有不敗的自信,讓人只能仰視。

“拜見大王。”那女人見孫紹看著她的眼神有些發癡,不禁宛爾一笑,剎那間如同百花綻放,原本因為睿智和英武帶來的一些拒人千里之外的高貴忽然變成了無盡的溫柔和嬌媚,現在的她不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神,而只是一個可人的小女子,正在向心中的男人展現自己最柔軟的一面。

孫紹暗自嘆了一聲,亞歷山大真是太費心了,不知從哪兒找來這樣一個妖精,圣潔和嫵媚居然能在一個人的臉上表現得這么和諧。

那女人緩步走下了浴池,身上的絲質浴袍被水沾濕,在水中飄浮起來,變得若有若無的透明,當她走到最底層的時候,tun部以下的浴袍似乎消失了,而上半身卻還隱在輕薄的絲綢之下。絲綢很中順滑,浴袍剪裁得也很合理,近乎完美的展現出那女人的肩背和挺翹渾圓的雙tun,偏偏細細的腰肢處卻非常寬松,若隱若現,而雙tun處也恰好露出一絲縫隙,修長、挺拔的雙腿在水中緩緩劃動,攪亂了池水,也攪動了孫紹的玉望。

那女人走到浴池的那一端,這才緩緩轉過身,面對著孫紹,臉上依然掛著那種神秘的微笑,她抬起雙手,輕輕的一拉浴袍的肩部,浴袍從她渾圓的肩部滑落,落在水中,慢慢的沉在水底。那女人就并著雙腿,一手遮在自己的胸前,一手遮在平坦的小腹下芳草如萋的si處,靜靜的看著孫紹。

靠,沒斷臂的維納斯,還是活的?孫紹睜大了眼睛,手一抖,杯中酒撒出一半。紅色的酒液在池中很快洇化開來,越變越淡。孫紹連忙將杯子放在池壁上,順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神態,他驚訝的發現,自己好象已經有很好沒有這么心動過了。細想起來,似乎只有來到這個世上第一次看一小橋時才有過這樣的心動。

那女人慢慢的走了過來,松開了擋在胸口,其實根本遮不住什么的手,拿起酒杯,仰起脖子輕輕的抿了一口酒,咂了咂嘴,笑道:“這樣的美酒,撒了真是可惜,還是讓我s魂湊到了孫紹的面前,同時閉上了眼睛,一抹羞紅也在同樣浮在了她潔白的臉龐上,看起來更加誘人。

被她顫悠悠的酥胸已經吸引住了心神的孫紹有些本能的抬起了頭,i不已的山峰,添掉了一些酒漬之后,他再接再勵,又銜住了一顆已經挺立起來的櫻桃。

那女人仰起脖子,發出了一聲的呻yin,一手抱緊了孫紹的頭,一手解下了孫紹身上的浴袍,順勢摟住了孫紹強壯的背……

浴池里的水翻騰起來,發出嘩嘩的聲音。

亞歷山大攤開雙臂,筋疲力盡的躺在大理石壁上,看了一眼有些神不守舍的孫紹,笑道:“大王果然是當世英雄,不僅武功蓋世,就連這種事都是常人難及,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男人有這樣的精力,遙遠的大漢莫非真有什么神奇的法術嗎?”

孫紹有些戀戀不舍的收回心神,他撩起一掬水,借著幾個運作讓自己從那才的中平靜下來,好處享受完了,現在亞歷山大應該要談正事了。他淡淡一笑:“皇帝陛下過獎,要說法術,我大漢的確有一種專門研究這種事的術數,叫房中養生術。我們遙遠的祖先中有一個叫黃帝的,據說他就是精通這樣的法術,最后乘龍升天,成了神仙。”

亞歷山大愕然,遲疑了片刻,這才感慨不已的說道:“你們漢朝真是太神秘了,總有讓人意想不到的東西,沒想到這樣的事情居然也是一門學問,還能成神。不過……”他有些詭異的笑了笑:“大王以前好象也沒有今天這么勇猛,看來大王對我給大王推薦的這個美女還是滿意的。”

“皇帝陛下推薦的,當然滿意了。”孫紹笑道:“只是不知……”

亞歷山大扭過頭,打量著玉言又止的孫紹,笑著搖了搖頭:“大王,這個女子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是貴族。大王也知道,我羅馬人的貴族勢力都很大,如果不是她自愿,我甚至不敢強迫她來與大王相會,至于送給大王,我就更不敢決定了。如果大王有意,我可以代為探問她的意思,不過我不敢向大王保證,雖然我也非常希望能將她送與大王。”

孫紹體諒的點點頭,他也聽說過羅馬的貴族女人,找情人很正常,一夜情什么的也不稀奇,但是要si奔或改嫁那就是兩碼事了。這樣漂亮的女人當然不會是普通人家的,亞歷山大的皇位朝不保夕,為了一個女人與貴族翻臉確實不太可能。

“那就多謝大王的盛情款待了。”孫紹雖然有些遺憾,卻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他朗聲一笑:“不過,皇帝陛下也知道我漢人對子嗣非常看重,如果那個女子萬一有了身孕,不管是男是女,還請她不要隨便拋棄,我非常愿意接回來。”

“子嗣?”亞歷山大看著孫紹,臉色有些怪異,似乎覺得孫紹太想當然了,做了一次就會有孩子?哪有這么巧的事。他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可以替大王留心,但是她愿意不愿意給你,我就不知道了。畢竟大王這樣的英雄人物,真要有個孩子,一定也是非常杰出的英雄,我怕她舍不得還給你啊。”他笑了兩聲,又道:“不過,你放心,我羅馬人雖然不看重血緣關系,卻注重人才,真要是她能替大王生一個兒子,就算不回越國,他也能在我們羅馬做出一番事業的,說不定,他還有可能成為羅馬皇帝。”

孫紹笑了。羅馬人不重視血緣,他們的皇帝有可能和上一任皇帝沒有一點血緣關系,只是養子,甚至于只是某一個有實力的將軍,亞歷山大說的這個倒也不完全是笑話。他哈哈一笑,徹底放開了這件事,掃了一眼亞歷山大的眼睛:“多謝陛下的招待,我今天非常滿意,我回去之后會精心準備一下,不久就還皇帝陛下一個驚喜。”

亞歷山大笑了,欠身施禮:“我非常期待。”

孫紹這次真是有些意外了,他本來以為亞歷山大一定會趁著這個大好機會向他提出要求的,可是沒想到亞歷山大卻一點這方面的意思也沒有,仿佛今天真的只是請他過來一下。他思索了片刻,也沒有再說什么,兩人一起真正的洗了個澡,然后共進了午餐,說了一些閑話,便告辭回宮。

回到王宮,夏侯榮已經在候著,一見到孫紹,他就迎了上來,還沒說話,孫紹已經從他的臉上看出了焦慮和不安。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孫紹皺起眉頭問道。夏侯榮少年老成,心智又非常過人,能讓他這么焦慮的時候并不多,除非出現了重大變故,讓他也覺得撓頭,而孫紹目前根本想不出有什么樣的事能讓夏侯榮也撓頭。

“殿下,那個僧侶死了。”

孫紹笑了一聲,一邊向里走一邊不以為然的說道:“哪個僧侶死了?死了一個僧侶也讓你這么緊張?幼權,我對你很失望啊。”

“殿下……”夏侯榮有些急了,“這不是普通的僧侶,是那個貴霜使者馬鳴。”

“什么?”孫紹猛的收住了腳步,扭回頭,圓眼雙目,瞪著夏侯榮:“你再說一遍,誰死了?”

“貴霜使者,馬鳴。”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三十三章使者之死

貴霜使者的驛館外,三重包圍圈將驛館包圍得水泄不通,最里面一層是貴霜的護衛團,一百多個貴霜武士將馬鳴的房間圍在中間,他們手持武器,神色警惕,有的人眼中還噙著淚水。副使柯布拉多也是個僧侶,是馬鳴的嫡傳弟子,眼下他雙掌合什,站在廊下,眼中含著熱淚,看向快步而來的越王步輦。

在貴霜武士的外面,是阿克蘇姆王瓦拉格安排的衛士,這些衛士本來就是安排負責貴霜使者的外圍安全的,平時因為沒什么事,他們都有些懶散,可是現在,他們卻一個個把眼睛瞪得溜圓,把注意力提高到了最高級別,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了腦袋。

最外面一層,是夏侯榮剛剛安排的越國近衛軍,大約有兩千人,把阿克蘇姆衛士和貴霜武士全部圍在中間,和那些趕來打聽消息的各色人等隔離開來。丁奉親自帶隊,嚴令所有的將士,任何人不經大王允許,不準進,也不準出,違者當場格殺。為了防止誤會,夏侯榮安排通曉各種語言的通譯們不停的在一旁喊話,同時還在主要街道貼出標語,宣布了因為馬鳴尊者的死亡,附近區域實行戒嚴,以免被別有用心的人搗亂的命令。

馬鳴突然暴死在驛館里,這件事一下子就傳遍了并不算很大的阿克蘇姆城,阿克蘇姆城雖然和羅馬一樣,主要信奉羅馬人的多神教,但是佛教徒也有不少,他們一聽到消息,很快就向這邊聚攏了過來。等孫紹的步輦趕到的時候,已經聚集了好幾十人,他們還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想來探問,卻被越國士兵擋住,不免有些焦燥,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什么,幾個僧侶就高聲的叫喊起來,他們揮舞著手臂,沖著剛剛停下的越王步輦大聲喊叫著。

孫紹聽到了僧侶們的叫喊,他停住了腳步,扭頭看向那些情緒有些ji動的僧侶,轉頭對夏侯榮吩咐了一句,夏侯榮立刻帶著幾個衛士走了過去,對著為首的兩個僧侶拱手施禮:“你們是來探望馬鳴尊者嗎?”

跟在身后的通譯立刻將他的話譯了過去。那兩個僧侶聽了,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個年紀大一些的雙手合什,躬身施禮:“正是,我們聽說馬鳴尊者突然死了,十分意外,趕來打聽,可是貴國的軍人卻擋著我們,不讓我們進去。我們非常尊敬馬鳴尊者,他突然升天,我們非常悲憤,希望能為他誦經解厄,請將軍允許我們進去。”

夏侯榮再次施了一禮:“諸位對馬鳴尊者的敬意,我家大王十分感動,但是馬鳴尊者剛剛辭世,其中還有些情況不明,也許其中還藏有一些yin謀,如果諸位在此喧嘩,可能會影響到我家大王判斷是非,說不定就有惡人因此逃脫。請諸位能體諒我家大王的一片苦心,稍安勿燥。馬鳴尊者是我家大王請來的客人,他在這里意外辭世,我家大王有責任查明事實,也請諸位配合。”

那些僧侶們聽了夏侯榮的話,見他直言馬鳴尊者的死非屬正常,不由得互相看了看,商量了幾句,為首的僧侶搖了搖頭,安撫旁邊的人幾句,然后對夏侯榮說道:“既然將軍這么說,那我們更要進去看一看了。不是我們不相信大王和將軍,只是我們非常想知道尊者究竟是怎么死的。”他轉身一指越來越多的僧侶,誠懇的說道:“將軍,如果我們不能得到正確的消息,恐怕就會有謠言蠱人心。”

夏侯榮點點頭:“我不是不讓你們去進,只是希望大家能夠安靜一些。大王有令,正在請相關的人等到場,你們就是不來,大王也會派人邀請你們的。只是里面地方有限,不可能容納下所有的人,還請諸位推舉出幾個人一起進去查看。”

那僧侶聽了,連連點頭,轉身和眾人商量了一下,僧侶們也十分贊同,他們平靜下來,很快推舉了幾個人跟隨夏侯榮進去,其他人很自覺的在街道兩旁坐了下來,盤膝而坐,閉目誦經,詳和肅穆的誦經聲就在驛館旁彌漫開來,漸漸的壓住了那些喧嘩,將整個驛館籠罩在一片悲哀之中。

剛剛得到消息被請來的沙普爾和瓦拉格看到這個情況,不約而同的互相看了一眼,瓦拉格一臉緊張,冷汗直流,沙普爾面無表情,可是眼角卻不由的cu。他們本能的加快了腳步,從僧侶們中間穿過,趕到孫紹的身后,躬身施禮。

“二位來得好快。”孫紹淡淡一笑,笑容從臉上一閃而沒,代之以一臉的沉重和憤怒:“阿克蘇姆王,貴霜使者在驛館暴亡,我們作為主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你身為阿克蘇姆王,更是首當其沖的責任人,我已經下令將驛館圍住,你現在立刻將有關的負責人全部叫到這里來,我要當著諸君的面好好的問問他們,查明各自的責任。”

瓦拉格戰戰兢兢的抹了一下額頭密密麻麻的汗珠,連聲應著,走到一個阿克蘇姆衛士的面前,大聲吼了幾句,那個衛士聽了,連連叩頭,然后爬起身來飛也似的起了。

孫紹這才轉過身,對柯布拉多曲身致意:“對于尊者的死,我十分難過,一聽到消息,我就立刻趕來了。請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道,不會讓尊者死得委屈。”

柯布拉多心里確實很難受,馬鳴是一個道行很深的佛教徒,他不僅學問精深,而且為人非常淳厚,從不和人發生爭執,就是在談判的時候,大家意見不一致,他也是很溫和的講道理,連大聲說話都沒有過,今天談判回來之后就在房里打坐做功課,一直都非常正常,誰知道到了時間他也沒出來,等他進去看的時候,馬鳴已經倒在地上,氣息全無,雙眼圓睜,和他平時的神態判若兩人,似乎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事情。

柯布拉多一看到這個場景,立刻覺得可疑,他在第一時間通知了王宮。越王不在宮里,夏侯榮接待了他,聽到了他的匯報之后,夏侯榮第一件事就是下令禁衛軍包圍了驛館,任何人不準進,任何人不準出。柯布拉多很生氣,覺得夏侯榮處置不妥當,而且后來孫紹一直沒有露面,這讓他更加不快。原本打算一看到孫紹就發泄一通的,可是現在看孫紹一開口就承認自己有責任,并且保證會給他一個滿意的交待,一點推卸責任的意思也沒有,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大王……”柯布拉多一開口,眼淚就下來了:“尊者一生潛心向佛,從來不為惡事,沒想到卻以這種方式告別人世,實在是太讓人傷心了。”

“請使者節哀。”夏侯榮也勸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查明尊者是怎么死的,究竟是為jiān人所害,還是其他原因。使者想必也清楚,尊者不僅是你的師長,更是貴霜的使者,他到阿克蘇姆城來,是擔負著貴霜王的厚望的。如果因為他的死而影響了貴霜和我越國的友好關系,可能正中了某些jiān人的詭計。”

柯布拉多點點頭,他也不是不清楚這些,只是被馬鳴的死給攪亂了心神,現在聽夏侯榮一提醒,他已經明白了夏侯榮安排人包圍驛館并非出于惡意,心里的抵觸自然去了,對夏侯榮的安排反倒有些感ji。

柯布拉多請孫紹入內,孫紹卻搖了搖頭:“我要請羅馬皇帝到,然后我們一起進去。這件事太讓我生氣了,我要當著四國人的面,查明尊者辭世的真實原因。”

柯布拉多聽了,也不好強勸,好在亞歷山大很快就到了,他一臉意外的看著孫紹,用眼神詢問究竟是怎么回事。孫紹緩緩的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情。亞歷山大又看了一眼旁邊的沙普爾和瓦拉格,沙普爾一臉悲色,瓦拉格卻是掩飾不住的緊張,他不由得哼了一聲,并肩和孫紹一起進了內院。

馬鳴尊者已經被放平在一塊絲織地毯上,眼睛還睜得大大的,直直的看著青黑色的屋頂,嘴巴微張,仿佛在訴說著什么。孫紹看了,微微欠身施禮,亞歷山大等人也表示了自己的哀思,那幾個僧侶代表走上前去,圍著馬鳴尊者的遺體轉了兩圈,那個年紀較長的僧侶查看了馬鳴尊者的遺體后,卻是一臉的茫然,他和那幾個僧侶輕聲交談了幾句,然后徑直向柯布拉多走了過來,輕聲的說了些什么。柯布拉多連連點頭,似乎非常贊同他的意見。那個僧侶又走了回去,和幾個同伴盤腿坐在馬鳴的遺體旁,結起了手印,輕聲的yin誦起來,正和外面的梵音相應和。

“貴使,你可查過尊者的遺體,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嗎?”夏侯榮上前一步,和聲問道。

柯布拉多皺了皺眉頭,猶豫了片刻,緩緩的搖了搖頭:“不知道。”

孫紹有些意外,既然說馬鳴死得不正常,那為什么不知道死因?他掃了一眼柯布拉多,覺得他的神色有些怪異,仿佛他知道些什么,卻不肯說是的。他想了想,轉身對亞歷山大等人說道:“皇帝陛下,王子殿下,請你們一起上前查看一下,看看馬鳴尊者的遺體上可有什么可疑的痕跡。”

亞歷山大點點頭,不假思索的走上去前,俯下身子,仔細的查看了一番。沙普爾稍微遲疑了一下,也跟著走上前去看了一下,瓦拉格剛要上去,孫紹卻拉住了他,嚴肅的說道:“我的阿克蘇姆王,你要知道,這里是我越國的土地,也是你阿克蘇姆王的都城,尊敬的馬鳴尊者突然死在這里,如果的確有什么yin謀的話,你就有這個責任把yin謀揭露出來,向我證明你有管理這片土地的能力,以及保證我們的客人安全的能力,你知道嗎?”

瓦拉格情不自禁的抬起手臂,抹了一下從到這里來就沒有停過的汗水,惶惶不安的點了點頭,然后走上前去,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后閉起眼睛,向馬鳴拜了拜,嘀咕了幾句什么,又伸手將他翻了過來。柯布拉多皺皺眉,剛要上前阻攔,夏侯榮伸手攔住了他:“貴使,請相信阿克蘇姆王并非有意冒犯,他是為了查明真相才這么做的。”

柯布拉多無奈的點了點頭,把頭扭了過去,不忍再看。

瓦拉格仔細看了很久,這才走了回來,看向孫紹的眼神有些游移,顯然既不解又緊張。

“怎么樣?”孫紹看看他,又看看亞歷山大和沙普爾:“你們可看出什么問題來了?”

幾個人都不說話,沙普爾揪著自己的大胡子不吭聲,眼睛看著地上的遺體,不知道在想什么。亞歷山大想了片刻,直接開了口:“大王,我覺得非常奇怪,尊者的遺體上沒有一點傷痕,看不出有被人殺死的跡象,可是他的神情恐怖,分明是看到了什么讓他非常害怕的事物,難道……難道他是被嚇死的?”

他的話音未落,柯布拉多就哼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尊者修為高深,怎么可能被嚇死?請皇帝陛下慎言,莫要污辱了尊者的名聲。”

“那貴使認為,尊者的死因是什么?”夏侯榮立刻追問道。

柯布拉多啞口無言,動了幾下嘴c魂,無奈的搖了搖頭:“我的確不知道。”

“沒有傷痕,不代表就沒有受傷。”沙普爾忽然說道。

眾人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了他,沙普爾向柯布拉多躬身施了一禮,恭敬的說道:“請恕我冒犯,我只是猜想有這個可能,并不是想貶低尊者的修為。”

柯布拉多不快的哼了一聲。沙普爾不用開口,他就知道他想說什么。一看到馬鳴的面容,他就覺得奇怪。馬鳴死了,可是一點外傷也沒有,在他的認識當中,能造成這樣的死亡的辦法還有兩種,一種是下毒,天竺北部叢林甚多,毒蛇出沒,毒藥并不難得,但他可以確認馬鳴不是死于毒藥,因為死于毒藥的人能從外觀上看得出來。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種,那就是禁咒。

佛教不相信禁咒,佛祖在世的時候,多次說過不要相信禁咒這樣的法術,他還以自己的經歷來說明禁咒是無效的,因為創立了佛教,想讓他死的人不在少數,其中不乏以精通禁咒術著名的婆羅門,而他卻安然無恙。然而隨著佛教教派的增多,教義的日加繁復,佛教徒中也有人開始相信禁咒,他們并且解釋說,佛祖不怕禁咒,是因為他的佛法高深,因此能否抵抗禁咒的傷害,也是佛法修行是否精深的原因之一。

貴霜是一個多宗教國家,除了佛教之外,還有基督教、婆羅門教等眾多教派,還包括大月氏人原始信任的巫術,柯布拉多雖然不會禁咒,但是對禁咒并不陌生,以馬鳴的情況來看,最大的可能就是死于禁咒。

但是柯布拉多不能承認馬鳴是死于禁咒,馬鳴是有名的尊者,他的修為精深,在貴霜國的地位尊崇,也是力保佛教能在貴霜國立足的象征之一,這樣的人怎么可能被禁咒所傷?如果是事實,那豈不是說明佛教不如其它宗教,至少也會影響馬鳴的聲譽。作為馬鳴的嫡傳弟子,他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沙普爾雖然看到柯布拉多的臉色不好,卻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比如我瑣羅亞斯德教,就有一種法術,能以圣火焚心,而皮肉不傷,死者多有因疼痛而產生的怪異神色。”他沖著柯布拉多又曲身施了一禮,搖頭道:“但是馬鳴尊者修為高深,要想傷他,除非是我神殿的大祭司來才有可能。而且被圣火焚心所傷的人,雖然不會能外傷,但是面色血紅,有所被烤灸過一般,而馬鳴尊者臉色發白,顯然不是這種情況。”

柯布拉多眼神閃爍了一下,他原本最懷疑的就是沙普爾,因為貴霜目前的大敵有兩個,一個是越國,一個是薩珊,越國的實力不如薩珊,現在為了遏制薩珊,又在拉攏貴霜,應該說不會在這個時候對馬鳴下手。而薩珊人如果在這里殺了馬鳴,卻有可能引起貴霜和越國交惡,不僅不能配合越國遏制薩珊,還有可能成為薩珊的盟友。綜合來說,沙普爾的懷疑是最大的,但是沙普爾主動說出瑣羅亞斯德教派有圣火焚心的禁咒這樣的秘密,卻又讓他的疑心產生了動搖。他沒有聽說過圣火焚心這樣的事情,想來是瑣羅亞斯德教的高級機密,沙普爾如果不說,他肯定不會想到那方面去,而沙普爾主動說出來,那就說明他很坦蕩了。

沙普爾將柯布拉多的臉色變化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轉過頭又對孫紹說道:“遙遠的東方漢朝有更為精深的學問,想來一定也有這種秘法吧?”

孫紹嘴角一挑,將沙普爾的心理猜得一清二楚,他故意說出圣火焚心這樣的秘密,然后又自已否定了,先把自己撇在一邊,然后再把矛頭指向他,這樣的伎倆看起來很高明,可是對于他從來不憚以yin謀待人的再世人來說,這樣的招術簡直毫無技術含量可言。如果沙普爾不這樣表現,他也許只是懷疑沙普爾而已,并不坐實,而現在,他不得不說一句,孫叔很生氣,后果很嚴重。

“有。”孫紹直截了當的說道:“而且,我就會一種。”

眾人頓時愕然,柯布拉多更是瞪圓了眼睛,驚訝的看著孫紹。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三十四章將計就計

孫紹也不說話,從旁邊的案上拿過一只甜瓜,樹起手掌,凝神片刻,忽然一掌拍在甜瓜上。就在大家以為甜瓜會應聲而裂,不由自主的向后讓開的時候,卻發現孫紹的手掌停在了甜瓜,然后一反手,將甜瓜托在手上。

大家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請貴使把這瓜切開。”孫紹托著瓜送到柯布拉多面前。柯布拉多狐疑的接了過去,從旁邊取起一把刀,一刀切了下來,剛切了一半,就發出一聲驚叫:“太神奇了。”

亞歷山大第一個圍了過去,一看到柯布拉多切開的瓜,頓時驚愕得掩住了自己的嘴巴。

瓜皮完好無損,可是里面的瓜瓤卻象是被一根棍子砸過了一樣,碎成一個個小塊,汁水橫流。

沙普爾和瓦拉格也大驚失色。

“這叫綿掌,練到精深處,一張紙蓋在一塊石頭上,一掌擊在紙上,石碎而紙張完好。”孫紹得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這項本事據說三十年內只有三個人會,一個是魏國的奮威將軍鄧展鄧子翼,一個是我,一個是我的侍衛隊長涂虎。鄧將軍已經退隱多年,而涂虎修煉時間不長,他要做到這一點還沒我這么隨意。”

“太神奇了。”亞歷山大崇拜的看著孫紹,結結巴巴的說道:“這一定是大王最珍貴的技藝吧?”

“你要想學,我可以教你,但是是練得成練不成,就得看你造化了。”孫紹笑笑,又回過頭看著柯布拉多:“要驗證是不是這種功夫所傷,辦法很簡單,因為受這種傷而死的人雖然不會有外傷,但是內臟會破碎,就象這瓜瓤一樣,因此,他的嘴里、眼角、耳朵里、鼻孔里都會有血跡,就算是小心擦過,也難免會留下蛛絲馬跡。”

柯布拉多身子一動,就要去查看馬鳴的遺體,隨即又控制住了。這時,那個離馬鳴最近的僧侶說道:“我查看過了,尊者的眼睛里、鼻子里、嘴里和耳朵里都沒有血,也沒有被人擦過的痕跡。”

柯布拉多松了一口氣。

“我漢人也信鬼神,也相信禁咒,特別是我越人信巫的有很多,不過,我不信這個。”孫紹笑了笑:“誣人用巫術的人很多,但真用巫術害人成功的,我還沒見過。而且馬鳴尊者道行深精,恐怕普通的巫術也傷不了他,因此巫術這一項,我們暫時可以放在一邊。”他頓了頓,背著手在屋里來回轉了兩圈,眾人不由自主的跟著他的腳步轉動的自己的目光,期望他能說出更有說服力的分析。

孫紹走了兩個來回,在柯布拉多的面前站住:“貴使,你是尊者身邊最親近的人嗎?”

柯布拉多連忙點頭:“是的。”

“這三天,你都沒有離開他?”

“是的。”柯布拉多再次點頭:“除了尊者禪思的時候。不過,尊者禪思時不會出這個屋子,而屋子周圍都有我們的人把守,不可能有陌生人出入。”

“瓦拉格,立刻派人和貴霜人一起上房檢查,看看有沒有腳印之類的痕跡。”孫紹立刻吩咐道,然后又對柯布拉多說道:“你能記得在三天之內尊者接觸過的所有人嗎?”

柯布拉多略作思索,肯定的點點頭。“尊者這半個多月都在談判,接觸到的人就是那么幾個。”

“他們今天來過這里嗎?”孫紹追問道。

柯布拉多不假思索的搖搖頭:“今天沒有任何人來探望尊者,而且尊者談判回來就坐禪,然后就出事了。”

孫紹為難的撓撓頭,苦笑道:“這么說,這件事還真成了無頭案了。”他轉向沙普爾和亞歷山大說道:“二位有什么高見否?”

亞歷山大摸著下巴,連連搖頭,他也想不出一點頭緒。沙普爾猶豫了一下,也搖了搖頭。

“唉——”孫紹長嘆一聲,頹然的坐在一旁。不大一會兒,瓦拉格和柯布拉多安排人來回報,房上沒有發現任何一點腳印之類的痕跡。孫紹聽了,又是長嘆一聲。他沉默了好一會,才抬起頭來對柯布拉多說道:“貴使,雖然我想不出有什么辦法能殺死尊者,但是我想,尊者作為一個修道之人,不遠萬里趕到阿克蘇姆來,無非是想為貴霜求得和平。他現在為了這個偉大的目標獻出了生命,我們就更不能讓他死不瞑目了。我決定,就按你們貴霜最初提出的要求和你們合作,以撫慰尊者的在天之靈。”

柯布拉多一聽,頓時ji動得熱血沸騰。他清楚貴霜王波調對這次談判抱有多大的期望,又有多么擔心,雖然把這項任務交給了他最信任的馬鳴尊者,但是他知道貴霜在這四國之中實力最差,最后能達到目標的可能性非常小,這些天的談判也表明了他的擔心并非沒有先見之明。馬鳴最擔心的就是不能完成貴霜王托付的任務,而現在,他活著沒辦成的事情卻因為他的死實現了,不由得柯布拉多不ji動萬分。

柯布拉多跪倒在孫紹的面前,連連叩頭:“大王就是大慈大悲的菩薩,尊者轉世之后也不會忘記大王的恩德。”然后又撲到馬鳴的遺體旁哭訴道:“尊者,你聽到了嗎,大王答應我們的要求了,你可以瞑目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鬼神,柯布拉多的話音未落,馬鳴睜得大大的眼睛忽然閉上了,臉上恐怖的表情也慢慢的消失,這一切先是被那些僧侶看見了,隨即提醒了柯布拉多,緊跟著孫紹等人也知道了。他們圍了過來,看著已經顯得非常安詳的馬鳴尊者的遺體,一個個驚詫莫名。

夏侯榮首先反應過來,他嘆息了一聲道:“尊者果然有大修為,想來他雖然現在說不出來,一定也是知道誰是害他的人,遲早會給他報應的。”

沙普爾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這一切也太驚悚了,難道馬鳴的靈魂真的還沒走,在這里聽著他們說話?他強忍著自己扭動脖子偷看一眼的玉望,一滴泠汗卻不由自主的從鬢角滑了下來。

“是啊,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孫紹加了一句,再次向馬鳴的遺體行了禮:“尊者,你就安息吧,這個仇遲早會報的。我知道你們佛教徒不提倡報仇,可是我卻不能看著我尊敬的朋友死在我的國土上,我更不能看著敵人用這么卑鄙的手段來挑起事端,我們一定能實現天下和平的愿望的。”他轉過頭,看向亞歷山大和沙普爾:“不知二位是否愿意完成馬鳴尊者的這個愿望。”

亞歷山大想也不想,應聲答道:“我羅馬愿意盡全力促成天下和平,凡是有挑起戰爭的人,都是我羅馬人的敵人,我一定與他血戰到底。”說完,他和孫紹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看向了沙普爾。

沙普爾嘴里發苦,他當然知道自己就是他們共同的敵人,這次四國聯盟,實際上就是越國、貴霜和羅馬聯合起來遏制薩珊人的崛起,只是此時此刻,他又怎么敢說自己就是要挑起戰爭,征服其他三國?他添了添嘴c魂,啞著嗓子道:“我也非常愿意實現馬鳴尊者的愿望,希望天下再也沒有戰爭,再也不用流血。”

孫紹重重的點了點頭,伸手拍了拍沙普爾的肩膀:“我相信你,沙普爾王子。那些卑鄙的人用這么卑鄙的手段殺了馬鳴尊者,就是想要挑起我們的不合,我們偏不能讓他們如愿,我們要向他們表明,我們四國都是有誠意的,都是希望天下太平的。你說是不是?”

沙普爾斜著眼睛看著孫紹搭在他肩上的手,冷汗直流,下意識的覺得自己的肩一陣陣的巨痛,似乎已經聽到了骨頭裂開的聲音,可是他又不好意思讓開,只能硬撐著站在那里,臉上還得掛著笑容。他的笑容看起來是非常怪異,面皮在一陣陣的cu動,可是卻看不出一絲絲的笑意兒,被正好抬起頭來的柯布拉多看在眼里,不由得又是一陣生疑。

“當然,當然。”沙普爾好容易聽孫紹說完了,連忙躬身施禮,借機讓開了孫紹的手。孫紹的手雖然離開了,可是他的肩膀還是一陣陣的隱隱作痛。

“貴使,你看呢?”孫紹轉過頭看著含淚帶笑,悲喜交加的柯布拉多:“現在找不到兇手,我們只能對外宣布尊者的死是正常死亡,以免引起天下不安。至于兇手,你放心,我們以后繼續在暗中調查,一定不會讓他逃脫處罰的。”

柯布拉多也沒有其他辦法,只能贊同孫紹。幾個人商量了一下,又和那幾個僧侶解釋了原由。僧侶們雖然有些為難,覺得這有違佛祖不得說謊的戒律,但是一想到這件事如果捅出去,那么貴霜王必然要脫離四國會盟,可能會惹出無數的廝殺,也只得應了。

隨即,孫紹請沙普爾和柯布拉多一起向外宣稱馬鳴的死雖然怪異了一些,但是并沒有什么yin謀的成份在內。沙普爾本來不愿意的,可是孫紹說,對方最大的目的一是陷害我越國,第二個就是陷害你薩珊,因為誰都知道,越國和貴霜如果翻臉,那么薩珊就是最大的得利者,他明顯是想把贓栽到你薩珊的頭上,你不聲明誰聲明?你要不是愿意,那我去,我還巴不得呢。

他這么一說,沙普爾就是不愿意也不敢說了,只得硬著頭皮和柯布拉多一起到外面向圍觀的民眾發表聲明,后來為了表示誠意,又不得不以阿胡拉阿茲達的名義起誓薩珊人一定會幫助貴霜人,他一邊說,一邊覺得后脊梁涼嗖嗖的,被孫紹拍過的肩膀似乎都有些失去了知覺。

孫紹和亞歷山大隨即也發表聲明,表示他們將爭取為天下人創造一個和平的環境,讓他們安居樂業,過上好日子云云。這些聲明很快隨著圍觀的僧侶和民眾傳遍了整個阿克蘇姆城,又隨著商人們的足跡傳向四面八方,至于其中添油加醋的說法很快也出現了多種版本,其中怪異之處就不一而足了。

最倒霉的是瓦拉格,他被孫紹以護衛工作不力的原因斥責了一通,雖然沒有剝奪他的王位,但是卻剝奪了他對阿克蘇姆城以外地區的統治權,瓦拉格氣得七竅生煙,卻不敢吱聲,他也知道,如果孫紹這件事沒有處理好,那四王聯盟也就到此為止了,貴霜王波調肯定會興師征伐,至少也要退出聯盟。這個責任可不小,孫紹只是消減了他的領地范圍,而沒有剝奪他的王位,已經算是輕的了。

雖然他也是這么認為的,但是他對這個結果非常不滿意,事情一結束,他就如影隨形的跟到了沙普爾所住的驛所,兩人一進了內室,瓦拉格就沉下了臉,大發雷霆,一腳踢翻了桌子,桌上精美的瓷器全摔成了碎片。

“你就這么幫我的?事先也不打個招呼就下手,害得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丟人?”

沙普爾身子敏捷的跳了開去,看著地上的瓷器碎片,他臉色yin沉,一聲不吭。他也懶得對瓦拉格解釋,只是看著瓦拉格發泄,等瓦拉格發泄完了,他才眉頭緊鎖的說道:“你以為這是孫紹對你的處罰?你以為沒有這件事,你就能安安穩穩的做這個王?你為什么不認為,這就是孫紹做出來的局,就是為了陷害我和你?”

瓦拉格斜著眼睛看著沙普爾,喘著粗氣:“你告訴我,這究竟是不是你干的?”

“你信嗎?”沙普爾用腳踢開地上的碎瓷片,打了個椅子坐了下來:“你也看到的,馬鳴一點傷也沒有。”

瓦拉格盯著沙普爾看了片刻,有些不確定起來,他再三追問,可是沙普爾卻只是不吭聲。他不時的肉一肉肩膀,臉上yin得能滴水,顯然心情非常不好。瓦拉格見好就收,也平靜下來,畢竟他也沒想過做孫紹的順臣,遲早有一天他要背叛孫紹,眼下不過是多忍兩天的事情而已。

“接下來怎么辦?”

“這個越王不好對付。”沙普爾一口喝完了杯中酒,用手捏著眉頭,嘆了口氣道:“本來馬鳴死了,最大的嫌疑就是越國,只要稍加引導,阿克蘇姆城就能大亂,他這些天積累的好名聲也就會無影無蹤,沒想到他卻拉著我們去做這什么鬼屁聲明,三言兩語的,反把我們繞了進去。哼哼,他以為我不知道他的心思?就是沒有這件事,他也會給貴霜人好處的,要不然怎么對付我們薩珊人。只是……他的反應太快了,我都沒來得準備啊,這大火還沒燒起來,一點小火種卻被他撲滅了,嘖嘖……”

沙普爾一邊搖頭,一邊贊嘆,臉上yin晴不定,好象有些沮喪,又有些興奮,他也不理瓦拉格,只是在那里自言自語。瓦拉格無趣的呆了一陣,只好起身告辭,他想了想,又拐到孫紹的宮里去了一趟,把沙普爾的反應對孫紹說了一些。孫紹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安慰他說,這次削減他的領土,也是為了給貴霜人一個交待,以后找機會還會給他補回來的,讓他稍安勿燥。瓦拉格根本不相信,他也不在意,卻要做出一副感ji涕零的樣子,謝了又謝,然后才回到了自己的府第。

亞歷山大回到驛館之后,還是興奮不已,他不時的揮動兩下手掌,模仿著孫紹當時一掌拍爛瓜瓤的動作。他覺得那太神奇了,怎么能做到外表一點傷也沒有,卻把內部擊得粉碎呢?可是事情就發生在他的眼前,他不信也得信。還有馬鳴聽了孫紹的話之后面容的改變,也讓他在驚悸之余感嘆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

“我要學這種神奇的本領。”亞歷山大興致勃勃的對昆圖斯說道:“我要學,越王殿下說過,只要我愿意學,他可以教給我的。”

昆圖斯笑了笑:“皇帝陛下學了這個,有用嗎?”

亞歷山大眉毛一揚:“為什么沒用?越王殿下不就學會了嗎?”

“越王殿下當初可不是越王殿下,他那時候只是一個沒有生命安全的人,為了保全自己,他需要刻苦練武,所以他有一身的好武藝。可是皇帝陛下,你學這些,難道是為了去角斗場和那些角斗士比武嗎?”

“那我還可以上戰場殺敵啊,就象阿喀硫斯那樣成為戰場上的英雄。”亞歷山大眼珠一轉,又說道:“越王殿下現在不也是經常親自上戰場搏殺?你也說過,他的王后也是一個驍勇善戰的女將,他的妹妹也是一個萬人敵,難道我還不如一個女人嗎?”

“陛下……”昆圖斯哭笑不得,亞歷山大和孫紹在一起呆的時間長了,不僅變得和孫紹一樣荒yin好色,放蕩無度,而且變得和孫紹一樣好斗,只是在他看來,亞歷山大只是學到了孫紹的表面,卻沒有學到孫紹最利害的本領——孫紹最大的本領不是上陣廝殺,而就是他不動聲色之間挫破敵人的能力。比如這次馬鳴之死,昆圖斯相信,這肯定是薩珊人搞的鬼,目的就是為了破壞針對薩珊人的聯盟,只要讓貴霜人和越國交惡,那薩珊人背后就安全了,就能全心全意的對付羅馬人——越國離羅馬太遠了,他們只能支持一些物資,真要打仗,還得靠羅馬軍隊與薩珊人硬拼。亞歷山大只看到了羅馬人在經濟上的困境,他沒有看到,就算有了充足的物資,羅馬人也未必能占上風——可是這個yin謀一轉眼就被孫紹化解了,并且變成了促進聯盟的有利條件。

雖然知道這是好事,但昆圖斯對羅馬的前景還是很擔心,原因很簡單,羅馬的弱是從內部開始的潰爛引起的,戰場上的敗退只是表相,而亞歷山大顯然沒有看到這一點。

昆圖斯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第一次對自己幫亞歷山大的舉動產生了一些懷疑,從綜合的能力來看,亞歷山大的母親莫米婭顯然要比亞歷山大高出一籌,如果她在這里,或許在和孫紹談判時更能抓住重點,而不是象亞歷山大這樣只知道多要援助。

“我們是不是把這里的情況通報全羅馬?”昆圖斯隱晦的提醒道。

“羅馬?你是說我母親吧?”亞歷山大興奮得有些發紅的臉沉了下來,揮動的手掌也無力的垂落,他扭過頭瞟了一眼昆圖斯:“你是不是覺得我沒有進步?”

昆圖斯連忙說道:“皇帝陛下,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陛下這段時間的進步非常快,用他們漢人的話說,你真是一日千里啊。我對陛下的聰慧感到非常的崇拜。”昆圖斯見亞歷山大的臉色緩和了一些,這才小心翼翼的又勸道:“只是,畢竟陛下現在還沒有足夠的實力擺脫你的母親,我們多多少少也要表示一些對她的尊敬,而且你離開羅馬這么久了,她一定也會很擔心你,盼著你平安的消息。”

“你放心,阿克蘇姆城的消息,她都知道。”亞歷山大撇了撇嘴,大步進了屋,將昆圖斯遠遠的甩在后面。昆圖斯愣了片刻,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只得一路小跑著跟了上去。

貴霜使者驛館,柯布拉多跪在馬鳴的遺體旁,含著淚為馬鳴清理頭發。這些天馬鳴一直忙著談判的事,頭皮都沒時間清理,原本锃亮的頭皮上已經長出了短發,現在他已經去世了,柯布拉多不希望他這個樣子去見佛祖,他要替他把頭發清理干凈。他處理得很小心,似乎生怕打攪了已經沉睡的馬鳴。

隨著剃刀的輕輕滑動,花白的短發紛紛落下,已經失去了溫度的頭皮再次變得干凈起來,但有在柯布拉多的眼中,那種圣潔的光輝卻不再閃爍,偉大的馬鳴尊者已經永遠的離開了他。

“叮”,一聲輕響,柯布拉多手中的剃刀似乎碰到了一個什么東西,柯布拉多睜著朦朧的淚眼看去,發現馬鳴剛剛剃干凈的頭皮上有一滴已經干了的血跡,血跡之中,一個亮晶晶的東西若隱若現。

柯布拉多愣了片刻,這才回過神來,他連忙輕輕的放下剃刀,將馬鳴的頭抱在懷里,湊近了細看,這才發現這是一根非常細的針,正刺在馬鳴腦后凹陷的發窩里,幾乎全部深入馬鳴頭部,只剩下一點針尾,如果不是他為馬鳴剃發,他就是用手摸也未必能摸得到這根隱在發樁中的針。

他連忙找來工具,費了好大功夫才小心的拔了出來。

一根一指長的細針赫然在目,在燈光下晃動著妖異的光芒。

柯布拉多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冷氣。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三十五章后顧之憂

馬鳴尊者的意外辭世并沒有給四國談判帶來什么不利的影響,相反促進了談判的進行,在孫紹的示意下,程鈞和陸珊適當的放寬了一些條件,讓原本快要崩潰的貴霜和羅馬滿意的簽下了合約,而沙普爾卻大失所望,他在三國之中占到的份額是最少的,不過他也沒辦法,即使知道孫紹不懷好意,拉攏羅馬和貴霜壓制薩珊,他也只能忍了,畢竟主動權在越國的手上,做生意講究自愿,人家不想和你做生意,你總不能勉強,這又不是打劫。

說真的,沙普爾非常想打劫,他雖然簽了字,但是已經打定了打劫了主意。隨便你們怎么談吧,老子不理你這一套了,到了我薩珊境內,我才不理你這一套呢,我有馬有刀,這一紙合約頂個屁用。

沙普爾沒興趣再談了,亞歷山大卻興致勃勃,他一方面和孫紹學習武藝,一方面希望和孫紹si下里做些交易。教武藝的事情好辦,孫紹和盤托出練習的辦法,能不能練成,那就看你自己努力不努力了。談生意,那要慎重,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我越國有規矩的,虧本的生意不做,沒把握的生意不做,如果你不能讓我賺錢,那就免開尊口,我就是想答應你也沒用,因為我的大臣們不會答應,商人們也不會答應,無利可圖的事商人是不會做的,你請他來他都不來。

亞歷山大被他的直白搞得一時手足無措,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搜腸刮肚的想羅馬還有什么能拿出來和越人做生意的,后來經昆圖斯提醒,他總算想起來一件事:造紙。

漢人現在的造紙術是世界領先的,即使是羅馬也沒有這么先進的造紙術,漢人的紙在這里也是暢銷產品之一,銷量很大,紙從扶南運來,成本很高,價格當然也低不了。亞歷山大對孫紹說,價格現在嚴重影響了紙的銷路,如果大王可以在羅馬設立造紙廠,成本就會下降很多,銷路就會大開,而你們能賺到的錢就更多了,我們羅馬也可以從中獲利啊,這可是符合你雙贏的目的的。

孫紹也覺得可行,但是他隨即說,我們越國的造紙術是秘密,我把紙坊放到羅馬來,會不會造成泄密?如果造紙術泄露出去了,不僅你們無利可圖,我們也將血本無歸。要在羅馬造紙可以,我要你劃一個單獨的地方出來,要由我越人管理,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chā一腿的。當然了,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和你合股,到時候賺了錢和你分紅。

亞歷山大喜出望外,哪有不答應的道理,他要和孫紹合作,可不是為了羅馬人賺錢,首先是為了自己發財。羅馬最強的軍隊就是近衛軍,而塞維魯家族幾代人一直秉承的就是塞維魯大帝的遺言:“善待你的士兵,別去管其他人的死活”,亞歷山大相信,只要把近衛軍的人心籠絡住了,天下再亂,他也不怕。而要收人心就要錢,最少要發餉吧?所以他要自己發財的玉望遠比讓其他羅馬人發財的玉望更強烈,可以說,孫紹的提議正符合他的下懷。

兩人一拍即合,孫紹安排人到羅馬開辦紙坊,由漢人進行管理,由亞歷山大進行銷售,然后按股份進行分紅。亞歷山大粗粗的估計了一下數目,就樂得有些找不著北了。和越人合作太有利可圖了,僅這一項,他的幾萬近衛軍的軍餉就有了著落。

有了這個成功的開頭,亞歷山大積極行動起來,又爭取了幾個合作項目,孫紹讓程鈞和陸珊進行核算,只要符合越國的利益的,都可以答應,當然了,這其中不免要多撈一些好處,還不能泄漏越國的機密。程鈞作平準令十幾年了,這些手段嫻熟得很,在讓亞歷山大覺得大撈了一筆的時候,越國也賺得盆滿缽滿。

孫紹最后對亞歷山大說了一句,你要和我們合作,可得守誠信,而第一條,就是把你們羅馬的金幣成色提上來。你們羅馬人現在也太不地道了,說是金幣,可是最多只有五成是黃金,其他的都是劣質金屬,你當我是笨蛋啊?我告訴你,你如果不把金幣的成色提上來,以后我就拒收羅馬金幣,要用實物交換,如果你沒東西換,那就別做生意了。

亞歷山大很不好意思,羅馬的金幣現在確實有些不地道,因為國內的經濟形勢不好,羅馬人擴張的腳步早就停滯了,不擴張,就沒有戰利品,沒有戰利品的刺ji,軍隊的士氣就上不來,而軍士的士氣上不來,打勝仗就更難了。羅馬已經陷入了惡性循環,偌大的帝國其中早就外強中干,要不然也不會被新生的薩珊人欺負成這樣。

亞歷山大拍著胸脯保證,回去之后一定解決這個問題,至少要保證和越人做交易的金幣成色足夠,絕不讓朋友吃虧。

看著興沖沖而去的亞歷山大,夏侯榮遲疑了一下:“大王,我們會不會養虎為患,這個亞歷山大雖然火候還差得不少,可是他畢竟年輕,有昆圖斯那樣的人輔佐,再有他那么不讓須眉的母親相助,羅馬……”

“羅馬會不會起死回生?”孫紹笑著搶先說道。夏侯榮點了點頭,他正是有這個擔心,如果說為了遏制薩珊而養大了羅馬這只病虎,對越國來說,對大漢來說,都是得不償失的事情。

“幼權,你看了那么多研究羅馬的文章,還是沒看出羅馬的癥結所在啊。”孫紹有些遺憾的嘆了一口氣。夏侯榮有些臉紅,卻凝神細聽,他知道孫紹既然敢這么做,必然有他的考慮在其中。在一些政務細節上,孫紹也許并不如他,但是在全局的思維上,孫紹總是有讓人眼前一亮的觀點。就象是登山望遠一樣,在半山腰看到的風景固然和山腳下已經大不相同,但是每往上走一段,總能看到更多的風景,而要想總攬全局,就必須登到最高的山頂。

他最近覺得自己一直在爬山,而且速度很快,可是每次和孫紹閑聊,他卻發現自己依然離孫紹有一段距離,頗有那種“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的感覺,能有機會聽到孫紹就羅馬的癥結發表看法,也許一兩句話,就能點開遮蔽他視線的浮云,讓他有云開日見的感覺。

這種機會,夏侯榮從來不肯放過,他怕是的孫紹在防備他,而不肯告訴他,畢竟他還是魏國人,而且是魏國的重臣,顯然不太可能象陸遜那樣投入越國的懷抱。

“幼權,你從小就有神童之名,可是,你相信以你一人之力,能和整個魏國對抗嗎?”

夏侯榮有些不解,他問的是羅馬,孫紹怎么說到魏國了。他想了想,搖頭道:“不可能。且不說神童之名本來就言過其實,縱使真是神童,恐怕作為也有限。武王聰明絕頂,帳下又有那么多的能人賢士,在前期的時候,他東破呂布,北破袁紹,西討馬超、韓遂,南破劉表,可謂是所戰輒破,可是后來……他面對士族的反抗,也是徒呼奈何。”

“你舉的這個例子非常好。”孫紹直起身來了,手輕輕的拍打著欄桿,看著漸行漸遠的亞歷山大的隊伍:“曹公是當世豪杰,他前期之所以能由弱小變得強大,就是因為他結合了以汝潁士人和譙沛豪強為主的力量,大家力往一處使,所以他能越來越強,而后期,汝潁士人和他產生了分歧,雖然譙沛豪強的力量比以前更加強大了,但是魏國內部的力量分散,以荀氏叔侄為首的汝潁人士相繼脫離核心,魏王的勝利也就到了頭。其實細想起來,從魏王為丞相的那一刻起,他的順利就走到了頭。”

夏侯榮眉頭微鎖,想了好一刻,才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是啊,都說赤壁之敗是武王人生的轉折點,其實,在赤壁之前,這個轉折已經開始了。”

“所以說,以個人的力量和集體的力量對抗,縱使是天才,最多也只能保持不敗而已,勝一兩次也許有可能,但是想要一個人打敗所有人,那基本上是狂人夢囈。猶太人有句話,上帝要一個人滅亡,必先使他瘋狂,以為自己天下無敵的人,大概就是死前的瘋狂。”

夏侯榮笑了笑:“所以大王還是相信老子的話,唯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不爭是為了爭,我并不完全贊同你們對老子這句話的理解。”孫紹搖搖頭:“天竺人信佛教,追求解脫,講究逆來順受,可是你看看他們現在是什么樣子,一盤散沙而已。我信奉的是易之道,君子以自強不息,君子以厚德載物。不要指望別人的仁慈,而要先讓自己強大起來,讓別人不敢欺負你。而我們強大是為了保護自己,不是為了欺壓他人,這才叫德。如果自己軟弱無力,卻希望別人仁德,這樣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而自己要強,就必須結合更多人的能力,發揮更多人的聰明才智,就象你籌辦朱崖學院、扶南學院,不遺余力的支持那些學者、匠師做研究一樣?”

“是的,我越國現在為什么這么強大,能以一國之力不遠萬里的調解羅馬、薩珊這樣的強國?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我越國的整體的實力強大,我們的船可以遠航萬里,可以震懾群丑的覬覦之心;我們的貨物精美絕倫,讓他們愛不釋手,可以掏空他們的荷包;我們大漢的士子可以憑著教授漢語就能游歷天下,增長見識。為什么?不是我強大,而是我越國強大。”孫紹仰起頭,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當然了,我越國還不夠強大,否則的話,也不需要費這么多心思和他們周旋,直接可以滅了那些貪婪的貴族,給那些百姓以恩惠,讓他們簞食壺漿的迎接王師。而眼下,我只能考慮細水長流,拼一些水磨功夫。”

“水磨功夫有什么不好?”夏侯榮笑道:“水滴石穿,細水潰堤,到時候水到渠成,豈不是更自然?如果要征伐,要死很多人不說,而且抵觸心理終究還是難以消除,不如這樣來得穩妥。”

“你說的對。”孫紹哈哈一笑:“但是這有個條件,我們不能把希望放在一兩個人的身上,而要放在一代又一代人的身上,所以,一脈相承的精神很重要。”

“我知道了。”夏侯榮心領神會的點點頭:“莫米婭再聰明,亞歷山大再努力,也不過是和圖拉真皇帝那樣威風一時,終究不能治本。”

“嘿嘿,這就對了。”孫紹不再細說,對于夏侯榮這樣的聰明人,點破一點關竅就行了,他自己自然會順著那個思路去想,說得太細了,反而妨礙他自己獨立思考。

“幼權,談判快結束了,馬鳴一死,估計貴霜王不會親自趕到這里來會盟了,我看就這么結束吧。我還會在阿克蘇姆呆一段時間,你趕到紅海對面去,和示巴王見個面。我要控制整個紅海的商路,他們肯定會受到影響,如果他們愿意讓我們和平共處的話,陸上的商路我可以考慮分給他們一部分,大家一起發財。”

夏侯榮微微一笑,他在孫紹身邊這么久了,當然知道孫紹的脾氣,大家一起發財,用漢人強大的經濟實力一步步的拖垮對方,在不動聲色之間把對方俘獲,這是他最喜歡的不爭而爭的手段,如果對方不識相,非要做敵人,孫紹也不憚于在合適的時候用武力征服,前提是能干凈利索的解決問題,不會留下后患,就象解決扶南那樣。孫紹讓他去和示巴人談判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肯定還有查看其地形和實力,進行另一手準備。

他好奇的是,孫紹居然放心的把這樣的事交給他辦。

“那片土地上盛產良馬和駱駝,地形又很特殊,以后如果和薩珊發生沖突,南部可以作為基地,北部便是最好的戰場。”孫紹也沒有回頭看看夏侯榮,繼續說道:“先占領南部,讓我們的步騎熟悉一下這里的環境,然后再向北發展,穩步推進,有艦隊在紅海和波斯灣隨時支援,不管是面對示巴人還是薩珊人,我們都進退自如。當然了,這僅僅是立于不敗之地而已,要想取勝,還得看子文和伯言能否配合默契,打出威風。”

夏侯榮笑了,孫紹的真實意圖總算暴露出來了。他躬身施禮:“喏!”

談判很快結束了,亞歷山大和沙普爾等人相繼離開了阿克蘇姆,返回各處的國度。亞歷山大這次收獲頗豐,心情十分ji動,一路上,他暢想著羅馬的經濟問題得到緩解之后,他率領大軍出擊薩珊人,解一解胸口惡氣的快意局面,臉上就抑制不住的露出笑容。昆圖斯雖然覺得亞歷山大有些沉不住氣,但是一想到這次的收獲,他也覺得非常滿意。

回到王宮,亞歷山大和莫米婭一見面,不約而同的笑了,莫米婭的臉上露出一抹羞紅,下意識的把眼神讓了開去:“談妥了?”

“母親,你不是都知道了嗎?”亞歷山大難得的調侃道,他今天的心情非常好,看到母親露出如此羞怯的笑容,他不免有些惡作劇的笑道。

“我是知道了一些,可是還是想聽你親口說一遍。”莫米婭咳嗽了一聲,勉強保持著自己的莊重:“我知道你后來又和他密談了不少條件,看你一臉的喜色,想來一定大有收獲吧。”

一提到這件讓亞歷山大開心的事,亞歷山大頓時來了精神,顧不上開玩笑,把情況細細的說了一遍。孫紹愿意在羅馬開辦紙坊、酒坊等各種工廠,同時還邀請他入股,到時候分紅將非常可觀,皇帝的經濟困境將得到緩解,他們就有更多的錢招募更多的軍隊了。

莫米婭面帶微笑的聽著,卻一直沒有吭聲,直到亞歷山大說得口干舌燥的,停住了話題,端起杯子喝水,她才微微的皺著眉頭說道:“這樣一來,漢朝商人的優勢更加明顯,我們要想和他們競爭就更難了。恐怕用不了多久,我們想和漢朝打仗都不行。”

“和漢朝打仗?”亞歷山大詫異的笑道:“我們為什么要和他們打仗?”

“唉——”莫米婭無聲的嘆息了一聲:“我的亞歷山大啊,你怎么能這么想呢?你和他是處得很好,可是這畢竟只是你們兩個的si人關系,并不代表漢朝和羅馬就一定能長久的保持這種和睦的關系。你們簽訂了這個合約,我們是從中得到了好處,可是也會有其他的羅馬人從中得到好處,一旦漢朝和我們羅馬有了利益上的沖突,他們首先想到的會是自己的利益,他們會用各種方式來阻撓我們和漢朝開戰。到了那個時候,你再后悔就遲了。”

亞歷山大的臉cu搐了一下,有些不快的瞟了一眼莫米婭:“母親,我還年輕,他也還年輕,只要我們能相處愉快,至少還有幾十年的和平時光。有這幾十年的時間,我想我能夠想出好辦法來的。”

莫米婭眉頭一皺,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不過這只是一轉眼的時間,很快她又笑了起來:“亞歷山大,你能這么想,我真是太高興了。我做為一個母親,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被眼前的利益蒙住了眼睛,卻忘了遠處的危險。我也希望你能和他和平共處,做一個偉大的皇帝。”

亞歷山大這才露出了笑容,上前摟住莫米婭的肩膀,湊在她耳邊說了句什么,莫米婭蹙起眉頭,紅著臉嘖怪道:“這也是一個兒子應該問他的生身母親的話嗎,偉大的皇帝陛下?”

亞歷山大哈哈大笑。

泰西封城,薩珊人的瑣羅亞斯德神殿,薩珊王阿爾達希爾身披金光閃閃的絲袍,雙手合在胸前,跪在燃燒著熊熊圣火的祭壇前,閉著眼睛念念有詞。沙普爾跪在他的身后,也跟著念誦著禱詞,兩個身邊祭司服的大祭司站在圣火的后面,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兩個薩珊最有權勢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阿爾達希爾終于念完了禱詞,恭敬的行了大禮,這才站起身來,兩個祭司連忙走過來,引著他走到側殿休息。沙普爾緊跟了過去,看著阿爾達希爾洗完了手,坐在一張寬大的椅子上,慢條斯理的吃了些點心,喝了點酒,屏住呼吸,卻不敢吭一聲。

阿爾達希爾將手指在嘴里sáo巾擦了擦手,這才睜開了細長的眼睛瞟向沙普爾,淡淡的問道:“越國人沒有騎兵?”

“沒有。”沙普爾應聲答道:“我只看到他們有一萬禁衛軍,海邊還有一些水師沒有上岸,但從他們從阿克蘇姆城取走的被給來看,人數最多也只有一萬人,我估計應該是以后長駐紅海的護航艦隊。”

“哦,還有呢,紅海艦隊的將領是什么人,你清楚嗎?”阿爾達希爾不為所動的說道:“另外,越國人可不止一萬水師,既然來了紅海,那波斯灣總該也有吧?”

“紅海艦隊的將領叫諸……葛……直。”沙普爾發這幾個音特別困難,拉長了聲音之后又覺得十分別扭:“據說原來是在錫蘭的將軍,跟著孫紹快十年了,是個很穩重的人。波斯灣也安排了艦隊,為首的將領就是那個陳海,他兼管著阿拉伯海。”

沙普爾有些得意,他早就知道阿爾達希爾會問這些問題,所以提前打聽好了,甚至還留意打聽了一些將領的個人愛好,比如他知道諸葛直這個人沒什么不良嗜好,就是喜歡看書。而陳海正相反,非常討厭看書,卻喜歡和人比武,喜歡召開宴會,請人在他的船上喝酒。

“那還有一個叫崔謙的呢?”阿爾達希爾不動聲色的又問了一句:“據說這個人是孫紹手下最能打的將領之一,又是個好戰分子,為了能打仗,連富得流油的南海督都不做。他既然來了,怎么會沒有任務?”

沙普爾臉上的得色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發現自己犯了個大錯,他只在開始的時候打聽一下崔謙的消息,后來見崔謙一直沒有出現,他以為崔謙這次不在安排之列,下意識的忽略了他,而現在經阿爾達希爾一提醒,他才發現消失的崔謙似乎才是最重要的一個。

“這就跟下棋一樣,擺在棋盤上的都是死的,而藏在手里的那顆棋子,才是殺手。”阿爾達希爾站起身來,緩步向外走去,走到門口時停住了腳步,吩咐道:“派人去查,看看這個海盜出身的越國將軍究竟去了哪里。”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三十六章示巴公主

示巴是個古國,古老得連他們自己都記不清這個國家究竟有多少年了,反正行yin詩人傳唱的歌謠中都說是遠古的時候,究竟有多遠,大概就連最博學的學者也記不清了。

但實際上,示巴王國現在的主人并不是原先的示巴人。示巴人原為賽伯邑人,只是因為他們原先居住在示巴,所以才把后來建立的王國叫做示巴,現在的示巴人卻是希米亞人,三百多年前,他們打敗了賽伯邑人,成了示巴的新主人。

示巴是個好地方,在以沙漠為主的阿拉伯半島上,示巴因為靠近大海,卻是個雨水充灃的地方,而修建于幾百年前的馬里布大壩更是為他們積存了寶貴的雨水,把這片土地變成了一個富饒之地。除了有足夠的水源以發展農業之外,示巴人真正賴以致富的卻是商業。示巴地處阿拉伯半島的西南端(今也門一帶),瀕臨亞丁灣,不管是從東方前往地中海的商人,還是從地中海前往東方的商人,大多要選擇在王城采法爾歇腳或交換貨物,而示巴人從中獲取了大量的財富,他們還建立起了自己的商隊,從不愿意繼續向前走的東方商人手中買下貨物,然后用駱駝長途運輸到北方,甚至一直遠到日爾曼人、高盧人的地界。

如果說充足的雨水讓他們能在阿拉伯半島穩定的生活,那么商業就是使他們過上富足生活的主要方式。示巴人曾經以此自豪,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而采法爾也是世上最富有的城市,當所羅門王在北方名聲遠播的時候,當時示巴的女王就帶著豐厚的禮物趕去和所羅王見面,這次會面是如此重大,以至于并被基督徒記錄在他們的圣經里。

可是現在的示巴王薩姆胡阿里貝慕非常不爽,他繼位十來年了,示巴王國一直很不錯,人民生活富足,和平安定,各方的貨物會聚采法爾城,可是他慢慢的發現,這幾年經過示巴的商人越來越少了,而且大多都是一些零散的客商,其中以從地中海來的商人為主,而東方來的商人就算是在采法爾暫時歇歇腳,也很少有人把貨物轉賣給他們,他們往往是從海上來到采法爾或示巴的其他小城鎮,歇息一陣,然后再回到海上,進入紅海,卻不在示巴做生意,更不要說把那些利潤豐厚的絲綢、香料賣給他們了。

沒有了東方商人的貨物,示巴人的生意一落千丈,采法爾迅速的露出了蕭條景象,以往熙熙攘攘的街道現在變得稀稀拉拉,從來不愁沒客人的客棧變得門可羅雀,而靠轉賣貨物的駝隊也漸漸的沒了活計,他們或是遠走他鄉,或是解散了駝隊,另尋生計。

薩姆胡非常詫異,他立刻派人調查,很快就發現了真相:一切都是因為漢商。

采法爾以前也來過漢人,但他們大多規模比較小,而且到了這里之后,都已經筋疲力盡,為了能趕上季風回程,他們一般選擇將貨物轉賣給示巴人,就和那些天竺商人一樣,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們坐著龐大的商船,一次就能帶上大量的貨物,不用急著趕回去,可以從容的安排時間。同時他們還有強大的艦隊保護,沿途的海盜根本不敢對他們有什么企圖,他們可以順風順水的一直走到紅海的北端,把貨物運到離地中海最近的地方,不需要再在采法爾進行倒賣,可以賺取更豐厚的利潤。這樣一來,采法爾除了還保留發一些偶爾歇歇腳的作用之外,貿易中轉的作用已經在無形之中消失了。漢商人多勢眾,財力雄厚,他們掌握了這條商路上絕大部分生意,他們不在采法爾進行交易,對示巴國的經濟打擊是非常嚴重的。

更讓薩姆胡著急的是,那些零散的天竺商人也不再在采法爾進行交易了,他們寧愿坐著漢人的船,一直趕到地中海去做生意,不僅貨物可以賣出更高的價格,而且還能收購到價格更便宜的羅馬、波斯商品,這些差價足以彌補他們坐漢人船所花的費用,因此一個個樂此不疲。

他們樂此不疲,薩姆胡卻急得上火,再這么搞下去,示巴縱使不會因此亡國,但要想重新恢復那個富足的生活卻是不可能了,如今的示巴僅僅依靠農業收入支撐著,最豐厚的商業收入已經退居末流,不值一提,曾經興盛的示巴王國已經沒有了往日的輝煌,就象一個珠光寶氣的貴fu人,一下子褪盡了光華,現出了老態。

知道了原委,薩姆胡氣得直跳腳,他大發雷霆,卻又無可奈何,一來漢商做生意追逐利潤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誰也沒規定他們要把貨物倒賣給示巴人,二來薩姆胡雖然不是良家,他非常想去打劫——希米亞人以劫掠起家,連示巴王國都是他們搶來的,打劫過路的商人就更是家常便飯了——可是他發現,自己的馬再快,駱駝再能負重致遠,可是卻無法跳入大海,面對漢人的大船,他們只能望船興嘆,他們也曾組織過海盜,可惜一接觸就被窮兇惡極的護隊戰艦打得滿地找牙——他們不知道,越國護航艦隊現在找幾個能算得上對手的海盜是多么的不容易。

吃了幾次苦頭之后,薩姆胡剩下的就只能坐在王宮里詛咒漢人的船被海神波塞冬掀翻,好讓示巴重現繁榮。不過聽說羅馬人都和漢人聯盟了,估計他們的海神也不會和漢人過不去。

就在薩姆胡無計可施、束手無策的時候,夏侯榮跨過紅海,來到了示巴王城采法爾。

一踏上示巴的土地,夏侯榮就徹底明白了孫紹的用意。示巴和阿克蘇姆隔海相望,實在太近了,近得只要一天的功夫就能渡過這窄窄的海峽,如果能和示巴人交好,以后和薩珊人開戰的時候,薩珊人就不可能從示巴渡海,直撲阿克蘇姆腹心,而只能從北部長途跋涉,縱使他們的騎兵速度很快,也沒有了突然性。從戰略角度來說,這等于在示巴建立了一個阻擋薩珊人的前沿陣地,從經商角度來說,和示巴人交好,就等于多了一個中轉站,對補充淡水、糧食和中途休整都非常方便,可以大幅度減輕補給上的困難。

還沒見到薩姆胡,夏侯榮就已經有了主意,他很從容的來到了王宮求見。

一聽說漢人使者求見,薩姆胡當時就跳了起來,拔出刀大喊大叫要殺了這個送上門來的漢人使者泄憤,虧得被他最疼愛的小女兒、公主阿黛拉攔住了。

薩姆胡有十三個兒子,四個女兒,今年十八歲的阿黛拉是最小的一個,也是最漂亮的一個,因為太喜愛了,所以雖然早已經到了出嫁年齡,卻一直沒舍得讓她出嫁。阿黛拉身材高挑,一頭如絲綢一般的卷發直披到腰際,酥胸高聳,腰肢纖細,皮膚白晳,面容姣好,特別是一對藍眼睛非常有神,一笑起來就彎得象月牙。不管薩姆胡有多生氣,只要一看到這個小女兒,他都能眉開眼笑。

阿黛拉對薩姆胡說,問清楚了他的來意再決定殺不殺他也不遲,也許是漢人覺得自己做得不對,來尋求和解的呢。

薩姆胡這才消了氣,氣哼哼的讓人傳夏侯榮進來。

夏侯榮從傳令的侍者語氣中聽出了薩姆胡的不快,他微微一笑,撣了撣本來就已經非常干凈的棉布長衫。長衫剪裁得體,恰到好處的襯托出了他健壯的身軀。因為長年在北方征戰,他的面皮有些黑,但這并不影響他的俊朗,相反多了幾分陽剛之氣。而那種從小詩書禮儀薰陶出來的儒雅,更是在崇尚豪勇的示巴人中獨樹一幟。

他穩步走進了王宮,不卑不亢的沖著高坐在王座之上,怒氣滿面的薩姆胡施了一禮:“大漢越王使者,魏國鎮北大將軍,譙郡夏侯榮拜見大王。”

薩姆胡聽了通譯的翻譯,一下子糊涂了,他瞪著眼睛,看了夏侯榮半天,張了幾次嘴巴,最后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究竟是誰?是漢人,還是魏人,還是越人,還是什么譙郡人?”

夏侯榮露出了溫和的微笑,沖著旁邊直冒冷汗的通譯擺了擺手,用流利的羅馬話說了一遍。示巴人和羅馬靠得太近了,對羅馬話一點也不陌生,聽了夏侯榮的解釋,薩姆胡這才拍了拍額頭:“你們漢人真是太麻煩了,都把我搞糊涂了,搞了半天,你既是漢人,又是魏人,還是譙郡人,又是越王的使者啊。”

夏侯榮微微一笑:“大王圣明。”

從夏侯榮走進來,阿黛拉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夏侯榮,夏侯榮的風度徹底的吸引住了她的心神,再聽到夏侯榮一口流利的羅馬話,她的眼睛頓時亮了,那渾厚的男中音似乎每一句都撞在她的心上,將她的心撞得呯呯直跳,一抹嫣紅不期然的浮上了欺霜賽雪的臉頰。

“使者好一口羅馬話。”阿黛拉脫口贊道。

“過獎。”夏侯榮非常紳士的欠身施禮:“敢問大王,這位美麗的姑娘是?”

“她是我的女兒。”薩姆胡發現了阿黛拉的神色不對,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頭,再看向夏侯榮的眼神自然多了幾分警惕。以一個做父親的敏感,他覺察到了一絲危機。不等夏侯榮再問,他提高了聲音質問道:“你來干什么?你們漢人太可惡了,獨占了生意,把我示巴人的活路都快擠沒了。你還敢到我采法爾來,不怕我殺了你嗎?”

夏侯榮打量著薩姆胡,微笑不語,薩姆胡心里有些發虛,卻又不肯認輸,只好佯作大怒,吹胡子瞪眼睛的回視著夏侯榮。夏侯榮一咧嘴笑了:“如果大王覺得殺了我就能解決示巴的問題,我非常愿意為大王和示巴百姓獻出我的生命。”

“那好,我現在就殺了你。”薩姆胡大聲嚷嚷著站起身來,抬手就要叫宮外的武士進來,阿黛拉一看,連忙拉住了他,嗔道:“父王,你殺了他有什么用?殺了他,就能讓那些商人重新到采法爾來嗎?再說了,你忘了他是越王的使者嗎?越王可是為了兩個商人就滅了扶南國的。”

薩姆胡氣得翻了翻眼睛,垂頭喪氣的坐了王座上,他又不是傻瓜,當然知道殺了夏侯榮一點屁用也沒有,只是想說兩句狠話嚇嚇夏侯榮解解氣罷了,沒想到夏侯榮沒嚇著,自己的寶貝女兒倒生了外心,真是讓人沮喪。

“貴使請說,我父王只是和你開個玩笑,請你不要介意。”阿黛拉轉過臉,和顏悅色的對夏侯榮說道。夏侯榮躬身施禮:“多謝公主,不過我相信大王不會對我有什么惡意的,畢竟我是帶著一片友善而來。越王殿下聽說大王施政有方,百姓安居樂業,對大王非常敬重,所以派我來和大王商談一下合作的事宜。”他頓了頓,又笑道:“我們漢人有句俗話,遠親不如近鄰,現在阿克蘇姆已經是我大漢的領土,示巴就是我們隔海相望的近鄰,我們非常愿意和大王做一個和睦的鄰居。”

薩姆胡這才來了興趣,兩眼放光的坐直了身子,連連招呼道:“你快說,快說。”

夏侯榮有條不紊的把孫紹的條件說了一遍,無非是希望薩姆胡能將示巴作為龐大的漢人船隊中轉基地,為過往的商人和護航艦隊提供飲食、住宿、休息,作為回報,孫紹將一部分深入阿拉伯內陸的生意份額交給示巴人,同時優先采購示巴人提供的馬匹和駱駝,在雇傭人力的時候,也將優先雇用示巴人等等。

薩姆胡聽得眉開眼笑,心頭的yin霾一掃而空,再看向夏侯榮的眼神明顯友善了許多,就連女兒很明顯的眉眼傳情也不是那么讓人生氣了。他下令置辦酒宴,宴請夏侯榮,以備進一步商討細節。夏侯榮有貌有才,又給示巴帶來了這么好的運氣,也許還是能配得上他的女兒的。

夏侯榮在采法爾呆了幾天,最后帶著薩姆胡的一些要求回到了阿克蘇姆,薩姆胡的一些條件超出了孫紹預先告訴他的范圍,但是他在采法爾轉了一圈之后,發現示巴大有潛力可挖,所以也沒有一口拒絕,帶回來讓孫紹考慮。

聽完了夏侯榮的敘述,孫紹沉yin了一會:“示巴真有這么重要?”

“是的。”夏侯榮肯定的點點頭:“示巴農業很發達,他們那道馬里布水壩已經用了幾百年,現在狀況依然良好,讓人不禁感慨。如果能象越國一樣精耕細作的話,他們的糧食產量還可以進一步提高,長期供應七八萬大軍不成問題,他們現在有三萬多常備軍,也就是說,還給我們留下了三萬人的余量。”

孫紹連連點頭。

“另外,示巴人驍勇善戰,很多人經常來往于沙漠之中,對沙漠的地形非常熟悉,是最佳的向導。同時他們又喜歡劫掠,如果和薩珊人開戰,把他們組織起來,對薩珊人的被給線進行sāo擾,那將是薩珊人的一個噩夢,只要能堅守一段時間,就憑這些示巴人,也許就能讓薩珊人崩潰。”

孫紹看著口若懸河的夏侯榮,注意到了他提及示巴公主阿黛拉時的神色變化,等他說完了,突然問了一句:“你怎么對示巴這么了解,是不是那個阿黛拉公主告訴你的?”

“是……是的。”夏侯榮話音未落,就發現自己的心思被孫紹點破了,不禁有些發窘。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一樁好婚事嘛。”孫紹笑道:“你把示巴說得這么重要,看來我不答應也不行了。不過,我們也不能白白便宜了示巴人,你休息一下,我另外派人去,讓他們把那個什么阿黛拉公主嫁給你,我就答應他們的條件。”

“這……這不合適吧?”夏侯榮又驚又喜。

“合適。”孫紹拍拍夏侯榮的肩膀:“你說得對,能夠交好示巴人,對我們來說是利大于弊的好事。我為什么選擇用聯盟,而不是選擇用征服?就是因為軟的總比硬的來得有效,當然了,不管到了什么時候,這硬的一手都不能放,軟的不成就要來硬的,要不然會被別人當冤大頭的。予人以利,于已以利,雖然不如征服來得收獲大,但是細比較起來,卻更穩妥。就算沒有你,我也會和示巴人來往的,多賺一個公主也不錯嘛。”

他頓了頓,突然轉過身對夏侯榮說:“幼權,你說如果你作為我的特使,長駐在采法爾城,主持這里的軍務,可行否?”

夏侯榮吃了一驚,連連搖頭:“殿下,我怎么能擔當得起這么重要的責任?你還是更選賢能吧。”

“賢能?”孫紹嘴角一挑:“還有誰能比你更賢能?你不要懷疑自己,我可告訴你,這里雖然不是草原,但是要想在這里稱雄,建立一支強悍的騎兵是非常重要的。子文本來是最合適的人選,但是他不喜歡政事,我擔心他太強梁了,和這些人處不好關系,你如果能和阿黛拉成百年之好,坐鎮示巴也就順理成章了,說不定以后還能做示巴王,到了那時候,示巴不就成了我漢人的疆域?”

“我可是魏人。”夏侯榮又驚又喜,卻又還有些擔心的提醒道。

“魏人也是漢人嘛。”孫紹不快的瞪了他一眼:“你以為自己不是漢人?”

“當然不是。”夏侯榮尷尬的笑道:“我只是擔心旁人閑話多。”

“不用擔心那么多。”孫紹哈哈一笑:“要對付薩珊,不是我越國能獨立承擔的,陸遜原先是吳國大將軍,已經被我拉過來了,你呢,魏國鎮北大將軍,子文呢,是我大漢朝的車騎將軍,再加上我這個越王,我們也算是多方聯合了。真要搞定了薩珊,陛下肯定要論功行賞,到時候賞你一個示巴侯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呆在魏國有什么意思?鮮卑人都被你們搞定了,北疆至少在二十年內之內不會有什么大功可立,西線又有曹子建大將軍,你這個鎮北大將軍沒生意可做啦。”

夏侯榮想了想,有些詭異的笑了:“大王,阿拉伯雖說地方遼闊,可是真正土地肥沃的地方也就那么幾塊,你把示巴先給了我,越國其他的將領不會有意見嗎?難道你把寸草不生的沙漠給他們?”

“這個你不用擔心。”孫紹胸有成竹的說道:“我有足夠多的土地賞賜他們,至于沙漠,我還得自己留著呢,他們想要我也舍不得給。”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等等,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天下哪有白得一個美人,一塊土地這樣的好事。你給我聽好了,你坐鎮示巴之后,要利用示巴人逐漸向北發展,在紅海沿岸依次征服,打通前往薩珊的通道。現在我們只是在布局,還沒有實力和薩珊人面對面的較量,但是這一天遲早會到來,甚至有一天,我們還要和羅馬人分個高下。”孫紹收起了笑容:“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許需要十年,也許需要五十年,也許需要上百年,但是,有些事情我們現在就要開始做。另外,這只是我們的計劃,天下事,不如意者十,我們有謀人之心,人也有謀我之心,阿爾達希爾一代梟雄,我們要防著他先發制人。要把示巴建設成一個可攻可守的踏板,阿拉伯海的濡須塢,你明白了嗎?”

夏侯榮正色應道:“臣明白。”

孫紹立刻派人再赴采法爾城和薩姆胡談判,一聽說夏侯榮可以長駐采法爾城,阿黛拉不用離開自己,薩姆胡終于放下了最后一絲擔心,他心滿意足的答應了孫紹的條件,并決定在采法爾城外營造一座新的城堡,作為夏侯榮和阿黛拉新婚后的居所。夏侯榮將迎娶示巴公主阿黛拉的消息一傳出,沿途的商人都非常高興,他們紛紛到王宮外向阿黛拉公主表示祝賀,薩姆胡看到蜂擁而來的商人,高興得成天臉上掛著笑容。

就在薩姆胡開心的時候,阿爾達希爾卻暴露如雷,正在厲兵秣馬、準備再征亞美尼亞的他突然接到匯報,說他們的兵器發生了嚴重的短缺,應募而來的雇傭兵們因為領不到足額的武器,不愿意再給他賣命了。經過進一步的追查,他發現這居然是越國人和貴霜人聯手辦的好事,他們不約而同的中斷了烏茲鐵的供應,薩珊人空有治兵良匠,卻苦于無鐵之鍛,不少技藝高超的匠人紛紛離開泰西封,隨越國商船前往天竺和扶南謀生。

與此同時,羅馬人控制的大馬士革城也出現了類似的情況,羅馬皇帝亞歷山大緊急命令昆圖斯前往阿克蘇姆求見越王孫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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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著下巴,連連搖頭,他也想不出一點頭緒。沙普爾猶豫了一下,也搖了搖頭。

“唉——”孫紹長嘆一聲,頹然的坐在一旁。不大一會兒,瓦拉格和柯布拉多安排人來回報,房上沒有發現任何一點腳印之類的痕跡。孫紹聽了,又是長嘆一聲。他沉默了好一會,才抬起頭來對柯布拉多說道:“貴使,雖然我想不出有什么辦法能殺死尊者,但是我想,尊者作為一個修道之人,不遠萬里趕到阿克蘇姆來,無非是想為貴霜求得和平。他現在為了這個偉大的目標獻出了生命,我們就更不能讓他死不瞑目了。我決定,就按你們貴霜最初提出的要求和你們合作,以撫慰尊者的在天之靈。回味書庫”

孫紹重重的點了點頭,伸手拍了拍沙普爾的肩膀:“我相信你,沙普爾王子。那些卑鄙的人用這么卑鄙的手段殺了馬鳴尊者,就是想要挑起我們的不合,我們偏不能讓他們如愿,我們要向他們表明,我們四國都是有誠意的,都是希望天下太平的。你說是不是?”

沙普爾斜著眼睛看著孫紹搭在他肩上的手,冷汗直流,下意識的覺得自己的肩一陣陣的巨痛,似乎已經聽到了骨頭裂開的聲音,可是他又不好意思讓開,只能硬撐著站在那里,臉上還得掛著笑容。他的笑容看起來是非常怪異,面皮在一陣陣的u動,可是卻看不出一絲絲的笑意兒,被正好抬起頭來的柯布拉多看在眼里,不由得又是一陣生疑。

“當然,當然。”沙普爾好容易聽孫紹說完了,連忙躬身施禮,借機讓開了孫紹的手。孫紹的手雖然離開了,可是他的肩膀還是一陣陣的隱隱作痛。

“貴使,你看呢?”孫紹轉過頭看著含淚帶笑,悲喜交加的柯布拉多:“現在找不到兇手,我們只能對外宣布尊者的死是正常死亡,以免引起天下不安。至于兇手,你放心,我們以后繼續在暗中調查,一定不會讓他逃脫處罰的。”

柯布拉多也沒有其他辦法,只能贊同孫紹。幾個人商量了一下,又和那幾個僧侶解釋了原由。僧侶們雖然有些為難,覺得這有違佛祖不得說謊的戒律,但是一想到這件事如果捅出去,那么貴霜王必然要脫離四國會盟,可能會惹出無數的廝殺,也只得應了。

隨即,孫紹請沙普爾和柯布拉多一起向外宣稱馬鳴的死雖然怪異了一些,但是并沒有什么yin謀的成份在內。沙普爾本來不愿意的,可是孫紹說,對方最大的目的一是陷害我越國,第二個就是陷害你薩珊,因為誰都知道,越國和貴霜如果翻臉,那么薩珊就是最大的得利者,他明顯是想把贓栽到你薩珊的頭上,你不聲明誰聲明?你要不是愿意,那我去,我還巴不得呢。

他這么一說,沙普爾就是不愿意也不敢說了,只得硬著頭皮和柯布拉多一起到外面向圍觀的民眾發表聲明,后來為了表示誠意,又不得不以阿胡拉阿茲達的名義起誓薩珊人一定會幫助貴霜人,他一邊說,一邊覺得后脊梁涼嗖嗖的,被孫紹拍過的肩膀似乎都有些失去了知覺。

孫紹和亞歷山大隨即也發表聲明,表示他們將爭取為天下人創造一個和平的環境,讓他們安居樂業,過上好日子云云。這些聲明很快隨著圍觀的僧侶和民眾傳遍了整個阿克蘇姆城,又隨著商人們的足跡傳向四面八方,至于其中添油加醋的說法很快也出現了多種版本,其中怪異之處就不一而足了。

最倒霉的是瓦拉格,他被孫紹以護衛工作不力的原因斥責了一通,雖然沒有剝奪他的王位,但是卻剝奪了他對阿克蘇姆城以外地區的統治權,瓦拉格氣得七竅生煙,卻不敢吱聲,他也知道,如果孫紹這件事沒有處理好,那四王聯盟也就到此為止了,貴霜王波調肯定會興師征伐,至少也要退出聯盟。這個責任可不小,孫紹只是消減了他的領地范圍,而沒有剝奪他的王位,已經算是輕的了。

雖然他也是這么認為的,但是他對這個結果非常不滿意,事情一結束,他就如影隨形的跟到了沙普爾所住的驛所,兩人一進了內室,瓦拉格就沉下了臉,大發雷霆,一腳踢翻了桌子,桌上精美的瓷器全摔成了碎片。

“你就這么幫我的?事先也不打個招呼就下手,害得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丟人?”

沙普爾身子敏捷的跳了開去,看著地上的瓷器碎片,他臉色yin沉,一聲不吭。他也懶得對瓦拉格解釋,只是看著瓦拉格發泄,等瓦拉格發泄完了,他才眉頭緊鎖的說道:“你以為這是孫紹對你的處罰?你以為沒有這件事,你就能安安穩穩的做這個王?你為什么不認為,這就是孫紹做出來的局,就是為了陷害我和你?”

瓦拉格斜著眼睛看著沙普爾,喘著粗氣:“你告訴我,這究竟是不是你干的?”

“你信嗎?”沙普爾用腳踢開地上的碎瓷片,打了個椅子坐了下來:“你也看到的,馬鳴一點傷也沒有。”

瓦拉格盯著沙普爾看了片刻,有些不確定起來,他再三追問,可是沙普爾卻只是不吭聲。他不時的肉一肉肩膀,臉上yin得能滴水,顯然心情非常不好。瓦拉格見好就收,也平靜下來,畢竟他也沒想過做孫紹的順臣,遲早有一天他要背叛孫紹,眼下不過是多忍兩天的事情而已。

“接下來怎么辦?”

“這個越王不好對付。”沙普爾一口喝完了杯中酒,用手捏著眉頭,嘆了口氣道:“本來馬鳴死了,最大的嫌疑就是越國,只要稍加引導,阿克蘇姆城就能大露,他這些天積累的好名聲也就會無影無蹤,沒想到他卻拉著我們去做這什么鬼屁聲明,三言兩語的,反把我們繞了進去。哼哼,他以為我不知道他的心思?就是沒有這件事,他也會給貴霜人好處的,要不然怎么對付我們薩珊人。只是……他的反應太快了,我都沒來得準備啊,這大火還沒燒起來,一點小火種卻被他撲滅了,嘖嘖……”

沙普爾一邊搖頭,一邊贊嘆,臉上yin晴不定,好象有些沮喪,又有些興奮,他也不理瓦拉格,只是在那里自言自語。瓦拉格無趣的呆了一陣,只好起身告辭,他想了想,又拐到孫紹的宮里去了一趟,把沙普爾的反應對孫紹說了一些。孫紹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安慰他說,這次削減他的領土,也是為了給貴霜人一個交待,以后找機會還會給他補回來的,讓他稍安勿燥。瓦拉格根本不相信,他也不在意,卻要做出一副感ji涕零的樣子,謝了又謝,然后才回到了自己的府第。

亞歷山大回到驛館之后,還是興奮不已,他不時的揮動兩下手掌,模仿著孫紹當時一掌拍爛瓜瓤的動作。他覺得那太神奇了,怎么能做到外表一點傷也沒有,卻把內部擊得粉碎呢?可是事情就發生在他的眼前,他不信也得信。還有馬鳴聽了孫紹的話之后面容的改變,也讓他在驚悸之余感嘆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

“我要學這種神奇的本領。”亞歷山大興致勃勃的對昆圖斯說道:“我要學,越王殿下說過,只要我愿意學,他可以教給我的。”

昆圖斯笑了笑:“皇帝陛下學了這個,有用嗎?”

亞歷山大眉毛一揚:“為什么沒用?越王殿下不就學會了嗎?”

“越王殿下當初可不是越王殿下,他那時候只是一個沒有生命安全的人,為了保全自己,他需要刻苦練武,所以他有一身的好武藝。可是皇帝陛下,你學這些,難道是為了去角斗場和那些角斗士比武嗎?”

“那我還可以上戰場殺敵啊,就象阿喀硫斯那樣成為戰場上的英雄。”亞歷山大眼珠一轉,又說道:“越王殿下現在不也是經常親自上戰場搏殺?你也說過,他的王后也是一個驍勇善戰的女將,他的妹妹也是一個萬人敵,難道我還不如一個女人嗎?”

“陛下……”昆圖斯哭笑不得,亞歷山大和孫紹在一起呆的時間長了,不僅變得和孫紹一樣荒yin好色,放dg無度,而且變得和孫紹一樣好斗,只是在他看來,亞歷山大只是學到了孫紹的表面,卻沒有學到孫紹最利害的本領——孫紹最大的本領不是上陣廝殺,而就是他不動聲色之間挫破敵人的能力。比如這次馬鳴之死,昆圖斯相信,這肯定是薩珊人搞的鬼,目的就是為了破壞針對薩珊人的聯盟,只要讓貴霜人和越國交惡,那薩珊人背后就安全了,就能全心全意的對付羅馬人——越國離羅馬太遠了,他們只能支持一些物資,真要打仗,還得靠羅馬軍隊與薩珊人硬拼。亞歷山大只看到了羅馬人在經濟上的困境,他沒有看到,就算有了充足的物資,羅馬人也未必能占上風——可是這個yin謀一轉眼就被孫紹化解了,并且變成了促進聯盟的有利條件。

雖然知道這是好事,但昆圖斯對羅馬的前景還是很擔心,原因很簡單,羅馬的弱是從內部開始的潰爛引起的,戰場上的敗退只是表相,而亞歷山大顯然沒有看到這一點。

昆圖斯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第一次對自己幫亞歷山大的舉動產生了一些懷疑,從綜合的能力來看,亞歷山大的母親莫米婭顯然要比亞歷山大高出一籌,如果她在這里,或許在和孫紹談判時更能抓住重點,而不是象亞歷山大這樣只知道多要援助。

“我們是不是把這里的情況通報全羅馬?”昆圖斯隱晦的提醒道。

“羅馬?你是說我母親吧?”亞歷山大興奮得有些發紅的臉沉了下來,揮動的手掌也無力的垂落,他扭過頭瞟了一眼昆圖斯:“你是不是覺得我沒有進步?”

昆圖斯連忙說道:“皇帝陛下,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陛下這段時間的進步非常快,用他們漢人的話說,你真是一日千里啊。我對陛下的聰慧感到非常的崇拜。”昆圖斯見亞歷山大的臉色緩和了一些,這才小心翼翼的又勸道:“只是,畢竟陛下現在還沒有足夠的實力擺脫你的母親,我們多多少少也要表示一些對她的尊敬,而且你離開羅馬這么久了,她一定也會很擔心你,盼著你平安的消息。”

“你放心,阿克蘇姆城的消息,她都知道。”亞歷山大撇了撇嘴,大步進了屋,將昆圖斯遠遠的甩在后面。昆圖斯愣了片刻,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只得一路小跑著跟了上去。

貴霜使者驛館,柯布拉多跪在馬鳴的遺體旁,含著淚為馬鳴清理頭發。這些天馬鳴一直忙著談判的事,頭皮都沒時間清理,原本锃亮的頭皮上已經長出了短發,現在他已經去世了,柯布拉多不希望他這個樣子去見佛祖,他要替他把頭發清理干凈。他處理得很小心,似乎生怕打攪了已經沉睡的馬鳴。

隨著剃刀的輕輕滑動,花白的短發紛紛落下,已經失去了溫度的頭皮再次變得干凈起來,但有在柯布拉多的眼中,那種圣潔的光輝卻不再閃爍,偉大的馬鳴尊者已經永遠的離開了他。

“叮”,一聲輕響,柯布拉多手中的剃刀似乎碰到了一個什么東西,柯布拉多睜著朦朧的淚眼看去,發現馬鳴剛剛剃干凈的頭皮上有一滴已經干了的血跡,血跡之中,一個亮晶晶的東西若隱若現。

柯布拉多愣了片刻,這才回過神來,他連忙輕輕的放下剃刀,將馬鳴的頭抱在懷里,湊近了細看,這才發現這是一根非常細的針,正刺在馬鳴腦后凹陷的發窩里,幾乎全部深入馬鳴頭部,只剩下一點針尾,如果不是他為馬鳴剃發,他就是用手摸也未必能摸得到這根隱在發樁中的針。

他連忙找來工具,費了好大功夫才小心的拔了出來。

一根一指長的細針赫然在目,在燈光下晃動著妖異的光芒。

柯布拉多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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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三十五章后顧之憂

馬鳴尊者的意外辭世并沒有給四國談判帶來什么不利的影響,相反促進了談判的進行,在孫紹的示意下,程鈞和陸珊適當的放寬了一些條件,讓原本快要崩潰的貴霜和羅馬滿意的簽下了合約,而沙普爾卻大失所望,他在三國之中占到的份額是最少的,不過他也沒辦法,即使知道孫紹不懷好意,拉攏羅馬和貴霜壓制薩珊,他也只能忍了,畢竟主動權在越國的手上,做生意講究自愿,人家不想和你做生意,你總不能勉強,這又不是打劫。

說真的,沙普爾非常想打劫,他雖然簽了字,但是已經打定了打劫了主意。隨便你們怎么談吧,老子不理你這一套了,到了我薩珊境內,我才不理你這一套呢,我有馬有刀,這一紙合約頂個屁用。

沙普爾沒興趣再談了,亞歷山大卻興致勃勃,他一方面和孫紹學習武藝,一方面希望和孫紹i下里做些jiā易。教武藝的事情好辦,孫紹和盤托出練習的辦法,能不能練成,那就看你自己努力不努力了。談生意,那要慎重,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我越國有規矩的,虧本的生意不做,沒把握的生意不做,如果你不能讓我賺錢,那就免開尊口,我就是想答應你也沒用,因為我的大臣們不會答應,商人們也不會答應,無利可圖的事商人是不會做的,你請他來他都不來。

亞歷山大被他的直白搞得一時手足無措,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搜腸刮肚的想羅馬還有什么能拿出來和越人做生意的,后來經昆圖斯提醒,他總算想起來一件事:造紙。

漢人現在的造紙術是世界領先的,即使是羅馬也沒有這么先進的造紙術,漢人的紙在這里也是暢銷產品之一,銷量很大,紙從扶南運來,成本很高,價格當然也低不了。亞歷山大對孫紹說,價格現在嚴重影響了紙的銷路,如果大王可以在羅馬設立造紙廠,成本就會下降很多,銷路就會大開,而你們能賺到的錢就更多了,我們羅馬也可以從中獲利啊,這可是符合你雙贏的目的的。

孫紹也覺得可行,但是他隨即說,我們越國的造紙術是秘密,我把紙坊放到羅馬來,會不會造成泄密?如果造紙術泄露出去了,不僅你們無利可圖,我們也將血本無歸。要在羅馬造紙可以,我要你劃一個單獨的地方出來,要由我越人管理,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ā一ui的。當然了,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和你合股,到時候賺了錢和你分紅。

亞歷山大喜出望外,哪有不答應的道理,他要和孫紹合作,可不是為了羅馬人賺錢,首先是為了自己發財。羅馬最強的軍隊就是近衛軍,而塞維魯家族幾代人一直秉承的就是塞維魯大帝的遺言:“善待你的士兵,別去管其他人的死活”,亞歷山大相信,只要把近衛軍的人心籠絡住了,天下再他也不怕。而要收人心就要錢,最少要發餉吧?所以他要自己發財的玉望遠比讓其他羅馬人發財的玉望更強烈,可以說,孫紹的提議正符合他的下懷。

兩人一拍即合,孫紹安排人到羅馬開辦紙坊,由漢人進行管理,由亞歷山大進行銷售,然后按股份進行分紅。亞歷山大粗粗的估計了一下數目,就樂得有些找不著北了。和越人合作太有利可圖了,僅這一項,他的幾萬近衛軍的軍餉就有了著落。

有了這個成功的開頭,亞歷山大積極行動起來,又爭取了幾個合作項目,孫紹讓程鈞和陸珊進行核算,只要符合越國的利益的,都可以答應,當然了,這其中不免要多撈一些好處,還不能泄漏越國的機密。程鈞作平準令十幾年了,這些手段嫻熟得很,在讓亞歷山大覺得大撈了一筆的時候,越國也賺得盆滿缽滿。

孫紹最后對亞歷山大說了一句,你要和我們合作,可得守誠信,而第一條,就是把你們羅馬的金幣成è提上來。你們羅馬人現在也太不地道了,說是金幣,可是最多只有五成是黃金,其他的都是劣質金屬,你當我是笨蛋啊?我告訴你,你如果不把金幣的成è提上來,以后我就拒收羅馬金幣,要用實物jiā換,如果你沒東西換,那就別做生意了。

亞歷山大很不好意思,羅馬的金幣現在確實有些不地道,因為國內的經濟形勢不好,羅馬人擴張的腳步早就停滯了,不擴張,就沒有戰利品,沒有戰利品的刺ji,軍隊的士氣就上不來,而軍士的士氣上不來,打勝仗就更難了。羅馬已經陷入了惡循環,偌大的帝國其中早就外強中干,要不然也不會被新生的薩珊人欺負成這樣。

亞歷山大拍著iong脯保證,回去之后一定解決這個問題,至少要保證和越人做jiā易的金幣成è足夠,絕不讓朋友吃虧。

看著興沖沖而去的亞歷山大,夏侯榮遲疑了一下:“大王,我們會不會養虎為患,這個亞歷山大雖然火候還差得不少,可是他畢竟年輕,有昆圖斯那樣的人輔佐,再有他那么不讓須眉的母親相助,羅馬……”

“羅馬會不會起死回生?”孫紹笑著搶先說道。夏侯榮點了點頭,他正是有這個擔心,如果說為了遏制薩珊而養大了羅馬這只病虎,對越國來說,對大漢來說,都是得不償失的事情。

“幼權,你看了那么多研究羅馬的文章,還是沒看出羅馬的癥結所在啊。”孫紹有些遺憾的嘆了一口氣。夏侯榮有些臉紅,卻凝神細聽,他知道孫紹既然敢這么做,必然有他的考慮在其中。在一些政務細節上,孫紹也許并不如他,但是在全局的思維上,孫紹總是有讓人眼前一亮的觀點。就象是登山望遠一樣,在半山腰看到的風景固然和山腳下已經大不相同,但是每往上走一段,總能看到更多的風景,而要想總攬全局,就必須登到最高的山頂。

他最近覺得自己一直在爬山,而且速度很快,可是每次和孫紹閑聊,他卻發現自己依然離孫紹有一段距離,頗有那種“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的感覺,能有機會聽到孫紹就羅馬的癥結發表看法,也許一兩句話,就能點開遮蔽他視線的浮云,讓他有云開日見的感覺。

這種機會,夏侯榮從來不肯放過,他怕是的孫紹在防備他,而不肯告訴他,畢竟他還是魏國人,而且是魏國的重臣,顯然不太可能象陸遜那樣投入越國的懷抱。

“幼權,你從iǎ就有神童之名,可是,你相信以你一人之力,能和整個魏國對抗嗎?”

夏侯榮有些不解,他問的是羅馬,孫紹怎么說到魏國了。他想了想,搖頭道:“不可能。且不說神童之名本來就言過其實,縱使真是神童,恐怕作為也有限。武王聰明絕頂,帳下又有那么多的能人賢士,在前期的時候,他東破呂布,北破袁紹,西討馬超、韓遂,南破劉表,可謂是所戰輒破,可是后來……他面對士族的反抗,也是徒呼奈何。”

“你舉的這個例子非常好。”孫紹直起身來了,手輕輕的拍打著欄桿,看著漸行漸遠的亞歷山大的隊伍:“曹公是當世豪杰,他前期之所以能由弱iǎ變得強大,就是因為他結合了以汝潁士人和譙沛豪強為主的力量,大家力往一處使,所以他能越來越強,而后期,汝潁士人和他產生了分歧,雖然譙沛豪強的力量比以前更加強大了,但是魏國內部的力量分散,以荀氏叔侄為首的汝潁人士相繼脫離核心,魏王的勝利也就到了頭。其實細想起來,從魏王為丞相的那一刻起,他的順利就走到了頭。”

夏侯榮眉頭微鎖,想了好一刻,才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是啊,都說赤壁之敗是武王人生的轉折點,其實,在赤壁之前,這個轉折已經開始了。”

“所以說,以個人的力量和集體的力量對抗,縱使是天才,最多也只能保持不敗而已,勝一兩次也許有可能,但是想要一個人打敗所有人,那基本上是狂人夢囈。猶太人有句話,上帝要一個人滅亡,必先使他瘋狂,以為自己天下無敵的人,大概就是死前的瘋狂。”

夏侯榮笑了笑:“所以大王還是相信老子的話,唯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不爭是為了爭,我并不完全贊同你們對老子這句話的理解。”孫紹搖搖頭:“天竺人信佛教,追求解脫,講究逆來順受,可是你看看他們現在是什么樣子,一盤散沙而已。我信奉的是易之道,君子以自強不息,君子以厚德載物。不要指望別人的仁慈,而要先讓自己強大起來,讓別人不敢欺負你。而我們強大是為了保護自己,不是為了欺壓他人,這才叫德。如果自己軟弱無力,卻希望別人仁德,這樣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而自己要強,就必須結合更多人的能力,發揮更多人的聰明才智,就象你籌辦朱崖學院、扶南學院,不遺余力的支持那些學者、匠師做研究一樣?”

“是的,我越國現在為什么這么強大,能以一國之力不遠萬里的調解羅馬、薩珊這樣的強國?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我越國的整體的實力強大,我們的船可以遠航萬里,可以震懾群丑的覬覦之心;我們的貨物精美絕倫,讓他們愛不釋手,可以掏空他們的荷包;我們大漢的士子可以憑著教授漢語就能游歷天下,增長見識。為什么?不是我強大,而是我越國強大。”孫紹仰起頭,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當然了,我越國還不夠強大,否則的話,也不需要費這么多心思和他們周旋,直接可以滅了那些貪婪的貴族,給那些百姓以恩惠,讓他們簞食壺漿的迎接王師。而眼下,我只能考慮細水長流,拼一些水磨功夫。”

“水磨功夫有什么不好?”夏侯榮笑道:“水滴石穿,細水潰堤,到時候水到渠成,豈不是更自然?如果要征伐,要死很多人不說,而且抵觸心理終究還是難以消除,不如這樣來得穩妥。”

“你說的對。”孫紹哈哈一笑:“但是這有個條件,我們不能把希望放在一兩個人的身上,而要放在一代又一代人的身上,所以,一脈相承的精神很重要。”

“我知道了。”夏侯榮心領神會的點點頭:“莫米婭再聰明,亞歷山大再努力,也不過是和圖拉真皇帝那樣威風一時,終究不能治本。”

“嘿嘿,這就對了。”孫紹不再細說,對于夏侯榮這樣的聰明人,點破一點關竅就行了,他自己自然會順著那個思路去想,說得太細了,反而妨礙他自己獨立思考。

“幼權,談判快結束了,馬鳴一死,估計貴霜王不會親自趕到這里來會盟了,我看就這么結束吧。我還會在阿克蘇姆呆一段時間,你趕到紅海對面去,和示巴王見個面。我要控制整個紅海的商路,他們肯定會受到影響,如果他們愿意讓我們和平共處的話,陸上的商路我可以考慮分給他們一部分,大家一起發財。”

夏侯榮微微一笑,他在孫紹身邊這么久了,當然知道孫紹的脾氣,大家一起發財,用漢人強大的經濟實力一步步的拖垮對方,在不動聲è之間把對方俘獲,這是他最喜歡的不爭而爭的手段,如果對方不識相,非要做敵人,孫紹也不憚于在合適的時候用武力征服,前提是能干凈利索的解決問題,不會留下后患,就象解決扶南那樣。孫紹讓他去和示巴人談判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肯定還有查看其地形和實力,進行另一手準備。

他好奇的是,孫紹居然放心的把這樣的事jiā給他辦。

“那片土地上盛產良馬和駱駝,地形又很特殊,以后如果和薩珊發生沖突,南部可以作為基地,北部便是最好的戰場。”孫紹也沒有回頭看看夏侯榮,繼續說道:“先占領南部,讓我們的步騎熟悉一下這里的環境,然后再向北發展,穩步推進,有艦隊在紅海和波斯灣隨時支援,不管是面對示巴人還是薩珊人,我們都進退自如。當然了,這僅僅是立于不敗之地而已,要想取勝,還得看子文和伯言能否配合默契,打出威風。”

夏侯榮笑了,孫紹的真實意圖總算暴露出來了。他躬身施禮:“喏!”

談判很快結束了,亞歷山大和沙普爾等人相繼離開了阿克蘇姆,返回各處的國度。亞歷山大這次收獲頗豐,心情十分ji動,一路上,他暢想著羅馬的經濟問題得到緩解之后,他率領大軍出擊薩珊人,解一解iong口惡氣的快意局面,臉上就抑制不住的露出笑容。昆圖斯雖然覺得亞歷山大有些沉不住氣,但是一想到這次的收獲,他也覺得非常滿意。

回到王宮,亞歷山大和莫米婭一見面,不約而同的笑了,莫米婭的臉上露出一抹羞紅,下意識的把眼神讓了開去:“談妥了?”

“母親,你不是都知道了嗎?”亞歷山大難得的調侃道,他今天的心情非常好,看到母親露出如此羞怯的笑容,他不免有些惡作劇的笑道。

“我是知道了一些,可是還是想聽你親口說一遍。”莫米婭咳嗽了一聲,勉強保持著自己的莊重:“我知道你后來又和他密談了不少條件,看你一臉的喜想來一定大有收獲吧。”

一提到這件讓亞歷山大開心的事,亞歷山大頓時來了精神,顧不上開玩笑,把情況細細的說了一遍。孫紹愿意在羅馬開辦紙坊、酒坊等各種工廠,同時還邀請他入股,到時候分紅將非常可觀,皇帝的經濟困境將得到緩解,他們就有更多的錢招募更多的軍隊了。

莫米婭面帶微笑的聽著,卻一直沒有吭聲,直到亞歷山大說得口干舌燥的,停住了話題,端起杯子喝水,她才微微的皺著眉頭說道:“這樣一來,漢朝商人的優勢更加明顯,我們要想和他們競爭就更難了。恐怕用不了多久,我們想和漢朝打仗都不行。”

“和漢朝打仗?”亞歷山大詫異的笑道:“我們為什么要和他們打仗?”

“唉——”莫米婭無聲的嘆息了一聲:“我的亞歷山大啊,你怎么能這么想呢?你和他是處得很好,可是這畢竟只是你們兩個的i人關系,并不代表漢朝和羅馬就一定能長久的保持這種和睦的關系。你們簽訂了這個合約,我們是從中得到了好處,可是也會有其他的羅馬人從中得到好處,一旦漢朝和我們羅馬有了利益上的沖突,他們首先想到的會是自己的利益,他們會用各種方式來阻撓我們和漢朝開戰。到了那個時候,你再后悔就遲了。”

亞歷山大的臉ou搐了一下,有些不快的瞟了一眼莫米婭:“母親,我還年輕,他也還年輕,只要我們能相處愉快,至少還有幾十年的和平時光。有這幾十年的時間,我想我能夠想出好辦法來的。”

莫米婭眉頭一皺,臉è頓時沉了下來,不過這只是一轉眼的時間,很快她又笑了起來:“亞歷山大,你能這么想,我真是太高興了。我做為一個母親,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被眼前的利益住了眼睛,卻忘了遠處的危險。我也希望你能和他和平共處,做一個偉大的皇帝。”

亞歷山大這才露出了笑容,上前摟住莫米婭的肩膀,湊在她耳邊說了句什么,莫米婭蹙起眉頭,紅著臉嘖怪道:“這也是一個兒子應該問他的生身母親的話嗎,偉大的皇帝陛下?”

亞歷山大哈哈大笑。

泰西封城,薩珊人的瑣羅亞斯德神殿,薩珊王阿爾達希爾身披金光閃閃的絲袍,雙手合在iong前,跪在燃燒著熊熊圣火的祭壇前,閉著眼睛念念有詞。沙普爾跪在他的身后,也跟著念誦著禱詞,兩個身邊祭司服的大祭司站在圣火的后面,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兩個薩珊最有權勢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阿爾達希爾終于念完了禱詞,恭敬的行了大禮,這才站起身來,兩個祭司連忙走過來,引著他走到側殿休息。沙普爾緊跟了過去,看著阿爾達希爾洗完了手,坐在一張寬大的椅子上,慢條斯理的吃了些點心,喝了點酒,屏住呼吸,卻不敢吭一聲。

阿爾達希爾將手指在嘴里un了un,接過巾擦了擦手,這才睜開了細長的眼睛瞟向沙普爾,淡淡的問道:“越國人沒有騎兵?”

“沒有。”沙普爾應聲答道:“我只看到他們有一萬禁衛軍,海邊還有一些水師沒有上岸,但從他們從阿克蘇姆城取走的被給來看,人數最多也只有一萬人,我估計應該是以后長駐紅海的護航艦隊。”

“哦,還有呢,紅海艦隊的將領是什么人,你清楚嗎?”阿爾達希爾不為所動的說道:“另外,越國人可不止一萬水師,既然來了紅海,那波斯灣總該也有吧?”

“紅海艦隊的將領叫諸……葛……直。”沙普爾發這幾個音特別困難,拉長了聲音之后又覺得十分別扭:“據說原來是在錫蘭的將軍,跟著孫紹快十年了,是個很穩重的人。波斯灣也安排了艦隊,為首的將領就是那個陳海,他兼管著阿拉伯海。”

沙普爾有些得意,他早就知道阿爾達希爾會問這些問題,所以提前打聽好了,甚至還留意打聽了一些將領的個人愛好,比如他知道諸葛直這個人沒什么不良嗜好,就是喜歡看書。而陳海正相反,非常討厭看書,卻喜歡和人比武,喜歡召開宴會,請人在他的船上喝酒。

“那還有一個叫崔謙的呢?”阿爾達希爾不動聲è的又問了一句:“據說這個人是孫紹手下最能打的將領之一,又是個好戰分子,為了能打仗,連富得流油的南海督都不做。他既然來了,怎么會沒有任務?”

沙普爾臉上的得è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發現自己犯了個大錯,他只在開始的時候打聽一下崔謙的消息,后來見崔謙一直沒有出現,他以為崔謙這次不在安排之列,下意識的忽略了他,而現在經阿爾達希爾一提醒,他才發現消失的崔謙似乎才是最重要的一個。

“這就跟下棋一樣,擺在棋盤上的都是死的,而藏在手里的那顆棋子,才是殺手。”阿爾達希爾站起身來,緩步向外走去,走到口時停住了腳步,吩咐道:“派人去查,看看這個海盜出身的越國將軍究竟去了哪里。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三十六章示巴公主

示巴是個古國,古老得連他們自己都記不清這個國家究竟有多少年了,反正行詩人傳唱的歌謠中都說是遠古的時候,究竟有多遠,大概就連最博學的學者也記不清了。

但實際上,示巴王國現在的主人并不是原先的示巴人。示巴人原為賽伯邑人,只是因為他們原先居住在示巴,所以才把后來建立的王國叫做示巴,現在的示巴人卻是希米亞人,三百多年前,他們打敗了賽伯邑人,成了示巴的新主人。

示巴是個好地方,在以沙漠為主的阿拉伯半島上,示巴因為靠近大海,卻是個雨水充灃的地方,而修建于幾百年前的馬里布大壩更是為他們積存了寶貴的雨水,把這片土地變成了一個富饒之地。除了有足夠的水源以發展農業之外,示巴人真正賴以致富的卻是商業。示巴地處阿拉伯半島的西南端(今也一帶),瀕臨亞丁灣,不管是從東方前往地中海的商人,還是從地中海前往東方的商人,大多要選擇在王城采法爾歇腳或jiā換貨物,

而示巴人從中獲取了大量的財富,他們還建立起了自己的商隊,從不愿意繼續向前走的東方商人手中買下貨物,然后用駱駝長途運輸到北方,甚至一直遠到日爾曼人、高盧人的地界。

如果說充足的雨水讓他們能在阿拉伯半島穩定的生活,那么商業就是使他們過上富足生活的主要方式。示巴人曾經以此自豪,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而采法爾也是世上最富有的城市,當所羅王在北方名聲遠播的時候,當時示巴的女王就帶著豐厚的禮物趕去和所羅王見面,這次會面是如此重大,以至于并被基督徒記錄在他們的圣經里。

可是現在的示巴王薩姆胡阿里貝慕非常不爽,他繼位十來年了,示巴王國一直很不錯,人民生活富足,和平安定,各方的貨物會聚采法爾城,可是他慢慢的發現,這幾年經過示巴的商人越來越少了,而且大多都是一些零散的客商,其中以從地中海來的商人為主,而東方來的商人就算是在采法爾暫時歇歇腳,也很少有人把貨物轉賣給他們,他們往往是從海上來到采法爾或示巴的其他iǎ城鎮,歇息一陣,然后再回到海上,進入紅海,卻不在示巴做生意,更不要說把那些利潤豐厚的絲綢、香料賣給他們了。

沒有了東方商人的貨物,示巴人的生意一落千丈,采法爾迅速的露出了蕭條景象,以往熙熙攘攘的街道現在變得稀稀拉拉,從來不愁沒客人的客棧變得可羅雀,而靠轉賣貨物的駝隊也漸漸的沒了活計,他們或是遠走他鄉,或是解散了駝隊,另尋生計。

薩姆胡非常詫異,他立刻派人調查,很快就發現了真相:一切都是因為漢商。

采法爾以前也來過漢人,但他們大多規模比較iǎ,而且到了這里之后,都已經筋疲力盡,為了能趕上季風回程,他們一般選擇將貨物轉賣給示巴人,就和那些天竺商人一樣,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們坐著龐大的商船,一次就能帶上大量的貨物,不用急著趕回去,可以從容的安排時間。同時他們還有強大的艦隊保護,沿途的海盜根本不敢對他們有什么企圖,他們可以順風順水的一直走到紅海的北端,把貨物運到離地中海最近的地方,不需要再在采法爾進行倒賣,可以賺取更豐厚的利潤。這樣一來,采法爾除了還保留發一些偶爾歇歇腳的作用之外,貿易中轉的作用已經在無形之中消失了。漢商人多勢眾,財力雄厚,他們掌握了這條商路上絕大部分生意,他們不在采法爾進行jiā易,對示巴國的經濟打擊是非常嚴重的。

更讓薩姆胡著急的是,那些零散的天竺商人也不再在采法爾進行jiā易了,他們寧愿坐著漢人的船,一直趕到地中海去做生意,不僅貨物可以賣出更高的價格,而且還能收購到價格更便宜的羅馬、波斯商品,這些差價足以彌補他們坐漢人船所uā的費用,因此一個個樂此不疲。

他們樂此不疲,薩姆胡卻急得上火,再這么搞下去,示巴縱使不會因此亡國,但要想重新恢復那個富足的生活卻是不可能了,如今的示巴僅僅依靠農業收入支撐著,最豐厚的商業收入已經退居末流,不值一提,曾經興盛的示巴王國已經沒有了往日的輝煌,就象一個珠光寶氣的貴fu人,一下子褪盡了光華,現出了老態。

知道了原委,薩姆胡氣得直跳腳,他大發雷霆,卻又無可奈何,一來漢商做生意追逐利潤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誰也沒規定他們要把貨物倒賣給示巴人,二來薩姆胡雖然不是良家,他非常想去打劫——希米亞人以劫掠起家,連示巴王國都是他們搶來的,打劫過路的商人就更是家常便飯了——可是他發現,自己的馬再快,駱駝再能負重致遠,可是卻無法跳入大海,面對漢人的大船,他們只能望船興嘆,他們也曾組織過海盜,可惜一接觸就被窮兇惡極的護隊戰艦打得滿地找牙——他們不知道,越國護航艦隊現在找幾個能算得上對手的海盜是多么的不容易。

吃了幾次苦頭之后,薩姆胡剩下的就只能坐在王宮里詛咒漢人的船被海神波塞冬掀翻,好讓示巴重現繁榮。不過聽說羅馬人都和漢人聯盟了,估計他們的海神也不會和漢人過不去。

就在薩姆胡無計可施、束手無策的時候,夏侯榮跨過紅海,來到了示巴王城采法爾。

一踏上示巴的土地,夏侯榮就徹底明白了孫紹的用意。示巴和阿克蘇姆隔海相望,實在太近了,近得只要一天的功夫就能渡過這窄窄的海峽,如果能和示巴人jiā好,以后和薩珊人開戰的時候,薩珊人就不可能從示巴渡海,直撲阿克蘇姆腹心,而只能從北部長途跋涉,縱使他們的騎兵速度很快,也沒有了突然從戰略角度來說,這等于在示巴建立了一個阻擋薩珊人的前沿陣地,從經商角度來說,和示巴人jiā好,就等于多了一個中轉站,對補充淡水、糧食和中途休整都非常方便,可以大幅度減輕補給上的困難。

還沒見到薩姆胡,夏侯榮就已經有了主意,他很從容的來到了王宮求見。

一聽說漢人使者求見,薩姆胡當時就跳了起來,拔出刀大喊大叫要殺了這個送上來的漢人使者泄憤,虧得被他最疼愛的iǎ女兒、公主阿黛拉攔住了。

薩姆胡有十三個兒子,四個女兒,今年十八歲的阿黛拉是最iǎ的一個,也是最漂亮的一個,因為太喜愛了,所以雖然早已經到了出嫁年齡,卻一直沒舍得讓她出嫁。阿黛拉身材高挑,一頭如絲綢一般的卷發直披到腰際,酥iong高聳,腰肢纖細,皮膚白晳,面容姣好,特別是一對藍眼睛非常有神,一笑起來就彎得象月牙。不管薩姆胡有多生氣,只要一看到這個iǎ女兒,他都能眉開眼笑。

阿黛拉對薩姆胡說,問清楚了他的來意再決定殺不殺他也不遲,也許是漢人覺得自己做得不對,來尋求和解的呢。

薩姆胡這才消了氣,氣哼哼的讓人傳夏侯榮進來。

夏侯榮從傳令的者語氣中聽出了薩姆胡的不快,他微微一笑,撣了撣本來就已經非常干凈的棉布長衫。長衫剪裁得體,恰到好處的襯托出了他健壯的身軀。因為長年在北方征戰,他的面皮有些黑,但這并不影響他的俊朗,相反多了幾分陽剛之氣。而那種從iǎ詩書禮儀薰陶出來的儒雅,更是在崇尚豪勇的示巴人中獨樹一幟。

他穩步走進了王宮,不卑不亢的沖著高坐在王座之上,怒氣滿面的薩姆胡施了一禮:“大漢越王使者,魏國鎮北大將軍,譙郡夏侯榮拜見大王。”

薩姆胡聽了通譯的翻譯,一下子糊涂了,他瞪著眼睛,看了夏侯榮半天,張了幾次嘴巴,最后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究竟是誰?是漢人,還是魏人,還是越人,還是什么譙郡人?”

夏侯榮露出了溫和的微笑,沖著旁邊直冒冷汗的通譯擺了擺手,用流利的羅馬話說了一遍。示巴人和羅馬靠得太近了,對羅馬話一點也不陌生,聽了夏侯榮的解釋,薩姆胡這才拍了拍額頭:“你們漢人真是太麻煩了,都把我搞糊涂了,搞了半天,你既是漢人,又是魏人,還是譙郡人,又是越王的使者啊。”

夏侯榮微微一笑:“大王圣明。”

從夏侯榮走進來,阿黛拉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夏侯榮,夏侯榮的風度徹底的吸引住了她的心神,再聽到夏侯榮一口流利的羅馬話,她的眼睛頓時亮了,那渾厚的男中音似乎每一句都撞在她的心上,將她的心撞得呯呯直跳,一抹嫣紅不期然的浮上了欺霜賽雪的臉頰。

“使者好一口羅馬話。”阿黛拉脫口贊道。

“過獎。”夏侯榮非常紳士的欠身施禮:“敢問大王,這位美麗的姑娘是?”

“她是我的女兒。”薩姆胡發現了阿黛拉的神è不對,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頭,再看向夏侯榮的眼神自然多了幾分警惕。以一個做父親的敏感,他覺察到了一絲危機。不等夏侯榮再問,他提高了聲音質問道:“你來干什么?你們漢人太可惡了,獨占了生意,把我示巴人的活路都快擠沒了。你還敢到我采法爾來,不怕我殺了你嗎?”

夏侯榮打量著薩姆胡,微笑不語,薩姆胡心里有些發虛,卻又不肯認輸,只好佯作大怒,吹胡子瞪眼睛的回視著夏侯榮。夏侯榮一咧嘴笑了:“如果大王覺得殺了我就能解決示巴的問題,我非常愿意為大王和示巴百姓獻出我的生命。”

“那好,我現在就殺了你。”薩姆胡大聲嚷嚷著站起身來,抬手就要叫宮外的武士進來,阿黛拉一看,連忙拉住了他,嗔道:“父王,你殺了他有什么用?殺了他,就能讓那些商人重新到采法爾來嗎?再說了,你忘了他是越王的使者嗎?越王可是為了兩個商人就滅了扶南國的。”

薩姆胡氣得翻了翻眼睛,垂頭喪氣的坐了王座上,他又不是傻瓜,當然知道殺了夏侯榮一點屁用也沒有,只是想說兩句狠話嚇嚇夏侯榮解解氣罷了,沒想到夏侯榮沒嚇著,自己的寶貝女兒倒生了外心,真是讓人沮喪。

“貴使請說,我父王只是和你開個玩笑,請你不要介意。”阿黛拉轉過臉,和顏悅è的對夏侯榮說道。夏侯榮躬身施禮:“多謝公主,不過我相信大王不會對我有什么惡意的,畢竟我是帶著一片友善而來。越王殿下聽說大王施政有方,百姓安居樂業,對大王非常敬重,所以派我來和大王商談一下合作的事宜。”他頓了頓,又笑道:“我們漢人有句俗話,遠親不如近鄰,現在阿克蘇姆已經是我大漢的領土,示巴就是我們隔海相望的近鄰,我們非常愿意和大王做一個和睦的鄰居。”

薩姆胡這才來了興趣,兩眼放光的坐直了身子,連連招呼道:“你快說,快說。”

夏侯榮有條不紊的把孫紹的條件說了一遍,無非是希望薩姆胡能將示巴作為龐大的漢人船隊中轉基地,為過往的商人和護航艦隊提供飲食、住宿、休息,作為回報,孫紹將一部分深入阿拉伯內陸的生意份額jiā給示巴人,同時優先采購示巴人提供的馬匹和駱駝,在雇傭人力的時候,也將優先雇用示巴人等等。

薩姆胡聽得眉開眼笑,心頭的yin霾一掃而空,再看向夏侯榮的眼神明顯友善了許多,就連女兒很明顯的眉眼傳情也不是那么讓人生氣了。他下令置辦酒宴,宴請夏侯榮,以備進一步商討細節。夏侯榮有貌有才,又給示巴帶來了這么好的運氣,也許還是能配得上他的女兒的。

夏侯榮在采法爾呆了幾天,最后帶著薩姆胡的一些要求回到了阿克蘇姆,薩姆胡的一些條件超出了孫紹預先告訴他的范圍,但是他在采法爾轉了一圈之后,發現示巴大有潛力可挖,所以也沒有一口拒絕,帶回來讓孫紹考慮。

聽完了夏侯榮的敘述,孫紹沉了一會:“示巴真有這么重要?”

“是的。”夏侯榮肯定的點點頭:“示巴農業很發達,他們那道馬里布水壩已經用了幾百年,現在狀況依然良好,讓人不禁感慨。如果能象越國一樣精耕細作的話,他們的糧食產量還可以進一步提高,長期供應七八萬大軍不成問題,他們現在有三萬多常備軍,也就是說,還給我們留下了三萬人的余量。”

孫紹連連點頭。

“另外,示巴人驍勇善戰,很多人經常來往于沙漠之中,對沙漠的地形非常熟悉,是最佳的向導。同時他們又喜歡劫掠,如果和薩珊人開戰,把他們組織起來,對薩珊人的被給線進行ā擾,那將是薩珊人的一個噩夢,只要能堅守一段時間,就憑這些示巴人,也許就能讓薩珊人崩潰。”

孫紹看著口若懸河的夏侯榮,注意到了他提及示巴公主阿黛拉時的神è變化,等他說完了,突然問了一句:“你怎么對示巴這么了解,是不是那個阿黛拉公主告訴你的?”

“是……是的。”夏侯榮話音未落,就發現自己的心思被孫紹點破了,不禁有些發窘。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一樁好婚事嘛。”孫紹笑道:“你把示巴說得這么重要,看來我不答應也不行了。不過,我們也不能白白便宜了示巴人,你休息一下,我另外派人去,讓他們把那個什么阿黛拉公主嫁給你,我就答應他們的條件。”

“這……這不合適吧?”夏侯榮又驚又喜。

“合適。”孫紹拍拍夏侯榮的肩膀:“你說得對,能夠jiā好示巴人,對我們來說是利大于弊的好事。我為什么選擇用聯盟,而不是選擇用征服?就是因為軟的總比硬的來得有效,當然了,不管到了什么時候,這硬的一手都不能放,軟的不成就要來硬的,要不然會被別人當冤大頭的。予人以利,于已以利,雖然不如征服來得收獲大,但是細比較起來,卻更穩妥。就算沒有你,我也會和示巴人來往的,多賺一個公主也不錯嘛。”

他頓了頓,突然轉過身對夏侯榮說:“幼權,你說如果你作為我的特使,長駐在采法爾城,主持這里的軍務,可行否?”

夏侯榮吃了一驚,連連搖頭:“殿下,我怎么能擔當得起這么重要的責任?你還是更選賢能吧。”

“賢能?”孫紹嘴角一挑:“還有誰能比你更賢能?你不要懷疑自己,我可告訴你,這里雖然不是草原,但是要想在這里稱雄,建立一支強悍的騎兵是非常重要的。子文本來是最合適的人選,但是他不喜歡政事,我擔心他太強梁了,和這些人處不好關系,你如果能和阿黛拉成百年之好,坐鎮示巴也就順理成章了,說不定以后還能做示巴王,到了那時候,示巴不就成了我漢人的疆域?”

“我可是魏人。”夏侯榮又驚又喜,卻又還有些擔心的提醒道。

“魏人也是漢人嘛。”孫紹不快的瞪了他一眼:“你以為自己不是漢人?”

“當然不是。”夏侯榮尷尬的笑道:“我只是擔心旁人閑話多。”

“不用擔心那么多。”孫紹哈哈一笑:“要對付薩珊,不是我越國能獨立承擔的,陸遜原先是吳國大將軍,已經被我拉過來了,你呢,魏國鎮北大將軍,子文呢,是我大漢朝的車騎將軍,再加上我這個越王,我們也算是多方聯合了。真要搞定了薩珊,陛下肯定要論功行賞,到時候賞你一個示巴侯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呆在魏國有什么意思?鮮卑人都被你們搞定了,北疆至少在二十年內之內不會有什么大功可立,西線又有曹子建大將軍,你這個鎮北大將軍沒生意可做啦。”

夏侯榮想了想,有些詭異的笑了:“大王,阿拉伯雖說地方遼闊,可是真正土地沃的地方也就那么幾塊,你把示巴先給了我,越國其他的將領不會有意見嗎?難道你把寸草不生的沙漠給他們?”

“這個你不用擔心。”孫紹iong有成竹的說道:“我有足夠多的土地賞賜他們,至于沙漠,我還得自己留著呢,他們想要我也舍不得給。”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等等,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天下哪有白得一個美人,一塊土地這樣的好事。你給我聽好了,你坐鎮示巴之后,要利用示巴人逐漸向北發展,在紅海沿岸依次征服,打通前往薩珊的通道。現在我們只是在布局,還沒有實力和薩珊人面對面的較量,但是這一天遲早會到來,甚至有一天,我們還要和羅馬人分個高下。”孫紹收起了笑容:“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許需要十年,也許需要五十年,也許需要上百年,但是,有些事情我們現在就要開始做。另外,這只是我們的計劃,天下事,不如意者十,我們有謀人之心,人也有謀我之心,阿爾達希爾一代梟雄,我們要防著他先發制人。要把示巴建設成一個可攻可守的踏板,阿拉伯海的濡須塢,你明白了嗎?”

夏侯榮正è應道:“臣明白。”

孫紹立刻派人再赴采法爾城和薩姆胡談判,一聽說夏侯榮可以長駐采法爾城,阿黛拉不用離開自己,薩姆胡終于放下了最后一絲擔心,他心滿意足的答應了孫紹的條件,并決定在采法爾城外營造一座新的城堡,作為夏侯榮和阿黛拉新婚后的居所。夏侯榮將迎娶示巴公主阿黛拉的消息一傳出,沿途的商人都非常高興,他們紛紛到王宮外向阿黛拉公主表示祝賀,薩姆胡看到蜂擁而來的商人,高興得成天臉上掛著笑容。

就在薩姆胡開心的時候,阿爾達希爾卻暴露如雷,正在厲兵秣馬、準備再征亞美尼亞的他突然接到匯報,說他們的兵器發生了嚴重的短缺,應募而來的雇傭兵們因為領不到足額的武器,不愿意再給他賣命了。經過進一步的追查,他發現這居然是越國人和貴霜人聯手辦的好事,他們不約而同的中斷了烏茲鐵的供應,薩珊人空有治兵良匠,卻苦于無鐵之鍛,不少技藝高超的匠人紛紛離開泰西封,隨越國商船前往天竺和扶南謀生。

與此同時,羅馬人控制的大馬士革城也出現了類似的情況,羅馬皇帝亞歷山大緊急命令昆圖斯前往阿克蘇姆求見越王孫紹。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三十七章新軍

后世號稱三大名刀之一的大馬士革刀是薩珊人最襯手的武器,他們之所以戰功赫赫,與這種利刃有很大的關系,勇武的薩珊人都以擁有一把這樣的利刃為驕傲,手持這樣的武器上戰場,他們能感覺到阿胡拉在保佑他們,實際上鋒利的彎刀在高速沖鋒的馬背上揮舞時帶來的威力也確實讓人膽寒。相比較于以步兵方陣稱雄的羅馬人來說,薩珊人更加依賴于這種武器。

泰西封和大馬士革都有精于冶煉的名匠,但是他們的原料來源卻只有一個,天竺的烏茲。烏茲鋼進入泰西封和大馬士革有兩條路,一條是海路,由天竺經阿拉伯海,再進波斯灣或者紅海,轉陸路到達地中海附近,另一條是陸路,經貴霜境內到達泰西封。到大馬士革的烏茲鋼大部分走海路,而到泰西封的烏茲鋼則兩條路平分秋色。

自從孫紹擊敗了天竺水師,海路就控制在他的手里,特別是他鼓動其他三國建立了規模龐大的漢商團之后,海路基本上已經被他獨占了,在他的軟硬兼施下,烏茲鋼大部分也落入他的手中,不過卻不是向西進入地中海,而是囤積到了扶南,由以蒲元為首的匠師們打造成武器備用,剩下的一小部分被貴霜人收購了,一部分自用,一部分轉賣給薩珊人。

隨著烏茲鋼的輸入量越來越小,以這種鋼打造成的武器價格也越來越高,有些匠師只能依靠囤積起來的存貨進行打造,薩珊人還只是感受到價格在不斷上漲,可是現在,貴霜人徹底中斷了烏茲鋼的輸入,幾個月來,一斤烏茲鋼也沒有進入泰西封城,而阿爾達希爾卻正在備戰,那些武士們迫切的需要一把鋒利的武器,他們到處尋找,卻發現有價無市,想買一口趁心如意的彎刀基本就是夢想。

阿爾達希爾下令追查,這才發現了事情的真相,更讓他揪心的是,因為沒有了烏茲鋼,那些匠師們沒了生計,他們要么改行,要么就拖家帶口的趕往扶南,據說扶南對匠師的待遇非常好,到那里打工比在泰西封好多了。

羅馬人不太習慣用刀,他們還是喜歡用短劍,對烏茲鋼的依賴沒有薩珊人那么明顯,但是大量工匠的外遷也讓亞歷山大吃了一驚,他立刻派昆圖斯趕來見孫紹。

一見到昆圖斯,孫紹還有些不解,直到聽完了昆圖斯隱晦的抱怨,他才笑了。

“沒有了烏茲鋼,是對你們的影響大,還是對薩珊人的影響大?”

昆圖斯認真的想了想:“對薩珊人影響大一些,他們的騎兵,特別是輕騎兵,大部分人都用烏茲鋼打造的刀,對我們陣勢被打亂的步兵殺傷力特別大。”他想起了那些慘烈的場面,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臉上的懼色想掩飾都掩飾不住,仿佛手持利刃的薩珊騎兵正在呼嘯而來。

“那不就結了?”孫紹泰然自若的說道:“我和貴霜人控制了烏茲鋼的數量,你們和薩珊之間的差距變小了,打起仗來不就更有把握了?我為了幫你們連錢都不賺了,亞歷山大還有什么不滿的?”

昆圖斯苦笑一聲:“我們知道大王是一片好意,可是我們還是希望大王能賣一些烏茲鋼給我們,加強我們軍隊的裝備,要不然的話,我們對薩珊人還是沒什么優勢啊。”

孫紹沉默了片刻:“你們如果有了烏茲鋼,還是要裝備近衛軍吧?”

昆圖斯不假思索的點點頭:“那當然,只有近衛軍才是皇帝陛下信得過的軍隊,如果裝備了其他的軍隊,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可是,你別忘了,近衛軍也未必就信得過,你們的卡拉卡拉皇帝就是死在一個近衛軍士兵的手里。”孫紹提醒道:“你們的皇帝陛下把近衛軍寵得有些不象話了,近衛軍恃寵而驕,反而不把你們的皇帝陛下放在眼里,因為他們知道,除了他們之外,你們的皇帝陛下沒有其他任何可以信任的軍隊,只能依靠他們。你應該知道,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就和做生意一樣,如果只有一個買家,那你的利潤可就不是由你說了算了。”

昆圖斯深有同感的點點頭,他猶豫了片刻,小心的打量了孫紹一眼:“那……大王有什么好的建議嗎?”

孫紹嘿嘿一笑:“我告訴你一個故事吧。就在四十年前,我們大漢朝的皇帝和皇后的兄長大將軍之間也有些不和,為了從大將軍的手里奪回兵權,他下令另外組織了一支軍隊,號稱西園八校,自己安排了人做領兵的將軍,自稱上將軍。這個決定讓大將軍慌了神,后來有高人給他出了主意,把自己的親信塞到那八校之中,掌握了實際的兵權。可是盡管如此,如果不是皇帝陛下死得太早,這兵權之爭還真是難說。你經常來往于大漢和羅馬之間,這個故事想必并不陌生吧?”

昆圖斯點點頭,又搖搖頭,他知道這件事,但是只知道最后皇帝失敗了,兵權還在大將軍何進的手里,他想立自己喜歡的小兒子為太子也做不到。但是現在聽孫紹說,皇帝的失敗并不是必然的,這其中有些偶然的因素,那也就是說,這個辦法本身并沒有錯誤,只是執行的時候沒有執行到位,被大將軍利用了而已。

那換成羅馬呢,亞歷山大又應該如何才能從近衛軍的手里奪走一部分兵權,讓近衛軍不再這么囂張、不可控制?昆圖斯越想越多,反而把自己的來意給忘了。他特地向孫紹討教了一番,然后才喜滋滋的回去了。

亞歷山大一看昆圖斯回來了,還一臉的喜氣,以為談判很順利,可是一問才知道,孫紹根本不會增加一點烏茲鋼的供應,他非常不高興,正要責備昆圖斯,昆圖斯卻說出了另外一件讓他心動的事。

怎么奪回兵權!

對于亞歷山大來說,這件事其實有兩重意思,一是馴服近衛軍,讓他們向自己俯首稱臣,另外是分近衛軍之權,也就是建立自己可靠的力量,從而從母親莫米婭的手中奪回一部分控制權。要知道莫米婭之所以能這么久控制著實際權利,就是因為有近衛軍大將馬克西穆斯的支持。

“你看誰比較合適?”亞歷山大又興奮,又有些擔心,他兩眼發光,似乎看到了一個絕佳的機會。

“皇帝陛下,你看誰是你最信得過的人?”

“那還用說,當然是你了。”亞歷山大脫口而出。

昆圖斯連忙搖頭:“我非常感謝皇帝陛下的信任,可是我不是帶兵的人,我在軍中沒有根基,也不會打仗,并不是一個合適的人選。”

“那……”亞歷山大見昆圖斯說得懇切,也有些猶豫了。他想了好久,也沒想出什么合適的人選來,直到晚上和皇后歐比安娜在床上翻云覆雨時有些心不在焉,被歐比安娜責怪時,這才有了主意。

“歐比安娜,你對我忠誠嗎?”亞歷山大眨了眨眼睛,對面色羞紅的歐比安娜說道。

歐比安娜沉下了臉,拖過一件衣服掩住赤露o的胸口,挺直了身子,嚴肅的說道:“皇帝陛下如果懷疑我的貞節,那就請你趕我出宮吧。我尊貴的家族不能忍受這樣的污辱。”

亞歷山大見歐比安娜誤會了,連忙按著歐比安娜的肩膀,讓她安靜下來,解釋道:“我的歐比安娜,我怎么會懷疑你的貞節呢,我說的忠誠,是指你和你那偉大的家族是否效忠于我,是否愿意為了我而做出努力。”

歐比安娜見亞歷山大說得認真,不象是隨便糊弄,這才消了些氣,還有些狐疑的說道:“那當然,我是你的妻子,當然愿意為了你而努力,我的家族將我嫁給了你,也自然愿意為了你而付出一切犧牲。只是,皇帝陛下需要我們做些什么呢?”

亞歷山大看著一本正經的歐比安娜,剛想說出自己的打算,可是想想又笑了:“既然如此,那就請你的父親到宮里來一趟吧,我想你一定非常想念他了。我也非常希望和睿智的他商量一些事情,一些對我和對你們家族來說都非常重要的事情。不過,現在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亞歷山大說著,輕輕的扯去歐比安娜掩在胸前的衣服,一只手按在了歐比安娜豐滿的胸前,擠了擠眼睛:“就讓我用實際行動來向你表示我的滿意吧。”

歐比安娜呻yin了一聲,伸出一對玉臂,攬上了亞歷山大的脖子,倒在了絲被之上。

過了幾日,歐比安娜讓人邀請父母進宮,在宮里舉辦了一個簡單的家宴之后,歐比安娜把父母請到了內室,她拉著母親到一旁去說悄悄話,卻把父親埃斯卡諾米一個人留在客廳里。埃斯卡諾米十分不解,可是又不好多問,只好一個人坐著干等。其實他現在對這樁婚事十分后悔,因為他的家族是一個歷史悠久的貴族,只是因為近幾代人才不濟,所以情況不容樂觀,為了能讓家族有重新振興的機會,他才把女兒嫁給了本來沒什么根基的亞歷山大。沒想到亞歷山大太年輕了,大權全掌握在他的母親莫米婭的手里,而莫米婭為了保住政權,和塞維魯家族的前幾個皇帝一樣,只顧著和近衛軍套近乎,卻不肯給他一點機會。

這次歐比安娜突然邀請他們進宮,他也沒什么興趣,本來不太想來的,只是拗不過思念女兒的妻子,這才勉強到宮里來一趟。好在這次進宮亞歷山大賞賜了不少財物,特別一套來自東方的精美瓷器和幾箱絲綢,讓他大為滿意,總算不虛此行。

“親愛的大人,你今天吃得還滿意嗎?”亞歷山大滿面笑容的走了出來,沖著埃斯卡諾米行了一禮,埃斯卡諾米雖然對亞歷山大不滿,但是作為老牌貴族,基本的禮節還是要講的,他連忙起身還禮:“多謝皇帝陛下的款待,我和我的妻子非常滿意。”

“大人不要客氣,我們是一家人嘛。”亞歷山大和顏悅色的說道:“大人這么久沒有到羅馬來,不知道你的莊園還好嗎?”

埃斯卡諾米皺了皺眉,覺得亞歷山大有些明故問。他的封地在北面,靠近日爾曼人的居住地,這兩年羅馬人為了防備薩珊人,把主要兵力都放在東線,北線空虛得很,日爾曼人趁虛而入,經常進入羅馬境內搶劫,他的莊園去年就遭受過一次,死了幾十個人,財物損失也不少。

“皇帝陛下,北方的蠻族已經成了羅馬的頑癥,我這次來,就是想請求皇帝陛下出兵打擊一下他們的。你也知道的,我們的莊園里本來就沒有多少能夠當兵的農民,就連種地的奴隸都跑了不少,根本擋不住日爾曼人。”

“是啊。”亞歷山大同情的點點頭:“要組織一支軍隊才行,要不然的話,我們羅馬的領土都成了日爾曼人的牧場了。”

埃斯卡諾米愣了一下,看向亞歷山大的眼神多了一些疑,以他們的實力要是能組織軍隊的話,那還用來和亞歷山大抱怨?他早就自已組織軍隊了。在靠近蠻族的地方,不少人都是靠自已組織的軍隊保護自己的財產的。可是組織軍隊要錢,要大量的錢,他哪來的錢?

他本能的想歪歪嘴表示不屑,可是看著亞歷山大的眼神,他卻有些猶豫了。現在的亞歷山大和幾年前結婚時的亞歷山大看起來太不一樣了,少了些青澀,多了些沉穩,而那明亮的眼神中顯然還有一些期待,一些他一時還猜不透的含義。

“皇帝陛下,我也想過組建一些人手保護自己的莊園,可是……”埃斯卡諾米斟字酌句的說道:“一來個人組織的軍隊有一定的規模限制,二來需要大量的錢財,你也知道的,北方這些年不平靜,我們早就不比從前了。”

“我知道。”亞歷山大打斷了他的話,慷慨ji昂的說道:“本來保護你們是我的責任,可是現在我要與薩珊人作戰,一時還分不出精力來幫助你們。我想授權你組建一只規模更大,足以保護北部邊境,抵抗日爾曼人的軍隊,不知道你有沒有信心。”

埃斯卡諾米怦然心動,如果能有機會掌握這樣一支軍隊,那他的家族振興的機會就不遠了,這年頭誰手里有兵誰就是老大啊,別說家族振興了,甚至當皇帝都有可能。他的呼吸頓時變得重了起來,臉上也有些不自然的c紅,看著眼神中充滿了期待的亞歷山大,他略作猶豫,立刻拜倒在地:“我愿意為皇帝陛下付出一切,包括我和我家人的生命。”

亞歷山大滿意的笑了,他看著匍匐在自己面前的埃斯卡諾米,第一次感受到了權力的美妙滋味。只是一想到自己要掏出的錢,他又有些心疼,隨即轉念一想,只要坐穩了皇帝寶座,以后有多少錢賺不回來,必要的投資還是應該的嘛。

在得到了亞歷山大的允諾后,埃斯卡諾米立刻行動起來,他列了一個可信任的人的清單交給亞歷山大,這些人都是一些對現狀不滿的落魄貴族,要說實力吧,多少還有一點,但是卻一直在走下坡路,前景非常黯淡,現在有一個機會讓他們重振家風,他們當然求之不得,一個個都答應向亞歷山大效忠,并將家里的年青男子集中起來,組建一些由亞歷山大直接指揮的軍隊,人數并不是很多,也就是三千多人。這些年青男子雖然和普通的羅馬人一樣過慣了懶散悠閑的日子,但是家族的經濟壓力讓他們也在尋求建功立業的機會,比起那些家庭狀況尚好的家族來說,他們對加入軍隊,作為一個騎士并沒有太多的抵觸。羅馬人現在雖然不喜歡當兵了,但是他們喜歡鍛煉身體的習慣卻還是保持了下來,只要經過一番調教,再實戰幾次,這三千人完全有可能成為一支勁旅。

亞歷山大狠狠心,咬咬牙,拿出了一大筆錢裝備這三千人,這時候他特別感謝孫紹,如果不是孫紹答應在羅馬建立造紙坊,并將銷售權交給了他,讓他賺到了大量的錢財,他現在哪里有錢裝備這三千人馬。

亞歷山大組建新軍的事情當然沒能瞞過莫米婭,但是莫米婭卻一直沒有吭聲,直到近衛軍將領馬克西穆斯在她面前說那些新軍除了在羅馬城里耀武揚威、欺壓百姓之外什么用處也沒有,她才讓人把亞歷山大叫了來。

一進門,亞歷山大就大步走到莫米婭的跟前,笑著說道:“母親看起來更美了,只是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莫米婭的眉梢挑了挑,笑道:“我只是有些不舒服罷了,卻還沒有影響到什么。可是皇帝陛下新組建的軍隊卻把羅馬城鬧得天翻地覆,難道皇帝陛下不知道嗎?”

亞歷山大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是馬克西穆斯說的嗎?”

莫米婭有些詫異的看著亞歷山大,她發現亞歷山大舉手投足之間有了一絲異樣的感覺,依稀有某一個人的身影,不由得一時看得愣住了。直到亞歷山大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回過神來,掩飾的嗔道:“你不要管是誰說的,先問是不是事實吧。”

“當然不是事實。”亞歷山大收起了笑容,上前攬住莫米婭光滑的肩膀,輕聲說道:“母親,你想想,我們有三萬多近衛軍,幾乎都掌握在馬克西穆斯他們幾個人的手里,士兵聽他們的話,勝過聽我們的話,我們每年花費大量的金幣,卻是替他們培養了力量,這是我們最初的意愿嗎?”

莫米婭眼光一閃,沒有吭聲,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馬克西穆斯是練兵的大將,可是你看他現在有多少時間在兵營里練兵?近衛軍的戰斗技能和以前能比嗎?上次阿克蘇姆,我看到了越王的一萬近衛軍,我當時就有一種感覺,如果我們發生沖突的話,馬克西穆斯帶領三萬近衛軍未必能擋得住越王的一萬近衛軍。母親,你知道嗎,馬克西穆斯面對越王的近衛將領時,連劍都不敢拔出來。”

“亞歷山大,你不能這樣誣蔑馬克西穆斯,他是一個勇敢的人。”莫米婭有些生氣了,馬克西穆斯曾經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幫助她掌握了羅馬的權利,一度還曾是她的入幕之賓,雖然現在他們不再保持那種關系了,可是馬克西穆斯在她的眼里還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不能由亞歷山大這么貶低。

“我沒有誣蔑他,母親,這是我親眼看到的。”亞歷山大也不動氣,把那天在驛館外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后又說道:“越王說過,他的這個近衛將領是個非常刻苦的人,除了隨身保護他之后,無時不刻不在錘煉自己的武技。他是現在唯一一個和越王一樣練成了那種神秘武功的人,用的時間比越王還短,就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生存的意義就是保護越王,所以他必須讓自己變得更強。母親,馬克西穆斯現在在忙些什么?比起十年前,他是進步了,還是退步了?”

莫米婭啞口無言,忽然之間,她發現亞歷山大說得非常有道理。

亞歷山大將莫米婭的眼神變化全看在眼里,心里美滋滋的,他從來沒有在母親面前這樣侃侃而談,現在有了三千效忠于自己的軍隊,他一下子有了膽氣。

“母親,我們和薩珊人打了這幾年仗,可以說沒有一次占上風,現在還要和越國進行聯盟,才能遏制薩珊人。我們的近衛軍將領馬克西穆斯有過一絲屈辱嗎?他著急過嗎?他為些憂愁過嗎?沒有!現在我另外組建了三千人,只不過是近衛軍人數的十分之一而已,他卻跑到母親面前來造謠了,為什么?真是因為新軍在羅馬城胡弄非為嗎?不,他不是因為擔心羅馬的安危,因為他的手下才是真正禍害羅馬的人,他是在擔心自己的權利被人分攤。”

“可是……亞歷山大,我們畢竟還需要近衛軍的支持才能保證安全啊,如果你惹惱了他們,那豈不是……”

“母親,我是羅馬皇帝,我應該主宰他們的命運,而不是由他們來主宰我的命運。”亞歷山大打斷了莫米婭的話:“我之所以組建三千新軍,就是要告訴他,如果他不效忠于我,我就選擇愿意效忠于我的人。”

莫米婭愕然半晌,良久才悠悠的嘆了一口氣:“我的亞歷山大,我非常高興你長大了,可是我想提醒你的是,你的想法雖然很好,但是你低估了馬克西穆斯他們的實力。對付薩珊人他也許有些力不足心,可是要對付埃斯卡諾米那些人,他卻是連汗珠兒都不會流的。”

亞歷山大笑了笑,盯著莫米婭的眼睛,深沉的說道:“我不怕,我不僅有埃斯卡諾米他們,我還有你,整個羅馬最漂亮、最睿智的母親,還有一個最好的朋友,英明、勇敢的越王殿下。”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三十八章忘憂草

漢人重友情,朋友為五倫之一,羅馬人同樣也重友情,甚至還在親情之上,羅馬人可能會不認兒子,可能在遺囑中不給兒子留財產,但是對朋友卻很重視,分一部分遺產給朋友的屢見不鮮。當然了,這是指那些真正的朋友,而不是指那種名義上呼朋喚友,實際上卻是互相利用,隨時準備互相下手的朋友。

莫米婭認真的看著亞歷山大的眼神,無聲的嘆了一口氣,有些擔心起來。從亞歷山大的眼神可以看得出來,他似乎已經把孫紹當成了那種能夠托付后事的朋友。不可否認,孫紹是一個很講義氣——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如此——的人,很多人都愿意和他交往,但是亞歷山大很可能忘了一個問題,孫紹首先是越王,然后才可能是朋友。他們之間首先是互相利用的政治對手,然后才可能談到友情,而政治對手之間通常是不存在真正的友情的。

“亞歷山大……”

亞歷山大似乎知道莫米婭想說什么,他豎起一根手指,擋在莫米婭飽滿的c魂前:“母親,我知道分寸的,我不會忘了我是羅馬的皇帝,而他是越國之王,但是我想做他的朋友,至少在打敗薩珊人之前,我會把他當一個真正的朋友。”

“唉——”莫米婭無聲的嘆了口氣,點了點頭,但是眼中的憂色卻沒有消散,反而多了幾分復雜,她低下頭,避開了亞歷山大探詢的目光,強笑了一聲:“亞歷山大,你長大了。”

亞歷山大嘴角掠過一絲自得的笑容,卻對莫米婭眼神中復雜的情感沒有留心,他松開莫米婭,走到高大的窗前,張開雙臂,似乎要擁抱那藍天和的遼闊的帝國,充滿了豪氣。

“母親,你也覺得我長大了嗎?”

莫米婭眉頭一皺,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淡淡的笑容:“亞歷山大,你當然長大了,這次四國談判,你的應變處理得很好,我十分滿意。只是我要提醒你的是,阿爾達希爾可不是個容易受人擺布的人,他一定會在合適的時候發起攻擊的,你只要能抵抗住他的這次攻擊,那么四王聯盟才有可能真正的成功,到了那個時候,你就是一個真正的羅馬皇帝。”

亞歷山大滯了一下,慢慢的轉過身,凝視著莫米婭精致的面龐,臉上掛著平靜的笑容:“母親,你覺得阿爾達希爾會在什么時候發動攻擊呢?”

阿爾達希爾背著手,站在大幅地圖前,有如石雕一般一動不動,沙普爾和幾個兄弟站在階下,屏住呼吸,仰著脖子看著阿爾達希爾高大的背影。

“沙普爾,你們說什么時候發動攻擊好?”阿爾達希爾忽然一掀大氅,轉過身掃了一眼幾個兒子,最后把眼神落在了沙普爾的身上。沙普爾是他最看重的兒子,已經是不言而喻的后繼之君,不論其他的兒子有什么想法,但是在沙普爾的能力和戰績面前,他們只能忍氣吞聲。

“如果僅僅是對付貴霜,我們隨時可以征服他們,如果是對付羅馬,我們也掌握著足夠的主動權,什么時候發動攻擊全由我們說了算,儒弱的羅馬人除了防備以外,根本不可能主動出擊。”沙普爾皺著眉頭,摩挲著頜下濃密的胡須,眼神中的擔憂之色毫不掩飾:“只是現在,我覺得并不是好時機,而且,我們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英勇無畏的沙普爾也有怯戰的時候?”阿爾法冷笑了一聲,斜著眼睛掃了一眼沙普爾,他也是阿爾達希爾幾個兒子中最勇猛的一個,戰功卓著,一直對沙普爾的地位心懷不滿,覺得父親阿爾達希爾偏心,有意多給沙普爾立功的機會,而壓制其他人,特別是他阿爾法。

阿爾達希爾瞟了他一眼,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看著沙普爾。

沙普爾微微一笑:“不是我怯戰,只是我覺得沒有必勝的可能。”

阿爾法帶著幾分譏笑道:“難道你以前打仗都覺得有必勝的把握?可是我們連著兩次與羅馬人作戰,都是先勝后敗了。難道你只計算了開始,卻沒有料到結束?”

沙普爾搖搖頭,依然面色平靜:“打仗是一個很復雜的事情,算著能打贏,未必就能打贏,算著可能輸,也未必一定輸。但總的來說,如果開戰之前有重大問題沒有解決就倉促開戰,把勝利作依托在阿胡拉的保佑上,自己卻不努力去思考,我覺得這是冒險,是濫用阿拉胡的威靈,是對阿胡拉的不敬。”

阿爾法張了張嘴,無言以對,脹紅了臉,低下了頭。

“為什么覺得打不贏?是因為武器短缺的問題嗎?”阿爾達希爾不動聲色的問了一句。

“不是。”沙普爾搖搖頭,“我們的武器還沒有短缺到那個地步,我擔心的卻是越王。他離國萬里,親自坐鎮在阿克蘇姆,難道真是有因為貪戀阿克蘇姆的咖啡嗎?為了保護他們的商道,他派出了兩個艦隊,還拉攏了阿拉伯人,真正算起來,他從羅馬或者薩珊賺走的錢倒有近一半是花在了這兩項上面,實際收益比起以前來并沒有增長,相反可能還有些減少,那他為了什么?我覺得他是在聯合羅馬、貴霜和阿拉伯人一起對付我們薩珊。有了越國人的幫忙,羅馬也好,貴霜、阿拉伯人也好,他們的實力都有所增長,而我們薩珊卻遇到了不小的麻煩,如果任由這種情況發展下去,薩珊必然會削弱,最后再也沒有力量和他抗衡,只能接受他的盤剝,就和現在的羅馬、貴霜一樣。”

“所以,你覺得應該盡快發動攻擊?”阿爾達希爾chā了一句嘴。

“是的,可是還有另外一個問題。”沙普爾鄭重的點了點頭:“從總的情況來看,越早發動攻擊,對我們越有利,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現在發動攻擊卻不是有利時機。四國聯盟剛剛完成,很多人都不希望戰爭,如果由我們薩珊首先發動攻擊,那我們肯定會受到其他人的合圍,那些百姓也會背棄我們,我薩珊人雖然英勇善戰,但是以寡敵眾卻絕不是明智之道,所以說,倉促的發動攻擊并不是一個好主意。”

“那你們有什么好辦法嗎?”阿爾達希爾微笑著掃了一眼幾個兒子。那幾個神色各異,卻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他們被沙普爾的話搞得有些mi糊了,既要打,又不能打,那究竟是打還是不打?阿爾達希爾最后又把目光落在了沙普爾的臉上,沙普爾卻是微微一笑:“那就制造點事端,讓別人先來攻擊我們,我們再予以還擊,只要先穩住其他兩個一些時間,讓我們能從容的擊敗一個就行了。”

阿爾達希爾哈哈大笑:“那先挑誰呢?”

“貴霜!”沙普爾不假思索的說道:“貴霜最弱,最容易擊敗,而且擊敗了貴霜,就可以獲得鐵,緩解兵器的危機。我們全軍出擊,羅馬人如果不安份的話,那正好給了我們一個借口。”

“那越國呢?”阿爾法不解的問題。

沙普爾一揮手,不屑一顧的說道:“越國只有水師,他們只能從物資上支援羅馬和貴霜,不可能親自出動兵力參戰,他們如果敢上岸參戰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我們正好可以在岸上擊敗他們,免得還要費心費力的和他們在海上決戰。我們要做的,只是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先擊敗貴霜人,解決我們的后顧之憂,同時也給那些以為和越國搭上關系就有了靠山的人一個警告,在陸地上,還是我們薩珊鐵騎的天下,讓他收起在這里chā一腳的心。”

阿爾達希爾滿意的連連點頭,過了片刻又道:“據說漢國除了越國,還有皇帝陛下,還有魏國、吳國和蜀國,我們也應該派人去看看,漢國究竟是什么樣子。知已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嘛。”

“父王英明。”沙普爾應聲答道。

吳國都城建鄴,中校書呂壹府。

呂壹撫著頜下打理得整整齊齊的短須,瘦削的臉上有一些狐疑之色,又有些擔心,不時的瞟一眼案上的一個錦盒,錦盒里是一些連著枝條的花朵,雖然花已經干癟了,但是還能看出鮮活時的華美。

“這就是忘憂草?難道是說它的美麗能讓人解憂?”呂壹撫著胡須,警惕的看著眼前這個滿臉掛著職業笑容的商人,他不知道這個商人突然找上門來究竟是為了什么,但是他不得不說,眼前這個忘憂草如果真的有效的話,那就是他呂壹發財的機會。

孫權最近很頭疼。

孫慮已經死了之后,很多人都以為孫登將重新進入孫權選擇繼位之君的視線,畢竟除了孫登,孫權最大的兒子孫和現在才十二歲,而且太子孫登安安靜靜的在豫章燒瓷,除了每個月上個請安疏以后,基本不問政事,孫權就是想廢了他的太子之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可是呂壹明白,孫權只要有一絲可能,都不會讓孫登到建鄴來繼續做他的后繼之君,孫權很難相信孫登對這段經歷不會掛懷,他可不希望孫登繼位之后再把現在的一切都報應回來。更重要的一點是,孫權雖然現在時常有些小毛病,但是他相信自己肯定能再活個十幾二十年,有足夠的時間選出另一個后繼之君,而無須把希望寄托在孫登的身上。

然而,這只是孫權自己的打算,臣子們并不太清楚,孫權今年已經四十四歲,按現在的通常壽命來說,這已經一只腳踏入老年,而與他的幾個兄弟相比,他已經算是高壽了。太子孫登已經二十七歲,馬上就是而立之年了,一直讓他在豫章燒瓷顯然不太合適,加上上次孫慮之死,在很多人中傷孫登的時候,孫權又正色宣告自己從來沒有懷疑過孫登,所以很多人都覺得孫權在等人進言讓孫登回來,他們不斷的上表試探,讓孫權難以定奪,一時之間也摸不清究竟有多少人是邀龐,又有多少人是真的這么想,不好輕易的做出決定。

呂壹對此一清二楚,他每天陪在孫權身邊,知道孫權為此非常頭疼,而從他本人的角度來說,他對太子孫登也沒什么好感——孫登信任的是那些學問深厚、有家世背景的士人,對他這樣的能吏并不看重,如果孫登做了后繼之君,可以肯定他呂壹的仕途就到此為此了。

在另一方面,孫和的母親王夫人多次托人向他致意,請他在孫權面前美言幾句,當然也許下了一旦孫和繼位,必然厚報之類的諾言。呂壹知道,王夫人在宮里沒什么靠山,她雖然和諸葛瑾父子拉過關系,但是諸葛恪卻是太子孫登的親信,對孫和并沒有什么好感,因此孫和雖然是排在孫登之后最年長的王子,但是希望并不大,特別是孫霸出生以后,孫權對孫霸明顯的表露出了好感,這讓王夫人覺得更加希望渺茫。

呂壹知道,這個時候順勢幫孫和一把,比孫權真正露出要立孫和為太子之意后再幫忙要有用得多,因為他一直在留心如何讓孫和取得孫權的歡心,眼下孫權因為煩憂太子的事情而時常煩燥不安,如果能讓他高興起來,那可是大功一件。

眼前這個忘憂草也許就是一個機會。

呂壹為官多年,從事的又是機密要事,心思慎密,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更不可能輕易相信一個商人。他審慎的看著這個商人,希望從他的言談舉止中能判斷他所說的真偽。

那商人看出了呂壹的猶豫,他笑了笑,站起身來,將盒子向自己身前拉了拉:“這忘憂草是難得之物,價格昂貴,本非普通人能夠享用的,久聞大人博學多識,又家資豐厚,這才趕來獻與大人。大人如果有所疑,我可以給大人三天時間考慮一下,三天之后,大人如果還是不能決定,那我就只好另找買家了。不瞞大人說,這些忘憂草其實已經有人要買,只是價格一時還沒談攏,故而沒有成交。”

呂壹微微一笑:“這么一盒草就賣二十金,我想建鄴確實不會有多少人買。”

“嘿嘿,大人,這可是羅馬的稀罕物,在大詩人荷馬的詩里都提到了,是眾神才能享用的圣物,又豈是區區二十金就能代表的?”那商人從容的一笑,收起錦盒,拱了拱手,揚長而去。

呂壹坐了半刻,起身回到書房,從書架上cu出一函《荷馬史詩》來,仔細的翻了一遍,果然在其中找到了忘憂草的內容,下面還有一個注,詳細說明了忘憂草的形態和作用,正和那商人所說的相似。呂壹輕輕的合上書,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道:“既然是如此妙物,為何越王殿下從來沒有提起過,也沒讓人捎一點給我,莫非是太稀罕了,以至于越王殿下都不知道?”他想了片刻,又起身拿出幾冊《新山海經》,翻到羅馬部分,一條條的翻看過去,卻沒有找到忘憂草的內容,他不由得笑了。

“越王殿下國事煩忙,這學問是越做越荒疏了。”

過了兩日,呂壹派人找到了那個商人,經過幾次侃價,最后以八金的價格買下了半盒忘憂草,然后他把這些忘憂草轉手送給了王夫人,王夫人半信半疑的接了,然后按照那商人所附的方子煲了一釜湯,加入了一些忘憂草,自己先嘗了嘗,果然覺得鮮美可口,飲之讓人精神倍增,這才大喜,親自給孫權送了去。孫權開始還有些不愿意,后來拗不過王夫人堅持,這才勉強喝了一兩口,一嘗之后,也被湯的鮮美吸引住了,破天荒的當面夸獎了王夫人幾句,把王夫人喜得險些落下淚來。

王夫人十分感ji呂壹,特地讓人送了五十金給呂壹,同時請他再買一些。呂壹也有些喜出望外,他把si自截留下來的忘憂草也試了一下,也覺得鮮美異常,這才真正信了那商人的話。只是等他再找到那商人時,那商人卻搖搖頭說,這次只帶了這些,因為來源神秘,這些忘憂草在市面上根本買不到,能不能買到只能看運氣,而且價格不定,如果還想再要,必須預付全額定金,如果機會好的話,也許能再買到一些。

呂壹有些狐疑,只好先付了十金,然后又把自己截留下來的那些忘憂草也給王夫人送去,告訴她現在只有這么多,下一批貨至少要等半年之后才可能有,讓她悠著一些用,不要一下子就用完了。

王夫人得知之后,更加小心了,她把這些忘憂草藏在最隱秘的地方,連孫和都不讓知道,過幾天才給孫權煲次湯。只是她沒想到的是,孫權很快就mi上這湯,夸她的手藝好,隔三岔五的就讓她煲湯,有時候甚至趕到她的宮里來喝,這讓她喜出望外的同時也奮感壓力,忘憂草的消耗速度大大超過她的預期,不過三個月就告磬了。

孫權喝了這加有忘憂草的湯,再喝別的湯總覺得沒什么滋味,見王夫人連著兩次做的湯都沒有了那種鮮美,他有些惱怒,再也不到王夫人的宮里來了,把王夫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只能催呂壹無論如何再找一些這樣的忘憂草。

呂壹無奈,只得親自尋訪,這一尋訪,他才知道忘憂草是多么珍貴,忘憂草是羅馬、薩珊一帶的貴人享用的圣品,不僅有神效,而且美yàn無比,但是非常難得,擁有忘憂草的人都不愿意把忘憂草的種子外傳,因此很多人只聞其名,卻未必見得到面,包括很多商人都是如此。最近兩年這忘憂草就更難得了,據小道消息說,有一個神秘的商人把忘憂草的產地給包了,為了讓他獨占這個市場,他使出各種手段,把其他幾家有忘憂草的地方都給破壞了,此人能力之強,手段之狠,簡直匪夷所思。

呂壹聽了,更加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眼看著一樁好事就要泡湯,他捶胸頓足,恨自己當時沒把那些忘憂草全部買下來,為了一點小利,眼睜睜的放跑了一個大好機會。

就在呂壹上火的時候,那個商人又出現了,他把剩下的半盒忘憂草放在了呂壹面前,開價二十金。呂壹明知被他宰了,也只得忍痛割肉,好在最后王夫人會給他更多的錢,如果孫和立了太子,他的好處更不知是多少。

有道是要想拉住一個男人的心,先要拉住他的胃,這個道理古今一例。有了這半盒忘憂草,王夫人成功的拉回了孫權的心,在短短的半年時間內,她就成了宮里最受寵的女人,不僅早就不受寵的徐王后不在她的眼里,就連一直深受孫權寵愛的步夫人也只能甘拜下風。

大臣們都是伶俐人,每一次看到王夫人坐在孫權身邊赴宴時還有些驚訝,第二次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不少人紛紛轉變了風向,有的向王夫人套近乎,有的則開始注意還只有十二歲的孫和,王夫人不僅收回了購買忘憂草的投資,還狠狠賺了一筆,可謂是名利雙收。

隨著在孫權面前越來越受寵,王夫人的野心迅速的膨脹起來,她開始不斷的在孫權面前撒嬌,暗示孫權加封她的兒子孫和,甚至希望孫權立孫和為太子,孫權開始的時候還保持著一分清醒,對王夫人大加斥責,很是冷落了她幾天,可是還沒等到王夫人來請罪,他自己卻變得煩燥不安起來,不是心神不寧,就是食寢無味,太醫令也查不出什么問題來,下了好幾副安神的方子也沒見好,直到再次喝上了王夫人送來的湯,他才算神奇的恢復了精神。

原本有些戰戰兢兢的王夫人一看到這個結果,立刻知道自己在和孫權的較量中占了上風,她清楚孫權已經離不開她煲的湯了,一方面小心謹慎的向孫權道歉,改用更隱蔽的方法實現自己的愿望,另一方面越發的將忘憂草的事情藏得密不透風。

在王夫人的溫柔攻勢下,孫權的態度慢慢的發生了改變,諸葛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無可奈何之下,他親自趕到了豫章,將這幾個月孫權的變化告訴了孫登。孫登沉默了半晌,最后慘笑一聲:“元遜,莫非我真的無路可走了?”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三十九章烽煙再起

“不可!”諸葛恪大驚失色,脫口說道:“太子,你焉能生此念頭?”

“那我應該怎么辦?一定要父王下詔剝奪我的太子之位嗎?”孫登的淚水忍不住的從眼角滑落:“我知道他不忍心,雖然他覺得我不是一個理想的后繼之君,但父子之情猶在,他不會做出這種事的。如果我不死,他豈不是左右為難?”

“如果你死了,他豈不是更為難?”諸葛恪半直起身子,幾乎是怒吼道:“大王已經被那個女人mi住了,他現在什么人的話都聽不進去,只相信那個女人,你如果就這么死了,遂的不是大王之意,而是那個女人之意,反過來還讓大王背上了bi死太子之名。太子,你不能這么做!”

孫登仰起頭,看著氣急敗壞的諸葛恪,左右為難:“那……我該怎么辦?”

諸葛恪喘了幾口粗氣,死死的咬著牙關,雙手握拳,摁在案幾上,因為太過用力,關節都露出了白色,他想了好一會,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有氣無力的說道:“如果太子真的只剩下死意,那不如上疏告病,請辭太子之位,以后就在豫章養病,不再涉足朝政,這樣至少還能保住一條命。”他頓了頓,似乎還想說什么,可是最后還是沒說,只是用憐憫的眼神看了孫登一眼,既有失望,又有惋惜,還有一些不甘心。

“我已經上疏請辭過,可是父王一直沒有同意,我怕……”

“此一時,彼一時,這次一定會同意的。”諸葛恪一揮手,打斷了孫登的話,意興怏怏,再也沒有了和孫登討論的興趣。來之前,他的父親諸葛瑾就說過,孫登肯定會委曲求全,而不會奮起反擊,他到豫章來,只會白跑一趟。他一直不肯相信,畢竟現在大將軍步騭和他的父親丞相諸葛瑾還是支持孫登的,只要孫登不放棄,孫權又找不到他的毛病,孫登的太子之位只是看起來驚險,其實并無太大的懸念。以孫權的智力,他不可能看不出這樣做的問題,更重要的是,孫和現在才十三歲,孫權就算有想法,也不會急于讓孫登退位,立孫和為太子。等上幾年,未嘗不可能會有轉機。可是孫登自己沒有了斗志,那他們再努力也沒有用。

諸葛恪有些后悔了,也許他早就該清楚孫登性格上的軟弱,不應該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孫登是個好人,但他不是一個合格的君王,他缺乏必要的權變能力,過于相信儒家的倫理信條。

孫登看著象是被cu去了主心骨的諸葛恪,無聲的嘆了一口氣,起身到書房里寫了一封請辭太子疏,然后交給諸葛恪:“一事不煩二主,這封上疏,還是請元遜代為轉交吧。”

諸葛恪也沒有推辭,既然不能繼續輔佐孫登,那他到這里來的第二個目的也就是從這件事上立一功,給孫權解決一個麻煩,從而拉近和孫權的關系。只是他本來的目的是希望孫登能堅持下去,現在卻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諸葛恪帶著孫登的上疏回到了建鄴,轉交給了孫權。孫權看著孫登似乎曾被淚水洇過的字跡,也有些黯然,他嘆息了半天,收了起來,卻沒有給任何答復。

“元遜,越王萬里征戰,兵力不足,現在魏蜀都在積極籌備,就連洛陽都在準備支援,你看我吳國是不是也支援一些?”

諸葛恪心中一喜,臉上卻還是不動聲色:“臣以為不妥。”

孫權面露疑之色,但是眼神中卻露出了贊許的神情。

“越王兵出萬里,他依靠的是水師,可是以我吳國與魏蜀征伐多年的經驗來看,僅依靠水師,自保有余,進取不足。聞說薩珊以騎兵稱雄,要想與這樣的對手爭鋒,唯有效仿衛霍當年以騎制騎的辦法,也就是說,魏國的支援才是重中之重,對于蜀國和我吳國來說,就算再出兩三萬人,用處也不大。更何況,大王已經支持了他三萬人馬,遠遠超過魏蜀,沒有必要再增加了。”

孫權連連點頭,面帶微笑的看著諸葛恪。

諸葛恪添了添嘴c魂,接著說道:“再說了,魏蜀是在集結兵力,可是他們究竟是要支援越國,還是有別的想法,目前還難以決斷,我們不可不防。越王遠出,國內空虛,我吳國作為越國的同宗之國,有必要在他遭受敵人攻擊的時候予以協助。”

孫權的眼神一閃,眨了眨眼睛,抬起一只手輕輕的捻著胡須,笑道:“還有人能攻擊越國?”

“不可不防。”諸葛恪卻不笑,反而更加慎重的說道:“越王不在扶南,大事都交給虞翻等人主持,魏越一直相交甚厚,這次魏國近三萬鐵騎要從扶南經過,萬一里面出了什么意外,誰能擔保會出現什么樣的事情?有我吳國在側,就算魏人有什么想法,他們也要三思而行。”

孫權的臉色一僵,隨即又笑了起來,點頭道:“元遜說的是,元遜說的是,奉先遠出,我這個做叔叔的,是得幫他看著家才是。唉,奉先還是少年得志,太莽撞了些。自己親征萬里不說,還讓太子出去游歷,一去就消息全無,萬一出點事,那可如何是好。”

諸葛恪的嘴角一挑,很快又恢復了平靜。越國太子孫奉按例出去游歷,一出了特牧城就失去了蹤跡,據說現在誰也不知道他在哪兒,誰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按諸葛恪的理解,太子出去游歷,不僅要防備外面的危險,更重要的是要防備內部的危險,要想不露痕跡的除掉太子,在他游歷的時候出手是個最佳時機。也許是知道了這一點,所以孫奉才會下落不明,但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孫奉再隱蔽,也很難保證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保得自己萬全。

總的來說,孫權評價孫紹的舉動非常貼切,但是他知道孫權的話背后隱藏的意思,他只能保持沉默。孫權見他不吭聲,只是點頭表示附和,微微一笑,也沒有再說什么。

諸葛恪告辭出宮之后,孫權拿著孫登的上疏回到了后宮,王夫人早早的得到了消息,已經急不可耐的在等著。一看到孫登請辭太子的上疏,她剛剛露出笑容,隨即又不高興的撅起了嘴。孫登請辭太子是真是假不說,只要孫登活著,對孫和來說就是一個威脅,孫登在吳國臣民中威望甚高,這些年被貶在豫章燒瓷已經引起了不少流言,現在孫權在,那些臣子還不敢跳出來,可是孫權一死,那孫登振臂一呼,很可能就會響者云集,立刻朝野變色。

還不到慶功的時候。一想到此,王夫人又堆起了一臉的媚笑,擁著孫權向后走去,一邊走一邊問道:“大王,今天又想吃些什么?”

共和十五年冬,剛剛平靜了幾個月的貴霜和薩珊之間又起爭端,薩珊王阿爾達希爾借口幾個薩珊人在貴霜境內被殺,派使者向貴霜王波調討個公道,雙方一言不合,立刻大打出手。波調似乎早有準備,自從四國聯盟之后,東線防務壓力小了很多,他就把大部分的兵力cu調到西線,也囤積了大量的糧草和軍械,因此當阿爾達希爾氣勢洶洶殺來的時候,貴霜雖然已經大不如前,但還是與阿爾達希爾血戰了數場,沒讓阿爾達希爾占到什么大便宜。阿爾達希爾原本以為這只是一場摧枯拉朽的戰斗,卻變成了一場拉鋸戰,薩珊人雖然占了上風,但要想輕易的取勝卻成了夢想。

阿爾達希爾沉下氣來,下定決心要擊垮貴霜人的斗志,遲暮的貴霜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整,居然能恢復了不少戰斗力,那面對羅馬人,他豈不是更沒有必勝的把握?他耐心的與波調周旋,積聚力量,準備重創貴霜人。

波調也不是笨蛋,他知道自已能打成這樣是占了先機,長久下去,他肯定不是阿爾達希爾的對手,因此,一得到薩珊人挑釁的消息,他就把使者柯布拉多派到了阿克蘇姆。

“打起來了?”孫紹十分驚訝,似乎非常想不通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你們……不是剛剛簽定聯盟,要和平相處的嗎,怎么半年還沒到就又開戰了?”

柯布拉多咬牙切齒的說道:“薩珊人就是殘暴的惡狼,不把我們貴霜連骨頭帶肉的吞下去,他怎么甘心?上次殺害馬鳴尊者,挑撥我們和大王的關系未能得逞,這次他們又借口有薩珊人死在我們貴霜國內,要我家大王交出兇手,并且賠償他們一筆財,他以為我們不知道他的心思,無非是想借機生事罷了。我家大王早有準備,所以才擋住了他們的攻擊。不過,要想戰勝他們,我們還需要大王的幫助。”

“馬鳴尊者是死在薩珊人的手上?”孫紹驚駭的站了起來,在得到柯布拉多肯定的答復后,他立刻怒容滿面,大罵薩珊人無恥。柯布拉多連忙相勸,感ji的說道:“虧得大王當時明理,主動讓步,沒有讓他們的詭計得逞,要不然的話,我們互相打了起來,現在薩珊人從背后殺出來,我們貴霜可就要亡國亡種了。”

“我們是朋友,理當互相支持。”孫紹一揮手,慷慨的說道:“既然薩珊人賊心不死,那我們也不能客氣了他。”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撫著胡須,來回走了兩步,突然在柯布拉多面前站定:“你們究竟能支持多久?”

柯布拉多猶豫了一下,伸出一根指頭:“以我們目前的國力儲備,最多支撐一年,一年之后,賦稅可能就供應不上了。”

“那好,我們就想個辦法,讓他疲于應付,他不是能跑嗎?我們就讓他跑斷腿。”

“大王,你的意思是?”

“薩珊人擅長的是騎兵,他們在野戰中有足夠的優勢,你們貴霜雖然也以騎兵見長,但是兵力嚴重不足,因此,我希望你們不要意氣用事,與他們野戰,而是要憑借你們本土作戰的優勢,利用堅固的城池與他拼消耗。這樣一來,他們騎兵的優勢就無法發揮,只能與你們對峙于堅城之下。”

“可是,時間長了也不行啊。”柯布拉多擔心的說道。

“不會長,最多三個月,羅馬人就會出兵襲擊他們的背后,到了那個時候,他還能圍攻貴霜嗎?他一走,你們就輕松了,有足夠的時間進行休整,等上半年,等他們和羅馬人打得筋疲力盡的時候,你們再攻擊他的背后,讓他們在數千里的東西邊境來回奔波,用不了兩年,他們就會被拖死。”

柯布拉多想了想:“大王準備如何對付他們?”

孫紹慚愧的笑了笑:“你也知道的,我擅長的是水師,上不了岸,所以,我可能在正面戰場上幫不上太多的忙。”他抬起手,示意失望的柯布拉多稍安勿燥:“不過,我會做好你們的供應工作,我可以向你保證,整個越國和天竺,都將成為你們的大本營,我會以成本價供應你們糧食、武器,讓你們沒有后顧之憂的與薩珊人周旋。”

柯布拉多聽了,這才松了口氣。他暗自計算了一下,孫紹說的也是實情,越國以強大的水師和富庶稱雄,要讓他們上岸與薩珊人作戰,確實有些為難他們,而且要是他們真能上岸,貴霜人也許還會擔心他們賴著不走了。現在他愿意以成本價供應貴霜人糧食、武器,對貴霜人來說有利無害。而有了羅馬人的幫忙,就算薩珊人再強大,同時對付貴霜和羅馬兩個大國,他也無計可施了。如果真能按照孫紹的計劃實施,最多兩年,薩珊人就會象跟著駱駝的惡狼一樣被累死。

就在柯布拉多和孫紹談判的時候,昆圖斯帶著亞歷山大的密旨來到了阿克蘇姆。不出孫紹所料,一聽說薩珊人和貴霜人耗上了,亞歷山大見獵心喜,非常希望趁著薩珊人后方空虛的時候重奪亞美尼亞,報前年的一箭之仇。他所擔心的只是現在羅馬經濟情況剛剛有所緩解,如果貿然發動大戰,那么元老院的貴族們肯定會反對,雖說元老院現在已經成了擺設,但是亞歷山大根基不穩,還沒有到與先祖一樣不把元老院當回事的地步,所以他也只能尋求孫紹的支持。

昆圖斯的到來正中孫紹下懷,少賺一些錢,就能讓貴霜和羅馬捆在一起與薩珊人死磕,這正符合他的戰略意圖。只要仗打到一定的地位,羅馬、貴霜也好,薩珊也好,國力都會被嚴重的削弱,到了那時候,他就成了左右局勢不可或缺的力量,現在少賺的錢到時候全能補回來。

三方一拍即合,柯布拉多和昆圖斯都歡歡喜喜的走了,柯拉拉多要趕回去把三國結盟的消息告訴波調,一方面讓他要有信心,另一方面要讓他安心,不要倉促的出擊。而昆圖斯則要回去告訴亞歷山大,孫紹沒有辜負他的希望,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孫紹毫不猶豫的伸出了援助之手。

得到昆圖斯的回報,亞歷山大大喜過望,他立刻整軍備戰,將埃斯卡諾米的新軍擴充到了萬人,因為羅馬愿意加入新軍的公民數量不足,亞歷山大就采取了羅馬現在比較通行的辦法,招募蠻族雇傭軍,在優厚的條件吸引下,日爾曼人、高盧人、哥特人紛紛蜂擁而來,一萬精兵很快組建完畢。經過三個多月的籌備,共和十六年二月,亞歷山大率領四萬大軍親征亞美尼亞。

薩珊人顯然沒有想到羅馬人會這么快就出擊,留守泰西封城的沙普爾來不及通知阿爾達希爾,帶著留守的兩萬人倉促應戰,雙方大戰一場,沙普爾雖然驍勇,但是在有備而來的羅馬人面前,他還是沒有占到什么便宜,雙方陷入僵局。

亞歷山大長長的松了一口氣,第一次一個人率兵親征就獲得了勝利,他終于證明了自己的能力。有了埃斯卡諾米的新軍在手,原先跋扈的近衛軍馬克西穆斯也聽話了很多,不再象以前一樣動不動就當面反駁他,而是恭恭敬敬的聽他說話了。更讓他高興的是,新軍初戰就顯示了不小的威力,在與薩珊人正面對攻的過程中,以羅馬貴族公民為主的方陣擋住了薩珊人的進攻,而以蠻族人為主的騎兵則順利擊潰了薩珊人的側翼,bi得沙普爾提前撤退,以免被羅馬人合圍。

可以說,這是羅馬人與薩珊人對陣以來第一次取得堂堂正正的勝利,不僅亞歷山大覺得開心,整個羅馬軍團都士氣大振。

只有馬克西穆斯覺得非常不舒服。

馬克西穆斯不是羅馬人,他是個色雷斯è雷斯暫時停留,為其幼子格塔慶祝生日,馬克西穆斯主動上前要求參加角力比賽,結果他一舉擊敗了十六名強壯的近衛軍士兵,得到了塞維魯大帝的青睞,成為乘騎衛士,隨護在塞維魯大帝的身邊,塞維魯大帝死后,他又侍奉卡拉卡拉,卡拉卡拉被弒,他又成為埃拉伽巴路斯的近衛軍將領。埃拉伽巴斯死后,亞歷山大繼位,他因支持莫米婭母子而得到莫米婭的寵信,成為近衛軍的最高將領,并一度成為莫米婭的男寵。對于一個蠻族來說,他這三十年可謂是順風順水,平步青云,以前敢有的愿望實現了,不敢有的愿望也實現了,如果一年前有人告訴他,他將就此終老一生,他將十分滿意。

可是,他現在非常不滿意。

倒不是因為莫米婭——雖然莫米婭現在已經不再招他進宮侍寢,但是他并不在乎這些,莫米婭雖然美yàn絕倫,但是對于強壯的馬克西穆斯來說,在cè——而是因為那個越王。那一天在阿克蘇姆的驛館外,他被越王的隨身護衛涂虎硬生生的嚇住,這是向來以勇武自詡的他從來沒有受過的恥辱,他非常不明白自己當時會什么會有一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仿佛遇到了自己無法戰勝的敵人,這種感覺讓他回過味來之后更加憤怒。

因為對涂虎的不滿,他因此遷怒于孫紹,現在亞歷山大因為孫紹的幫助組建新軍,進一步剝奪了他的權利,他更是對孫紹恨之入骨。新軍的勝利,簡直是在他的臉上狠狠的打了一個耳光,讓他感到難以承受的恥辱。

一回到自己的大帳,馬克西穆斯就踢翻了一張桌子,喘著粗氣,像頭困獸在大帳里轉著圈,剛才軍議會議上亞歷山大躊躇滿志的神態和埃斯卡諾米得意的笑容不時的在他眼前浮現,讓他越發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父親。”馬克西穆斯的兒子亞魯利努斯夾著一只銀壺走了進來,看了一眼狼藉的帳內,他皺了皺眉頭,示意親兵們收拾一下,然后在桌前坐下,取過兩只銀碗,倒了兩杯酒,遞了一杯給盛怒的馬克西穆斯。馬克西穆斯接酒在手,看了亞魯利努斯一眼:“又是你母親讓你來的?”

馬克西穆斯的妻子叫寶利娜,是一個很溫柔的女子,也只有她能夠勸告暴怒的馬克西穆斯。

“不是。”亞魯利努斯笑了笑:“母親遠在羅馬,她怎么可能知道父親這么生氣呢。在她想來,父親只有立功的可能,又怎么會被人這么欺負。”

“哼!”馬克西穆斯咬牙切齒的說道:“他已經忘了是誰把他扶到這個位置上的,他忘了誰才是他的恩人,他以為自己長大了,能夠展翅高飛了,不再需要我的幫助了。”

“可是,如果沒有父親的幫忙,他恐怕只會從藍天下摔下來。”亞魯利努斯笑著喝了一口酒:“像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不給點教訓,他是不會知道誰是應該值得尊敬的。”

馬克西穆斯濃眉一皺,轉身到了帳外吩咐了幾句,然后重新走回帳中,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坐,拍了拍大腿,指著亞魯利努斯喝道:“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說,不要轉彎抹角的。”

亞魯利努斯低頭喝了口酒,沉默了片刻,這才重新抬起頭看著馬克西穆斯,目光炯炯,里面似乎有一團火在燃燒,看得馬克西穆斯不由得的一陣心驚。

“父親,與其等著亞歷山大解除父親的權利,不如趁著權利還在手中的時候,另立一個皇帝,或者干脆……”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四十章風云突變

“你瘋了吧。”馬克西穆斯冷笑一聲,打斷了亞魯利努斯的話,重重的將手中的酒碗頓在案上:“我們可是他們眼中的蠻人,怎么可能做羅馬人的皇帝?”

亞魯利努斯不為所動,反而挑了挑眉毛:“為什么不可以?塞維魯家族也不正宗的羅馬人,而且……亞歷山大根本不是塞維魯的子孫,他能做羅馬皇帝,為什么我們就不能。”

馬克西穆斯一時語塞,這是個秘密,但對于他這樣的人來說,卻不是什么秘密。亞歷山大也好,他那個已經死去的表兄埃拉伽巴斯也好,對外人說,他們都是卡拉卡拉的兒子,其實他們和卡拉卡拉一點關系也沒有。莫米婭的母親朱麗亞梅薩是塞維魯皇后朱麗亞多姆娜的妹妹,卡拉卡拉死后,塞維魯家族的血脈其實已經斷了,是朱麗亞為了皇位,不惜犧牲女兒索艾米亞斯的清名,說埃拉伽巴路斯是卡拉卡拉的si生子,這才繼承了皇位,亞歷山大的情況也如出一轍,而且亞歷山大名義上還是埃斯伽巴路斯的養子,實際上他們只是表弟兄的關系。

但這樣的事情是個秘密,除了有限的幾個人知道之外,大家都認為亞歷山大真是卡拉卡拉的血脈,包括昆圖斯這樣的人在內,要不然的話,亞歷山大母子早就被轟下臺了。

當然了,這和馬克西穆斯的支持也不無關系,只是現在馬克西穆斯已經成了亞歷山大的敵人,他自然也不會再替亞歷山大遮掩了。然而,馬克西穆斯還是有些猶豫,自己作為一個蠻族,真能做羅馬皇帝嗎?

“元老院的那幫人,眼中只有利益,其他的才不管呢。”亞魯利努斯看出了馬克西穆斯的猶豫,輕松的笑了笑:“亞歷山大為了自己的利益,把從越國討來的好處交給了自己的親信,而元老院除了幾個和他走得近一點的人之外,還有誰得到了好處?元老院的人現在恨不得把亞歷山大趕下臺呢。不過,如果亞歷山大真的打敗了薩珊人,奪回了亞美尼亞,他的戰功將鎮服那些軟骨頭的貴族,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我們公開這個秘密,作用也不大了。”

馬克西穆斯默默的點了點頭,羅馬的皇帝本來就不注重血統,誰掌握了實權,誰就可以做皇帝,塞維魯家族的皇位就是這么來的,而現在,真正的大權掌握在他馬克西穆斯的手里,他為什么不可以做皇帝?雖說他是蠻族出身,可是現在他也有了羅馬公民的身份,誰又能說他不是羅馬人?與其等著被亞歷山大一步步的剝奪了權利,黯然離開甚至枉死,不如搏一把,也許還能賭贏。

馬克西穆斯的眼睛亮了,他揪著胡須,撓著粗糙的面皮,還有些擔心的說道:“現在正和薩珊人大戰,我們要和亞歷山大翻臉,先要擊敗他那一萬新軍,萬一薩珊人再沖出來,我們豈不是替薩珊人掃清障礙?”

“薩珊人?”亞魯利努斯無聲的笑了,笑得十分得意:“他不是我們的敵人,而是我們的朋友。”

馬克西穆斯眼神一閃,沉yin了片刻,強笑道:“你什么時候和薩珊人來往過?”

“就在阿克蘇姆的時候。”亞魯利努斯得意洋洋的說道,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卻絲毫沒有注意馬克西穆斯眼中閃過的厲芒。

亞歷山大站在地圖前,埃斯卡諾米指著地圖正在進行軍情分析,他十分興奮,嘴角掛著一堆白沫,看得亞歷山大有些惡心,不過現在的埃斯卡諾米對他來說十分重要,他還是忍住心里的惡心,笑瞇瞇的看著埃斯卡諾米講解。

埃斯卡諾米的意思很簡單,抓住薩珊大軍來不及回援的機會與沙普爾決戰,只要擊敗沙普爾這兩萬人,此戰就是完勝,可以獲得大批的戰利品,讓將士們發財,士氣將會大大鼓舞,而亞歷山大的皇位也就真正坐穩了,到了那時候,就算阿爾達希爾從貴霜撤回來,短期之內也拿他們沒辦法。如果時間拖得太長了,阿爾達希爾放棄了貴霜,回過頭來全力與羅馬作戰,那么此戰最好的結局也是平局,到了那時候,剛剛積累起來的士氣就會再次喪失,而且沙普爾可能會放棄貴霜,猛攻羅馬,對于亞歷山大來說,這就是惹火燒身了。

亞歷山大欣然同意,隨即和埃斯卡諾米商定人選,為了獨吞這次戰功,埃斯卡諾米提議由近衛軍擔任詐敗誘敵的任務,由馬克西穆斯先和薩珊人血戰,然后再佯作不敵退卻,而埃斯卡諾米率領新軍在險要處伏擊薩珊人。

亞歷山大心花怒放,一想到這一戰之后,他將擊敗薩珊人,按照他和母親莫米婭之間的約定,他就可以成為真正的羅馬皇帝,他就抑制不住的興奮。埃斯卡諾米也十分興奮,只要亞歷山大掌握了大權,他也會跟著飛黃騰達,官運亨通,進入元老院也指日可待。

“只是……馬克西穆斯會答應嗎?以前近衛軍可一直是主力。”埃斯卡諾米興奮之余,有些擔心的說道。亞歷山大不屑一顧:“近衛軍是我的近衛軍,又不是他馬克西穆斯的近衛軍,他還能違抗我的命令嗎?”

“馬克西穆斯掌握近衛軍多年,手下不少將領都是他的親信,除了他之外,恐怕就是陛下也未必指揮得動。”埃斯卡諾米酸溜溜的說道:“依臣之見,還是先和他商量一下的好,以免到時候他當著大家的面反對陛下的意見,反而不好。”

亞歷山大有些尷尬,不過想想也是實情,近衛軍中的軍官大部分都是馬克西穆斯提拔起來的,他們尊敬馬克西穆斯遠遠超過他這個皇帝。他讓人請來了馬克西穆斯,把打算說了一遍,馬克西穆斯正中下懷,滿口答應,拍著胸脯說一定尊奉皇帝陛下的命令,讓亞歷山大倒有些喜出望外。

有了馬克西穆斯的配合,亞歷山大很快就定下了決戰的時間,到了那一天,馬克西穆斯率領三萬近衛軍與沙普爾接戰,亞歷山大和埃斯卡諾米帶著一萬新軍在后方五里處一個山谷內潛伏。

站在并不高大的山崗上,亞歷山大意氣風發。一想到此戰之后,自己將成為真正的羅馬皇帝,他就有些ji動不已。

小半個時辰后,馬克西穆斯帶著帶著佯敗的大軍穿過山谷,沙普爾緊追而來,埃斯卡諾米率軍殺出,截住了沙普爾的后路,準備與馬克西穆斯前后夾擊,徹底吞下沙普爾這兩萬人馬,不料他與沙普爾血戰多時,也沒看到馬克西穆斯的影子,一萬新軍雖然英勇,但是在兩倍于已的薩珊鐵騎面前還是沒能堅持到底,幾乎全軍覆沒,埃斯卡諾米當場戰死,亞歷山大也被困在其中,眼看突圍無望,亞歷山大這才知道自己上了馬克西穆斯的當,他羞愧難當,拔劍自刎。

沙普爾以少勝多,大勝而歸,馬克西穆斯宣布亞歷山大輕敵冒進,折損羅馬軍威,死不足惜,隨即率軍后退,在得到手下將領的支持后,他為自己加冕為羅馬皇帝,同時派出使者向元老院施壓,要求他們承認自己的皇帝身份。

消失傳到羅馬,羅馬頓時一片嘩然,元老院的吵吵嚷嚷,分成兩派,有的堅決要求重組新軍,討伐馬克西穆斯,維護帝國的尊嚴,有的則認為眼下只有馬克西穆斯難夠擋住薩珊人的進攻,如果把馬克西穆斯bi急了,他可能會向薩珊人投降,羅馬覆亡在即。

就在他們爭吵不休的時候,悲憤之中的莫米婭果斷的召集了那些有親人在大戰中犧牲的羅馬貴族,要求他們一起向元老院施壓,同時聯合元老院中的主戰派,在廣場上向羅馬公民發表演說,痛斥馬克西穆斯忘恩負義,與薩珊人勾結,企圖顛覆羅馬。她雖然不知道真相,但是這個說法卻得到了大多數羅馬人的支持,畢竟薩珊人沒有趁大勝之威進擊羅馬,這件事顯得非常的詭異,在莫米婭的鼓動下,元老院只得通過決議,重組新軍,討伐馬克西穆斯,保衛羅馬。

馬克西穆斯大怒,率軍向羅馬進發,準備用武力奪取皇位,羅馬人心惶惶,莫米婭決定向越國求援,使者昆圖斯火速趕往阿克蘇姆。

孫紹接到消息的時候,愕然無語,他是提醒過亞歷山大要防備馬克西穆斯,但當時是出于防止出現尾大不掉的事情,沒想到馬克西穆斯比他想象的還要狠,居然聯合薩珊人把亞歷山大干掉了,自己做皇帝。看來羅馬人的皇位不重血統也未必全是好事,這事要是發生在大漢朝,恐怕馬克西穆斯就沒那么大膽了,不論是當年的董卓還是后來的曹操,都沒敢一步到位,自己稱帝。而馬克西穆斯以一個蠻族身份居然敢自己加冕稱帝,這可以后來黃袍加身的趙太祖有膽氣多了。

“要我幫忙?”孫紹撓了撓頭:“我可只有水師,沒有什么強大的步卒和騎兵啊,這就算是想幫,也有心無力啊。”

昆圖斯連連叩頭,孫紹卻只是嘆氣,事情的發展出乎他的預料,原本想以貴霜和羅馬牽制薩珊人的計劃全部落空,羅馬已經陷入內戰的漩渦,不用薩珊人攻擊就已經岌岌可危,薩珊人現在可以騰出手來收拾貴霜人,以貴霜的實力,估計也撐不了多久就會屈服。

唉,可惜了老子的一片心血。一想到此,孫紹對馬克西穆斯就恨得牙癢癢,就是這個蠻子,一舉將自己的如意算盤打得稀巴爛。

“不是我不幫你,是我有心無力啊。”孫紹無可奈何的對昆圖斯說:“我現在只有這里的一萬人馬,還全是步卒,就算趕到羅馬去,又有什么用?能幫你們擋得住馬克西穆斯那個叛賊嗎?”

昆圖斯只是cu泣,長跪不起,最后捧出一副地圖:“如果大王肯施以援手,我們愿意向大王開放地中海,從此地中海任由大王的艦隊自由來往。”

孫紹眉梢一跳,心道這羅馬人真是急眼了,居然愿意開放地中海,真要是接受了這個條件,那以后地中海就是自己的了,別的不說,海中的那些島嶼可就是一大筆財富啊。

“這個……”孫紹有些猶豫了,心動固然心動,但是眼前的困難他也清楚得很,以他目前的實力,根本無法對付薩珊人,下了海,他是老大,可上了岸,那是薩珊人的天下,真要幫助羅馬人對付馬克西穆斯倒不是什么大難事,可是要與薩珊人對陣,現在似乎還為時過早。

“大王,這是莫米婭太后給你的親筆信。”昆圖斯一見孫紹不說話,連忙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遞了上去。來之前,莫米婭對他說,如果他提出開放地中海的條件孫紹還是不肯答應的話,那就拿出這封信,成與不成,就在此一搏。昆圖斯不知道莫米婭在里面說了些什么,他非常懷疑能不能有作用,但事到如今,也只有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孫紹有些狐疑的接過信,打開看了一眼,眉梢不由得一跳,隨即站了起來,向昆圖斯走了兩步,睜圓了眼睛,想要問些什么,卻又什么都沒有說,雙手捧著信看了又看,最后咬咬牙,下定決心:“好,我幫你們,我立刻下令艦隊進入地中海,能不能擋住薩珊人,我不太清楚,但是幫你們擊退馬克西穆斯那個叛賊,我還是有把握的。你回去之后,告訴你們的太后,讓她不要心慌,馬克西穆斯弒君自立,不得人心,只要撐過這一陣子,待他的銳氣弱了,你們就有反攻的機會。羅馬立國八百年,還不至于被一個蠻族覆滅了。亞歷山大不幸早死,我承蒙他看得起,把我當作朋友,我一定不惜一切代價,幫他保住羅馬。”

昆圖斯狂喜,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孫紹對地中海的海權都沒有這么ji動過,怎么一看到莫米婭的親筆信就松了口?看來太后就是女中豪杰,有常人難及之處。得到了孫紹的允諾,他歡喜不禁,立刻趕回羅馬。

莫米婭得到回報,信心大定,她向元老院宣布了與越國結盟的事情,堅定了元老院的信心。聽說強大富庶的越國將派艦隊幫他們抵抗馬克西穆斯,心神不定的元老院慢慢相信了莫米婭的話,他們立刻行動起來,加快速度組建新軍,征召羅馬公民入伍,拼湊出五萬多人,交給老牌貴族戈爾狄安率領。戈爾狄安身份顯貴,父親是格拉古的后裔,母親來自圖拉直皇室,他自己曾任亞美尼亞總督,有豐富的政治和作戰經驗。此時他已經年近八十,卻還是臨危受命,由他出任最高將領,羅馬人的軍心慢慢穩定下來。

為了鼓舞人心,莫米婭命令將與越國結盟的消息廣為傳播,進一步穩定人心。阿爾達希爾聽說之后,放棄了圍攻貴霜人的計劃,與貴霜人簽訂城下之盟,然后帶著大軍火速趕回泰西封,稍作休整之后,集結十萬大軍進入埃及,直撲阿克蘇姆。

消息傳到阿克蘇姆,阿克蘇姆頓時亂成一團,不僅阿克蘇姆人嚇得人心惶惶,就連漢商們都有些緊張起來,阿克蘇姆雖然有一萬越國精銳,但來的可是十萬薩珊鐵騎,野戰那肯定是一點希望也沒有,就是守城也兵力懸殊啊。現在是看出來了,薩珊人打羅馬是假,打越國才是真的,越國最富,兵力卻最弱,打敗了越國,薩珊人就可以全面控制商路,徹底扭轉局面,再也沒有人能夠抵擋他們的兵鋒。

好在越國人有船,打不過還可以跑,只要跑到海上,薩珊人的鐵騎再強大,他們也不可能追到海里,要想從陸地上進攻越國,那可隔著貴霜和天竺呢,阿爾達希爾再厲害,還能比當年的亞歷山大更強悍嗎?等他打到天竺,估計也就無能為力了。

一時之間,阿克蘇姆城的漢商紛紛撤離,阿克蘇姆王瓦拉格一聽,立刻急了,孫紹要是跑了,他還拿什么向沙普爾邀功?他立刻趕到宮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跪在孫紹面前,請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拋棄阿克蘇姆,他要是走了,阿克蘇姆城一定擋不住薩珊人的進攻,到了那時候,殘暴的薩珊人肯定會屠城,無辜的阿克蘇姆人會落入悲慘的地獄。

“阿克蘇姆人也是大王的子民,請大王保護他們。”瓦拉格把頭磕頭咚咚響。

孫紹表情很復雜,左思右想,最后才勉為其難的答應了。瓦拉格生怕孫紹反悔,立刻請孫紹下詔安撫城中百姓,宣布與他們共存亡,孫紹經不住他的央求,也答應了,瓦拉格這才心滿意足的出宮。

共和十六年六月,阿爾達希爾的先頭部分三萬輕騎在王子阿爾法的率領下趕到阿克蘇姆城外,首先切斷了阿克蘇姆城與海邊的聯系,半個月后,阿爾達希爾親率大軍趕到阿克蘇姆,看著城頭上飄揚的越王戰旗,阿爾達希爾終于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半年多的籌劃,上萬里的奔波,終于把真正的獵物給抓住了。阿爾達希爾難以壓抑興奮的心情,禁不住仰天長嘯。這個可惡的越王,不在他自己的國土上好好呆著,跑到萬里之外來惹事生非,要不是他在其中搗亂,不管是貴霜還是羅馬都無法壓制薩珊的崛起,可他偏偏搞出一個四國聯盟,要聯合貴霜、羅馬夾擊薩珊人,虧得阿胡拉保佑,早在一年前沙普爾就埋下了暗棋,把最強大的羅馬一下子搞得分崩離析,現在又把孫紹困在了阿克蘇姆城。一想到城里的瓦拉格,阿爾達希爾不禁轉過頭看了一眼沙普爾,父子倆心有靈犀的笑了。

阿爾法看在眼里,不經意的撇了撇嘴,沙普爾一戰擊殺了羅馬皇帝亞歷山大,立了大功,地位更加不可動搖,他已經是十萬大軍不言而喻的副帥,名符其實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父王,我沒有沙普爾的謀略,只有一身武勇,我愿意做為攻城的先鋒,第一個登上城頭,將那個什么越王擒來跪在父親的馬前。”阿爾法雄赳赳、氣昂昂的拍著胸脯說道。

阿爾達希爾心情不錯,看向阿爾法的眼神也非常熱切,他能體會阿爾法現在的心情,不過他也知道這個兒子的勇猛,如果能利用他的勇猛在陣前先震住越人的士氣,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阿爾法,我賜給你展現勇氣的機會,讓越國人看看阿胡拉的子孫是如何的英勇,讓他們知道與我們作戰是如何的不智,早點開城投降。去吧,不要讓我失望。”

阿爾法大喜,曲身施禮,轉身而去。不大一會兒,他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帶著兩個貼身近卒,來到離城墻大約百步的地方,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彎刀。

身后的薩珊大軍爆發出一陣c水般的吶喊,如同一陣陣洶涌的海浪,向城頭奔騰而去。

“這傻鳥要干什么?”孫紹扶著城墻,看著城下示威的薩珊人,啼笑皆非。難道薩珊人還提倡這種競賽式單挑,要以個人武藝定勝負?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干嘛還要派十萬大軍來,干脆派一個最能打的來就是了。

“這是薩珊王子阿爾法,據說是阿爾達希爾幾個兒子中最勇猛的一個。”瓦拉格陪著笑解釋道:“他肯定是想以他的勇猛來提升士氣,打擊我們的信心。不過,他這次可來錯了,大王帳下勇士無數,豈會怕他一個薩珊人。”

孫紹瞟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知我者,瓦拉格也。你真是說對了,我才不怕這個什么法呢,他既然趕著來送死,那我不妨成全啊,也好讓城里的百姓安心,知道我們有足夠的能力守住阿克蘇姆城。”

“大王所言甚是。”瓦拉格諂媚的笑道。

孫紹一回頭,對涂虎勾了勾手指:“你也是王子,去會會這個什么王子,看看哪個王子更牛bi。”

涂虎面無表情的躬身領命:“喏。”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四十一章空手入白刃

厚重的城門吱呀一聲響,推開了一條縫,一個人影施施然的從門縫里走了出來,也沒有披甲,雙手背在身后,就那么慢條斯理的一步步的向陣前耀武揚威的阿爾法走了過來。

阿爾法舉著刀,眼角露出得意的微笑,隨即又皺起了眉頭。這個人顯然不是來比武的,那么就是來投降的了,可是看著為什么這么別扭?瞧他那一副昂首挺胸的樣子,一點也沒有投降的味道,反而有一種帝王巡視自己疆土的感覺。

阿爾法有些摸不著頭腦,而圍城的薩珊大軍也有些莫名其妙,前面的人停止了歡呼,靜靜的看著越來越近的涂虎,后面的人本來還在歡呼,可是慢慢的也感覺到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不自然的閉緊了嘴巴。一種詭異的寧靜像一道無形的波紋一樣,以涂虎為中心,慢慢的蕩漾開來,漸漸的將薩珊人的歡呼化為寂靜。

涂虎不緊不慢的走過吊橋,走到離阿爾法十步遠的地方站定,伸手對阿爾法勾了勾手指,輕描淡寫的說道:“來吧,讓爺看看你有幾斤重。”

阿爾法聽不懂漢語,茫然的看著涂虎,回頭看了一眼那兩個侍從一看,催馬趕到涂虎面前,手中彎刀指著涂虎,居高臨下的大聲喝道:“來者何人?速速跪下回話!”

涂虎也聽不懂波斯語,不過他從那個色中看出了意味,他冷笑了一聲,原本如山一般穩重的身軀忽然動了起來,兩步遠的距離一晃即到,也沒看他有什么動作,只是很隨意的伸出一只手,一把揪住了那色,下意識的舉起手中的刀砍了下來,可惜他的反應實在太慢了,刀剛剛舉起來,整個人已經被涂虎扯下了馬,撲通一聲摔在地上,摔得他七葷八素,手里的刀也扔了出去。

這個侍從也是身經百戰之人,跟隨阿爾法從尸山血海里闖過來的,一失先手,雖然吃驚,卻并不慌亂,一落地,他就順勢打了個滾,遠遠的滾了開去,雖然滾得一身泥土,卻滾出了涂虎的攻擊范圍,然后身手敏捷的爬了起來,轉了半圈,戒備的盯著涂虎的同時,眼角余光看到了落在地上的戰刀,連忙過去撿了起來,直直的指向涂虎,一手扶了扶摔歪的頭盔。

他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只是剛才那一下被涂虎摔得太狠,他有些暈乎乎的,雖然擺好了架勢,但是卻不由自主的向后踉蹌了兩步,看起來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而與他的緊張相比,涂虎站在那里根本沒有進一步動作,只是背著手,靜靜的看著他,就像是看一個無知的頑童在玩耍一般。

與涂虎的淡定一比較,這個百戰悍卒就顯得非常的狼狽了。

城頭上觀戰的越國士卒和阿克蘇姆戰士見涂虎一出手就將薩珊人摔了個跟頭,把對方耍得像只猴似的,不由得哈哈大笑,原本有些緊張的氣氛頓時為之一松。

阿爾法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他二話不說,立刻呼哨一聲,一抖疆繩,猛踹馬腹,戰馬突然起動,向涂虎沖了過來,手中的彎刀高高揚起,帶著風聲劈了下來。

涂虎眼神一緊,就在戰馬快要沖到他跟前的時候,忽然橫跨兩步,在間不容隙的瞬間由阿爾法的右側移動了左側,戰馬的前蹄幾乎擦著他的身子奔了過去。阿爾法眼前一花,敵人已經失去了蹤影,全力劈出的一刀也落了空,還沒等他回過神來,腰間忽然被人推了一下,坐不穩馬背,勉強掙扎了兩下,還是從馬上摔了下來,虧得他反應靈敏,飛身下馬,左手搭在馬鞍上跟著戰馬在地上跑了兩步,又飛身上了馬,這才沒有丟大丑。

戰馬跑出十來步,阿爾法這才勒住疆繩,圈回馬頭,又驚又怒的向涂虎看去。涂虎站在原地,攤開雙手,聳了聳肩,做出一副很抱歉的樣子,引得城頭上又是一陣轟笑。

阿爾法怒火中燒。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笨笨的大塊頭居然是個高手,先是一出手就將自己的隨身親衛摔了個狗啃泥,現在又險些將自己推下來,雖然自己憑著高超的馬術沒有被摔倒,但是自己有馬有刀,居然被一個赤手空拳的敵人推下馬,對他這樣的勇士來說,這無疑是一種莫大的羞辱。

阿爾法脹紅了臉,緊緊的勒住戰馬,手中戰馬直指涂虎,沉聲喝道:“野蠻人,拿出了你的武器,我要和你決斗。”等了片刻,卻見涂虎無動于衷,只是平靜的看著他,這才想起來這個人聽不懂波斯語,連忙又換成生硬的漢語說了一遍。

阿爾法對漢語并不熟悉,說起來顛三倒四,生硬無比,但是涂虎卻聽懂了。他也不吭聲,只是拍了拍手,然后對著阿爾法招了招,那意思很明顯,老子空手對付你就行了。他的臉上雖然沒有一絲傲氣,可是那種從骨子里透出的狂傲卻讓阿爾法氣得七竅生煙。

“既然你找死,休怪本王子不講規矩。”阿爾法用波斯語吼了一聲,刀背猛cu馬tun,同時腳尖猛踢,戰馬吃痛,人立而起,“唏溜溜”一聲長嘶,然后如潑風一般沖著涂虎沖了過去。怒極攻心的阿爾法狂吼著,再次高高舉起了戰刀,鉚足了力氣,發誓要一刀將涂虎劈成兩半,以報剛才的羞辱。

涂虎一動不動的站著,眼睛卻死死的盯著阿爾法的眼睛,目光有如實質,穿越十幾步的距離,看得阿爾法不由自主的一驚,就這么一錯神的功夫,戰馬已經沖到了涂虎的面前,阿爾法一咬舌頭,凝起心神,大喝一聲,掄刀下劈。

幾乎就在同時,涂虎忽然一聲暴喝,身形一展,搶上前去,直撲馬背上的阿爾法。雖然阿爾法和他一起發聲吐氣,可是他這一聲喝卻硬生生的壓住了阿爾法的吼聲,震得阿爾法心神一震,高高揚起的手臂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而就是這一絲絲遲疑,讓他失去了最后的機會。

涂虎龐大的身軀如風一般撞了過來,左手舉起,正好托住阿爾法全力揮下的手腕,右手叉開,一把揪住阿爾法的腰帶,吐氣開聲,硬是將他舉了起來。阿爾法雖然雙腿用力夾住了馬腹,可是在涂虎的神力面前,他的努力絲毫沒有起到任何作用,戰馬沖了過去,而他卻被涂虎舉了起來,右手一陣巨痛,再也捏不住手中的戰刀,接著就被涂虎狠狠的砸在地上。

這一下砸得太狠了,不僅砸得塵土飛揚,還幾乎將阿爾法砸得背過氣去,他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左手徒勞的揪住涂虎的肩甲,本能的想將涂虎摔倒在地,可是卻使不出一絲力氣,整個人軟綿綿的靠在涂虎的身上,就象一個無助的弱女子。

觀戰的兩個色,不約而同的一聲吼,一聲拔步飛奔,一個催馬直沖,一抖手中的長矛,沖著涂虎就刺。涂虎也不回頭,身子一擰,順勢就將阿爾法高大的身子掄了起來,沖著馬上的那個sng口,轉身又向那個騎馬的sng前一滯,仿佛被狂奔的戰馬撞了一般,連氣息都滯住了,他順勢沖出兩步,收住了腳步,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只看到自己的胸甲完好無損,連一絲擦痕都沒有,可是不管他怎么用力,卻怎么也吸不上氣來。忽然之間,喉頭一甜,一股鮮血噴了出去,全灑在干燥的黃土之上,看起來觸目驚心。

他茫然的抬起頭,眼睜睜的看著同伴因為怕刺中阿爾法而扔掉了長矛,張開雙臂接住了飛來的阿爾法,從馬上摔了下來,沒等他落地,涂虎已經如一頭雄獅趕到,凌空一腳踢在同伴的脖子上,同伴的脖子應聲扭曲成一個詭異的角度,一股鮮血噴了出去,而阿爾法摔落在地,緊跟著就被趕上去的涂虎踩在腳下。

他愣愣的看著負手而立的涂虎,怎么也想不明白這是一個什么樣的勇士,居然赤手空拳,在短短的時間就輕松擊敗了他們三個。阿爾法是薩珊有名的勇士,他們兩個也是經歷過無數惡戰的悍卒,怎么在這個人面前卻和小孩子一樣沒有還手之力?

沒等他想明白,他就軟軟的倒了下去,斜臥在黃土之上,粘稠的鮮血肆意橫流,盡情滋潤著身下的土地。

涂虎以令人咋舌的速度擊敗了阿爾法,將他踩在腳下,順便擊殺了兩名百戰悍卒,速度之快讓所有人都沒回過神來,城上城下都是一片寂靜,天地之間悄無聲息,就連天空的云彩似乎都停止了流動。

孫紹大喜,他知道以涂虎的武力對付阿爾法不會有什么問題,畢竟這個大個子練功的刻苦是他每天都能看到的,為了打熬力氣,他硬是到現在也沒有娶妻生子,為的就是要內外兼修,但他也沒想到涂虎勝得這么輕松,幾息之間就解決了戰斗,而且是以這么剽悍的方式。

片刻之后,孫紹一拍張大了嘴巴的敖雷,笑罵道:“愣著干什么,還不擊鼓助威,帶人去接應涂虎。”敖雷這才回過神來,急忙舉手高呼:“擊鼓——”一邊喊,一邊飛身跳下城墻,帶著在城門洞里準備的三百名虎衛沖到城門后,吱呀呀的拉開了城門。

與此同時,丁奉也舉起了手中的戰旗,一聲長嘯:“弓弩手準備——”

“唰”的一聲響,城頭上備戰的弓弩手們端起了手中的弓弩,斜斜上指,蓄勢待發。

城下,遠處觀戰的沙普爾忽然一聲驚呼:“不好,阿爾法有危險!”不等阿爾達希爾反應過來,他就催動戰馬沖了出來,緊跟在他身后的侍從們不假思索,也跟著沖了出來,片刻之間,十幾匹戰馬撒開馬蹄,忽喇喇的向涂虎飛奔而來。

涂虎冷笑一聲,踩在阿爾法胸口的腳用力一跺,挑起旁邊的一柄戰刀,凌空抄在手中,彎腰又撿起另一柄戰刀,雙刀在手,不退反進,狂呼著向站來的沙普爾等人沖了過去,沖著沖在最前面的沙普爾摟頭就劈。

沙普爾大驚,頭一低,讓過涂虎砍來的一刀,手中的戰刀飛快從涂虎的胸腹之間劃過,只聽得“哧啦啦”一聲響,火星直冒,原來涂虎左手刀正護在自己的右肋之下,正好架住了沙普爾這yin險的一刀,緊跟著戰刀反撩而起,斬下了緊隨其后的一個騎士的大腿。

涂虎大展神威,在十幾匹戰馬之間閃躍騰挪,雙刀翻飛,將三名騎士斬落馬下,沖過去的騎士在遠處圈住馬,回想起剛才和涂虎擦身而過時的驚險,都不禁汗如漿出,他們心有余悸的回頭看去,卻看到涂虎手舞雙刀,像一陣旋風似的沖了過來,沖到最后面的騎士馬后,突然騰空而起,手中戰刀電然而過,一刀梟首。那個騎士還沒回過神來,只覺得自己突然飛了起來,接著看見自己的身子還穩穩的坐在馬上,然后看到那個殺神一般的敵人殺入同伴的人群之中,片刻之間,連斬兩人。

這些騎士沒有想到涂虎這么神勇,居然追上來砍殺他們,他們雖然都有戰馬,但是大多收住了腳步,正準備轉頭,突然被涂虎突襲,想加速逃跑也來不及,想要反抗,卻根本不是涂虎的對手,只有沖在最前的面的沙普爾和三個騎士見機快,一刀砍在馬tun上,飛也似的跑遠了。

涂虎也不戀戰,砍瓜切菜般的斬殺了幾個來不及逃跑的騎士之后,哈哈一笑,大步回城。

在他的身后,上百名薩珊輕騎兵飛馳而來,堪堪追到城下,卻被城上的弓弩手候個正著,丁奉一聲令下,近百名弓弩手一齊放箭,長箭呼嘯而出,將沖在最前面的幾個薩珊輕騎兵射落馬下,后面的輕騎兵見了,連忙勒住戰馬,在城墻前拐了個彎,飛奔而去。

趁著這個功夫,涂虎已經回到了城中,厚重的城門示威性的轟然關閉。

城頭熱鬧非凡,所有人都將熱烈的目光投射在被敖雷等人簇擁而來的涂虎臉上,眼神中充滿了崇拜,他們一個個興奮異常,似乎城外的十萬薩珊人已經被他們打敗了一般。

“阿虎,今天很神勇啊。”周走上前,用力捶了一下涂虎結實的胸膛,大笑道:“童子功沒白練。”

涂虎憨憨一笑,走到孫紹面前,躬身施禮:“幸不辱使命。”

“好,非常好!”孫紹滿意的一揮手:“來人,賜酒!”

虞安應了一聲,捧著一杯酒走到涂虎面前,微笑道:“請虎侯滿飲此杯!”

涂虎接杯在手,再次向孫紹躬身行禮:“多謝大王賜酒。”然后一仰脖子,一飲而盡。

“彩!”周帶著振臂高呼。

“彩!”“彩!”周圍的將士們也壓制不住興奮的大聲叫道。

“越國必勝!”涂虎也露出了笑容,舉起了拳頭,大聲喝道:“大王威武,越國必勝。”

“大王威武,越國必勝!”將士們跟著齊聲吶喊,吼聲很快沿著城墻傳了開去,城頭城內的士卒和百姓們都興奮的跟著大吼,吼聲震得大地都在顫動。

城外的薩珊人卻一片死氣沉沉。沙普爾將阿爾法救了回來,隨軍醫匠們趕了過來,將阿爾法抬上了擔架,可是阿爾法已經奄奄一息,胸口癟下去一大聲,肋骨似乎已經被踩斷了,一口接一口的鮮血從他的嘴里噴涌出來,他仰望著蔚藍的天空,眼神漸漸渙散。

“父親,是兒臣的錯,是兒臣的錯……”沙普爾抱著阿爾法的頭痛哭失聲:“兒臣應該提醒阿爾法的,兒臣應該提醒阿爾法的,這個人……這個人是越國的高手。”

“越國的高手?”阿爾達希爾臉色鐵青,大手緊握著腰間的戰刀,青筋暴露,高大的身軀一直在輕輕的顫抖。率領十萬大軍遠道而來,把孫紹圍在了阿克蘇姆城,眼看著就要大功告成,沒想到區區一個陣前挑戰就折了最勇猛的兒子阿爾法,而且輸得這么難看。這樣一來,已方的士氣大受損傷,而對方的士氣卻鼓舞萬分,這為接下來的攻城增加了不少難度。

更讓他心痛的是,阿爾法雖然有些桀驁不馴,但是他卻著實是一個好兒子,一個好戰士,這么屈辱的慘死在陣前,他的在天之靈又如何能安息?

“是的,兒臣聽越王孫紹說過,這個涂虎是唯一一個和他一樣練成了那種神奇武技的高手。兒臣只是……只是一時沒想起來,沒想到因此就丟了阿爾法的性命。都是兒臣的錯,都是兒臣的錯……”

阿爾達希爾愕然,過了片刻,才緩緩的吐出一口長氣:“這不是你的錯,是阿胡拉安排的命運。就算是有什么錯,那也是越人的錯,是他們殺了我的阿爾法,我要用越王和這個涂虎的首級來祭奠我的阿爾法。沙普爾,傳我的將令,得越王和涂虎首級者,可以優先挑選戰利品。”

沙普爾一愣,隨即回過味來,連忙轉身將阿爾達希爾的懸賞令傳了下去。緊跟著,阿爾達希爾下令安營扎寨,召集眾將議事,商量攻打阿克蘇姆城的辦法。

因為阿爾法的陣亡,將領們還沒有從驚訝中回過神來,整個大帳里的氣氛顯得十分壓抑。阿爾達希爾掃了他們一眼,首先自我批評道:“是我太寵愛阿爾法了,在必勝的情況下多此一舉。其實以我軍的實力,打不打擊他們的士氣對我們來說并沒有什么關系,現在反而給他們送了一個機會,實在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眾將見阿爾達希爾這么說,都出言安慰,沙普爾也拍著胸脯說:“阿爾法的死純屬意外,他肯定是以為那個越人是來投降的,沒有防備,這才中了他的詭計。等我們找破了城池,一定要抓住這個無恥的越人,剜出他的心肝,為阿爾法報仇。”他轉過身對阿爾達希爾說道:“父王,兒臣愿意擔任攻城的先鋒。”

他一開口,其他的將領也不甘示弱,紛紛上前請戰,剛才的頹喪一掃而空。阿爾達希爾滿意的點點頭,擺擺手示意大家稍安勿燥,等他們都安靜下來,他才平靜的說道:“我們已經打聽清楚了,城中有一萬越人的精銳,除此之外,還有近萬的阿克蘇姆人。阿克蘇姆是羅馬人送給越人的禮物,卻不是阿克蘇姆人自己的意愿,他們不會心甘情愿的幫著越人打仗的。越國在海上稱雄,可是這里是陸地,是我們的天下,我們只要圍住這里,就可以讓越人無路可逃。現在最重要的倒不是攻城,而是清掃他們可能的援兵,把援兵都打光了,城里的人就會崩潰,到了那時候,我們再攻城就會一舉成功。”

沙普爾上前道:“兒臣愿意率領本部人馬攔截越人的援兵,保證不讓一個越人援兵到達城下。”

“很好。”阿爾達希爾掃了一眼眾將:“還有誰愿意和沙普爾一起的?”

眾將心知肚名,阿爾法的死對薩珊人來說雖然是一個壞事,但對沙普爾來說卻是一件好事,死了一個競爭對手,多出來上萬的精銳,沙普爾這時候不爭功才怪呢。而看阿爾達希爾的意思,好象他也已經愿意放手培養沙普爾的實力,跟著沙普爾絕對是一舉兩得的好事。他們紛紛上前請戰,一個個好象就等著越人來送死一般。

阿爾達希爾隨即下令,由沙普爾率領兩萬輕騎兵在阿克蘇姆城與海邊之間巡查,一旦看到越人的援兵就上前攔截,如果對方人數較多,那就通知大軍準備,剩下的八萬大軍將阿克蘇姆城團團圍住,抓緊時間打造攻城器械,等準備妥當之后就進行攻城戰斗。

這些人都是跟隨阿爾達希爾征戰多年的舊部,大家配合起來非常有默契,阿爾達希爾安排之后,各人分頭去做準備。沙普爾帶著兩萬輕敵兵在離海邊十里的地方扎下大營,派出大量的斥候,查探百里以內的海岸線,務必不能讓一個越國援兵進入阿克蘇姆城。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四十二章守城專家

孫紹一屁股坐在曾經屬于瓦拉格,現在卻屬于他的王座上,臉上的笑容頓時收了起來,露出憂慮的神色,他看著一臉諂媚的瓦拉格,嘆了一口氣:“我的阿克蘇姆王,你這次可是損人不利已了。”

瓦拉格莫名其妙,臉上的笑容有些僵:“大王何出此言?”

“你不要被外面的真相給騙了,涂虎再利害,能殺幾個人?十萬薩珊人啊,阿爾達希爾這老東西還真是看得起我,大概把國內的主力都給帶來了吧。”孫紹唉聲嘆氣的說道:“如果我不在阿克蘇姆城,你大不了投降他便是了,也不會被大軍圍城,現在我固然跑不了,你也得跟著受累,你說是不是損人不利已?”

瓦拉格心里得意,臉上卻有些尷尬,他拍了拍胸脯:“大王這說的是哪里話,有大王的一萬精銳,再加上我們阿克蘇姆人,足有兩萬多人守城,就算薩珊人全來了又能怎么樣?難不成還能攻破阿克蘇姆城不成?大王放心,這幾個月我在諸位將軍的幫助下整修城墻,阿克蘇姆城現在很堅固,再加上我們有充足的糧食和水源,就算薩珊人圍上兩年也不會有問題。有兩年時間,就算是從越國調援兵,應該也到了吧。”

“也只有如此了。”孫紹肉著眉心,愁容不減的嘟囔道:“早知道薩珊人來這么多,還是應該先避避風頭才是。”

瓦拉格暗自冷笑了兩聲,又安慰了兩句,這才退出宮去,回到自己的住所,他依然保持著嚴肅的表情,直到進了密室,他露出了笑容,剛才的溫順變成了狠厲。給自己倒了一杯手握在手里,他在狹長的密室里來回踱著步,咬牙切齒的自言自語著。

“可惡的羅馬人,居然把我的阿克蘇姆國送給越人。可惡的越人,占著我的阿克蘇姆不走,嘿嘿,想不到啊,現在你想走也走不了了,看我不讓你把吞下去的好處連皮帶骨的全還給我。羅馬皇帝?哼!真是沒用,居然被一個蠻子砍了腦袋,越王?看你這次還怎么英明,援軍?哈哈哈……”

瓦拉格越想越高興,一仰脖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后一屁股坐在寬大的椅子上,將腦袋擱在椅背上,仰著臉看著修飾得很精美的屋頂,喋喋冷笑。過了片刻,他又喃喃說道:“不能急,讓薩珊人先吃些苦頭,然后再聯系他們,不然的話,他不會把我當回事的。”

也許是覺得自己太聰明了,瓦拉格得意的連連點頭,意猶未盡的看了看手里的空杯子,添了添厚厚的嘴c魂。他非常想再喝一杯酒,可是他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如果喝得太多會誤事,哪怕是露出一句話,也可能讓他前功盡棄。自從和沙普爾接觸過以后,他就不再貪杯,以免泄露機密。原本他不相信沙普爾說的話,他一直覺得薩珊人在羅馬人和貴霜人的夾擊下不可能有余力來幫他復國,可是現在他信了,最強大的羅馬人居然鬧起了內訌,讓薩珊人抓住了機會,bi降了貴霜人,而原本置身事外最安全的越國人卻成了薩珊人重點關照的敵人。

瓦拉格不得不承認,沙普爾的計策想得太遠了,早在四國聯盟的時候,他大概就策反了馬克西穆斯,埋下了最重要的一步棋。現在他不僅自己立了功,還把羅馬搞得一盤散沙,可謂是一舉兩得。跟這樣的人合作,才有好處可得。只是,沙普爾太厲害了,如果不讓他體會到他瓦拉格的作用,只怕他雖然以阿胡拉的名義起過誓,也會想辦法賴掉,到時候不僅埃及得不到,連自己的阿克蘇姆都拿不回來。瓦拉格仔細衡量了城中的兵力,他覺得薩珊人短期內很難拿下阿克蘇姆城,而僅靠圍城也難以奏效,因為越國人太有錢了,孫紹在阿克蘇姆的這大半年時間,他們運來了足以支撐城中兩三年的糧食。他們還新挖了許多水井,改造了城池,現在的阿克蘇姆城可謂是堅城一座。

難道阿克蘇姆也要成為特洛伊?

瓦拉格冷笑一聲,有我這匹最大的木馬在,就算是特洛伊也要陷落。

現在的問題是,怎么才能把握住恰當的時機,獲取最大的利益。

瓦拉格看著屋頂,仔細的盤算著各種可能。

有了瓦拉格的配合,再加上涂虎神勇的一戰,原本氣氛非常緊張的阿克蘇姆已經慢慢平靜下來,百姓們按照命令要求,每日領取必須的糧食和飲水,fu女、兒童都集中到安全的地方,男子們被組織起來,協助守城的士卒搬動器械,阿克蘇姆城原有的士卒經過大半年的整訓,已經和摧鋒營融在一起,聽從丁奉的指揮,丁奉把他們分成八個千人隊,輪番守城,一萬摧鋒營留下兩千精銳由周帶領,作為孫紹的近衛軍,其他八千人也分成八個千人隊,配合阿克蘇姆人一起守城。為了防止兵力不足,他奏請孫紹,將城中的精壯奴隸組織起來,原本精于武技的兩百多角斗士們則立刻編成預備隊,交給涂虎親自率領,隨時準備救援可能出現危險的地方,其他的則交給手下進行訓練。丁奉對他們說,如果你們能夠在這次大戰中立功,那你們就是自由人了,甚至以后還有機會到越國本土去過自由的生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不受任何人的奴役。

阿克蘇姆和羅馬一樣,有大量的奴隸,孫紹入主阿克蘇姆以后,一直沒有著手解決奴隸的問題,一來是不想觸動那些貴族的利益,二來是時機未到,現在以戰爭為借口,他用強制手段從奴隸主們手中奪取奴隸,那些貴族雖然不滿,卻也不敢亂動,生怕被孫紹以通敵的罪名給收拾了,再加上孫紹隨即向他們許諾,戰后一定予以相應的賠償,他們便也勉強接受了。

這一整頓,孫紹又多出近五千精壯,特別是那兩百多角斗士,殺人技巧純熟,如果把他們編入軍中進行大軍團作戰,他們也許發揮不出太多的作用,而交給涂虎帶領,作為救火隊使用,則絕對是一把利劍。這些人好勇斗狠慣了,只認強者,別人想指揮他們可不是件易事,唯有涂虎因為一戰擊殺阿爾法等三名勇士,已經成了阿喀琉斯一般的英雄人物,這些角斗士對他畢恭畢敬,連說話都陪著小心,唯恐惹惱了他,被他一拳打死。

有了這么多人守城,再加上充足的軍械和糧食、水源,阿克蘇姆城幾乎沒有破綻。瓦拉格回想起孫紹的擔心,有些不解,孫紹在擔心什么呢?薩珊人雖然有十萬人,但是他們是騎兵為主,真正擅長攻城的人并不多,以阿克蘇姆現在的實力,薩珊人要想攻下城池,只怕損失將十分驚人。沙普爾敢來攻城,只怕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有他瓦拉格這個內應,而這是孫紹所不知道的,他又在擔心什么?

瓦拉格沉思了很久,反反復復的將孫紹當時的一言一行,過了好半天,忽然靈光一閃,驚訝的站了起來:“難道他是擔心援兵來不了?”

一想到城外的薩珊鐵騎,瓦拉格恍然大悟,孫紹擔心的不是城里,而是城外,有薩珊人在城外守著,大概越國的援兵就是來了也接近不了阿克蘇姆城,更別說解圍了。

呵呵呵……他還想蒙我。瓦拉格得意的輕笑起來。越王啊越王,你只擔心城外,卻不知道城內更危險,你當真以為阿克蘇姆無隙可擊嗎?不錯,如果沒有我,阿克蘇姆城可能真的無隙可擊,薩珊人再強大,急切之間也別想攻破城池,可是你忘了,你奪了我的國,我怎么可能還效忠你呢?就讓你得意吧,等到了那一天,我一定會讓你知道我這些天的感受,將我受到的屈辱百倍的回報在你的身上。

一想到那一刻,瓦拉格便有些按捺不住的在密室里踱起了步。

半個月過后,阿爾達希爾準備好了攻城器械,也得到了沙普爾的回報。海面上出現了越國的戰船,但是經過幾次小規模的接觸,他們發現了沙普爾率領的輕騎兵,不敢對陣,一直停留在海邊沒有上岸,等待大批援軍的到來,看樣子短期之內很難有什么大規模的戰斗。

阿爾達希爾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他立刻下令攻城,先給城里一個下馬威,挽回阿爾法之死帶來的頹喪。他把八萬大軍四面排開,同時展開攻擊,一旦發現哪一個門防守比較薄弱,就立刻率領重兵壓上。

隨著悠揚的號角聲此起彼伏,傳令兵往來飛奔,奴隸們精赤著上身,露出油亮的肌肉,吼著整齊的號子,將一架架高大的拋石機推到了陣前。弓箭手們站在射程以外,蓄勢待發,負責攻城的士卒遠遠的打量著城頭,壓制著心頭的緊張和恐懼。

孫紹坐在最高的城墻上,舉著千里眼,透過一張張懸掛著的木幔打量著遠處的阿爾達希爾。這些木幔是匠師們剛剛研發出來的,專門為了對付拋石機,凡是要緊的建筑所在,外面都掛上了這樣的木幔,有的還不上一層,看起來就象是給阿克蘇姆城披上了一件木甲一般。

“薩珊人一定是想一戰破城啊,架勢擺得不小。”孫紹調侃道。

湊在他身邊的瓦拉格陪著笑道:“我看他們是夢想,有大王坐鎮,阿克蘇姆城固若……那什么湯?”

“固若金湯。”孫紹含笑補充道。

“臣真是愚笨,這個詞到現在也沒學會。”瓦拉格慚愧的說道。

“瓦拉格,不要妄自菲薄,你現在的漢語水平已經很不錯了。”孫紹哈哈一笑,指了指那邊士卒道:“你要知道,就算是我漢人之中,能夠知道這個詞的人也不是很多。你啊,算是個有學問的了。”

“多謝大王夸獎。”瓦拉格笑得越發開心,指著城外的薩珊人說:“臣今天就陪大王在這里,看看我們越人是如何將薩珊人打得頭破血流的。”

“好,很好。”孫紹非常滿意的連連點頭,看向瓦拉格的目光中充滿了贊賞和欣慰,而瓦拉格也越發的恭敬了。

號角聲越來越急,薩珊弓箭手在號角聲中緩緩向前,走在最前面的是一排巨盾,每面巨盾都有一人高,由兩個士卒抬著,弓箭手就躲在巨盾的后面,小心的向城墻接近。為了掩護他們,已經就位的拋石機開始轟鳴,將一枚枚浸了油的草球射上了天空,在蔚藍的天空劃出一道道烈焰,有如天雷一般向城中飛來。

“準備!”丁奉擺擺手,鎮定自若的下達了命令。令旗兵揮動手中的令旗,鼓手甩開雙臂,敲響了巨型牛皮戰鼓,低沉的鼓聲在阿克蘇姆城上空回響,城頭的士卒各就各位,握緊了手中的武器,死死的盯住越來越近的敵人。城下的百姓紛紛躲到指定的角落里,以免被飛來的火球擊中。

“轟!”火球接二連三的撞在了蒙了生牛皮、涂了濕泥的木幔上,木幔被沖得劇烈的搖晃起來,讓人十分擔心它會被撞碎,但是它們卻神奇般的完好無損,只是晃了幾下,又落了回去,而那些撞中了木幔的火球被卸去了部分力道,雖然有些還是撞上了城墻或建筑物,卻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只是炸裂開來,火星四射。城下準備好的百姓們立刻上前清理那些可能引起火災的地方。阿克蘇姆城以土墻和石墻為主,木質結構并不多,大部分房屋也被保護起來,所以街道上雖然看起來到處是火苗,但危險性卻并不大。

孫紹向城中觀察了一陣,見那些百姓雖然忙,卻并不亂,不免暗自點頭,阿克蘇姆人到底是打慣了仗的,這種心理素質可不是一般的好,比起那些過慣了太平日子的人強了不是一點兩點。

“瓦拉格,阿克蘇姆人非常鎮定啊,你有功。”孫紹親昵的拍拍瓦拉格的肩膀。

“都是大王英明。”瓦拉格轉眼又沖著涂虎點了點頭:“還有涂將軍的神勇,百姓們這才安心啊。”

“其實啊。”孫紹從案上拿起一杯酒,有滋有味的品了品,很神秘的對瓦拉格說:“我不怕薩珊人攻城,我怕是的薩珊人不攻城。”

瓦拉格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的說道:“大王這是何意?為什么不怕薩珊人攻城,反怕薩珊人不攻城?”

“你看,我們有這么多精銳士卒,還有這么多的百姓支持,阿克蘇姆城還怕誰?他攻城,我們不會有什么損失,反倒是他們的損失很大,攻不下城,士氣又會受打擊,時間一長,他還支撐得住嗎?打上幾個月,他連城墻都摸不著,只能退兵了事,這圍也就算解了,所以說我不怕他攻城。如果他不攻城,一直就這么圍著,那才是個麻煩事,你想,我就這些兵力,又沒有騎兵,出城野戰那就輸定了,不出城,又傷不了他的筋骨,兩人只能這么耗著,什么時候才能解圍?”

瓦拉格眉梢一動,心中暗笑,果然他沒有指望援兵,只能靠自己了。照這么一說,薩珊人攻城倒的確對他有利,別的不說,就看那些木幔,他原本以為這些連風都吹得動的東西沒什么用的,但是現在看來,對付拋石機拋出來的火球還真是有效,至少克制了一半的威力。只是孫紹大概想不到,他這么做雖然保全了阿克蘇姆城,卻保不住他自己的命。

“大王說得果然有道理,不過,薩珊人肯定想不到這些。”

“哈哈哈,這些蠻子,哪里懂得這些道理。”孫紹意氣風發的指了指城外,“馬上讓你看看我的守城弩發威時是什么樣子。”

瓦拉格沿著他的手指看去,看到城墻上安裝的十幾架守城弩正在調整方向,弩手們伏在弩臂前,把眼睛套在一個千里眼里,仔細的校正著方向,過了片刻,十幾個觀察手都退回原位,舉起了手中的綠色三角旗,城樓上負責指揮的強弩校尉一聲大喝,猛的揮下了手中的令旗,十幾架守城弩前的弩手同時舉起了手中巨大的木錘,全力下擊。

幾乎是同一聲巨響,十幾支如長矛一般的弩箭帶著殘影飛了出去,弩弦的轟鳴聲猶然在耳,弩箭已經飛出了幾十步遠,然后轉頭朝下,直撲薩珊人陣中的幾架拋石機。瓦拉格注意到,這十幾架守城弩并沒有各自為戰,他們似乎已經安排好了,大概三四架守城弩對準同一個目標,配合得十分默契。

就在瓦拉格猜想他們的用意時,十幾枝弩箭已經飛到了拋機石前,近一半的弩箭直接射中了目標,其他的也離目標偏差并不太遠。擊中目標的弩箭突然冒出了一團火焰,緊接著拋石機就著起火來,而那些射到了拋石機附近的弩箭也同樣起了火,薩珊人的陣中頓時一陣慌亂,攻擊的節奏受到了大受影響。而城頭的守軍卻大受鼓舞,他們紛紛調整方向,轉換下一個目標。

“大……大王,為什么……會起火?”瓦拉格驚訝的說道。

“秘密。”孫紹神秘兮兮的說道:“這是專門為薩珊人準備的天火,你看著吧,我要讓阿爾達希爾吃盡苦頭。”

瓦拉格見孫紹不說,也不敢多打聽,只好暗自留心。看來自己對越人的事情還是了解得不多,決定暫緩一步和薩珊人聯系還是對的,等薩珊人被越人打得焦頭爛額的時候,自己再給他們消息,那才叫值錢呢。

薩珊人被城中的反擊打得有些措手不及,一下子就損了幾架拋石機,好在他們的拋石機數量多,損失幾架對他們來說影響并不大,在鎮撫住了奴隸們忙亂的情緒后,他們換下了被擊中的拋石機,推上新的繼續發射,一個接一個的火球飛入城中。

阿爾達希爾一直在注視著城里的反應,他覺得有些不對頭。那些火球打在城墻上火花四濺,看起來很威猛,但是他知道,這些只是好看而已,火再大,也傷不了城墻分毫,反而會給后面攻城的士卒造成麻煩,他寄予厚望的是那些飛入城中的火球,如果能在城中引起大火,或者擊毀一些主要的建筑物,特別是王宮,就會給城中帶來恐慌,同時也能摧毀那些適宜做暸望點的高地,影響城中對整體局勢的觀察。但是現在已經進攻了好半天,飛進城中的火球沒有三百也有二百,可是城中卻一直沒有看到起火的跡象,而最高的王宮也安然無恙。

難道是那些被打得搖晃不起的東西起了作用?那究竟是什么,居然能擋得住拋石機拋出的火球?阿爾達希爾一頭霧水,百思不得其解。他看向被木幔遮得嚴嚴實實的王宮,他知道孫紹一定就在那里看著他,也許現在他的臉上還掛著得意的微笑,可是他卻無法可想。

就在阿爾達希爾沉思的時候,弓箭手在巨盾的掩護下已經走進了射箭的,他們依靠的是強大的沖擊力,直接擊潰對方的陣勢,特別是面對羅馬人的步兵方陣時最奏效。輕騎兵以從屬部落的雇傭兵為主,他們使用的是騎弓,s擾對方的作用,為重甲騎兵沖陣創造機會。步兵在薩珊人的編制中是輔助兵種,平時都做一些后勤工作,上陣的機會并不多,像今天這樣做為攻城的主力的機會并不多,他們配備的大多也只是手持弓,射程最多在百步左右,要想攻擊到城頭的敵人,他們必須在巨盾的掩護下盡量靠近城墻。

而他們顯然沒有想到,在守城方面是專家的漢人眼里,以這樣的弓箭手進行攻擊那簡直太兒戲了,要知道城頭的守軍手中最差的也是射程在一百二十步左右的三石弩,五石、六石的弩也不在少數,就連夸張的十石弩都有幾十架,雙方在射程上就不在一個起跑線上。

更重要的是,越國的弩全是經過馬鈞等人改進的連弩,在無數的戰斗中已經證實了其強悍的戰斗力,而今天,這些連弩就要讓薩珊人知道什么叫守城利器。

看著薩珊弓箭手進入了射程,丁奉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獰笑,他一擺手,對虞安喝了一聲:“傳令,所有的弓弩手進行梯隊連射。”

“喏。”虞安白凈的臉上也露出與他形象極不相符的戾氣,高高的舉起了手中的彩旗。

看到城樓上的信號,城頭同時響起了十幾聲厲嘯:“弓弩手,準備——”

早已經躍躍玉試的弓弩手們屏住了呼吸,手指搭上了弩機。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四十三章援軍

聽到城頭的鼓聲,城下的弓箭手們下意識的縮起了脖子,盡量將身體往巨盾下面躲,他們是薩珊大軍里最寒酸的兵種,不僅沒有鐵甲,就連最起碼的皮甲都不全,如果被對方的箭射中,受傷的可能性非常大。

然而,這些弓箭手們顯然低估了漢人弩陣的殺傷力,城頭傾瀉出的箭雨不僅密集程度超過了他們的估計,射程也遠遠超過了他們的想像,這讓那些自以為比較安全的弓箭手們遭受到了重大的打擊。

“咻咻”聲不絕于耳,與箭嘯聲互相呼應的是薩珊弓箭手的慘叫,一百二十步以內的弓箭手幾乎無一幸免,而一百二十步以外的也有近半受到了犀利的攻擊,損失非常慘重,沒有有效護甲的薩珊弓箭手在十息左右的密集箭陣打擊下倒下了一大半,只有最后面的一些人幸免于難,他們目瞪口呆看著面前如同茂盛的茅草一般的密集箭枝和橫七豎八的尸體,被巨大的恐懼籠罩著,連逃跑都忘了,沉默了好一會,不知道是誰最反應過來,發出一聲尖利的慘叫,扔掉手里的弓箭,轉頭就跑。

薩珊人的士氣一泄千里。

阿爾達希爾yin著臉,手一揮,親衛隊一擁而前,掄起手中鋒利的戰刀,對著狂奔而來的弓箭手大下殺手,驚魂未定的弓箭手根本沒有考慮到會是這樣的情況,他們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就被親衛隊斬殺在陣前。

在更大的死亡面前,薩珊士卒沉默得象塊石頭,他們雖然不象弓箭手那樣身臨其境,但是他們大多征戰多年,從那一陣箭雨的密集程度也能看出城頭的反擊是如何的兇猛,經驗更豐富的人甚至能從逃回的弓箭手數目上估計出對方箭陣的覆蓋范圍,而這一切,都讓他們心驚肉跳。

薩珊人不善攻城,但是以往的敵人,不管是安息人還是貴霜人,抑或是羅馬人,都沒有在軍械上具有明顯的優勢,而現在,他們感到了對手的強大,與這些箭陣相比,那天殺死阿爾法等三人的勇士已經沒有什么威懾力了。

阿爾達希爾面無表情,下令再次上前攻擊,又一批弓箭手排著整齊的隊列上前,不過這一次,他們明顯多了幾分悲壯,幾分緊張。

雙方再次用箭陣互相攻擊,這次薩珊人有了準備,沒敢太靠近城墻,把距離放在了一百步以外,傷亡小了很多,但是問題同樣出現了,不進入一百步,他們對城頭根本沒有什么威脅。而進入一百步,他們的傷亡又急劇上升,就算增加了巨盾掩護,弓箭手也只能狼狽的躲在巨盾后面,攻擊力大受影響。

阿爾達希爾有些頭疼了,就在這時,其他三門的守將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紛紛派人過來詢問,不過半天的時間,薩珊人的弓箭手已經損失超過三成,而到目前為止他們還沒有找到有效的應對辦法,如果蠻干下去,薩珊人有可能失去所有的弓箭手,到時候再攻城他們將沒有克制城頭反擊的手段。

阿爾達希爾沉思片刻,果斷的下達了收兵的命令,準備了十幾天的戰斗草草結束了,大量的攻城器械根本沒有來得及派上用場。沒有弓箭手的掩護,直接讓士卒上前攻城是相當草率的事情,阿爾達希爾也許沒有聽說過“將不可慍而致戰”的名言,但這個道理他卻清楚得很。

看著薩珊人緩緩退去,聽著城頭上阿克蘇姆人興奮的喊叫聲,孫紹雖然滿面笑容,眼中卻沒有一點笑意。阿爾達希爾雖然損失了不少弓箭手,但是并沒有傷筋動骨,他現在就主動退卻,并不是敗了,而是要尋求更好的攻城手段,這樣的人是不好對付的。

“大王圣明,薩珊人被打跑了。”瓦拉格興奮的笑道。

“嘿嘿,算他跑得快,要不然非得打掉他的牙不可。”孫紹換上一副輕狂的笑容,哈哈大笑。

“大王說得太對了。”瓦拉格搓著手,顯得非常高興:“大王,今日大捷,是不是該犒賞一下以振奮士氣?”

“嗯,賞他們一點酒肉,不過,不能太多,還沒有抓到阿爾達希爾和沙普爾呢,我們得留著一點。”

瓦拉格連連點頭,歡天喜地的出去安排了。虞安皺了皺眉,走到孫紹面前說道:“大王,瓦拉格似乎熱情過頭了,不可不防啊。“

孫紹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世平,還習慣軍旅生活嗎?”

虞安有些意外,隨即又有些ji動的說道:“軍中雖然苦一些,但是卻能鍛煉人,臣現在知道為什么摧鋒營出來的將領總是那么傲氣了。”

“哈哈哈……”孫紹忍不住笑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你有學問,又能經過摧鋒營的魔鬼訓練,標準的文武雙全,以后必然是個棟梁之才,我看仲翔公會為你驕傲的。”

“多謝大王夸獎。”虞安有些興奮難抑,顫著聲音說道。

“既然你對瓦拉格不放心,那就多留心一些。”孫紹頓了頓,又說道:“其實這和做學問一樣,發現總是從懷疑開始,但懷疑不等于結論,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我們不能憑感覺下結論。”

虞安一愣,著意的品味了一般,眼中露出欣喜的光芒:“大王所言甚是,多謝大王點撥。”

“不過,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讓瓦拉格發現有人調查他的話,對人心安定不利,現在是非常時期,千萬不要鬧出不必要的誤會。”孫紹笑著擺了擺手,轉身走了。虞安一時沒聽明白,漢代還沒有槍這種武器,更沒有打槍這種說法,不過,他還是明白了孫紹的意思,心領神會的轉身走了。

得知攻城失利的消息,沙普爾帶著親衛騎趕回了大營,一進大帳,阿爾達希爾正站在大幅地圖前沉思,聽到腳步聲,他只是偏了一下頭,擺手示意他坐下。沙普爾將馬鞭掖進腰帶里,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咚的喝了,一抹嘴巴,這才說道:“父王莫非有意撤軍?”

阿爾達希爾愣了一下,轉過身看著他,思索片刻:“你有什么看法?”

沙普爾也不謙虛,直截了當的說道:“羅馬人忙于內戰,元老院雖然再次集結了大軍,但是那些羅馬人雖然身體強健,卻早已不是那些能吃苦耐勞的英勇戰士,他們那些結實的身體只不過是浴室里互相顯耀的資本而已,他們的精神早就被浴室里的水洗沒了,而且,元老院的那幫人比浴室里的水還在骯臟,他們更看重的是自己的權利。亞歷山大已經死了,塞維魯家族已經斷了血脈,莫米婭一個fu人,再有本事又能支撐到幾時?他們根本不是馬克西穆斯的對手,如果我猜得不錯,馬克西穆斯一定是高歌而進,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小亞細亞,說不定已經越過了拜占庭。不管他能不能最后入主羅馬城,羅馬在三年內不可能給我們造成任何麻煩,而沒有羅馬人的響應,貴霜人也不敢有輕舉妄動,這正是我們一舉殲滅越人的好機會,我們怎么能現在離開呢?”

“打敗越人,比進攻羅馬、貴霜還重要?”阿爾達希爾面色平靜的反問道:“我本來以為只要十萬大軍圍城,攻破阿克蘇姆城只是早晚的事,但是兩次挫折讓我覺得,我們可能有些想得太簡單了。”

“為什么?”沙普爾不解的問道。

“第一個問題,孫紹為什么能走而不走?”阿爾達希爾豎起一根手指,眉頭輕蹙,似乎有些想不通:“我們的鐵騎雖快,但是畢竟有這么遠,他還是有足夠的時間離開阿克蘇姆的,只要他離開阿克蘇姆,到了海上,我們縱有鐵騎百萬,也只能望海興嘆啊。可是,他為什么不走?”

沙普爾玉言又止,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把瓦拉格這顆暗子告訴阿爾達希爾,就象到現在為止阿爾達希爾也不知道馬克西穆斯的突然反水是因為他們之間有約定一樣。亞美尼亞的大勝確立了他的繼位身份,而阿克蘇姆的勝利將進一步增強這個身份,更何況他現在也不知道瓦拉格是不是還能遵守諾言,萬一他告訴了阿爾達希爾,而瓦拉格卻已經心甘情愿的投向孫紹,那他就被動了。

“第二個問題,越人的援兵去了哪里?他們難道真的因為懼怕我們而不敢上岸,眼睜睜的看著阿克蘇姆城被我們圍攻嗎?”

阿爾達希爾輕輕的捻著手指,眼睛也沒有看著沙普爾,似乎陷入了沉思。

“也許,他們知道我們一時半會無法攻克城池?”沙普爾試探的說道。

“不可能。”阿爾達希爾不假思索的搖搖頭:“被圍在城里的可是越王,沒有一個臣子敢因為這個原因而不來救援,如果我被困在泰西封,你可能因為泰西封的堅固就不來支援嗎?”

沙普爾連忙搖搖頭,他可不敢有這樣的打算,想都不敢想,從來只有君主把臣子當誘餌的,哪個臣子敢打君主當誘餌。可是這么一想,現在的情況確實有些詭異了。

越人在玩什么詭計?沙普爾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他忽然之間對自己的分析不是那么自信了。

“退還不至于這么快就退,只是我覺得這些事很費解。”阿爾達希爾嘆息了一聲,肉了肉有些酸痛的眉心:“第一戰阿爾法戰死,第二戰又折損了近半的弓箭手,我征戰多年,從來沒有遇到這么大的損失,沒想到小小的阿克蘇姆城卻成了我啃不動的硬骨頭。唉,早就聽說漢人善守城,只是沒想到他們在守城上居然有這樣的能力,我還是小看了他們啊。”

“父王,有攻無守,終究不是取勝之道。”沙普爾耐心的勸道:“希臘人圍攻特洛伊十年,最后才大功告成,難道阿克蘇姆比特洛伊還要堅固嗎?想來他們早有準備,我們卻準備不足,傷了些士卒也在所難免,但是正如父王所說,越王孫紹被困城中,我們固然暫時攻不進去,他也不敢出來,越國人難道不來求救他?只要我們打敗了這些援軍,那孫紹遲早還是跑不掉的。”

“嘿嘿,你可曾想過,我們離國萬里,這糧草可是個大問題?別的不說,這里大部分是沙漠,氣候與泰西封也相差很多,水草也不如我們那里豐茂,對戰馬來說這可是個大問題。我擔心的是如果越國要從國內調兵,只怕他們的援軍未到,我們卻已經支持不下去了。”

沙普爾淡淡一笑:“這個簡單,我們沒有必要從泰西封千里運糧,就近掠奪便是了,阿克蘇姆、埃及都可以,就算是刨地三尺也要收集到大軍需要的糧食。父王如果不放心別人,我愿意擔任這個任務,保證父王無后顧之憂。”

阿爾達希爾長嘆了一聲:“也只有這個辦法可行了。不過,這樣的事無須你親自去做,隨便找個人就是了,你還是小心的守著海邊,別讓那些越人鉆了空子。”

沙普爾點了點頭,見阿爾達希爾愁容不減,又勸道:“父王放心,越人雖然弓弩強硬,但他們不敢出城,只要我們多做巨盾,穩步前進,還是有機會破城的。”

阿爾達希爾點頭應是。他很快找來了幾個將軍,讓他們帶著人去附近的地區收集糧草,阿克蘇姆國附近當然是免不了的,就連北方的埃及諸行省也大受其害。有了糧草,阿爾達希爾安下心來,制作了大量的巨盾,準備再次攻城。

就在這時,沙普爾接到了瓦拉格派來的密使,把孫紹的擔心告訴了他們。

沙普爾一聽,就有些糊涂了:“不怕我們攻城,就怕我們不攻城?”

密使連連點頭:“這是阿克蘇姆王親耳聽越王孫紹說的,他說他們越人是守城的專家,而薩珊人是馬背上的民族,在守城方面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就連薩珊人的攻城利器拋石機都起不了作用,弓箭手更是相差甚遠,你們攻城,正好讓他們有機會大量殺傷你們的士卒,挫敗你們的銳氣。”

沙普爾臉色變得很難看:“拋石機都傷不了他們?”

密使肯定的點了點頭:“這是我親眼看到的,他們在要緊的地方掛了很多叫木幔的東西,你們的草球也好,泥塊也好,撞上去也沒什么力道,反而被他們收集起來準備還擊。我聽他們說,這叫什么柔克什么剛。”

“什么柔克什么剛?”沙普爾琢磨了一會:“以柔克剛?”

“對對對,就是這個詞。”密使敬佩的說道:“還是王子有學問,連漢語這么難學的話都知道。”

沙普爾矜持的一笑,讓密使把木幔的樣子說了一下,他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樣的東西居然可以克制威力巨大的拋石機?當真是什么以柔克剛?沙普爾覺得太難理解了,他向來信服的就是以快打慢,以強欺弱,對以柔克剛這樣的理論很難接受。

“你們大王有什么辦法?”沙普爾不動聲色的回到了正題。

“我家大王正在等待機會,但是越人對他不信任,現在還沒到時候,希望王子再給一些時間。”密使收起了笑容,很謹慎的說道:“我家大王說了,一旦有機會,他一定引導王子進城,生擒越王孫紹,只是……希望王子能遵守諾言。”

“你放心,我說過把埃及給他,就一定會給他。”沙普爾摩挲著刀柄上的獸頭,淡淡的說道:“不過,這是有前提的,如果他不能及時引我們入城,他可別想要埃及。他在城里安安穩穩的,我們可是每天都在消耗大量的糧食,支撐不了太久的。”

密使不敢怠慢,連忙保證盡快與沙普爾聯系,最后又商量了一些細節,才匆匆離去。沙普爾坐在帳中不動,看著密使剛才畫出的木幔草圖沉思,想了好一會,忽然拿起案上的一只瓷杯,甩力的向帳篷甩去,瓷杯撞在帳篷上,被反彈了一下,摔在地上,“啪”的一聲裂成了兩半。沙普爾走過去拿起瓷杯細細打量著,眼神閃動,若有所思。

沙普爾很快把城里來人聯系的消息告訴了阿爾達希爾,順便把木幔的發現告訴了阿爾達希爾,阿爾達希爾看了沙普爾的演示,也有些驚奇,對以柔克剛的道理非常感興趣。不過,相對于木幔來說,他還是對瓦拉格的存在更感興趣。

“他可信嗎?”

“應該可信。”沙普爾很有把握的說道:“羅馬人把阿克蘇姆當成禮物送給了越國,阿克蘇姆現在不得不每天跟一條狗似的圍在孫紹身邊,他怎么可能甘心?更何況他還貪圖埃及的土地。”他看了阿爾達希爾一眼,阿爾達希爾臉色平靜,似乎對把埃及給瓦拉格并不反對,他這才安下心來。

“這么說,我們倒的確有些機會。”阿爾達希爾緩緩的點了點頭:“再跟他聯系,讓他盡快打開城門引我們入城,在此之前,我要再攻兩次城,讓孫紹高興一下。人一得意,才更容易忘形,放松警惕。”

“父王英明。”沙普爾躬身說道:“我立刻就派人和他聯系。”

“嗯。”阿爾達希爾擺擺手:“你有沒有收到馬克西穆斯的消息?他現在到了哪里?”

“半個月前的消息,說上個月他已經攻擊到了拜占庭,戈爾狄安的大軍也快趕到拜占庭了,他們可能會在那里發生大戰。按照時間估計,現在他們應該已經交上手了吧。”

“戈爾狄安啊,年紀雖然大了些,但也是一個能打仗的人,也不知道馬克西穆斯這個蠻族是不是他的對手。”

沙普爾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就算戈爾狄安打贏了又能如何,他倚以為主力的還是日爾曼人、高盧人、哥特人,打贏了馬克西穆斯這個蠻族,他還要面對更多的蠻族。真不知道羅馬人怎么想的,居然以雇傭軍做主力,就和一個富翁把家門交給強盜把守,自己卻貪圖安逸,肥得和豬一樣,最后怎么可能長久安全下去,遲早有一天要被人宰了的。”

阿爾達希爾深有同感的笑了。

拜占庭,一頭銀發的戈爾狄安站在城墻上,憂慮的看著東方,他的兒子小戈爾狄安就站在他的身后,一臉的憤憤不平。他們剛剛接到羅馬的消息,新皇帝昆圖斯下達了最新的命令,讓他們在拜占庭與馬克西穆斯決戰,務必要把馬克西穆斯率領的大軍阻擋在博斯普魯斯海峽以東。他覺得這個命令非常不靠譜,以他現在的兵力怎么可能是馬克西穆斯的對手?他手里是有四萬大軍,但是這四萬大軍中真正能做戰的是兩萬多蠻族雇傭軍,如果是對付其他人,那這些雇傭軍雖然軍紀散亂,但多少還能派上用場,而現在要對付的馬克西穆斯本人就是一個蠻族,萬一在戰場上這些蠻族倒戈,那這倉促拼湊起來的兩萬羅馬人可就危險了。

“父親,這大概又是那個女人的主意吧?”小戈爾狄安按捺不住的說道。

“是又如何?”戈爾狄安無奈的搖搖頭:“是她說動了越國人幫忙,元老院的人都相信她,我們能有什么辦法。”

“元老院的那幫人真是糊涂了,亞歷山大已經夠沒用的了,居然還要立亞歷山大的遺腹子為皇帝,為了這個也不知道能不能養活的孩子,居然由昆圖斯那個笨蛋做皇帝,結果還不是由莫米婭操控大權?越國人幫忙?越國人是幫我們羅馬,還是幫她莫米婭一個人?”

“別說了。”戈爾狄安擺擺手,打斷了兒子的牢sāo。他對這件事也不滿,可是沒有辦法,越國人的救援是莫米婭求來的,而元老院的人現在也大部分是莫米婭的支持者,他就算有意見也沒辦法。更何況他現在最擔心的還是怎么對付馬克西穆斯的大軍,如果是正面對戰,只怕他沒有幾分勝算,而羅馬最后的希望也許就要葬送在這里。

“將軍,有越國使者求見。”一個急匆匆的聲音打斷了戈爾狄安的思路。

“越國使者?他們的援軍來了?”戈爾狄安又驚又喜,連忙舉目看去,只看一個身著越人戰袍的中年人站在遠處,正笑盈盈的看著他。

“父親,是那個叫蔣干的越國使者。”

戈爾狄安不敢怠慢,連忙上前和蔣干見禮,蔣干見戈爾狄安眼神中的憂慮,笑著安慰道:“大人放心,我家大王派來了我越國最能打仗的將軍和兩萬精銳,這次一定能將馬克西穆斯這個叛徒擊敗。”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四十四章半渡而擊

博斯普魯斯海峽東岸,一隊隊的近衛軍正在岸邊集結,準備登船渡海,馬克西穆斯已經收到消息,莫米婭成功的說服了元老院的議員們,得到了他們的支持,將昆圖斯推上了羅馬皇帝的寶座,同時征發了四萬大軍趕到拜占庭,準備阻攔他的去路,保衛羅馬,而現在,戈爾狄安已經在拜占庭城外擺在迎戰的陣勢,要與他決一勝負。

聽到消息時,馬克西穆斯冷酷的笑了。他非常佩服莫米婭的手腕,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說服元老院的貴族,延續塞維魯家族的統治,當然了,他也有些后悔,如果不是把埃斯卡諾米和那三千多羅馬青年組成的新軍屠殺一凈,惹怒了羅馬人,莫米婭恐怕也做不到這一點,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又幫了莫米婭一次。

等我進了羅馬城,做了真正的羅馬皇帝,一定要娶這個女人為皇后,讓她給我生幾個孩子。馬克西穆斯嘴角露出了一絲向往的微笑,他對莫米婭的風情終究難忘,以前莫米婭拋棄了他,他也不敢多想什么,畢竟在莫米婭的面前,他有著洗不掉的自卑,哪怕他手握近衛軍大權,但是心理上的落差卻不是有權就能抹去的。不過,現在他連羅馬皇帝都要當了,自然也就沒有了那種自卑,要和莫米婭平起平坐的心理也自然產生了。

看著蔚藍的海面,馬克西穆斯陶醉在一種說不出來的喜悅中,三十年前當他自告奮勇的在塞維魯大帝面前請戰的時候,他從來沒有想到過他有一天會成為高高在上的羅馬人的皇帝,而今天,他離這個曾經高不可攀的目標只有一步之遙,只要擊敗對面爾狄安率領的四萬大軍,他就可以長驅直入,莫米婭就算有翻天的本事,她也沒有足夠的時間來再組建一只軍隊了。

戈爾狄安曾經是馬克西穆斯尊敬和畏懼的人,可是現在,馬克西穆斯對他只有一絲憐憫。不錯,戈爾狄安有威望,有能力,但是他現在手頭所有的只有兩萬沒有上過戰場的羅馬新兵,還有兩萬蠻族傭軍,而他自己手頭卻足有近八萬人馬,幾乎全是由驍勇善戰的蠻族雇傭軍組成。戈爾狄安似乎忘了一件事,他馬克西穆斯就是蠻族出身,對于蠻族雇傭軍來說,馬克西穆斯的號召力要比他那個老牌羅馬貴族強大得多,從那些蠻族望風來投就可見一斑。

殺過博斯普魯斯海峽,那些蠻族雇傭軍一定會臨陣投降,就算他們不投降也沒有關系,自己有足夠的實力將他們擊敗,到了那個時候,戈爾狄安只有自殺以謝罪的份了。

莫米婭,我來了,我要讓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馬克西穆斯心c濤陣陣的海水。

亞魯利努斯按著劍快步走了過來,威風凜凜的對馬克西穆斯行了一禮:“皇帝陛下,臣這就渡海了,請皇帝陛下聽著臣等的好消息。”

馬克西穆斯欣慰的笑了,自己這個兒子一穿上戰甲還真是不錯。為了獎賞亞魯利努斯的功勞,他讓亞魯利努斯做了將軍,現在手下統領著一個精銳兵團,這次渡海與戈爾狄安決戰,他派亞魯利努斯為前鋒,同時配備了一個手下的大將維塔里阿努斯給他的副手,兩個精銳兵團一共一萬多人,只要在對岸站住陣腳,接應大軍過海就算完成任務。以眼前的這種力量對比來說,這簡直是送給亞魯利努斯的功勞。亞魯利努斯知道這是父親讓他立功,心情十分ji動。

“小心一點。”馬克西穆斯點了點頭,用眼神送亞魯利努斯離去,看著他們登上用商船改成的戰船,一路劈波斬浪,消失在大海深處。

跟在亞魯利努斯他們身后,又是兩個軍團出發了,當第四批人登上戰船,等著馬克西穆斯一起出發時,送亞魯利努斯的戰船已經返回,同時帶來了亞魯利努斯好消息,他們已經順利登岸,幾乎沒有受到什么阻擊,就在對岸立下了陣勢,戈爾狄安背城而立,并沒有主動出擊。

馬克西穆斯哈哈大笑,帶著親衛營大步上了戰船。他最后一絲擔心已經沒有了,戈爾狄安果然已經老了,已經沒有了銳氣,不趁著亞魯利努斯他們剛剛登岸的時候進行阻擊,戰機已經失去,他不可能打贏這一場戰斗了。

密密麻麻的大船載著馬克西穆斯的大軍渡過海峽,當馬克西穆斯走到海峽中間的時候,他遇到了第二批返回的戰船,得到第二批兩個軍團也已經登岸的消息,馬克西穆斯更加放心了,他對身邊的將領們說,進了拜占庭,讓你們好好休息一下,這幾個月大家辛苦了。

眾將聽了,各自大喜,催促著水手用力劃船。既然已經有兩萬人登了岸,此戰已經穩操勝劵,沒有什么需要擔心的了,他們剩下的任務就是渡過海峽,穩穩當當的走進拜占庭,然后走進羅馬。

“陛下,前面有戰船!”船頭望樓上負責暸望的士卒突然高聲的喊叫起來。

“叫什么叫,不就是前面返回的戰船嗎?”馬克西穆斯的親信大將卡佩里阿努斯不滿的哼了一聲,另一個親信將領伊帕戈蘇斯剛要跟著罵兩句,馬克西穆斯卻攔住了他們,眼中閃著不解:“戰船?第二批戰船不是剛剛返回嗎,怎么這么快又有戰船返回?”

卡佩里阿努斯愣了一下,猶豫道:“是不是他們這次登岸特別順利?”

“不可能,那些日爾曼人對船不熟悉,只會更慢,不會更快。”馬克西穆斯撥開卡佩里阿努斯,大步走到舷邊,抬手遮在眉前,擋住刺眼的陽光,凝神向遠處看去。

遠處碧波蕩漾的海面上,十幾個小點正排成一字橫隊,飛速駛來。馬克西穆斯目力極佳,他已經認出這些應該是戰船,但究竟是什么戰船,他一時還看不清。

“皇帝陛下,他們向前面的戰船沖過去了,好象要攻擊他們。”望樓上的士卒又驚恐的叫了起來。

馬克西穆斯大吃一驚,飛身沖進了望樓,手一伸就將望樓里的士卒拽了出來,自己鉆了進去。站得高,看得遠,這次他看得更清楚了,那十幾艘來歷不明的戰船果然沖著前面的戰船沖了過去,借著海風,他們的速度非常快,就在馬克西穆斯百思不得其解的功夫,最前面的戰船已經和一艘運兵的戰船撞在一起。

馬克西穆斯這次出征全是步兵和騎兵,根本沒有海軍,要不然的話他就直接進入地中海了。這次用來動兵的戰船其實都不是真正的戰船,而是商船,每艘船上都裝了兩三百人,但是卻沒有什么戰斗敲詐,速度也不快。之所以用這樣的船來當戰船,是因為馬克西穆斯知道戈爾狄安也沒有真正的戰船,他才有這個膽量。

可是,現在這些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了十幾艘真正的戰船,并且開始攻擊那些幾乎沒有還手之力的運兵戰船,這等于羊群里突然闖進了幾頭狼。征戰多年的馬克西穆斯明白這意味著什么,他的臉一下子變得鐵青,原本興奮的心情頓時不翼而飛。

就在馬克西穆斯頭腦一片空白的時候,后面也傳來了驚叫聲,馬克西穆斯轉頭向后面看去,只見后面同樣也有十幾艘這樣的戰船,更以非常快的速度向正在前進的船隊沖去。

馬克西穆斯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落入了一個極其歹毒的陷阱,現在他就是一頭被bi到了懸崖中間吊橋上的老虎,雖然有尖牙利爪,可是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兩只卑鄙的老鼠把吊橋的繩索咬斷,然后絕望的落入深淵。

“備戰——”卡佩里阿努斯跟著馬克西穆斯多年,深知馬克西穆斯現在的臉色意味著什么,他下意識的拔出短劍,大聲吼叫起來。船上的近衛軍將士一聽,紛紛拔出武器,可是隨即又茫然的互相看看,敵人在哪里?在狹窄的船上連站都站不開,又怎么列陣迎戰?

船上幾百雙眼睛齊唰唰的看向馬克西穆斯,馬克西穆斯的額頭沁出了冷汗,被海風一吹,渾身冰涼,暑氣全消。

表情冷漠的崔謙大馬金刀的坐在樓船的頂上,手中拄著戰刀,他的樓船借著風勢一馬當先的闖入羅馬人的船隊之中,接二連三的撞翻了幾艘戰船,看著那些驚恐的羅馬人在清澈的海水里撲騰,他的心里充滿了快意。去年年初,他隨孫紹由錫蘭出發,卻沒有在阿克蘇姆登陸,而是遵從孫紹的命令,帶著屬下一萬水師和足足兩年的給養從亞丁灣轉而向南,經過一個多月的航行,他到達了大陸的最南端,為了闖過那片魔鬼海域,他損失了近千將士和三成的給養,然后又沿著海岸線一路向北,足足走了半年,才趕到了地中海的西端直布羅陀海峽。就在他準備偷偷潛入地中海重操舊業的時候,他遇到了在那里等他的蔣干,傳達了孫紹的最新命令:幫助羅馬人平叛,截擊馬克西穆斯的叛軍,地點就是博斯普魯斯海峽。

有仗打,崔謙很興奮,但是這一路趕來,卻讓他和將士們吃盡了苦頭。以前水師遠距離航行很少有超過兩個月的,而這一次,他在海上足足走了八個月。而要從直布羅陀海峽趕到博斯普魯斯海峽,他又要橫跨地中海,地圖上的直線距離也要近萬里,孫紹留給他的時間卻只有兩個月。為了及時趕到,他放棄了大部分的給養船,帶著水師晝夜趕路,可以說,為了趕到這里截住馬克西穆斯,崔謙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憋了近一年的邪火,這次全傾瀉在了馬克西穆斯頭上。

以越國水師打頭,近百艘從羅馬趕來的羅馬戰船隨后,分成兩路,一東一西沖進了毫無還手之力的馬克西穆斯的船隊,他們不求傷敵,而是像趕羊似的把船隊往海峽中間趕。馬克西穆斯的戰船都是商船改裝而成的,所謂改裝,只不過是在頭尾加上了望樓,增加了一些水手而已,并沒有其他太多的變化,因為船只有限,為了盡快將大軍運過去,馬克西穆斯幾乎讓每艘船都滿載甚至超載,士兵們只能擠在一起,別說拔出武器迎戰了,就是轉個身都比較困難。在這種情況下要面對武裝到牙齒的越國戰艦,他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僅從體積來看,這些船只能和那些中型斗艦相比,面對巨毋霸一般的樓船,他們連較量的勇氣都無從談起,除了躲避之外,沒有任何辦法可想。

在沖在前面的樓船連續撞沉了十幾艘運兵的戰船之后,崔謙順利的完成了目標,將三百多艘運兵船被困在了海中,三十多艘越國戰艦、一百多艘羅馬戰船圍成一圈,虎視眈眈。

“讓他們投降,要不然送他們下海喂海妖。”崔謙一揮手,輕描淡寫的說道,連正眼都不看一下站在他身旁的小戈爾狄安。小戈爾狄安是為了聯絡方便才上了崔謙的戰船的,一上船他就發現這個越國將軍不好說話,幾乎看不到他笑,不是破口大罵就是吹胡子瞪眼睛。他原本很不服氣,覺得崔謙不懂禮節,和那些蠻人沒什么兩樣,他對越人本來就沒什么好印象,現在再看到崔謙這副德性,更看不起越人了,覺得自己一個堂堂的羅馬貴族和這樣的人并肩作戰實在是丟人。

可是現在看著崔謙勢如破竹的把馬克西穆斯和他近三萬多主力困在了大海里,他才知道了崔謙脾氣不好的原因所在。別說是對付馬克西穆斯那些運兵船,就是面對真正的羅馬戰船,恐怕崔謙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將軍英勇,沒想到真的成功了。”小戈爾狄安心悅誠服的說道。

聽了通譯的話,崔謙斜著眼睛看了小戈爾狄安一眼,撇了撇嘴道:“我倒覺得有些勝之不武。我越國水師稱雄天下,未逢敵手,對付這些船和欺負一個小孩子沒什么兩樣。將軍以后休要再提。”

小戈爾狄安熱臉碰了個冷屁股,自覺無趣,又被崔謙張狂之極的話氣得有些難堪,可是對方的強大就在眼前,他也只能忍著,只好佯裝聽不懂,轉身讓人把旗語打了過去。

馬克西穆斯冷汗涔涔,他沒有想到成功在望的時候會發生這樣的怪事,這些越國水師是哪兒來的?馬克西穆斯只知道地中海和紅海是不通的,他甚至想不出這些船是從哪兒來的,難道是從天上來的?這個時候他想到了莫米婭,怪不得莫米婭有那么足的膽氣,而孫紹又那么張狂,原來越國人果真有鬼神不測之能。

旗語已經催了兩遍,馬克西穆斯還是呆若木ji,一點反應也沒有。他被這個巨大的打擊打蒙了,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原因所在,說來說去,只有一個理由似乎成立,那就是羅馬諸神憤怒了,幫助越國人從紅海飛到了地中海,借著越國人的手來處罰他這個膽大包天的蠻族。

人最大的恐懼還是來自于未知的力量,如果馬克西穆斯知道從地中海向南可以繞過南非大陸,他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驚恐。其實別說他,幾乎所有的人都不清楚這條航道,對于越國水師是怎么突然出現在這里,他們都覺得十分意外,只有神力可以解釋。

崔謙見對方沒有反應,有些惱怒了,他一揮手,下令戰船縮小包圍圈,bi到五十步以內,一聲令下,幾艘樓船上的十幾架拋石機開始發威,目標集中在馬克西穆斯的座船上。馬克西穆斯為了彰顯自己羅馬皇帝的威風,特地將船帆換成了紫色的,與他身上的羅馬皇帝戰袍相襯,沒想到這成了最醒目的目標。

十斤重的石塊劃破碧藍的天空,帶著凜然的殺氣直奔馬克西穆斯的座船,破空時發出的厲嘯聲把正在苦勸馬克西穆斯的將領們都吸引得抬起頭來。一看飛來的黑點,他們頓時面無人色。

片刻之間,三只石球擊中了這船紫帆的大船,兩顆擊在了人群之中,被擊中的幾個羅馬士卒連哼都沒哼一聲,就被奪走了生命,而他們倉促之間舉起的木盾在飛臨的石球面前連越國商人賣的紙都不如,輕易的就被擊成了碎片,扎傷了旁邊好幾個同伴。

一顆石球擦著馬克西穆斯的肩膀飛過,擊穿了望樓的板壁,ji起的風聲刮得馬克西穆斯的臉生疼,板壁被打出了兩個圓洞,飛起的木屑扎在了馬克西穆斯的臉上,鮮血直流,疼痛讓馬克西穆斯從游魂狀態中清醒過來,他一躍而起,跳下望樓,被卡佩里阿努斯和伊帕戈蘇斯連忙扶住他,焦急的看著他:“陛下,怎么辦?”

“怎么辦?”馬克西穆斯茫然的回應了一聲。

就在他們這一問一答之間,又是兩顆石球擊中大船,其中一塊擊在桅桿上,高大的桅桿發出一聲呻yin,從中折斷,寬大的紫帆搖晃了幾下,慢慢傾倒下來。船上的士卒大聲驚叫著,紛紛推開旁邊的同伴躲避。這艘船上雖然不像其他船那樣擁護,但是要想躲避也是不易,站在最邊上的幾個士卒被推下了海,緊跟著,越來越多的人跳下大海,似乎跳到海里反而比船上安全一些似的。

這些近衛軍的裝備都不錯,不僅身上穿著鎖子甲、鱗甲,還帶了鐵劍,只有手中的木制盾牌還能提供一點浮力,一到了海里,不少人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沉,后面的人一看,連忙七手八腳的想脫掉身上的甲,扔掉腰間的劍,只抱著盾牌往海里跳,可是魂亂的船上根本沒有多少空間讓他們從容的做這些準備,往往剛扔掉頭盔,就被后面的同伴推到了手里,連救命的盾牌都沒來及得拿。

原本還算是秩序井然的座船頓時紛亂不堪,士卒們這個時候再也顧不上什么軍令,什么上司和同伴了,為了活命,他們推攘著,踢打著,而不時飛來的石球更加劇了這種魂亂,不少士卒為了活命,居然拔出武器開始砍殺身邊的人。

卡佩里阿努斯和伊帕戈蘇斯一見,連忙拔出短劍護在馬克西穆斯身前,將企圖沖到馬克西穆斯身前的士卒一個個砍倒,可是屠殺現在并不能平定魂亂,反而ji起了更大的魂亂,越來越多的士卒涌了過來,他們甚至拔出了劍,向卡佩里阿努斯二人進行攻擊。卡佩里阿努斯接連砍倒兩個士卒后,被一個士卒一劍刺中,疼痛如同c水一般涌了過來,頃刻間就淹沒了他。

伊帕戈蘇斯大吃一驚,一邊喊著卡佩里阿努斯的名字,一邊揮劍架住面前一個紅了眼的士卒刺來的長劍,可是卻防不住另外一個士卒,眼看著自己就要步卡佩里阿努斯的后塵,伊帕戈蘇期絕望的睜大了眼睛。就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忽然眼前一ng。

伊帕戈蘇斯嚇得失魂落魄,他扭回頭一看,更是大驚一驚,馬克西穆斯還站在那里,但是頭顱卻不見了,一股股的鮮血正從腔子里冒出來,有如噴泉一般。

“啊——”伊帕戈蘇斯扔掉短劍,歇斯底里的狂叫起來,魂亂的人群聽到他這撕心裂肺的叫聲,都向這邊看來,看到那個身穿紫袍,卻沒有了頭顱的尸身,也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馬克西穆斯的身體晃了晃,緩緩的歪倒,翻過船舷,摔入大海,ji起的水柱將伊帕戈蘇斯澆得透濕。

“投降,投降!”一個士卒舉起手中的短劍大聲叫道。

“投降,投降!”其他回過神來的士卒也跟著喊起來。

喊聲驚醒了接近瘋狂的伊帕戈蘇斯,他連忙爬上望樓,扶著破爛的木柱,顫抖著舉起了白旗。

看到皇帝陛下的船上舉起了白旗,其他船上雖然受到的攻擊不如這艘船密集,也都一個接一個的舉起了白旗。崔謙看到了信號,擺了擺手,下令停止攻擊,轉過身對興奮得兩眼放光的小戈爾狄安說道:“馬克西穆斯投降了,通知你的父親,可以展開攻擊,bi降那些已經上岸的叛軍了。”

“太好了,太好了。”小戈爾狄安興奮難抑,連連搓著手,突然閉著眼睛單腿跪了下來,一手撫胸,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感謝起哪位羅馬大神來了。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四十五章利害

越國水師半渡而擊,將馬克西穆斯堵在海峽之中,馬克西穆斯空有三萬如狼似虎的主力,但是面對越國人的戰船,他卻沒有還手之力,更在越國戰艦上霹靂車的集中打擊下當場身亡,大將伊帕戈蘇斯肝膽俱裂,看著被擊穿的戰船不斷的進水,再也沒有一點斗志,當即下令投降。

消息傳到拜占廷城下,正指揮兩個羅馬軍團、兩個雇傭軍軍團與戈爾狄安對陣的亞魯利努斯心神大亂,指揮失當,被經驗老到的戈爾狄安抓住機會,突然發起進攻,一個條頓雇傭軍營最先殺入陣中,他們半狂化的戰斗ji情適時的擊垮了叛軍的斗志,戰斗很快就結束了,亞魯利努斯被條頓軍團的一個百夫長斬殺,大軍崩潰,隨即向戈爾狄安投降。

戈爾狄安以意想不到的輕松解決了戰斗,把老頭驚得目瞪口呆,看著眼前一片片跪倒的叛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消息隨即以最快的速度傳到羅馬,元老院欣喜若狂,他們在羅馬廣場上把勝利的消息傳達給市民們,市民們也喜不自勝,他們紛紛把功勞歸結到莫米婭的身上,正是她力主與越國人結盟,這才在越國戰艦的幫助下力挽狂瀾,挽救了羅馬。他們自發聚攏到皇宮周圍載歌載舞,表達對莫米婭的敬意。

羅馬皇帝昆圖斯喜滋滋的走進了皇宮,他的皇后莫米婭正抱著亞歷山大的遺腹子菲力普塞維魯晃悠著,嘴里哼著兒歌,胖乎乎的菲力普躺在她的臂彎里,本來已經快要睡著了,一聽到昆圖斯的腳步聲,又睜開了眼睛,咧著小嘴,沖著昆圖斯張開了手臂,嘴晨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昆圖斯笑著迎了上去,將菲力普抱了過來,高高舉起,菲力普興奮的大笑著,涎水從嘴角流了下來,滴在昆圖斯的臉上。莫米婭笑盈盈的看著他們倆玩耍,臉上充滿了溫馨的笑容。

亞歷山大的死對她是個極大的打擊,她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后悔自己沒有像以往一樣跟著亞歷山大出征,第一次放飛,沒想到卻是這樣的一個結果,她后悔莫及。如今昆圖斯在她的幫助下坐上了羅馬皇帝的寶座,感恩圖報,不僅娶她做了皇后,還將大部分的權利都交給她,更重要的是,他還將菲力普收為養子,許諾等菲力普長大了,要將皇位傳給菲力普。

按說菲力普是亞歷山大的遺腹子,就是昆圖斯的孫子輩,收為養子似乎有些錯了輩份,不過羅馬人不講究這些,亞歷山大是他前任皇帝埃斯伽巴路斯的養子,其實他們只是表弟兄關系。

昆圖斯和菲力普瘋了一陣,這才讓奶媽把他抱走,挽著莫米婭的手臂,走到窗前,指著沸騰的街道說道:“我們打贏了。”

莫米婭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兩行淚珠卻從精致的臉龐上滑落。羅馬人勝利了,罪魁禍首馬克西穆斯父子死了,可是她一心栽培的兒子亞歷山大也死了,再也回不來了。如果是亞歷山大指揮打贏了這場戰爭,那該有多完美啊。

只是這些話她不好對昆圖斯說,昆圖斯雖然沒什么野心,也足夠謙遜,但是他畢竟是個男人。莫米婭只能在自己心里遺憾,卻不能在臉上表露分毫。讓她更加吃驚的是,她本來以為孫紹是在糊弄她,只派了一萬長途跋涉的水師能頂什么用?而且她聽說越國的戰艦數量很少,大大小小不過三十來艘,為了趕路,連輜重船都扔下了。她非常擔心一旦戰事膠著,這些越國水師的突然性喪失了作用,對戰事非常不利,為此特地集結了一百多艘羅馬戰船送到戈爾狄安的部下,協助越國水師作戰。

就算如此,在接到勝利的消息之前,莫米婭也沒有多少把握,她在昆圖斯面前的鎮靜、在元老院議員面前的胸有成竹、在羅馬市民前的沉著自若全是裝出來的,是為了安他們的心的。沒想到,現在居然真的打贏了,而且贏得這么輕松。

“越王的使者蔣干說,馬克西穆斯的潰敗消息一旦傳到阿克蘇姆,阿爾達希爾肯定會撤軍,那樣的話,我們羅馬因內訌而大受折損,而阿爾達希爾卻沒什么損失,以后的局勢依然對我們不利。”昆圖斯輕聲解釋道:“他希望我們能夠讓戈爾狄安帶著大軍趕到埃及,伏擊阿爾達希爾的大軍。”

莫米婭眼神一閃,轉過身看著街道上正在慶賀的人群,過了片刻才說道:“他居然要伏擊阿爾達希爾?有這個必要嗎?”

昆圖斯猶豫了片刻,他也覺得孫紹這個要求有些過份,雖說戈爾狄安大獲全勝,但是這畢竟是羅馬的內戰,對羅馬的元氣打擊很大,戈爾狄安在拜占廷城外與亞魯利努斯一戰就損失了五千多人,如果不是馬克西穆斯戰死的消息打擊了亞魯利努斯的士氣,最后孰勝孰敗還真是說不定的事情。在這種情況下孫紹要求他們橫渡地中海,趕到埃及阻擊阿爾達希爾的歸師,似乎有些強人所難。

但是,他與孫紹交往這么多年,對孫紹的信心很強,孫紹既然這么要求,那么他一定是有道理的,所以他雖然不太理解,卻還是主動來與莫米婭商量。

莫米婭嘆了口氣,她隱隱猜到了孫紹的用意。羅馬的內亂迅速平息,阿爾達希爾的計劃已經落空,如果他不及時趕回泰西封的話,萬一羅馬人和貴霜人東西并進,夾擊泰西封,那泰西封就危險了。他要撤軍是必然的,但是孫紹卻不想讓他順順當當的撤回來,他要羅馬人在埃及伏擊阿爾達希爾,打的應該是兩虎相爭的算盤。羅馬人和薩珊人血戰一場,雙方消耗了實力,最后得利的還是越國人。

他得了地中海的駐兵權還不夠嗎?莫米婭又氣又惱。

“就算戈爾狄安現在有近八萬大軍,但是要趕到埃及阻擊阿爾達希爾,好象實力還是不夠吧?”莫米婭淡淡的說道:“這八萬人中,有一大半是蠻族雇傭軍,讓他們去打仗是要花錢的。就算有錢,這么遠趕過去,來得及嗎?薩珊人以騎兵為主,速度可快得很。”

“不止是我們,還有越國人。”昆圖斯輕聲說道:“據說是越王的姊夫,一個叫陸遜的將軍領兵,我聽越王的口氣,他對這個將軍非常看重。”

“陸遜?”莫米婭黛眉一皺:“他現在在哪里,有多少人?”

“聽蔣干的意思,陸遜好象早就趕到埃及了,大概五萬多人。”昆圖斯解釋道:“他們可以由紅海直接乘船前往,并不是難事。薩珊人沒有戰船,想要發現他們并不容易。”

“五萬人,這么說,倒的確有些機會。”莫米婭松了一口氣,深思了片刻,又問道:“打完了這一仗之后呢,他有沒有什么計劃?”

“還沒有。”昆圖斯搖了搖頭,慢聲慢氣的說道:“如果這一戰打贏了,薩珊人遭到了重創,倒是我們重新奪回亞美尼亞、敘利亞的好機會。和貴霜人聯手,進軍泰西封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薩珊人有近十萬大軍,我們想要打贏,機會實在不大。我擔心的是,我們伏擊薩珊人付出了重大損失,卻讓貴霜人占了便宜,那可就有點沒法向元老院交待了。”

莫米婭點點頭,昆圖斯這些年一直在做外交的工作,對大勢看得還是比較清楚的。既然孫紹已經讓陸遜帶著五萬大軍趕到了埃及,說明他對這一戰早有計劃,也應該能算到薩珊人可能沖破他們的堵擊回到泰西封,對后面的事情自然也應該有進一步的安排。

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如果任由阿爾達希爾順利的回到泰西封,對孫紹來說并沒有什么壞處,他因為幫助羅馬人,已經名正言順的獲得了地中海的海權,就算阿爾達希爾不滿,他也無可奈何,因為他沒有海軍與孫紹抗衡。而羅馬則不一樣,他們還要面對阿爾達希爾的威脅,與其如此,不如配合越國人重創阿爾達希爾,阿爾達希爾的實力受損,就沒有了挑釁羅馬的實力,羅馬也許能因此得到幾年喘息的機會。相反,如果不配合孫紹的行動,以后羅馬再受到阿爾達希爾的打擊,他可能也不會再伸出援手了。

對羅馬來說,出兵配合孫紹可能未必有什么好處,但是,不出兵配合卻一定有壞處,也許正是出于這種考量,孫紹才會提出要羅馬配合作戰,因為他知道以莫米婭的眼光,不會看不出其中的利害。莫米婭嘆了一口氣,她雖然知道孫紹有要挾的成份,但是在利害面前她沒有太多的選擇,只能接受這個要求。希望這次聯合作戰能夠達到目的,萬一能攻進泰西封城,也算是一場振奮人心的勝利。有了這個勝利,昆圖斯的皇位更穩,塞維魯家族才能繼承延續下去,而可愛的菲力普才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一想到菲力普,莫米婭的心里涌過一陣暖流,對孫紹的怨恨中也多了一絲溫情。

“這樣的大事,還是由皇帝陛下與元老院的議員們去商議吧,我一個女人,哪里知道這些輕重。”莫米婭換了一副溫婉的笑臉,輕聲笑道。昆圖斯松了一口氣,他知道莫米婭同意了,剩下的問題就好解決了,元老院的議員們對他這個皇帝不太感冒,但對莫米婭這個皇后卻十分尊敬,議員中有好幾個實力派都是莫米婭的支持者,莫米婭如果不點頭,他們肯定不會同意出征的。

蔣干看著昆圖斯輕快的走了出來,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他現在對孫紹是佩服不已,仿佛他在千里之外就算好了莫米婭會同意一樣,這樣一來,有了這羅馬人的參戰,伏擊薩珊人的計劃就更完美了。

昆圖斯很快就把出征的計劃通報給元老院,有了莫米婭的點頭,那些議員們沒有過多的阻攔,只是提出要求,要由皇室提供一定的資金來處理雇傭軍的問題,不能全由貴族們掏錢。昆圖斯對他們心里想的什么一清二楚。亞歷山大在世的時候,和越國人合作的好處大部分都被亞歷山大和他的岳父埃斯卡諾米掌握在手中,元老院的議員們分到的油水有限,意見很大,現在亞歷山大和埃斯卡諾米都死了,那些好處自然應該拿出來重新分配。這次八萬大軍遠征埃及,正是一個要挾皇帝的好機會。

昆圖斯和莫米婭商量了之后,將原來由埃斯卡諾米控制的一些商業轉交給了元老院的一些議員,滿足了他們的玉望,讓出征的計劃順利通過。

一個月后,戈爾狄安的大軍與崔謙的艦隊一起從拜占廷出發,趕往埃及。在海上飄了一個多月,他們趕到了埃及,和陸遜帶領的大軍匯合在一起。陸遜已經由先行趕來的蔣干處得到消息,安排好了營盤,與他在一起的還有羅馬埃及行省的總督和幾個屬國的國王,前一段時期他們被薩珊人sāo擾得不輕,這次得到羅馬的命令,要他們配合越軍伏擊薩珊人,他們很快就趕來了。

戈爾狄安和崔謙趕到不久,夏侯榮也趕到了,和他一起來的有一萬多阿拉伯人。戈爾狄安一看到阿拉伯人,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羅馬人稱阿拉伯人為貝都因人,對他們最深的印象一是善于經商,他們從亞丁灣販賣貨物,可以一直走到北方蠻族的地界,另一個就是喜歡搶劫,而且這個似乎比經商還要突出,可以這么說,他們經商和搶劫是分不開的,不少貨物可能就是搶來的,搶劫似乎成了他們的天性,凡是與他們接近的落單商人罕見不遭殃的。現在孫紹居然把這些人也拉了過來,讓戈爾狄安覺得很不是滋味。崔謙原本也是海盜,可是現在畢竟是越國的將軍,而貝都因人不管地位高低,通通都是強盜,和這樣的人并肩作戰,豈不是大份?

陸遜看出了戈爾狄安的不快,把他拉到一旁解釋道,將軍放心,這些人只是我們一時的盟軍,而且他們不會與我們一起行動。這次請他們來,就是發揮他們好搶劫、善搶劫的特長,讓他們去sāo擾薩珊人的糧道的。將軍是堂堂之陣,是正兵,他們是ji鳴狗盜,是奇兵。

陸遜溫文爾雅,與戈爾狄安以前遇到的越國人大不一樣,那種扮不出的儒雅正合戈爾狄安這個老牌貴族的品味。戈爾狄安聽不懂ji鳴狗盜的意思,陸遜便又解釋了一番,戈爾狄安聽了宛爾一笑,撫著雪白的胡須說道:“你們漢人的智慧果然讓人不能小視,沒想到這樣的小人也能發揮這么大的用處,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陸將軍,能和你并肩作戰,是我戈爾狄安的榮幸啊。”

陸遜連忙謙虛了幾句。一旁坐著的崔謙卻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他對這些所謂的貴族最不感冒了,一路上沒少和小戈爾狄安拌嘴,幾次發狠要將羅馬人全扔到地中海里喂海妖去。戈爾狄安父子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戈爾狄安父子,倒是和那些蠻族雇傭軍一見如故,一路上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熟絡得很,幾個日爾曼首領、哥特人都成了他的好朋友。

十多萬大軍從幾個方向向埃及集結的時候,阿爾達希爾還蒙在鼓里,圍城幾個月,他一直沒能攻下阿克蘇姆城,在漢人的把守下,阿克蘇姆牢不可破,在戰馬上縱橫天下無敵手的薩珊人一次次的在阿克蘇姆城下碰得頭破血流,越人的強弩讓他們吃盡了苦頭。薩珊人大部分穿鎖子甲,只在關鍵部位覆板甲,這樣的裝備在以弓箭為主的敵人面前有足夠的防護能力,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裝備,一直以為這種鎖子甲足以證他們的安全,可是沒想到在越人的連弩面前,鎖子甲失去了往日的威風,傷亡大增,一旦遇到守城弩之類的利器,那更是不堪一擊,往往被射個對穿。

越人的弩成了薩珊騎兵的噩夢,薩珊人雖然人多勢眾,可是每次攻城,先要冒著對方的箭陣往前沖,能沖到城下已經是幸運之極了,在附城的過程中還要被他們蹂躪,就算是攀上了城墻,還有全副武裝的摧鋒營將士和渴望立功的阿克蘇姆奴隸們在等著取他們的首級,有幾次薩珊人興奮的攻上了城頭,最后卻發現是越人放水,故意讓他們沖上去,好讓手癢的摧鋒營和阿克蘇姆角斗士們解饞的。

阿爾達希爾暴跳如雷,他責令沙普爾要求瓦拉格盡快打開城門,迎接薩珊人入城,要不然的話,后果一切自負。

瓦拉格接到消息也十分苦惱,他看著薩珊人幾次攻城都是損失慘重,不用想也知道阿爾達希爾一定很火,可是他卻不敢輕易的行動。他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監視他,出于謹慎起見,他暗中調查了一下,得知是孫紹身邊摧鋒營的軍侯虞安所為。

瓦拉格嚇出一身冷汗,他不知道虞安這么做是不是孫紹的授意。他仔細的回想自己這幾個月來的所作所為,找不出一點破綻,而孫紹似乎也沒有任何對他懷疑的意思,每次見到他都很熱情,有些什么事也都跟他商量,前些天還得意的告訴他,他之所以敢在阿克蘇姆堅守,就是因為他知道薩珊人不善于攻城,他有足夠的把握過住阿克蘇姆城,現在的情況和他當初估計的正相符,薩珊人看著阿克蘇姆城卻沒有任何辦法。他還詭異的對瓦拉格說,你等著吧,薩珊人要倒霉了,他們的主力全部困在城外,泰西封城空虛,我已經派人分別波斯灣登陸,配合羅馬人和貴霜人去圍攻泰西封了。這次薩珊人不僅什么好處也撈不著,還要吃一個大苦頭。

當時孫紹已經喝得眼神mi離,整個人幾乎倒在瓦拉格獻上去的美女懷里,瓦拉格對他的話將信將疑,他覺得孫紹有些自說自話,不過又覺得未必全是醉話,孫紹被圍在阿克蘇姆近半年了,援兵一直沒來,來了幾艘船,也一直在海上游蕩,從來沒有真正賣力的攻擊過,似乎對大王被圍無動于衷,如果真如孫紹所說,他對守住阿克蘇姆有信心,讓人反過來去偷襲泰西封了,好像也說得過去。

至少,孫紹能在這個情況下和他說話,那就表明孫紹對他沒戒心,而虞安的行為很可能并非出于孫紹的授意。

瓦拉格冥思苦想了很久,覺得冒險一試,他找了個機會,當著虞安的面控告虞安監視他。他痛哭流涕的跪在孫紹面前說,大王如果相信我,就不要讓人再監視我,如果不相信,就請撤掉我這個阿克蘇姆王,我愿意做一個普通人,安安穩穩的過完下半輩子,也不想過這種擔心吊膽的日子。

孫紹很詫異,他瞟了一眼神色尷尬的虞安,沉下了臉:“可有此事?”

虞安一時沒會過意來,他躊躇了片刻,點了點頭。

孫紹大怒,壓著火氣對虞安喝道:“那你現在可曾發現阿克蘇姆王有任何不軌的行為?”

虞安搖了搖頭,神情十分局促,他覺得很丟人,監視瓦拉格這么久沒成績不說,居然還被人發現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揭發出來。現在孫紹發火了,可能未必是對他監視瓦拉格不滿,而是對他的辦事能力感到失望。他當然不好往孫紹頭上推,只好大包大攬的認了下來,說是自己個人所為。

孫紹非常惱怒,不由分說,命令將虞安拉下去打了二十杖。二十杖下來,虞安已經起不了身了,他咬著牙,一聲不吭,孫紹沉著臉,當場下令剝奪了虞安的軍侯之職,以普通軍士的身份待罪立功,然后讓人把他拉了出去。

瓦拉格冷眼旁觀著,看著虞安被兩個軍士架走了,這才松了一口氣,看來虞安監視他的行為的確是個人所為,并非出于孫紹授意。他感ji涕零的向孫紹表示了謝意,然后又假惺惺的去探望虞安。虞安沒見他,只是讓他告訴他說,讓他小心一點,不要落在他的手里。

瓦拉格冷笑一聲,放下禮物,揚長而去。又等了兩天,他確定沒有人再跟蹤他之后,這才親自通過密道出了城,來到了沙普爾的營中。

一見到沙普爾,他就感覺到了氣氛不對,沙普爾臉色yin得能滴水。

“你總算出來了?我還以為你見我們薩珊人要走了,已經反悔了呢。”

“要走?”瓦拉格大吃一驚:“你們要走?”

“不錯。”沙普爾打量了瓦拉格片刻,見他并無詐偽之意,這才消了些氣,有些懊惱的解釋道:“我們剛得到消息,馬克西穆斯兵敗身死,羅馬人已經平定了內亂,情況對我們非常不利。我們不能再在這里耽擱下去了,要不然國內很可能會受到羅馬人的報復。更何況,阿克蘇姆城也太堅固了,論攻城守城,我們不是越人的對手,留在這里也沒用,不如早些回去。”

“你們怎么能走呢?你不能丟下我啊!”瓦拉格禁不住叫道:“你們都堅持這么久了,怎么就不能再等幾天。”

“你一直不出來,我們怎么知道你還是不是信守諾言?”

“我不是不出來,我是出不來,前些天有一個越人軍侯一直在監視我。”瓦拉格解釋了一遍,最后得意的笑道:“我剛剛把這個尾巴甩掉了,另外還從越王那里聽到一個消息。他對我說,他派人從波斯灣登陸,要聯合羅馬人、貴霜人一起攻擊他說,你們一定攻不下阿克蘇姆城,哈哈哈……你不覺得這句話很可笑嗎?”

沙普爾眉梢一挑,也笑了起來。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四十六章內鬼

阿爾達希爾瞅了瓦拉格好一會兒,沒吭聲。自從接到馬克西穆斯離奇的戰敗之后,他就開始擔心國內的安全。他之所以敢在紅海被越國水師控制的情況下遠征,就是因為羅馬發生嚴重的內亂,在短時間內不可能有實力攻擊薩珊,而沒有羅馬的配合,貴霜人也就不敢輕舉妄動。現在羅馬一戰而解決了馬克西穆斯的叛亂,雖然多少還是有些損失,但損失有限,以羅馬人的驕傲,如果不趁這個機會偷襲薩珊那才叫怪了,一旦羅馬緩過氣來,貴霜自然也就會蠢蠢玉動。

他原本很有把握的遠征現在看來十分冒失,阿克蘇姆城又出奇的堅固,在善于守城的越人的守護下,他失去了破城的信心,準備在沒有遭到慘敗之前趕緊回到泰西封,以免后方失守。

這個時候,他對瓦拉格的出現既有高興的成份,又有擔心的成份,瓦拉格這么久沒來聯系他,焉知瓦拉格是不是已經真心投靠了孫紹,轉過頭來要幫孫紹賺他?貴霜、羅馬都和孫紹捆在了一起,小小的阿克蘇姆轉向孫紹也沒什么稀奇的。

瓦拉格把虞安的事情再次敘說了一遍,當然了,為了表現自己的機警和謹慎,他很自然的為自己修飾了一番,把原本并不精彩的經過說得平添幾分曲折。

“怎么進城?”阿爾達希爾有些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瓦拉格見阿爾達希爾這副神情,不由得急了,如果阿爾達希爾不相信他,不想冒險,那他還有什么活路?孫紹守住了阿克蘇姆城,在阿克蘇姆人面前展示了他的實力,在阿克蘇姆人心中的地位大增,沒有點外力,他瓦拉格想要奪回阿克蘇姆城要到哪一天?

“大王,阿克蘇姆王宮內有一條密道,可以直通城外,這是只有王室才知道的秘密,現在只有我知道。”瓦拉格不自然的失去了耐心,將最機密的情況和盤托出,話一出口,他又有些后悔了,這個時候應該先和阿爾達希爾談談條件的。

沙普爾將瓦拉格眼中閃過的神色看在眼里,他適時的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們薩珊人是講信用的,如果這件事真的能成功,我們絕不會虧待你。”

瓦拉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些心虛的看著阿爾達希爾。阿爾達希爾撫著胡須思索了片刻:“從密道直接去王宮嗎?既然在王宮里,那孫紹豈能沒有防備?”

“孫紹不知道這條秘道。”瓦拉格有些得意的說道:“他曾經隱晦的問過我,我對他說,阿克蘇姆城沒有這種秘道,他后來就沒有再問過。當然了,我想他一定會去找的,如果找到了,我現在還能坐在這里嗎?”

阿爾達希爾點點頭,又問道:“那你打算怎么接應我們?”

“大王,你一定記得特洛伊的木馬吧?”瓦拉格輕聲笑道。

看著乘興而來、敗興而去的薩珊大軍拔營離開,原本被圍得水泄不通的阿克蘇姆城外突然之間變得空蕩蕩的,只剩下被打爛的攻城器械、戰死的薩珊人留下的血跡,一切又恢復了平靜,日夜駐守在城頭的將士們立刻變得興奮起來,他們有的用力的捶打著沾了不少鮮血的城墻,有的則相擁而泣,有的互相擊打著以示慶賀。漸漸的,這股喜悅傳到了整個阿克蘇姆城,實行軍事管制了半年多的阿克蘇姆城街道上再次熱鬧起來,人們紛紛從張著木幔的房屋里走出來,集中在街道上,互相傳遞著勝利的消息。不知是誰開頭,他們開始感謝起保佑他們的諸神,感謝與他們一起守城的摧鋒營將士,感謝起英明的越王殿下,還有想得更遠的甚至感謝起遠在東方的大漢皇帝。

孫紹站在城樓上,接受臣民們頂禮膜拜,笑容滿面,他開心的對瓦拉格說道:“怎么樣,我說薩珊人會灰溜溜的離開吧。阿克蘇姆城將會成為他慘重的記憶,以后他要再來阿克蘇姆城之前一定會再三思量的。”

“大王英明,如果沒有大王的指揮,阿克蘇姆城怎么可能擋得住十萬薩珊人的攻擊,還取得了這樣的勝利。”瓦拉格指著到處可見的木幔,又指著城頭隨處可見的連弩,以及城樓上那些讓薩珊的重甲騎士也聞風喪膽的守城弩,充滿了自豪的說道:“這些都是大王帶來的,如果沒有大王,就沒這一切,阿克蘇姆人現在也將全部成為薩珊人的奴隸,再也無法沐浴在自由的陽光下。”

孫紹得意的大笑,笑聲中充滿了張狂。

瓦拉格關切的說道:“大王,這半年多來,大王為了守住阿克蘇姆城,費心費力,現在薩珊人終于被大王打敗了,就連阿爾達希爾這樣的人都敗在了大王的手下,大王名震天下的日子不遠了。只是這段時間大王辛苦了,從現在開始,大王應該多注意身體,好好的休息一下。”

孫紹一揮手,豪氣如云的說道:“我不累,打敗了阿爾達希爾,我現在是精神抖擻。傳我的命令,諸位將士和所有的臣民們守城有功,我要賞賜他們,全城大脯三日,每人賞酒一升,參與守城的加倍。讓那些將奴隸獻出來的貴族們都到王宮里來,我要與他們一醉方休,與民同慶。”

“大王萬歲——”瓦拉格正中下懷,連忙跪下高呼萬歲。

命令傳了下去,阿克蘇姆城沸騰了起來。丁奉和周連忙趕來勸阻,認為薩珊人尚未走遠,又都是騎兵,隨時都可能返回,還是謹慎一些為妙。孫紹有些不高興,沉下了臉,拂袖而去。丁奉惡狠狠的瞪著得意洋洋的瓦拉格,卻無可奈何。前些天虞安的事情讓他們有所顧忌,不敢和這位現在正得寵的阿克蘇姆當面發生沖突。

看著瓦拉格謙卑的笑臉,丁奉氣得一甩袖子,轉身就走。周卻拱了拱手,半開玩笑的說道:“阿克蘇姆王,這次阿克蘇姆城力保不失,你是首功了,到時候別忘了我摧鋒營的功勞啊。”

瓦拉格連忙笑道:“周將軍這說的是哪里話,我哪有什么功勞,不過是大王賞識罷了。真要說是功勞,摧鋒營的將士才是首功,丁將軍和周將軍勞苦功高,大王不會忘記你們的。”

周也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閑扯了幾句,也匆匆離去。瓦拉格看著他的背影,知道他肯定要去勸孫紹了,不過,孫紹現在正在興頭上,應該不會聽他們的勸告。而如果他們硬勸,惹得孫紹生氣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沒有摧鋒營掣肘,這件事就更好辦了。

果然不出瓦拉格所料,周又碰了個釘子,孫紹發了火,說你們既然擔心薩珊人去而復返,那就去守城吧,慶功宴你們就不要參加了。瓦拉格聽了,心中暗自得意,轉身去安排規模盛大的慶功宴。

阿克蘇姆沉浸在喜慶之中,只有摧鋒營的將士還在守城,丁奉和周兩人坐在城樓上,聽著王宮里的歌舞聲,相對無語。兩人誰也沒說話,但是要說的話卻在眼神中表露無遺,期間瓦拉格來了一趟,見兩人神情郁結,唉聲嘆氣,心里美滋滋的,表面上卻語重心長的勸了兩句,說是感謝他們守城,城中才能安心的慶賀,把丁奉和周氣得直翻白眼。

接連兩天的慶賀之后,整個阿克蘇姆陷入了一個mi糊的狀態,清醒的人除了被罰去守城,怨聲載道的摧鋒營,便只有瓦拉格一個人。

夜深人靜,就在王宮里的人已經喝得醉生夢死的時候,瓦拉格悄悄的走了一個側院,在確信后面沒有人之后,他點亮一只蠟燭,走進了一間不起眼的小屋,拉開一個看起來非常陳舊的柜門,露出一個秘道,他順著秘道走了下去,全副武裝的沙普爾正在里面等候。

“怎么樣?”

“都喝醉了,就跟死豬一樣,只等你們去宰。”瓦拉格輕蔑的一笑,盯著沙普爾的眼睛說道:“王子殿下,我答應你的可全都做到了。”

“我答應你的也會做到的。”沙普爾拍拍瓦拉格的肩膀:“事成之后,埃及是你的。你放心好了,只要拿下越國人,羅馬人和貴霜人不是我們的對手,你就是永遠的阿克蘇姆王,不僅不用聽越國人擺布,連羅馬人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但愿如此。”瓦拉格心滿意足,領著沙普爾出了小屋,指著不遠外的一道墻道:“過了這道墻,走過一個大門,就是王宮的核心,孫紹就睡在那里,他現在大概醉得你站在他面前都認不出你來了,你連汗都不用出,就可以割下他的頭顱。”

“好一個木馬計。”沙普爾壓低了聲音一笑,手一伸:“還請阿克蘇姆王前頭帶路。”

瓦拉格點點頭,走在最前面,帶著沙普爾出了小屋,三百多精悍的魚貫而出,一個個緊跟著瓦拉格和沙普爾穿過一個小門,來到了王宮的核心區域。隔著華麗的帷幕,沙普爾幾乎能看到前廳里東倒西歪的賓客,舞女們旋轉時裙擺發出的風聲都清晰可聞,不時的還有人叫喊一聲,有一個年輕的貴族大概喝多了,以為是在自己家里,拉著一個彈琴的女樂師手不上,張開滿是酒氣的嘴就湊了上去,那個女樂師又不敢拒絕,屈辱的掙扎著,琴聲卻變得不成腔調。

沙普爾微微一笑,跟著瓦拉格繞了幾個圈,直奔孫紹休息的寢宮。一路上連個盤查的人都沒有,不少衛士們都抱著武器,倚著墻打瞌睡,清醒的那些一看到領頭的瓦拉格,都拿起武器跟了上來。

“這是我的親信。”瓦拉格解釋道,加重了語氣,著重說道:“我特地好意來換虎衛營的衛士,讓他們去喝酒的。”

沙普爾也不吭聲,一邊走一邊點頭。他留神看了一下,那些醉倒的士卒氣息粗重,渾身上下彌漫著一股酒氣,連被人踩了都沒力氣爬起來,只是嘟囔著咒罵,顯然確實是喝高了。

孫紹原來也是人,不是無懈可擊。沙普爾看了一眼前頭帶路的瓦拉格,莫名的有些遺憾,可惜自己沒能攻下阿克蘇姆,白白的讓瓦拉格立了一大功,還要把埃及給他。

沙普爾一邊想,一邊跟著瓦拉格快步走進了一間華麗的大屋子,一進屋子,他卻愣住了。瓦拉格說已經喝得爛醉如泥的孫紹正坐在chi女跪在地上,將他的一只腳擺在膝上,正細心的替他修腳指甲。孫紹一只手支著額,兩眼炯炯有神的看著走進來的瓦拉格和沙普爾,嘴角微微上挑,臉上掛著愜意的笑容。

瓦拉格一看,下意識的緊走兩步,趕上前去,習慣性的露出諂媚的笑容:“大王酒醒了?”隨即又意識到自己現在不是來請安的,而是來殺孫紹的,更重要的是孫紹本應該沉沉的睡去,而現在的情況與他預計的顯然不符。

“醒了,再不醒,恐怕就沒機會醒了。”孫紹一笑,揮了揮手,讓兩個美yàn侍女退下,輕輕的拍了拍手:“來人哪,有貴賓到了,好好的迎接他們。”

瓦拉格大吃一驚,還沒回過神來,沙普爾卻已經知道事情有變,他二話不說,推開瓦拉格,一個箭步就沖了上去,叉開左手直奔孫紹的脖子,右手緊握著戰刀。兩個侍女退下之后,孫紹身邊空無一人,這時不下手,等伏兵一出,他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如果能搶在伏兵出來之前控制住孫紹,也許他還討價還價的余地。

孫紹笑得更加開心了,他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就看著沙普爾向他沖了上來。沙普爾顧不得想太多,使出所有的力氣,像一只獅子一樣敏捷,轉眼前就來到孫紹的面前。

“殺!”一聲暴喝,一個人影凌空飛到,屈起的膝蓋狠狠的撞在沙普爾的頭上。沙普爾全力以赴,根本沒有留任何余地,這一下被從側面擊中,一點反應的機會也沒有,整個人就像被野牛撞中了一般,橫飛了出去,轟隆一聲栽倒在地,他只覺得眼前金星直冒,耳朵里響成一片,天旋地轉,雖然極力想辨清孫紹的方向,可是手上卻一點力氣也沒有,使出了所有的力氣也只是讓自己的頭昂起來一點,很快又無力的倒下了。額頭抵著光滑的地磚,他的心不斷的下沉,看起來極為精妙的一計,看來卻是送掉了自己的性命。

敖雷一個凌空飛膝就擊倒了沙普爾,意氣風發的護在孫紹面前,一手持刀,一手戟指那些困獸猶斗的薩珊武士,大聲一聲:“全部拿下!”。隨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涂虎帶著虎衛營將宮殿團團圍住,一百多張弩蓄勢待發,對準了薩珊武士。涂虎自己大步趕到孫紹面前,躬身道:“大王受驚了。”

“你才受驚了呢。”孫紹沒好氣的一翻白眼,推開他,走到面無血色的瓦拉格面前,呲牙一笑:“瓦拉格,你又立了一功啊,費了這么大的心機把沙普爾給我誆進來了,真是不容易。”

瓦拉格極力想擠出一個笑容,可是臉上的肌肉卻僵住了,努力了半天也沒能笑出來,他渾身不受控制的顫抖著,力氣被一絲絲的cu走,孫紹的笑容在他的眼中慢慢化成了獰笑,整個世界都在他的笑聲中變了模樣。

“唉,真是個小人,連沙普爾的一半都比不上。”孫紹居高臨下的看著癱軟在地上的瓦拉格,收起了笑容,不屑一顧的擺擺手:“把他拉出去,趁著那些貴族們還沒走,讓他們看看這個不想做阿克蘇姆王,偏要做內鬼的小人。”

“你……你……你從來就沒相信過我?”瓦拉格努力了半天,終于斷斷續續的擠出一句話。

“我相信你?你看你一臉的賤樣,值得我相信你嗎?”孫紹撇了撇嘴,又瞟了一眼不遠處還在努力想爬起來的沙普爾:“只要這個想立功想瘋了的傻鳥才會相信你。”

瓦拉格的嘴c魂顫抖著,伸出手想拉住孫紹的腳,可是孫紹卻厭惡的踢開了他,仰天大笑著朝沙普爾走了過去。沙普爾剛剛半坐起來,正搖著頭,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雷子,你這一膝太狠了,他不會變白癡了吧?”孫紹有些擔心的說道。

“這丫的頭還真硬,被我撞了一下,居然還沒死。”敖雷咧著嘴開心的說道:“大王,那這算是生擒了吧?”

孫紹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我知道你們沒喝上酒不爽,放心,你這次立的功,足夠你喝一輩子酒的。”

敖雷不好意思的笑了。

在虎衛營的圍攻下,沙普爾帶來的武士沒支撐多久就被射倒了一片,然后又被如狼似虎的虎士們圍著一頓群毆,一頓飯的功夫,他們就只剩下了十幾號人,背靠背的負隅頑抗。

“留兩個活口。”孫紹招呼道,他走到那些驚恐莫名的武士面前,打量了一下,隨手點了兩個:“你們倆把沙普爾的首級帶回去,告訴阿爾達希爾那個老東西,沙普爾這小子少不經事,太容易沖動,不是一個好的繼位者,我就替解決了,讓他在剩下的兒子里再挑一個吧。另外再告訴他,抓緊時間往回趕,不要讓我們捅了他的老窩。聽說圍攻泰西封的羅馬人和貴霜人都有些急眼了,進了城恐怕留不下什么完整玩意。”

那兩個武士面面相覷,不明白孫紹在說什么,旁邊一人通譯上前將孫紹的話譯了過去,那兩個武士才明白了,他們知道自己撿了一條命,二話不說,立刻跪倒磕頭。

“讓他們復述一遍。”孫紹擺擺手,對通譯說道:“要是復述錯了就殺掉,再換兩個,反正人多的是。”

通譯把他的話又譯了過去,那兩個武士的臉都白了,連忙結結巴巴的復述了一遍,連阿爾達希爾的名字都沒敢換成尊稱。孫紹聽了通譯的回報,滿意的點點頭,直接剁下了沙普爾的腦袋,讓他們帶出城,剩下的十幾個武士一個也沒留,全部砍了首級出去示眾。

第二天,瓦拉格勾結薩珊人意圖謀反的消息傳了出去,全城嘩城,有幾百薩珊武士的首級作證,有沙普爾的尸身作證,還有當晚有幸入宮赴宴的貴族的控訴,瓦拉格頓時成了全民公敵,孫紹讓人把他吊在宮前的廣城上,憤怒的民眾擁了過來,什么難聽的話都罵了出來,最后有脾氣急的士卒干脆用矛把他捅死了,一個人動了手,剩下的人也都蜂擁而上,沒花多長時間,就把瓦拉格給活活的分了尸。

黎明時分,在城外埋伏正等得眼皮直跳的阿爾達希爾接到了沙普爾首級,當場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醒來之后,他暴跳如雷,讓人把兩個倒霉的武士推出去斬首,同時帶領大軍沖到城下,下令立即攻城,正在生悶氣的丁奉和周得到警報,又驚又喜,立刻指揮守城的摧鋒營展開反擊。阿爾達希爾盛怒而來,其實并沒有做好攻城的準備,在摧鋒營犀利的反擊面前,一下子就損了兩千多人,只得鎩羽而歸。他看著阿克蘇姆,咬牙切齒,恨不得肋生雙翅,飛進城中,直接一口咬死孫紹。

可惜,他畢竟不是天使,沒有雙翅,在冷靜下來以后,他只能按照孫紹的建議,立刻撤軍趕回泰西封。這次遠征阿克蘇姆以慘敗收場,耗時半年,損失了近萬將士,不僅沒能攻克阿克蘇姆城,還死了兩個最有前途的兒子,老家又陷入危險之中,阿爾達希爾又急又氣,很快一病不起。

八萬多鐵騎沮喪的離開了阿克蘇姆,日夜兼程的向泰西封急行軍。

所謂“屋漏正逢天下雨,船破偏遇頂頭風”,倒霉的事要么不來,一來就是一連串,垂頭喪氣的薩珊鐵騎一進入埃及的境內就遇到了新的情況,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阿拉伯人成群接隊的sāo擾他們,打劫他們的輜重營,開始的時候阿爾達希爾還沒有太在意,阿拉伯人好搶劫、善搶劫的名聲在外,埃及靠近他們的勢力范圍,出現幾個搶劫的不足為奇,可以后來此類事情越來越多,阿拉伯搶劫團規模越來越大,引起了阿爾達希爾的警覺。

阿拉伯人這么囂張,居然敢來搶劫薩珊大軍,難道泰西封真的被人圍了,讓阿拉伯人以為薩珊已經不堪一擊,任人宰割?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四十七章虛實

“我們以劫掠為業,劫掠我們的敵人和鄰居。

如果沒有人可以劫掠,我們就劫掠自己的兄弟……”

充滿野性的歌聲在炎熱的沙漠上遠遠傳來,十幾個裹著頭巾,穿著長袍的貝都因漢子騎著駱駝一路狂奔,粗大的駝掌踢起沙子,在身后形成一道煙霧,駝背上的漢子揮舞著手中的鋼刀,不時的撇一眼身后緊追不舍的一百多薩珊騎兵,眼中充滿了蔑視,渾不以越來越近的危險為意。

薩珊輕騎兵窮追不舍,他們是阿爾達希爾派出來剿匪的十個百人隊之一,被貝都因人牽著鼻子轉了幾天,這次終于逮住了一伙貝都因劫匪,更讓他們開心的是,這伙貝都因人人數不多,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一見到他們扭頭就跑,這更讓又饑又渴的薩珊人熱血沸騰、口干舌燥。

阿爾達希爾說了,抓住貝都因人,原屬薩珊的財物還屬薩珊,原來無主的財物就是戰利品,誰抓住他們是誰的。誰都知道貝都因人是劫掠專家,他們的身上一定有不少油水,所以出來剿匪也是一件肥差,隨行的幾個將軍都爭著來呢。

“追上去,殺了這些貝都因人。”百夫長揮舞著戰刀,嘶啞著嗓子鼓舞士氣。其實士氣已經很高漲了,根本不用他再鼓動。駱駝耐力好,短時間的爆發也勉強能在戰馬相比,但是堅持不了多長時間,現在已經奔出好幾里了,駱駝的速度明顯的降了下來,他們已經能看到駝背上鼓鼓囊囊的包裹,心里充滿了貪婪的玉望,恨不得肋生雙翅飛上去,最好能搶在所有同伴的前面,哪里還需要百夫長再鼓勁。

貝都因人沖上了一個沙丘,他們在沙丘上站定,轉過了駱駝,不再逃跑,反而做出了迎戰的姿勢。薩珊人大笑起來,看來貝都因人知道無路可逃,準備決一死戰了。不過,貝都因人雖然勇氣可嘉,但現在他們的人數相差懸殊,遠不是勇氣就能彌補的,他們最多不過死得更有尊嚴一些而已,在薩珊人看來,這種負隅頑抗其實并沒有太多的意義,無非是讓他們多費一些手腳罷了。

這未必就是壞事,這次遠征,一向戰無不勝的薩珊人仗打得憋屈,第一戰死了阿爾法王子,最后一戰死了沙普爾王子,對勇武好斗的薩珊人來說,這簡直是奇恥大辱,面對躲在高墻內的越國人,他們縱使捏碎了拳頭也無濟于事,而現在,他們卻非常希望通過這些貝都因人的鮮血來洗去他們的恥辱。

“殺上去!”百夫長一聲長嘯,手中戰刀一揮,屬下的騎士們心領神會,在高速奔馳中分成三路,一路繼續向前沖,另外兩路分別從兩側包抄過去。他們一邊奔馳,一邊取下了掛在馬鞍上的圓盾,準備迎接貝都因人的射擊,人手一張弓,十幾支箭向薩珊人飛來,不過,薩珊人分得比較散,而貝都因人的人數又太少,箭陣顯不出一點威力。見過了越國人如雨一般狂暴的箭陣,貝都因人的箭現在就象蚊子一樣不值一提,只要護住了要害,就算被他們射出了兩三支箭,薩珊人已經沖到了面前,他們大聲呼喝著,收起了弓,舉起彎刀,策動駱駝對著正對面的薩珊人沖了下來,借著沙丘的坡度,他們很快和薩珊人展開了交鋒。

刀光映日,血花分濺,滴落在腳下的黃沙之中。

聞著新鮮的血腥味,薩珊人興奮莫名,他們咆哮著,揮舞著戰刀大力劈砍,雙方一觸即分,薩珊人人多的優勢充分體現了出來,貝都因人死了兩個,重傷三個,輕傷過半,而他們只有一個戰死,幾個受了輕傷,勝負非常明顯。

“到沙丘頂上掉頭,不要讓這些強盜跑了。”百夫長第一個沖了過去,他一邊勒住馬減速,一邊大聲吼叫著,兩側包抄的屬下看到了這里的戰局,已經扭過頭,從半山腰轉了過來,加速向逃竄的貝都因人追了過去。翻飛的馬蹄揚起一陣陣沙塵,猶如一條狂奔的黃龍。

百夫長堪堪到達沙丘頂部的時候,終于收住了戰馬,掉過馬頭,重新開始加速,剛跑了幾十步,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剛才在沙丘頂部的時候,他隨意的一瞥,好象看到沙丘的后面有些人影。

難道貝都因人有伏兵?百夫長扭頭一看,頓時頭皮發炸,本來ji昂的邀戰聲也變成了驚叫。

“小心后面——”

大部分薩珊人正在奮力追趕倉惶逃竄的貝都因人,全部注意力都在貝都因人駝背上的包裹上,根本沒有聽到百夫長的喊叫聲,只有百夫長身邊的兩個騎兵聽到了,他們扭頭向后面看去,只見近百匹戰馬有如鬼魅一般的從沙丘后面冒了出來,他們也不喊叫,催動戰馬就順著山坡追了下來,其中一匹最快的戰馬直奔百夫長,一個披散著一頭黑發的年輕武士幾乎伏在馬背上,迅疾如風,一轉眼的功夫就趕到了百夫長的背后,手中長矛一抖,閃著寒光的矛頭就象是長了眼睛似的擊中了百夫長全力揮出的戰刀,“嗆啷”一聲脆響,百夫長的戰刀脫手,飛出十余步,chā入黃沙之中。

刀還沒有入地,那年輕漢子手中的長矛已經刺穿了百夫長的胸膛,長矛一抖,將慘叫的百夫長高高挑起甩了出去,戰馬像一陣風似的掠過,沖到兩個看呆了的薩珊人之間,手中長矛左右一晃,兩個薩珊人就像是被人用力推了一下,再也坐不穩馬上,他們顧不上攻擊那個年輕武士,手舞足蹈的想恢復平衡,還沒等他們重新坐穩,兩個騎士呼嘯而過,鋒利的戰刀輕輕的一揮,就斬下了他們的首級,無頭尸體從馬上栽了下來,順著沙丘往下滾,一股股的鮮血從腔子里噴出來,灑了一路。

這一百多騎士從沙丘上沖下來,打了薩珊人一個措手不及,他們一個個騎術嫻熟,武藝精湛,特別是那個為首的持矛武士更是驍勇無比,手下無一合之將,長矛如同死神一般,接二連三的奪去了五個薩珊騎士的性命。

在貝都因人和這些突然沖出來的武士夾擊下,薩珊人很快就支持不住了,最后只有十來個騎士沖出了包圍,落荒而逃。

戰場很快恢復了平靜,手臂上被砍了一刀的一個貝都因大漢從駝背上跳了下來,大步走到那年輕武士馬前,撫胸行了一禮:“多謝勇士的幫忙,要不然今天我們恐怕兇多吉少。”

那武士哈哈一笑,橫矛坐在馬上,稍微欠了欠身,還了一禮:“我們是盟友,理當互相幫忙,你的傷沒問題吧?”

“一點小傷,沒事的。”那貝都因大漢不以為然的說道:“今天算我欠你們條頓人一個人情,以后如果你們有事,只要通知一聲,我亞拉伯罕絕不猶豫,哪怕是千里之外也要去幫忙。”

“哈哈哈,那就多謝了。”那武士笑了笑,伸手從馬背上摘下一個羊皮酒囊,扔給亞拉伯罕:“這是越人的美酒,澆一點在傷口上,會好得快一點。”

亞拉伯罕接在手中,用嘴咬開塞子,嗅了一口,笑道:“如此美酒用來洗傷口實在是浪費了,不如讓我喝兩口,這傷自然也就好了。”

眾人大笑。

臉色臘黃的阿爾達希爾斜躺在行軍床上,看著滿臉血污的騎士,濃眉緊鎖,過了片刻,他擺了擺手,示意那個死里逃生的騎士先下去休息,自己裹緊了外衣,喃喃的說道:“日爾曼人怎么會出現在埃及,難道是羅馬人也在這里?”

條頓人是日爾曼人的一支,以戰斗時特別容易ji動而著稱,號為“條頓之怒”,他們一向在地中海北方活動,后來有一部分人作為雇傭軍成為羅馬軍團的一部分,但是他們很少到地中海以南來,如果到地中海以南,他們要橫跨地中海或者小亞細亞、敘利亞一帶,因為他們兇殘好殺,所到之處通常都要被他們涂毒,所以不管是薩珊人還是羅馬人,輕易不會讓他們進入腹地。現在這些人居然到了埃及,不由得阿爾達希爾生疑。

羅馬人還在,他們剛剛解決了內亂危機,應該還不會任由條頓人胡來,那么這些人是從薩珊境內過來的?抑或他們根本就是羅馬人派來拖延他的行程的?或者說,連羅馬人也在這里?可是,他們如果要進攻薩珊,應該去亞美尼亞,甚至直接攻擊泰西封啊,跑到埃及來干什么?

阿爾達希爾百思不得其解,他對泰西封的情況一無所知,這段時間,他已經收不到泰西封傳來的消息了,對泰西封的情況非常擔心,現在聽說條頓人突然出現在埃及,心里更加忐忑,一種不祥的感覺讓他食不知味。

盟軍軍營,崔謙一甩手,揚長而去,諸葛直見了,連忙起身跟了出來,拉著崔謙的手臂道:“左將軍息怒。”

“息什么怒?”崔謙沒好氣的說道:“這根本就是一個書生嘛,他懂個屁的打仗?好好的大苦湖不呆著,非要撤到古德斯城(耶路撒冷)去,他就是不想讓我們水師參戰嘛。”崔謙發了一通脾氣,轉過頭來對諸葛直道:“季公,我是無所謂,反正我的艦隊還在地中海,這里也不是我的戰場,我只是送人來的,大王也沒安排我在這里作戰。再說了,地中海那么大的地方,別的不說,巡邏一遍就要花上年把的時間,我還真不想在這兒耗著。可是季公你就有些委屈了,難道大王給你的任務就是運送他們到這里來?”

諸葛直見崔謙語含挑撥之意,雖然心里有同感,但是他還是懇切的說道:“左將軍,陸將軍是大王委任的,就不說他是大王的姊夫這碼子事,至少他現在是我們越國的總代表,羅馬人、天竺人都在這里,如果我們內部不和,豈不是讓人笑話?”

崔謙聽諸葛直提到孫紹,臉上露出猶豫的神情。他對孫紹這次任命陸遜為大將非常不滿,他一直以為他才是最合適的人選。他是孫紹手下第一戰將,就連前將軍蘇粗腿打的仗都不如他多,這次他冒著危險遠航到地中海,一戰擊殺了馬克西穆斯,可謂是戰功赫赫,當此之時,他應該是大將的最佳人選,也不枉他為了有仗打而無怨無悔的跟著孫紹這么多年。可是,孫紹居然任命了陸遜為大將,讓他崔謙聽從陸遜的指揮,這讓他非常不爽。

然而他跟著孫紹這么多年,親眼看著孫紹一步步的走到今天,對孫紹的心機佩服之極,他敢不把陸遜放在眼里,現在諸葛直抬出孫紹來,他卻不得不三思而行。

諸葛直見他松了口氣,又接著說道:“大王這次以身作餌,把薩珊人吸引到阿克蘇姆大半年,創造了這么好的戰機,現在薩珊人急著趕回老巢,在這里阻擊是一件大事,我覺得大王不會那么草率的作決定,他既然讓陸遜做大將,那必然有他的理由。也許……”他猶豫了片刻:“他會親自趕來也不說不定,你要是一怒而去,到時候大王看不到你,又做何是想?左將軍,你是大王手中最重要的一支力量,你可不能讓大王失望啊。”

崔謙心中一動,頓時吃了一驚,對啊,現在阿克蘇姆城已經解圍了,孫紹沒有必要再在阿克蘇姆呆著,也許他就在趕來的路上,陸遜只是一個臨時指揮,如果孫紹到了,而他崔謙卻回到了地中海,那孫紹豈不是很惱火?一想到此,崔謙這才露出笑容,感ji的說道:“季公,多謝你提醒,我這人性子野,要不是有你這句話,險些誤了大事。”

諸葛直淡淡的笑道:“將軍對大王的心意比我了解得深,就算是我不說,將軍也是明白的。我只是不想讓外人看了笑話去,這才斗膽勸勸將軍,有不當之處,還請將軍海涵。”

崔謙大笑,用手指點著諸葛直道:“季公,你啊,十幾年不變,還是那副不溫不火的性子,和你那從兄倒是很像。走,我們喝酒去!”

“這么說,又要叨擾將軍的美酒了。”諸葛直呵呵一笑,兩人并肩而行。

大帳內,戈爾狄安父子有些尷尬,夏侯榮卻是不動聲色的拱了拱手道:“陸將軍,薩珊人越來越近了,我們的傷亡每天都在增加,羅馬的雇傭軍投入戰斗是能緩解我們的困境,但是人數如果太多了,只怕會適得其反,引起阿爾達希爾的懷疑。依我看大概也只能這樣了。如果將軍決定在古德斯城截擊薩珊人,那我們就盡快動身,到了那里也好做些準備,如果決定在這里動手,那我們就不要三心二意的,立刻進入陣地,以免延誤戰機。”

陸遜笑著點了點頭:“夏侯大將軍言之有理,我們是應該早做準備了。不過,在撤往耶路撒冷以前,我還要在這里先和阿爾達希爾交交手。”

夏侯榮愣了一下,略一思索,卻又心領神會的點點頭,不再多問。陸遜見了,暗自贊了一聲,夏侯榮不愧有神童之名,思維之快,確實非常人可及,自己只是露了個口風,他就明白了其中的用意,怪不得孫紹一直對他很贊賞,寧可把阿拉伯這么一大塊地方交給他經營,也不希望他回到魏國去成為自己的對手。

夏侯榮和陸遜說的是漢語,戈爾狄安父子聽不懂,見他們雖然話不多,卻似有深意的樣子,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心生疑竇。陸遜看在眼里,淡淡一笑:“二位將軍,我先把我的打算對尊父子說一下,如果尊父子有什么想法,不妨當面提出來,我們一起商討,你們看可好?”

戈爾狄安聽了通譯翻譯過去的話,連連點頭,他們對剛才陸遜說要到古德斯城去截擊阿爾達希爾也覺得十分不解。雖說古德斯城有城可守,地勢也不錯,但是如果真打去在那里截擊薩珊人,為什么又要趕到這里來?再說了,這里截擊也不錯啊,在兩個大湖之間,完全可以和阿爾達希爾打上一仗,挫挫他的銳氣,說不定還有可能就在這里擊敗阿爾達希爾呢。要知道他們的總兵力已經超過阿爾達希爾,而且他們以逸待勞,已經休息了大半個月,阿爾達希爾卻是長途行軍,士氣又很低落。

“將軍請講。”戈爾狄安雖然一肚子的疑問,但還是很客氣的欠身說道。

陸遜溫和的一笑:“我之所以決定要在古德斯成截擊阿爾達希爾,是因為過了古德斯,就是茫茫大漠,阿爾達希爾在進入大漠之前,必須要補足給養,做好準備。古德斯是他最理想的地方,所以,劫掠古德斯,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戈爾狄安愣了一下,立刻心有所悟。阿爾達希爾一心要到古德斯補充給養,可是當他到達古德斯卻發現有重兵把守,那他怎么辦?不攻古德斯就走?那千里沙漠可不是鬧著玩的,他進得去,未必出得來。唯一的辦法就是強攻古德斯,拿下古德斯之后再走。在這種情況下,陸遜就不用擔心對方騎兵的行蹤,他甚至不用去找對手決戰,對手會主動找上門來和他決戰,騎兵的優勢反而變成了劣勢——騎兵善于野戰,而不善于攻城,這在阿克蘇姆城下已經驗證過了的。如果在這里截擊阿爾達希爾,那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怎么確定阿爾達希爾的行軍路線,一旦他們有所不慎,被阿爾達希爾發現了伏兵,他完全有可能憑著騎兵的速度別換一個地點通過,聯軍以步兵為主,他們跟不上阿爾達希爾的步伐,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阿爾達希爾跑了。

換了一個地點,主動權就由阿爾達希爾一方轉到了已方,bi得阿爾達希爾放棄自己的長處來攻城,可謂是妙極。

戈爾狄安連連點頭,臉上露出欽佩的笑容,這個看起來很文雅的漢人果然是個用兵高手。

“那……為什么又要在這里與阿爾達希爾作戰?”小戈爾狄安還有些不解。

“在這里作戰,是為了讓阿爾達希爾放心,讓他以為我們在這里,不在古德斯。”陸遜耐心的解釋道:“阿爾達希爾是個很精明的人,我們如果任由他一路平安回到泰西封,他能相信嗎?他會一路小心謹慎的前進,有可能在這里就補充好水源。你們對沙漠的情況比較熟悉,知道在沙漠里水比糧食還要重要。從古斯德到泰西封大概兩千多里路,以他們的速度,大概半個月左右就可以到。糧食可以省著點吃,實在不行的時候還可以殺馬、殺駱駝,可是水呢?僅靠喝牲畜的血是支撐不到泰西封的。”

小戈爾狄安眼前一亮,搶過話頭說道:“所以,我們在這里截擊他,不管是不是成功了,他都會放心,然后直接趕到古德斯去,而等他到了古德斯,再想補充水,那就得攻下古德斯城再說,否則,他要么空著水囊走進沙漠,要么再走三四百里,回到這里來補充水。”

陸遜連忙點點頭,笑著贊道:“將軍真是經驗豐富,一下子就猜到了其中的用意。”

小戈爾狄安帶著幾分自得的笑了笑,可是看了一眼老子那張yin沉的臉,他這才回過味來,人家想出來的計策,自己到現在才明白,哪里算得上高明,居然還自鳴得意,簡直是丟死人了。他紅了臉,訕訕的坐在一旁,低下了頭。

“將軍妙計,可是,我們既然要在這里做戰,又怎么來得及趕到古德斯城準備?”戈爾狄安不動聲色的說道:“他們是四條腿,我們可是兩條腿。”

“所以說,我們不能全在這里,要留一部分人在這里截擊,其他人趕往古德斯準備守城。”陸遜誠懇的說道:“在這里截擊的人要善于野戰中的防守,而趕往古德斯的人要善于守城,如果安排錯了人選,就可能前功盡棄。老將軍征戰經驗豐富,和薩珊人的戰斗經驗也非常豐富,想必一定明白其中的道理。”

戈爾狄安愕然,他這才發現,原本陸遜打的這個主意是讓羅馬人在這里截擊薩珊人,而漢人卻跑到古德斯去守城。原因也簡單,因為派遣雇傭軍幫貝都因人去打劫,阿爾達希爾可能已經猜到了羅馬人的出現,而漢人卻從頭到尾沒有出動過,阿爾達希爾怎么也不可能猜到有五六萬漢人的大軍在古德斯等他,他大概會認為這里只有貝都因人和羅馬人。如果換成漢人在這里截擊,那么聯軍的實力就全部暴露在阿爾達希爾面前了。

戈爾狄安非常不高興,陸遜這可是把他也算計進去了。你安安穩穩的去古德斯城,卻讓我們在野外和人數占優勢的薩珊鐵騎拼命?你想借薩珊人的刀來消弱我們的實力,也不能做得這么明顯吧。

陸遜看出了戈爾狄安的神情變化,他不經意的瞅了一眼夏侯榮。夏侯榮站起身來,端起一杯茶走到戈爾狄安面前,拱手道:“示巴諸國的一萬貝都因人愿意聽從將軍的指揮,將軍足智多謀,羅馬步兵方陣聞名天下,能與將軍并肩作戰,是我夏侯榮的榮幸。”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四十八章羅馬軍團

戈爾狄安隨即笑了,連忙還禮道:“能和夏侯將軍并肩作戰,才是我戈爾狄安的榮幸。”他的表情很誠懇,語氣也很謙虛,但是漢語差一點,“夏侯”二字聽起來像上“瞎猴”,讓夏侯榮十分別扭。

他們隨即又商量了一下具體的步驟,戈爾狄安起身告辭。一回到他自己的大營之后,剛踏進帳門,小戈爾狄安就忍不住說道:“父親,這些越人不講信用,這是讓我們和薩珊人血拼,他們跟在后面撿便宜。”

戈爾狄安瞪了他一眼:“你有更好的辦法嗎?剛才你不也是直夸這一計妙?”

小戈爾狄安想起當時的情景,不由得有些尷尬:“我……我也沒想到他會讓我們羅馬人頂在最前面,自己卻跑到古德斯城去。”小戈爾狄安憤憤不平的說道:“這些越人太yin險了,我們和薩珊人惡戰一場,損失肯定不少,而他們卻坐享其成。打完這一仗,到了泰西封,他們的實力最強,我們只能看著了。”

“這可不一定。”戈爾狄安撫著銀須,老眼中閃過一道譏諷的冷笑:“他不在這里,這仗怎么打,那就全由我們自己掌握了。”

小戈爾狄安一聽,恍然大悟。

陸遜回到后帳,駱統捧著一摞文書跟了進來,擔心的看著陸遜:“將軍,這仗不好打啊。我看不僅羅馬人有異心,就連崔謙他們都不服,夏侯榮雖然不說,可是我保證他也著自己的打算。”

陸遜平靜的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這不是很正常嗎,我們有我們的打算,他們有他們的打算,不過,現在大敵當前,我想他們還是分得清輕重的,真要各自為政,那最后誰能得到好處?羅馬人有想法很正常,可是他要想想,放跑了薩珊人,對他們來說可是弊大于利的事情。他要得罪了我們,等薩珊人喘過氣來,那倒霉的還是他。”

“話是這么說,可是……”駱統玉言又止,放下手中的文書,猶豫了片刻又說道:“將軍,不是我多嘴,你是大王任命的將軍,全權指揮這場戰斗,羅馬人、示巴人和天竺人都不是越國人,他們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崔謙卻是越國的將軍,他這樣做,完全不顧將軍的顏面,長此下去如此得了?”

陸遜微微的皺了皺眉,隨即又平靜的說道:“季公不是追出去了嗎?他會勸住崔將軍的。崔將軍雖然脾氣直了些,但卻不是不識大體的人,他不會有事的。”

駱統無聲的嘆了口氣,沒有繼續在說。

阿爾達希爾派出大量的斥候,在附近百里之內偵察,很快就發現了羅馬人和貝都因人的蹤跡。羅馬人在大苦湖和提姆薩赫湖之間的綠洲上建起了防御陣地,企圖截擊薩珊人。

薩珊將領一聽,全都破口大罵,有的說羅馬人不自量力,趕來送死,有的則說羅馬人趁火打劫,卻又愚蠢到了極點,從這里趕往泰西封有好多條路,就算他們卡住了最近的這一條路又有什么用,薩珊人馬快,完全可以繞一個圈從提姆薩赫湖的北岸過去,憑他們羅馬人的兩條腿難道跑得過四條腿?

阿爾達希爾看著吵成一團的大帳沉yin不語,就在眾人以為他會避開羅馬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回泰西封的時候,阿爾達希爾問了一句:“你們覺得羅馬人能擋得住我們吧?”

眾將不約而同的搖搖頭,他們和羅馬人交戰多次,對羅馬人的步兵方陣很熟悉,在以騎兵為主力的薩珊人面前,羅馬人曾經橫行天下的步兵方陣早就過時了,薩珊人打起來很輕松。

阿爾達希爾故意讓將領們吹噓了一陣,適時的還引導一兩句,不知不覺的,那些將領因在阿克蘇姆城下攻擊受挫的沮喪心情神奇的消失了,他們斗聲昂揚,充滿了必勝的信念,似乎舉手之間就能將羅馬人打得落花流水。

“既然羅馬人趕來送死,我們為什么不擊潰他們?難道還要在羅馬人面前屈辱的避開嗎?”阿爾達希爾站起身來,殺氣騰騰的喝道:“擊潰他們,讓他們看看野戰中誰才是真正的王者,然后一路平安的回泰西封。”

眾將轟然應諾,整齊的吼聲震得人耳膜生疼。

薩珊大軍很快集結起來,以嚴整的陣形bi向羅馬人的陣地。戈爾狄安接到消息,立刻通知了夏侯榮,讓他做好接應的準備,同時擺出經典的步兵方陣,嚴陣以待。

被阿爾達希爾蓄意刺ji過的薩珊將領們戰意盎然,整個陣勢透出一股居高臨下的氣勢,在阿克蘇姆城下帶來的羞辱似乎不見了,眼下的他們又恢復了百戰雄師的精氣神。

兩軍相遇,羅馬方陣如同一塊頑石,橫亙在薩珊人前進的路上,而薩珊人就象是一把高高舉起的鐵錘,要將所有的擋路石擊成粉末,那種屢戰屢勝帶來的必勝信念,讓大多數是新丁的羅馬將士感到了令人窒息的壓力。戈爾狄安站在指揮車上,看著sāo動的陣勢,暗自嘆了一口氣,就憑這樣的軍隊,如何能和薩珊人血拼?且不說兵力懸殊,就算是兵力相當,他也沒有資格打一場戰役,畢竟方陣的大部分人除了不久前在拜占廷城外的那一場大戰,他們還沒有聞過血腥味。

那一場戰斗,勝利的是越國水師,而不是羅馬人。戈爾狄安無奈的搖搖頭。也正因為如此,他雖然不愿意打這一戰,也必須勉為其難,如果就這么讓薩珊人過去了,那么陸遜可能根本來不及做好準備,到時候越國人敗了,孫紹只會遷怒于羅馬,以后羅馬再遇到薩珊人的攻擊,孫紹就不會這么好說話了,他不僅不會幫羅馬,還有可能趁隙攻擊。

從羅馬的角度出發,他必須打這一仗,當然了,要打到什么程度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一軍團、第三軍團上前,第二軍團、第四軍團、第五軍團準備,第六軍團原地待命,讓騎兵兵團護住我軍左翼……”戈爾狄安下達了命令,令旗兵揮動令旗,將一個個命令傳到各個軍團。各個軍團的軍團長接到命令以后,立刻行動起來。戈爾狄安為了減少自己的薄弱環節,在提姆薩赫湖邊立陣,右邊就是大湖,根本不給薩珊人沖鋒留下任何空隙,他把所有的騎兵都調到了左翼進行防守。羅馬人的騎兵不值一提,這些騎兵都是雇傭兵團,包括日爾曼人、高盧人、哥特人,在他們的后方,還有夏侯榮率領的一萬貝都因人騎兵隨時準備支援。

“攻擊——”一聲長嘯,薩珊人在悠長的號角聲中開始沖鋒,兩千輕騎兵沖向正對面的羅馬步兵方陣,沖到方陣前七八十步左右,掉頭轉向,s擾調戲著羅馬人。

排在最前的羅馬人沖了上去,這些都是二十多數的年輕人,他們沒有什么戰斗經驗,就是那種標準的炮灰,他們的任務就是纏住敵人,用自己的鮮血延續敵人的步伐,以供后面的正規軍方陣沖上了去廝殺。可惜,他們的兩條腿跟不上對方的馬蹄,而他們手中的投槍攻擊距離也無法和薩珊人手中的弓箭相比,只能看著薩珊人耀武揚威的來來去去,將一陣陣箭雨射在他們頭上。

他們所能做的,就是舉起手中的盾,盡量減少自己的傷亡。

與此同時,另有三千輕騎兵沖向了羅馬人的左翼,很快與羅馬雇傭軍才廝殺在一起。其實這些薩珊輕騎兵大部分也是雇傭軍,他們和羅馬人的雇傭軍大多來自相近的部落,大家的水平都差不多,只不過薩珊人的雇傭軍人數上占了優勢而已。然而在這一刻,羅馬軍團養精蓄銳已久,而薩珊人遠道而來,人數優勢還沒有體現出來,倒是羅馬雇傭軍團占了一些優勢。

兩千日爾曼騎兵首先沖出了方陣,向薩珊輕騎兵迎面沖了過去。一馬當先的沖在最前面的,正是那個手持長矛的條頓黑發武士,他披散著長發,整個人似乎在馬背上站了起來,一手緊緊的揪住馬鬃,一手舉矛高呼,大聲的吼叫著:

跟在他身后的近百名條頓騎士雙目赤紅,臉色扭屈,滿頭的亂發在顛箥的馬背上隨風舞動,手中的各種武器高高舉起,張開的大嘴中露出歪歪扭扭的牙齒,從他們的口中只能聽到瘋狂的叫喊聲:

兩千余騎一起吼叫著,潑風般殺進了薩珊人的輕騎兵之中。震耳玉聾的吼叫聲甚至蓋過了隆隆的馬蹄聲和戰鼓聲,傳到戰場上每一個人的耳中。

一里多的距離轉眼即到,五千人如兩道迎面而來的洪水,轟的一聲撞在一起。黑發武士雙手持矛,矛頭一閃,片刻間連兩殺人,戰馬沖入薩珊人的陣中,他怒吼著,將長矛舞成一團花,鮮血不時的迸現,一個接一個的薩珊騎士被他擊倒。憤怒的條頓騎士緊緊的跟在他的身上,像是一柄鋒利的戰刀狠狠的劈入了薩珊人的身體,所到之處如湯潑雪,在薩珊人的陣勢中劈開一條大口子,并迅速的擴大。后面的兩千騎兵以他們為尖鋒,就像一柄鐵錐扎入陣中,前面犀利的錐尖就是那個片刻之間已經和血人無二的黑發武士。

馬,全力奔跑,人,竭力廝殺,平靜的提姆薩赫湖畔,一場血戰正在展開。

阿爾達希爾遠遠的聽到了條頓人的吼叫聲,他在高高的指揮車上站直了身子,將手搭在眉梢,擋住初升的太陽,向東方看去,見三千輕騎兵已經被對方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向右繞了過去,準備掉過頭再次發起沖鋒,而被夾在羅馬騎兵和步兵方陣之間的輕騎兵則陷入了被夾擊的狼狽局面,他們只能加快速度,企圖盡快通過羅馬人的陣勢,可是,在他們的前方,還有虎視眈眈的貝都因騎兵。

阿爾達希爾皺了皺眉,輕輕的一揮手,時間不長,五千輕騎兵沖出了大陣,向剛剛透陣而過的條頓人沖了過去。正在歡呼的條頓騎士轉眼間又陷入了苦戰,他們雖然被數倍于已的敵人包圍,卻毫不懼色,越發的怒不可遏,號呼著與薩珊人廝殺在一起。

而在戰場正面,羅馬人已經被薩珊輕騎兵挑逗得沉不住氣,第一軍團的兩百多步卒離本陣太遠,被薩珊輕騎兵抓住機會,呼嘯而至,如同一陣巨浪,一下子就淹沒了他們,短短的一刻鐘之后,兩百多人就被斬殺在陣前。

第一軍團長門諾菲盧斯氣得直咬牙,卻又無可奈何,只得緊緊的約束著將士們保持與前后左右同伴的距離,不要被薩珊騎兵分割包圍。羅馬將士半蹲在地上,躲在盾牌之上,驚懼的目光看著遠處興奮得大聲喊叫的薩珊騎兵,卻又無可奈何。

一交手,薩珊人就掌握了整個戰場的節奏,他們利用自己的速度和兵力優勢,不斷擠壓著羅馬人的空間,戈爾狄安雖然將所有的騎兵都調到了左翼,加厚了右翼的陣勢,勉強擋住了薩珊人的進攻,但是步兵方陣面對薩珊人的攻擊卻一直沒有什么好辦法,他們只能忍受著薩珊人的挑釁,反擊乏術,在四個百人隊被薩珊人一口吞下之后,新丁們再也不敢沖擊了,他們在薩珊人的擠壓下開始動搖。

戈爾狄安及時的下達了密集陣型命令,讓前面的兩個方陣集中起來,將第三軍團和第五軍團填進了留出來的空隙,第四軍團和第六軍團一起壓了上去,緊緊的貼在前面的大陣之后。四個羅馬軍團組成了一道縱深達二十米的厚重人墻,每個羅馬戰士左右都被同伴擠住,連揮動武器都變得有些困難,他們所能做的只是將武器指向前方,一排排長矛架在前面戰士的肩上,寒森森的矛尖斜指天空,最前面的一排將士用盾牌組成了一道墻,他們將短劍架在盾的缺口上,隨時準備刺殺沖到陣前的敵人。

正準備動用重騎兵進行沖擊的阿爾達希爾發現了羅馬陣中的變化,他猶豫了一下,緩緩的放下了手,喃喃的罵了一句:“這只老狐貍!”

戈爾狄安排出的這個密集陣形與羅馬人常用的比較疏散的方陣不一樣,而與以前的馬其頓步兵方陣接近,一個個士兵擠在一起,盾牌互相連接在一起,不僅輕騎兵拿他們沒辦法,就是重騎兵進行沖擊也未必能見效,重騎兵就算依靠沖擊力撞翻一兩排士卒,但是很快就會纏住,失去了速度了騎兵就會被拉下馬,到了那時候,這些重騎兵恐怕連一個普通的步卒都不如。

看來戈爾狄安早就想好了對付的辦法,這才排出了這種烏龜陣。阿爾達希爾苦笑一聲,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兩敗俱傷的戰法,薩珊人想要沖破這個厚重的方陣,那就要付出慘重的代價,而羅馬人互相擠在一起,他們的行動能力也受到了極大的限制,再想變陣可就沒好么容易了。

然而,阿爾達希爾現在并不想與戈爾狄安死嗑,他之所以要在這里打一仗,就是希望將在阿克蘇姆城下受挫的士氣重新ji勵起來,現在他已經達到了這個目的,面對著被動防守的羅馬人,薩珊騎兵呼喝邀戰,士氣高漲,他們仿佛已經回到了以前戰無不勝的時候,再也沒有前幾天那種低落。可是,如果現在順理成章的派重騎兵上前沖突,一旦受挫,剛剛ji勵起來的士氣將再次受挫,而且會更加嚴重——敗在羅馬人的手下,遠比敗在以箭陣稱雄的越人手下更難讓薩珊人接受。

阿爾達希爾沒有理由和戈爾狄安硬拼,他隨即下令重騎兵改變攻擊方向,轉而攻擊羅馬人左翼的的雇傭軍騎兵。這些雇傭軍騎兵正和薩珊輕騎兵鏊戰,雖然人力不占上風,但是他們卻死戰不退,牢牢的護住了羅馬人。

但是當薩珊重騎兵加入戰場之后,形勢立刻出現一邊倒。這些騎兵只有簡陋的護甲,當面對人馬都罩以重甲的薩珊重騎兵的時候,他們手中的武器再也不能發揮作用,砍在薩珊人的重甲上,只是砍出一溜火花,而裝備了烏茲鐵打造的利刃的重騎兵只要沖上去,根本不管對手做出什么反應,揮起手中的戰刀就劈,將一個個敵人砍倒在地。

羅馬雇傭軍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他們被擠壓得步步后退,再也沒有了剛才的威風。

那個黑發武士手中的長矛刺中了一個重甲騎士,卻無法刺穿他的胸甲,反而被一刀砍斷了矛桿,那重甲騎士藏在面甲后面的口中發出一聲的輕蔑的冷笑,再次揮起戰刀向他劈去。黑發武力一聲長嘯,手臂一抖,半截矛桿閃電般的擊在他的手腕上,重甲武士的右手頓時失去了知覺,他痛得慘叫一聲,叫聲剛剛出口,他的頭盔上就被狠狠的cu了一下,頓時覺得耳邊一陣轟鳴,眼前天旋地轉,就什么就感覺不到了,身子一歪,從馬上栽了下來,隨即被后面的鐵騎踩成肉泥。

黑發武士扔了矛桿,換了兩柄沉重的青銅斧,左右翻飛,一邊擋擊薩珊人砍來的戰刀,一邊趁隙打擊在薩珊人身上,他臂力驚人,兩柄青銅斧在他的手中輕若無物,而薩珊人的戰刀砍在厚重的青銅斧上卻只能砍出一道口子,不足以削斷,反被震得手臂發麻,而如果挨上一下,縱使他們身披重甲也頂不住,一個個被打得口吐鮮血,有的直接被從馬上打了下來。

在黑發武士的身后,幾十名渾身是血的條頓武士也收起了輕薄的刀劍,拿出了斧錘等重武器,他們有的在馬上與薩珊人對攻,有的則跳下馬去,沖到薩珊人的戰馬之間,照著戰馬的馬腿狠擊。

接連幾匹戰馬被打斷了腿,哀鳴著摔倒在地,原本順暢的滾滾鐵流頓時變得魂亂起來,后面的騎士見狀,連忙調整方向,避免被倒地的戰馬擋住去路。他們伸出長矛去刺那些狀若瘋狂的條頓武士,卻收效甚微,這些條頓人雖然穿著簡陋,但是身手敏捷,他們在倒地的戰馬之間跳躍著,不斷的反擊,薩珊人雖然人多勢眾,可是一時半會卻拿他們沒有辦法。

而其他的羅馬騎兵就沒有他們這么勇敢了,在薩珊重騎兵的攻擊下,他們步步后退,最后終于支撐不住,有人掉轉馬頭,開始逃跑。薩珊人見狀士氣更盛,他們齊聲呼喝著,不緊不慢的向前沖去。

在他們的身后,是一片被鮮血覆蓋的土地,無數被他們擊傷、擊殺的羅馬雇傭軍倒在血泊中,哀嚎聲不絕于耳。那個黑發武士手持兩柄青銅斧,在五十多個如殺神一般的條頓人的簇擁下,如戰神一般傲然而立。

他舉斧高呼。

條頓武士們狂叫著。

阿爾達希爾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在他的親衛重甲騎兵的沖擊下還能生存下來的人,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更讓他憤怒的是那些條頓武士的身旁躺著足足十幾匹披著重甲的戰馬。要知道裝備一匹重甲戰馬可不是一件便宜的事,一個重甲兵足足抵得上五個輕騎兵,換句話說,這些條頓武士每人平均擊殺了兩個薩珊輕騎兵以上。

“派輕騎兵上,用亂箭射死他們!”阿爾達希爾難得的在戰場上動怒了,剎那之間連他的重騎兵已經擊潰了羅馬人的側翼都忘了,怒沖沖的派出五百輕騎兵專門去對付這幾十個條頓人。

輕騎兵催動戰馬,呼嘯而出。

那黑發武士立刻發現了危險,他大聲喊叫著,扔掉了手中的青銅斧,一邊奔向一匹無主戰馬,一邊從地上撿起了一張弓和一壺箭,同時大聲提醒著伙伴們。那些條頓武士緊跟著他的步伐,紛紛去找無主戰馬,一時找不到戰馬的就順手操起一張盾牌擋在面前,有的則撿起薩珊人的長矛準備投擲。

黑發武士已經坐在馬上,卻沒有逃跑,而是穩穩的張開了弓,弓上搭著三只箭,他的嘴角微微上挑,盯著越來越近的薩珊輕騎兵。就在薩珊輕騎兵進入一百二十步左右的時候,他松開了勾弦的手指。

三只長箭呼嘯而出,三個奔在最前面的薩珊輕騎兵剛剛拉開手中的弓,還沒來得及發射,就覺得脖子一涼,人就飛離了馬背,被后面高速奔跑的戰馬撞中,變了個方向,接著又被第二個人撞中。

正高速沖鋒的陣形為之一亂。

條頓人一聲歡呼,十幾桿投槍呼嘯而出。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四十九章脫鉤

薩珊人流暢的陣形遭此迎頭痛擊,幾個騎士人仰馬翻,后面緊跟著的幾個騎士調整不及,撞了上去。后面的騎士更加憤怒,他們催動戰馬,以自己精湛的騎術避開倒地的同伴,繼續向這些條頓人沖擊。

黑發武士也不戀戰,接連s叫的跑了。

他們的勝利挽救不了羅馬雇傭軍團騎兵的失敗,在薩珊重騎兵的沖擊下,他們很快就敗北,一部分人策馬四處奔逃,一部分返回羅馬步兵本陣,在貝都因人的幫忙下,勉強保住了羅馬本陣不失。

不過,條頓人的勝利給戈爾狄安贏得了寶貴的時間,當大怒的薩珊騎士與雇傭騎兵和貝都因人廝殺的時候,他將陣形再次做出調整,預備的兩個軍團護住了后方,前面的四個軍團轉向成弧形,六個軍團以提姆薩赫湖為背,形成一個半月陣,以密集陣形對付薩珊人的沖擊。

后面就是湖水,退無可退,羅馬人背水一戰,即使是最年輕的新丁也知道再往后退就是死路一條,在軍團長不斷的吼叫聲中,他們咬緊牙關,強撐著最后的勇士和榮耀準備迎接薩珊鐵騎的沖鋒。

阿爾達希爾冷笑一聲,他擺了擺手,下令已經沖散了羅馬騎兵和貝都因騎兵的重騎兵退出戰場,兩軍慢慢接開距離,黃沙之上橫七豎八的躺著數不清的尸體,鮮血肆意橫流,一匹匹無主戰馬在兩軍之間茫然的游蕩著,不時的低下頭,拱一下已經再也站不起來的主人。

戈爾狄安看著緩緩撤退的薩珊人,松了一口氣,有些支撐不住的坐了下來。短短兩個時辰的惡戰,一萬多雇傭軍騎兵損失大半,頂在最前面的第一軍團和第四軍團也損失超過三千多人,如果不是阿爾達希爾無意與他糾纏,那他就算排出了密集陣型也無濟于事,遲早要被薩珊人一步步的拖垮。

“我盡力了!”戈爾狄安不知是對自己說,還是對別人說,他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東北方向。他只延緩了薩珊人半天,根本沒有當初答應陸遜的兩天,以薩珊人的速度,當他們追到古德斯城的時候,只怕陸遜剛剛進城不久。古斯德城與薩珊人接壤,打仗是家常便飯,防御設施當然是有的,只是要對付阿爾達希爾的十萬大軍卻有些不夠用。

幾個軍團長趕了過來,看著狼藉的戰場,一個個面露懼色,看向戈爾狄安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敬佩,如果不是戈爾狄安排出這種密集陣型,擺出要與薩珊人拼消耗的姿態,只怕他們的損失還要更大。更重要的是,仗打成這樣,他們的損失也不小,就算越國人不滿意,他們也有理由解釋。

夏侯榮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在十幾個示巴騎士的簇擁下趕了過來,戈爾狄安心虛的看了一眼兒子,擺手示意他去迎接一下。小戈爾狄安會意,連忙趕了上去,感ji的對夏侯榮說道:“多虧夏侯將軍幫忙,要不然我們這次要全軍覆沒了。”

夏侯榮瞥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將軍客氣了,能打成這樣,是你們的雇傭軍團以自己的犧牲換來的,我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而已。”

小戈爾狄安臉一紅,夏侯榮只說羅馬雇傭軍團,卻不提羅馬步兵方陣,顯然是看出了羅馬人的怯弱,他尷尬的笑了笑,引著夏侯榮來到戈爾狄安面前。

“將軍,薩珊人就這么走了,我們沒有完成預定的任務,對整個戰局的影響將是致命的。”夏侯榮開門見山的說道:“不知老將軍有什么看法?”

戈爾狄安不自然的笑了笑,撫著胡須說道:“夏侯將軍,你也看到了,我們已經盡力了,但薩珊人的攻勢太猛,我們實在是抵擋不住。而且他們全是騎兵,主動退卻的話,我們就是想追也追不上。”

夏侯榮嘴角一挑,看了一眼正原地休息的羅馬方陣,點了點頭,話中有話的說道:“不錯,擠得這么緊,想追的確不容易。”

戈爾狄安尷尬不已,強笑了一聲,扭過了頭,小戈爾狄安紅著臉解釋道:“將軍你也是知道的,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新丁,如果不擠在一起,恐怕他們早就亂了。實在是bi不得已,才想出這樣的辦法,本要與薩珊人血戰一場,拼著再大的犧牲也要拖住薩珊人,不料……”他攤開手,一臉的無奈。

門諾菲盧斯不滿的哼了一聲:“陸將軍有五萬人,就算準備不足也不至于被薩珊人占了便宜吧?”

夏侯榮瞟了瞟他,笑道:“這倒不至于,陸將軍就算守不住城,也可以退往海邊,崔將軍的戰船就在海邊,隨時可以接應。按現在的情況來看,陸將軍大概趕不到古德斯城了,最好的辦法當然是直接趕到海邊。只是這樣一來……”

夏侯榮停住了話頭,似笑非笑的看著羅馬諸將,眼神中充滿了嘲諷。羅馬人的密集陣型一出現,夏侯榮就猜到了他們的用意,看起來一副拼命的架勢,但賭的就是薩珊人不會和他們死戰。孫紹曾經多次跟他說過,羅馬人從一個小城邦變成一個泱泱大帝國,羅馬軍團在其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可是隨著羅馬帝國疆域的擴大,曾經所向披靡的羅馬軍團卻成了帝國的惡性腫瘤,他們在內橫行,甚至于殺死皇帝,出售皇位,可是對外戰爭中,他們卻失去了以往的銳氣,不僅對薩珊人無能為力,勝少敗多,就是對付北方的蠻族,他們也沒有什么有效的辦法,反過來還要雇傭蠻族為他們作戰。曾經以從軍為榮的羅馬人已經墮落了,他們再也不是那些以吃苦耐勞、訓練精良而聞名的羅馬軍團。

戈爾狄安皺起了眉頭,夏侯榮的話里有威脅的成份,陸遜如果發現他們羅馬人放水,轉而不去古德斯,而是轉往海邊和崔謙匯合,直接避開薩珊人的話,那么薩珊人就能安全回到泰西封,正在攻擊薩珊東線的貴霜人當然要吃虧,而羅馬人遲早也要為今天的舉措付出代價。

“這……這可如何是好?”戈爾狄安左右為難。

夏侯榮也不回答,饒有興趣的打量著羅馬人的臉色。小戈爾狄安他們被夏侯榮的直白給嚇住了,一想到后果,他們也覺得非常為難,本來以為越人會礙于面子,不可能當面指責他們的,沒想到夏侯榮一點面子也不留,直接說陸遜會放棄截擊薩珊人,而且毫不客氣的把責任推到了他們的頭上,一副翻臉的架勢。一想到后果,他們面面相覷。

“夏侯將軍,你有什么高見?”小戈爾狄安見父親一臉的郁悶,雪白的眉毛緊鎖,眼角不由自主的一陣陣cu摔,知道他非常為難,但是又撂不下面子向夏侯榮求情,只得低聲下氣的對夏侯榮請計。

“我哪有什么好辦法。”夏侯榮搖了搖頭,“現在只能看陸將軍能不能加快速度,盡快趕到古德斯城了,如果能在薩珊人趕到之前進城,也許還有一線希望。盡管如此,我們還是要派一些人去支援他們,以免他猝不及防,被薩珊人鉆了空子。”

“可是,我們跟不上薩珊人啊?”小戈爾狄安叫道。

“你們跟不上,我們也許能跟上。”夏侯榮擺擺手,示意小戈爾狄安不要著急:“如果將軍愿意,我希望你能將剩余的騎兵集結起來,和我一起趕往古德斯,同時派人給陸將軍送信,告訴他這里的情況,讓他做好迎戰準備。”

戈爾狄安松了一口氣,既然夏侯榮這么說,那他們還沒有放棄最后的機會。他沒有再多說什么,立刻讓人將剩余的三千多蠻族騎兵集結起來,由小戈爾狄安帶領,和夏侯榮一起趕往古德斯。

阿爾達希爾看著眼前的幾個俘虜,臉色yin沉,一陣陣的心驚肉跳。他剛剛從俘虜的口中得到消息,這次來阻擊他的不僅有羅馬人和貝都因人,還有越人,yin險的越人讓羅馬人在這里和他打一仗,自己卻躲到了古德斯,準備給放松了警惕的薩珊人迎頭痛擊。

如果不是從這些俘虜口中得知越人的去向,那他肯定會趕到古德斯補充給養,休整一兩天,然后取道大漠回國,一旦到了城下才發現越人已經占據了古德斯城,那他將進退失據,攻城攻不下,進沙漠沒有水,除了退回提姆薩赫湖來,而那樣一來,他這幾百里路就是冤枉路。

剛剛戰勝羅馬人帶來的喜悅一掃而空,阿爾達希爾的眉梢不住的顫動,他暗自向阿胡拉祈禱,在這個時候得到這樣的消息,那真是大幸,肯定是阿胡拉在暗中保佑他,才派這幾個俘虜來傳達。

“立刻停止前進,灌滿所有的水囊,把駱駝飲飽,我們不去古德斯了,直接回去,讓他們在古德斯等吧。”阿爾達希爾恨恨的說道。將軍們一聽,也不多話,立刻執行,他們派出一只隊伍,護著運送軍資的從屬部隊趕到提姆薩赫湖,將所有能裝水的東西全部裝滿了水,這才重新起程。

消息傳到夏侯榮耳中,他大驚失色,這樣一來,計劃將徹底失敗,陸遜在古德斯將無事可做,只能看著薩珊人安然無恙的回到薩珊,從孫紹把薩珊人引到阿克蘇姆開始布下的一個大局就算是無疾而終了,最終還是讓薩珊人有驚無險的回去了。

他立刻派人送信給戈爾狄安,讓他帶著人追上來,而他自己則帶著一萬多騎兵追了上去,希望能找到機會再撕下薩珊人一塊肉。一聽到他這個決定,那些貝都因人都興奮得嗷嗷直叫,薩珊人要逃命,肯定有很多便宜可撿,對他們來說是意外之財。可是那些雇傭軍卻不愿意了,以他們現在的兵力趕過去和薩珊人做戰,那等于是送死,薩珊人的重騎兵他們已經領教過了,知道自己不是對手,對方象一堵鋼鐵打造成的墻,肆無忌憚的沖過來,就憑他們的武器和裝備根本奈何不了對方。

在幾千雇傭軍中,只有條頓人支持夏侯榮的決定,他們的首領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壯漢,長了一頭亂糟糟的金發,長長的胡須打著辮子,他咧著大嘴,露出黃兮兮的牙,義無反顧的站在夏侯榮身后,宣布五百多條頓人將跟隨夏侯榮追擊薩珊人。

夏侯榮有些意外,他盯著這個條頓人看了片刻,那條頓人有些不自在的想扭過頭,卻又強行克制住了。夏侯榮覺得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卻又看不出有什么不對,便笑道:“久聞條頓人是最英勇的戰士,今日一戰,果然名不虛名。能有首領相助,我們一定能成功。我夏侯榮在此聲明,只要打敗了薩珊人,一定讓你們滿載而歸。”

那個條頓壯漢聽了翻譯,滿意的眉開眼笑,連連點點頭,回頭沖著喜形于色的屬下看了一眼,那個黑發武士隱在幾個壯漢身后,沖著他挑了挑大拇指。

剩下的雇傭軍一看條頓人去了,夏侯榮開出的條件又的確誘人,不由得也動了心,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了一頓,決定跟著夏侯榮去看看。

夏侯榮隨即帶著這一萬騎兵起程,順著薩珊人的足跡追了下去,同時派人給陸遜送消息。

阿爾達希爾很快知道了后面追來的夏侯榮,他對這些烏合之眾不屑一顧。他也知道,貝都因人劫掠成性,而且對沙漠非常熟悉,而且善于打游擊戰,如果讓這些人尾隨著進了沙漠,他可能會因此不得安心,于是他一面趕路,一面留下兩路伏兵,準備把夏侯榮誘進伏擊圈后擊殺。不料夏侯榮也不是等閑之輩,貝都因人對這里的地形也非常熟悉,他派出了大量的斥候進行偵察,發現了薩珊人分兵的跡象,隨即帶著人繞了個圈,避開了薩珊人的伏擊,反而襲擊了其中一支人馬。奈何薩珊人人多勢眾,他雖然占了先機,卻沒能一舉擊潰薩珊人,夏侯榮一見形勢于已不利,生怕被這些薩珊人纏住之后不能脫身,立刻帶著大軍呼嘯而去,等阿爾達希爾發現夏侯榮失去了蹤跡,派人趕來支援的時候,夏侯榮已經跑得不見影子了。

阿爾達希爾又氣又怒,卻又無可奈何,他不可能把時間浪費在跟蹤夏侯榮這支隊伍上,要是那樣的話,夏侯榮正中下懷,他的目的就是要拖住薩珊人的腳步。阿爾達希爾留下一支騎兵斷后,然后命令大軍全速前進,不給夏侯榮偷襲的機會。

夏侯榮得知這個消息,只能仰天長嘆,卻沒有更好辦法可想,只能遠遠的跟在薩珊人的背后,一面希望能夠找到薩珊人的破綻,一面還要提防著阿爾達希爾再打他的伏擊,雙方互相忌憚,一前一后的向東趕去。

阿爾達希爾急于趕回去,一路上除了必要的休息,大部分時間都在趕路。薩珊人這些年沒少打仗,大部分士卒都已經適應了這種高強度的行軍,掉隊的人倒不是太多,阿爾達希爾防范得又緊,跟在后面的夏侯榮沒撿到什么便宜,眼看著薩珊人就要走進沙漠,他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五十章戰機

夏侯榮在焦急的時候,阿爾達希爾也在坐立不安。馬上就要進入沙漠了,可是夏侯榮一直還在后面跟著,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如果僅僅是羅馬人的雇傭軍,那阿爾達希爾倒不擔心,那些蠻族騎兵雖然驍勇善戰,但是他們不熟悉沙漠,大多不敢跟進去,可是那些貝都因人就不一樣了,他們常年往來于沙漠之中,比薩珊人還要熟悉沙漠中的生活,何況他們還是劫掠的專家,一旦進了沙漠,有這一萬人在暗中綴著,那可不是什么讓人開心的事。

他想伏擊夏侯榮,不過經過幾次較量,他發現夏侯榮也不是泛泛之輩,憑借著貝都因人對地形的熟悉,他總能發現薩珊人的企圖并加以利用,反而讓薩珊人吃了些苦頭,雖然每次都不是什么大的挫敗,但對士氣的打擊卻非常大。如果不是剛剛大勝了羅馬人士氣高漲,阿爾達希爾很懷疑他會不會被夏侯榮不屈不撓的追擊ji得大怒。

“沙普爾,你……”阿爾達希爾習慣的叫了一聲,話一出口,隨即又想起了沙普爾已經在阿克蘇姆城被孫紹砍下了首級,可憐的他連個全尸都沒有。阿爾達希爾緊緊的閉住了嘴,抬起手擋在自己的眼前,兩行渾濁的淚水順著瘦削的臉龐流了下來,滴落在滾燙的鐵甲上。

阿爾達希爾后悔莫及,他現在覺得自己犯了一個大錯,也許是因為與貴霜人和羅馬人的戰爭中他從來沒有吃過苦頭,所以他一直以為最大的敵人是在背后支持羅馬人和貴霜人的越國人,以為打敗了越國人,他就斷了羅馬人和貴霜人的根,以后就可以從容的收拾他們,所以他才發動遠征,希望把孫紹圍住,至少要把他趕出阿克蘇姆,萬萬沒有想到遠征阿克蘇姆居然是這么一個結果,不僅沒能打敗越國人,把他們從阿克蘇姆趕出去,反而折了沙普爾和阿爾法兩個兒子,現在又被羅馬人、貴霜人和越人聯合攻擊。

事情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阿爾達希爾百思不得其解,羅馬人的內亂怎么會這么快就平息,就憑戈爾狄安那幾萬新丁能打敗馬克西穆斯?難道……又是越國人在其中搗鬼?阿爾達希爾忽然吃了一驚,一陣寒意涌了上來,讓他不自由主的打了個冷顫。

一通百通,阿爾達希爾忽然間想通了所有的關節,頓時渾身冰冷,驚愕莫名。他搖了搖頭,本能的想否決這個看法,可是他又不受控制的向這個方向思考,他越想越心驚,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大王,大王……”隨軍大祭司漢考斯見他臉色不對,連忙輕聲叫了一聲。阿爾達希爾一驚,側過臉看了他一眼,收回心神,掩飾的問道:“什么事?”

“我們馬上就要通過大裂谷了。”漢考斯指了指前面的山影,“我剛才向阿胡拉祈禱,阿胡拉給的答復……”漢考斯的聲音壓得很低,他雖然沒有把后面的話說出來,但是臉上的表情卻讓阿爾達希爾知道結果肯定不好。

“阿胡拉有什么啟示嗎?”阿爾達希爾的心猛跳起來,太陽穴一陣陣的發緊,讓他非常不舒服。這是他起兵反擊安息以來,祈禱的結果第一次不吉。

“沒有。”漢考斯看著遠處被夕陽照得如金子一般閃閃發光的山峰,搖了搖頭,臉上的擔心顯露無遺,他手指拈著圣火訣,閉上眼睛又默默的念叨了一段經文,最終還是失望的睜開了眼睛。

在他祈禱的時候,阿爾達希爾一直屏著呼吸,見他的臉色還是那么沮喪,心不住的往下沉。兩人都沒有說話,卻從各自的目光中看到了對方的心思。

“不要說,你一定是累了,好好休息一下,洗個澡,然后再祈禱。”阿爾達希爾也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漢考斯,喃喃的說道:“也許是你好久沒有好好的侍奉真主,他生氣了。”

漢考斯的頭皮一陣發炸,阿爾達希爾這句話等于宣判了他的死刑,他不敢再多說心中不祥的預感,連忙嚅嚅的說了一聲,躬身退了下去。

阿爾達希爾立刻把打探消息的人叫來查問,重點查問了陸遜所部的去向,得知陸遜兩天前還在趕往古德斯的路上,以他們的速度,兩天內根本不可能趕到這里,打探前面山谷的士卒雖然還沒有回來,但是半天前的消息還說那里平靜得很,應該不會有問題。

阿爾達希爾緊張的思索了好半天,最后還是把最大的威脅定位在后面的夏侯榮身上,他隨即命令大軍向前趕,爭取能穿過山谷,再不濟也要在山谷的東半段過夜。有了山谷的掩護,夏侯榮就算要發起攻擊,也只能從后方展開,他可以集中精力防守。

一聲令下,大軍加快了速度,很快進入了山谷。夕陽漸漸的落下了地平線,高聳的山谷很快黑了下來,就像一頭巨獸張開了大嘴,將薩珊大軍吞了下去,天地之間很快陷于一片黑暗之中。

夏侯榮遠遠的看著薩珊大軍消失在山谷之中,卻只能扼腕嘆惜。他不敢輕易進入山谷,以阿爾達希爾的謹慎,他不可能不留后手,也許就派人在山谷中等著他呢。

“看來只能追到沙漠里去了。”夏侯榮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他付出了最大的努力,最后還是沒能抓住阿爾達希爾,眼睜睜的看著他走了,這種失落對于一向順風順水的夏侯榮來說簡直是一種噬心的痛。

可是他有足夠的理智,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冒進,否則等待他的只有覆亡。

沒關系,反正這一仗薩珊人吃了苦頭,后面還有仗可打,大不了到泰西封城下再抓他。夏侯榮對身后同樣一臉失望的首領們說道。首領們雖然非常想追入山谷,可是他們也擔心有埋伏,再說了,這一路上夏侯榮的指揮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他們幾次逃出薩珊人的伏擊圈,反過來沾了薩珊人的一點便宜,都是因為夏侯榮的機警,他們對這個年輕的漢人已經是非常敬佩了。

夏侯榮就在山谷外二十里設營,他把斥候一直放到山谷口,為了安全起見,他不僅安排了明哨,還安排了暗哨,甚至在大營里還安排了士卒手持千里眼時刻暸望,這里是一片平地,無險可守,萬一薩珊人沖出來,他們可就危險了。

與燠熱的白天正相反,沙漠的夜晚是清冷的,月光灑在一望無際的沙灘上,夜風無遮無擋的吹著,讓人渾身生寒。夏侯榮心里郁悶,睡不著,就在營帳外生起了溝火,和一幫蠻族首領席地而坐,喝酒聊天,順便打聽一些他們的民風民情。

這些蠻族首領對能文能武的夏侯榮十分敬佩,他們都以能和夏侯榮一起喝酒為榮,大家說著這幾天的戰事,不吝用最美好的語言交口稱贊夏侯榮的用兵能力,有的夸他是阿波羅,有的說奧丁,都把他比作自己種族的戰神,有一個希臘人則他把比喻成雅典娜,他的話剛一出口,大家就笑了起來,夏侯榮舉起酒杯對希臘人說道:“我怎么敢和雅典娜女神相提并論,其實吧,我也是個普通人,這次出來能有一點微不足道的成績,都是諸位的功勞,能和諸位并肩作戰,是我的榮幸。”

他越是謙虛,大家越是開心,這些人平時很難有機會和貴族們在一起,就算在一起,那些貴族也不會這么客氣的和他們說話,而夏侯榮身為大漢帝國的將軍,又是示巴公主的夫婿,現在還是他們的統帥,本來又有學問,打仗又厲害,卻能和他們坐在一起閑聊,實在是太給他們面子了。蠻族雖然不懂太多的禮節,可是他們自有自己的衡量標準,對夏侯榮這樣的貴族,他們并不反感,相反還有一種親切感。

“對了,你們有一個年輕的百夫長,看起來非常的驍勇善戰,不過他的頭發卻是黑色的,莫非他不是你們條頓人?”夏侯榮笑著對條頓部落的首領斯提利科說道。

“他啊,的確不是我們條頓人,至于他究竟是哪兒人,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東方的一個國家。”斯提利科驕傲的笑道:“不過,他是個勇士卻是事實。他到我們部落里不久,就遇到我們部落挑選出征的勇士,就要求參加選拔,開始大家見他那個樣子,都不太看好的,我當時還笑話了他幾句,沒想到他幾乎打敗了我們部落的所有勇士,不僅贏得了參加出征的權利,還贏得了我的女兒。”

“哈哈哈……”眾人大笑,有不少人都對那個黑發武士印象深刻,特別是他在被薩珊重騎兵圍攻的時候,居然神奇的全身而退,實在是不可思議,現在一提到他,大家都變得興奮起來,大呼小叫的要把他叫來看看,跟他比武。斯提利科揪著扎成小辮的胡子,滿面帶笑的說道:“那可不巧,他啊,閑不住,帶著他的屬下到前面的打探軍情去了,現在可能就在山谷外面呢。”

夏侯榮有些失望的點了點頭。

“將軍,你放心,我等他一回來,就讓他來見將軍。”斯提利科恭敬的說道:“我從他平時的話語中聽得出來,他對將軍十分敬重。前天就是他對我說,將軍一定能帶著我們打敗薩珊人,我才跟著來的。要不然啊,哈哈哈……”

斯提利科打了個哈哈,沒有再往下說,這次跟著夏侯榮追擊薩珊人,雖然沒吃虧,可是所得有限,他的確覺得有些不值得,只是眼下當著大家的面,又正在說他最得意的部下,他怎么也不好意思說他說錯了。

夏侯榮看出了他的遺憾,他的心里也有這樣的遺憾,不僅是沒有占到便宜的事,而是孫紹的大計劃最終成了泡影,陸遜遠在古德斯,肯定沒辦法截住薩珊人了,如果要取得進一步的戰果,那只有追到泰西封去才行。讓薩珊大軍就這樣回到泰西封,那削弱薩珊人的計劃就算是失敗了。

“可惜。”夏侯榮搖了搖頭:“我真是辜負了他的厚望啊,只能帶著諸君走到這里了。”

大家都有些黯然,不過他們沒有夏侯榮那么傷感,很快又高興起來,酒喝到一半,他們紛紛站起身來,繞著溝火跳起了舞。夏侯榮心情不太好,正好看看蠻族的舞蹈解解悶,倒也別有一番意味。

喝完了,唱完了,大家分頭睡去,夏侯榮回到自己的帳篷,卻久久不能入眠。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離家萬里,帶著一邊異族在與連聽都沒聽過的薩珊人作戰。這一戰,將天下四個大帝國全牽扯了進來,大漢帝國的聯軍甚至是遠征萬里,借助著越國強大的海運能力,他們不僅占據了戰場的主動權,還主導了這場戰爭,將貴霜和羅馬都調動起來圍攻薩珊。

只有孫紹有這樣的實力,有這樣的謀略,可惜,老天不長眼,居然把孫紹苦心孤詣創造出來的戰機給浪費了,而這一切都要怪羅馬人,是他們貽誤了戰機,白白放跑了薩珊人。

“唉,強大的羅馬不再強大了。”夏侯榮又想起孫紹的那句話,不由自主的嘆了一聲。他知道孫紹對羅馬人研究很深,扶南學院有專門研究羅馬的學者,他就是從那些學者收集的資料中了解到了羅馬的歷史。也正是因為了解到了羅馬的歷史,他才想得更深,想得更遠,從羅馬由一個城邦成為強大的帝國,再到如今這副風雨飄零的景像,再到以后羅馬可能的情況,他都想了很多。夏侯榮知道孫紹有與羅馬爭雄的想法,但他也知道,孫紹研究羅馬,不僅僅是想與羅馬爭地盤,更多的還是想從羅馬的興衰中吸引經驗,避免重蹈覆轍,從這一點上來看,孫紹是想以他山之石,攻已山之玉。

夏侯榮的思ci糊糊的睡去,剛睡了不久,他忽然聽到一陣叫喊聲,立刻又跳了起來,下意識的一邊披甲一邊叫道:“發生了什么事?”

“條頓人求見。”親衛大步走進帳來,應聲答道。

夏侯榮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苦笑一聲,心道我是想見那個黑發武士,可是你也不用這么急吧,這天還沒亮你就來,還讓不讓人休息了。他心里雖然不愿意,可還是穿戴好,將條頓人迎了進來。出乎他的意料,進來的并不是那個黑發武士,而是斯提利科。斯提利科一進帳就喘著氣叫道:“將軍,機會來了。”

“機會?什么機會?”夏侯榮莫名其妙。

“山谷里……山谷里打起來了,薩珊人好象中了什么人的伏擊,打得正熱鬧呢,我們……我們要不要趕過去看看?”斯提利科還沒說完,又有幾個雇傭軍首領沖了進來,用熱烈的眼光看著夏侯榮。

夏侯榮一聽,心頭一震,大步走出帳,跳上一匹戰馬,舉起千里眼極目遠眺,遠處的山谷里隱隱約約的有火光,他又側耳傾聽,那些蠻族首領見了,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干擾了夏侯榮判斷。

夜風送來了喊殺聲,雖然很縹緲,但仔細聽還是能聽得真切。夏侯榮按捺住心頭的沖動,跳下馬背,環顧一周,臉上一直保持著鎮靜,只有眼神中閃爍著光輝。

“我們有斥候回來了嗎?”夏侯榮轉身問自己的親衛將,那是一個貝都因大漢,屬于示巴王室,是示巴王派來保護夏侯榮的安全的。他搖了搖頭:“還沒有,不過,發生了這么大的事,他們應該很快就能趕回來。”

“誰先知道這個消息的?”夏侯榮又問那些雇傭軍將領。

大家紛紛把目光投向了斯提利科。

斯提利科躬身道:“是我的部下發現的,他派人回來說,他們聽到谷中有ji戰的聲音,響動不小,好象是薩珊人被人伏擊了。他不敢確信,已經帶著人潛入谷中打探,先派人回來報告,讓我通知將軍做好準備。如果確實是薩珊人遭人伏擊,那我們就可以沖上去打劫,如果不是,那也要有個準備。”

夏侯榮點了點頭,對那個黑發武士更加感興趣了,倉促之下能做出這樣的判斷,又親身冒險,深入山谷打探,可謂是有勇有謀。他忽然有種沖動,非常想立刻見到這個黑發武士。

“非常好。”夏侯榮贊了一聲,解釋道:“現在是夜里,情況不明,大家還是做好準備以防萬一,等更確切的消息傳來再說。如果真是有人伏擊薩珊人,那我們當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可是我們也要防著薩珊人故意做一個圈套誘我們上鉤,如果是那樣的話,一旦進了山谷,恐怕我們就沒多少機會出來了。”

眾人聽了夏侯榮的分析,也都點頭稱是,他們就是拿不定主意,這才一起趕來聽夏侯榮的安排的。他們既有些緊張,又有些期盼,反正部隊已經集結起來,也不可能再睡,就一起等著條頓人的最新消息。

很快,夏侯榮安排出去的斥候一個接一個的沖出了夜幕,回到了大營,證實了山谷中出了變故的消息,但是他們都不知道山谷中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夏侯榮有些著急,雖然臉上還保持著平靜,手卻不由自主的在案上輕輕的叩擊起來。

時間仿佛凝滯住了一般,整裝待發的大營里充滿了無聲的躁動,一個個騎士收拾停當,站在自己的戰馬旁,隨時準備跳上馬逃命或者開始沖鋒。他們誰也不說話,但是緊張的眼神卻表露無遺,不時的抬頭看一眼遠處的山谷。

不斷的有斥候趕回來報告消息,但是夏侯榮卻一直沒有下達最新的命令,一萬多騎士都在焦急的等待著。戰馬不安的打著噴鼻,鐵蹄刨著地上的沙土,不時的抖一抖鬃毛。

在大家的期盼中,條頓人的斥候終于出現了,大家看著斯提利科帶著那個氣喘吁吁的斥候沖進了夏侯榮的大帳,時間不長,夏侯榮的親衛將沖出大帳,舉起了號角,鼓起腮幫子,吹響了進攻的號角。緊跟著,全副武裝的夏侯榮沖出了大帳,跳上戰馬,在親衛的護擁下率先沖出了大營。

在他的身后,一萬多騎士魚貫而出,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五十一章跑路將軍

山谷內ji戰正酣,居高臨下的越軍先是將一捆捆點燃的樹枝枯草往下扔,把薩珊人燒得ji飛狗跳的同時也為弓弩手們照亮了目標,暫時上不了陣的步卒們則搬起大大小小的石頭往下扔,雨點般的石頭伴著密集的長箭,將剛從睡夢中驚醒的薩珊人打得暈頭轉向。

崔謙興奮的拉開他的兩石硬弓,一口氣射翻七個薩珊人,這才抹抹額頭的汗珠,甩了甩酸疼的手臂,舒心的吐了一口氣:“過癮,真他娘的過癮。”

十步外,諸葛直端著一具三石弩,仔細的瞄準了一個正在人群中呼喊著想要把手下集結起來的千夫長,手指一扣弩機,弩箭呼嘯而出,沒入黑暗之中,準確的射在那個千夫長的背后。那千夫長高舉著戰刀正在奔跑,忽然覺得背后被人猛推了一下,喊聲嘎然而止,一個趔趄倒在地上,cu搐了兩下,就再也不動了。

“崔將軍,剛才是誰說跟著陸將軍打仗,別的沒長進,跑步功夫大有進步的?”諸葛直一邊將s給親衛裝填,轉手接過另一具弩,一邊笑道。要是一個時辰前,在崔謙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這么說的話,崔謙十有要給他臉色看,可是崔謙現在心情好,和他開兩句玩笑沒關系。

“誰說的?”崔謙佯怒:“誰敢這么說陸將軍,我就跟誰急。”

諸葛直哈哈大笑,抬起弩射倒一名薩珊武士,搖搖頭,不和崔謙較真。他敢笑,可是那些親衛卻不敢笑,一個個忍得很辛苦,連射中。

一個傳令兵跑了過來,大聲喝道:“陸將軍有令,命令崔將軍和諸葛將軍分開一百步,互相呼應。”

“喏。”崔謙和諸葛直同聲應諾,一個向東,一個向西,散開了大約一百步左右,將更多的士卒分布在山崖邊,對著崖下的薩珊人進行射擊。

七八里的山崖上,是兩萬多越軍和天竺雇傭軍,他們分成兩排,輪番射擊和休息,盡情的將帶來的箭枝和隨手可得的石塊傾瀉到薩珊人的頭上,山崖下,是八萬多魂亂不堪的薩珊人,他們剛剛被從睡夢中叫醒,還沒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腳下到處是火把和石塊,頭上還要防著更多的石塊和箭枝,一時兵找不著將,將找不著兵,整個山谷里人喊馬嘶,亂成一團。越國的弓弩手又專挑那些穿著比較精致的軍官射擊,讓本來就亂的薩珊人更是魂亂。

阿爾達希爾暴跳如雷,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他一腳踹翻了一個剛剛趕來的斥候,這個斥候就在剛才還說陸遜正在趕往古德斯的路上,他的話還沒說完,陸遜的戰旗就飄揚在山崖上方。陸遜在自己身邊點起了幾十個火把,將戰旗照得清清楚楚,阿爾達希爾幾乎都能看到陸遜臉上的笑容,他怎么可能還在趕往古德斯的路上?

斥候一頭霧水,這腳挨得冤枉,可是他也明白,現在不僅是他上了越人的當,就連英明的大王也中了計,這下子被越人困在這山谷里,能不能逃出去都說不定。

阿爾達希爾百思不得其解,陸遜是什么時候在這里埋伏的?他在進山谷之前分明派了斥候打探,斥候們根本沒有發現伏兵的影子,陸遜難道是飛來的?

阿爾達希爾心急如焚,半夜中遇襲,他搞不清對方究竟有多少人,又有什么樣的安排。薩珊人現在分布在長達十余里的山谷中,各部的情況如何,他一點也不清楚,就算他已經派傳令兵趕去查看也不保險,山谷中已經亂了,誰知道派出去的傳令兵能不能安全的回來?

看著火光四起的大營,阿爾達希爾如困獸一般來回打著轉,近衛營一萬精銳就在他的身邊,所有的士兵都舉起了手中的圓盾,緊緊的護在他的身邊,可是除了這身邊的幾百步之外,其他的地方都已經失去了控制。

大祭司漢考斯一邊披著祭司袍,一邊跑了過來,他的腳上連鞋子都沒來得及穿,被亂石硌得直咧嘴,他沖到阿爾達希爾身邊站定,剛要說話,一仰頭正迎著阿爾達希爾快要噴火的眼睛,嚇了一大跳,嘴里的話又被嚇得咽了回去。

“大祭司,你又得到了什么啟示?”阿爾達希爾強按著怒火,求助的看著漢考斯。

“山谷中……”漢考斯本想說他感覺到山谷中有異動,可能有伏兵,可是一看眼前這情況,知道也不用說了,只是像死魚一樣無聲的張了張嘴,一個字也沒吐出來。

阿爾達希爾氣得長嘆一聲,也不對他抱什么希望了,眼下沒有多余的路可走,兩側都是山崖,要想爬上去可不是容易的事,又不能回頭,只得向前闖了。這一路要冒著左側山崖上的攻擊向前闖,損失肯定不小,就算沖出去,他也只剩下半條命了。

阿爾達希爾到底是久經沙場,經歷過無數兇險的人,雖然知道前面這條路并不好走,但他還是立刻做出了決定,由近衛軍護著他向前沖。為了遏制崖上的攻擊,他命令谷中的大軍仰頭還擊。這段山崖并不是太高,用騎弓勉強還能射上去,雖然威力和居高臨下的敵人不能相比,但總聊勝于無。

阿爾達希爾樹起了自己的戰旗,吹響了號角。悠揚的號角聲仿佛有著與生俱來的魔力,雖然崖上的攻擊還是非常猛烈,但魂亂的薩珊人卻在號角聲的指揮下恢復了些許平靜,他們奮不顧身的讓開了右側的谷地,在左側排成兩列橫隊,前面的人舉盾,掩護后面人的還擊,吸引崖上的注意力,給親衛軍護衛下的阿爾達希爾讓出道路。

陸遜因為兵力不足,時間也有限,只占領了山谷北側的山崖,南面的山崖上根本沒有人,阿爾達希爾盡量靠著右側走,雖然還在弓弩的攻擊范圍以內,但僅憑人力卻不可能把石塊拋那么遠,有全身穿著重甲的近衛軍護衛,阿爾達希爾雖然走得不快,安全卻沒有問題。

“真是可惜,要是扛幾架弩炮來,今天一定把這老狗留在這里。”崔謙看著漸漸遠去的阿爾達希爾,遺憾的直拍大腿,他端起弩沖著阿爾達希爾一口氣射在他們的鐵甲上也無濟于事,最多只是碰出一簇火星而已。

陸遜背著手站在山崖上,看著阿爾達希爾匆匆遠去,他剛才用千里眼仔細的打量了阿爾達希爾一下,太黑了,被山風吹得搖搖晃晃的火把照映下,他無法看清阿爾達希爾的臉色,不過,他不看能猜得出來,阿爾達希爾的臉色肯定不好看。

而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讓駱統帶著五千人冒充大軍趕往古德斯,自己力排重議,頂著崔謙和諸葛直兩個重將的反對,帶著四萬多大軍在五天的時間內跑了六百里,掉隊的人超過一半,終于在這里截住了薩珊人,他終于賭贏了。

陸遜看了一眼遠處不死心的用弩射擊阿爾達希爾的崔謙,嘴角挑起一抹微笑:“傳令,不要管阿爾達希爾,只求大量殺傷敵人。”

傳令兵應了一聲,敲響了戰鼓,將命令傳了下去。遠遠的,他看到崔謙似乎向這邊看了一眼,終于調轉了射擊崖下那些漸漸撤去的薩珊弓箭手。薩珊人的專職弓箭手大部分都已經折在阿克蘇姆城下,現在的這些弓箭手大部分都是騎兵,對于這種仰射的原因暴露了自己,造成了大量的傷亡。現在阿爾達希爾已經撤走了,他們也就沒有必要再留下來送死,一個接一個的向右側的山崖退去,然后撒開腿跟著阿爾達希爾就跑。

山崖下開始向前沖的同時,山崖上也同時開始奔跑,崔謙他們依次撤出了自己的陣地,沿著崎嶇不平的山路往東趕,爭取追到前面去殺傷更多的敵人。很快,薩珊人在留下了一地的尸體之后,凡是能活動的都撤離了,陸遜的眼前已經再也沒有站著的薩珊人,他隨即跟著大軍向前趕去。

臨走時,他看了一眼山谷的西面,他知道夏侯榮就在二十里外等著,可是他不知道夏侯榮在形勢不明的情況下會不會沖進山谷來,畢竟他沒來得及給夏侯榮送消息,夏侯榮可能會擔心這是一個圈套而不會前來。

山谷口一片平靜,看不到一絲有大軍bi近的樣子。陸遜嘆了口氣。夏侯榮如果在這個時候沖入山谷追擊薩珊人,肯定能對薩珊人的士氣給予沉重的打擊,bi得薩珊人更加驚慌失措,就憑他們奔逃時的踩踏,可能就會多出幾千人的傷亡。

不過陸遜不怪夏侯榮,換成他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會主動出擊,以免中了敵人的誘敵之計。

一路走來,幾乎所有的士卒都對陸遜露出敬佩的笑容,有的天竺士卒雖然不會說漢語,但是他們卻謙卑的向陸遜行禮,態度的恭敬與半天前迥異。就在半個時辰前,已經跑過了山谷,進入沙漠邊緣的大軍接到命令說不準立營,就地休息兩個時辰,然后還要返回這道山谷的時候,幾乎所有的士卒都對陸遜痛恨之極,心里腹誹的不用話說,破口大罵的也不在少數,特別是那些雇傭軍,他們不僅鄙視陸遜,還鄙視所有的越人。越人雇傭他們來作戰的時候說的很漂亮,說什么孫紹已經有了充分的準備,擊敗薩珊人不在話下,你們來就等著發財吧。到了這兒才知道,孫紹在阿克蘇姆城半年多根本就沒敢出城和薩珊人接戰,薩珊人雖然損失了一些人,卻大部分還是安然無恙的回到了埃及。后來陸遜又說,讓羅馬人去拼命,他們到古德斯去等著,沒想到剛出埃及,陸遜就命令他們折向東,這五天基本就是在跑路,幾乎把人都跑死了,于是他們都給陸遜起了一個外號:跑路將軍。

而越國人則更隱晦一些,崔謙暗地里稱呼陸遜為陸妙才,說他和魏國故大將軍夏侯淵一樣喜歡長途急行軍,好象是夸他,其實是損他。

可是現在,沒人再說陸遜是跑路將軍,是陸妙才,因為如果不是這么跑,就憑他們這幾萬以步卒為主的遠征軍想要和以騎兵為主的薩珊人對陣,就算是五萬大軍以逸待勞,那損失也將十分驚人,說不定還有可能被薩珊人擊得大敗。看看羅馬人吧,他們也是近五萬人,還是稱雄于天下的步兵方陣,不是照樣就支撐了半天就被薩珊人擊敗了?

跑了五天路,卻換來了眼前這么輕松的戰斗方式,安安全全的站在山崖上,可勁的把箭往下射上來的箭幾乎可以用手抓住,連油皮都不會傷著,這種一邊倒的仗誰打過?

跑路怕什么,如果有這樣的仗可打,再跑幾天都愿意。士卒們一邊射箭、扔石頭,一邊看著山谷中遍地的戰利品笑逐顏開的,打跑了薩珊人,就等著天亮之后去撿了。

陸遜看著沿途將士們臉上的笑容,還是一臉的平靜,仿佛什么也沒發生似的,他只是不時的向山谷中看一眼,目測一下殺傷的效果。總的來說,戰果還是滿意的,這才走了三分之一,從山谷中橫七豎八的尸體來看,薩珊人的傷亡已經五千余,前面更加擁護,想來戰果還要更好一些。

“陸將軍!”崔謙一聲欣喜的叫嚷打斷了陸遜的思索,他抬起頭看著崔謙,露出一絲微笑:“崔將軍,有什么事嗎?”

“沒有……沒有什么事。”崔謙不好意思的將手指伸到頭盔里撓了撓滿是油膩的頭發,轉身指著前面喊聲震天的山谷道:“前面薩珊人都擠在一起,可是阿爾達希爾有重甲士卒護衛,就算在我們的射程以內,我們也很難傷到他,將軍,我們是不是派一些人到前面去截斷他們的歸路?”

“不用。”陸遜不假思索的擺擺手,打斷了崔謙的話:“歸師勿遏。正因為薩珊人急于逃命,不想戀戰,我們才可以這么輕松的攻擊他們,如果截斷他們的歸路,bi得他們與我們決戰,我們就能打贏嗎?把箭射完了之后,石塊扔完了之后,我們下去與他們對陣?那樣的傷亡會很大的。崔將軍,你是久經戰陣之人,你可看過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把延續數里的大軍組織得這么整齊的將軍嗎?”

崔謙看看山谷中雖然擁護,卻并不是非常慌亂的薩珊人,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秩序,只能說明阿爾達希爾的治軍非常嚴明,他在士卒中的地位也非常尊崇,只要他還活著,薩珊人就算遇到再大的危險也能穩定下來,與這樣的軍隊硬拼的話,就算勝了也是慘勝。

“將軍說得有理。”崔謙一反常態的沒有再堅持,拱了拱手,帶著自己的部下一路飛奔著向前趕去了。陸遜笑了笑,繼續向前趕去,舉步之前,他習慣的向后看了一眼,這一眼,頓時讓他禁不住笑出了聲。

一條火龍正蜿蜒而來,隆隆的馬蹄聲隱約可聞。

陸遜向東看了一眼正在奪路奔逃的薩珊人,終于忍不住笑出了欣慰的笑容,有夏侯榮這一萬人跟在后面追殺,薩珊人最悲慘的時候就要到來了。

很快,薩珊人發現了追兵,阿爾達希爾悲憤莫名,顧不得多想,立刻派人斷后,一個千人隊先沖了出去,前后排成五行,以密集陣形橫亙在山谷中,企圖擋住追兵的去路。可是他們沒想到最先沖出夜色的卻是奔走呼號、狀若瘋狂的條頓人,四五十名怒發沖冠的條頓武士在一個黑發武士的帶領下象一群被ji怒的獅子一般沖進了他們的陣勢,手起刀落,砍瓜切菜一般在他們的陣勢中切開一道口子,接著更多的條頓人蜂擁而入,他們一邊揮動著手中的戰刀砍殺,一邊發出嘶吼的聲音,將薩珊人殺得心驚肉跳。

在條頓人的沖擊下,千人陣很快就擊破,虧得阿爾達希爾反應快,立刻又派出一個萬夫長斷后,把山谷堵住水泄不通,用一條條鮮活的人命擋住了夏侯榮的去路。

雙方在狹窄的山谷中展開了ji烈的搏殺。

薩珊人雖然人多勢眾,可是他們不僅要與驍勇善戰的蠻族肉搏,還要防備著頭頂上越人的攻擊,為了擋住追兵,他們不得已采用的密集陣型,而這無疑是方便了山崖上的敵人,陸遜哪里肯放過這樣的機會,他把弓弩手集中起來,毫不留情的對著薩珊人陣勢su。

在上下兩面夾擊之下,薩珊人苦不堪言,一個接一個千人陣以難以想像的速度被擊破,薩珊人的尸體很快堆滿了山谷,肆意橫流的鮮血讓那些興發如狂的蠻族雇傭軍腳下打滑,不小心就會被尸體絆倒,氣得他們更加憤怒,高亢的叫罵此起彼伏。

上有伏兵,后有追兵,薩珊人的意志開始動搖了,接連不斷的號角聲也失去了應有的魔力,不少人開始向后退,擋住了阿爾達希爾撤退的道路,近衛營不得已,向同伴們舉起了戰刀,殺出一條血路,護著阿爾達希爾奪路而去。

他們一開始屠殺自己人,薩珊人的士氣更加受挫,sāo動越來越明顯,吵嚷聲漸漸的掩過了號角聲。阿爾達希爾鐵青著臉,緊緊的揪著馬鬃,以免被人從馬上撞下來,他不敢去看那些死在近衛軍刀下的士卒,也不敢回頭去看那些被兩面夾擊的阻擊部隊,生怕自己一時忍不住就會失去控制的大喊大叫。大祭司漢考斯已經不知去向,阿爾達希爾覺得似乎阿胡拉已經拋棄了自己,要不然的話,他怎么做出這樣的決定,居然把八萬大軍休息在山谷之中,以至于遭到覆滅式的攻擊。

他不敢停下來,只能悶著頭,跟著近衛軍向前急行。他也不敢抬頭去看那個將旗下的越人將領,他生怕自己壓制不住心里的怒火,要停下逃命的腳步與他決一死戰。

他知道,他不能停,一旦停下來,就算打敗了這些敵人,他也沒有足夠的實力回到泰西封去。他的敵人太多,沒有足夠的武力,他將被這些敵人撕成碎片。他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沖出山谷,將盡可能多的士卒帶出去,以應付后面更多的危險,而不是在這里與陸遜、夏侯榮做無謂的較量。

不過十里的山路似乎變得非常的漫長,怎么也看不到頭,利箭破空的“咻咻”聲,聽著士卒們的慘叫聲,聽著近衛軍將士們憤怒的吼叫聲和雜亂的馬蹄聲、兵器撞擊聲在阿爾達希爾的耳邊魂成一片,讓阿爾達希爾頭暈腦脹,不知時候,這些聲音又漸漸的遠去,阿爾達希爾的耳邊卻是一陣寂靜,他什么也聽不到,隱隱約約的卻有一個若有若無的笑聲,笑得十分得意,笑得十分囂張,笑得讓他心驚肉跳。

阿爾達希爾眼前一陣模糊,他下意識的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一些,一張臉卻突然浮現在他的眼前,那張臉很英俊,c魂上留著漆黑的髭須,一雙黑得發亮的眼睛直盯著他,直看到他的心里去。

“阿爾達希爾,你死定了。”他的c魂輕輕的一跳,吐出冰冷的一句話。

“不!”阿爾達希爾忽然狂嘯一聲,抬起拔出了戰刀,凌空下劈,一陣血光迸現,熱騰騰的鮮血噴在阿爾達希爾的臉上,讓他猛的一驚,定睛一看,一個親信將領睜大了眼睛,看著脖子旁的冰冷的戰刀,緩緩的吐出幾口字:“大王,我們……出谷了……”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五十二章一戰成名

阿爾達希爾在近衛軍的護衛下沖出了山谷,一望無際的沙漠被皎潔的月光照成了一片銀海,沙伏的沙丘如同凝固的海浪,薩珊鐵騎像是決堤的洪手一泄千里,肆意汪洋。

阿爾達希爾策馬一路狂奔,連向后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他知道就算是回頭看也無濟于事,只會讓自己更加憤怒。越來越多的鐵騎跟在他的身后沖進了沙漠,把慘烈的廝殺聲漸漸的拋在身后。

陸遜看著消失在沙漠中的薩珊人,嘴角掠起了一絲冷笑,隨即下令將斷后的一萬多薩珊人團團圍住。阿爾達希爾突圍而去,斷后的薩珊人本來還希望他能回來救他們,可是看來發現阿爾達希爾已經一去不復返,而后面的追兵和崖上的伏兵又不讓他們有一絲喘氣的機會,這些原本也是雇傭軍的薩珊軍支持了不久就放下武器投降。

黎明在漸漸平息的喊殺聲中悄悄的來臨,第一縷陽光照進山谷的時候,山谷中彌漫著血腥味和皮肉被燒焦的臭味,被俘的薩珊人垂頭喪氣的排成一列列長隊,在越軍和貝都因人的看守下,拖著沉重的雙腿走進了劃定的區域,打了半夜仗的他們現在肌腸漉漉,只想有一口飯吃,有一口水喝,其他的都不在考慮之列。

貝都因人和羅馬雇傭軍看著滿谷的戰利品欣喜若狂,這些武器、甲胄和戰馬都是他們所渴求的,只是這仗不是他們單獨打下來的,越人才是首功,要分戰利品也要等到越人挑過之后才輪到他們。

夏侯榮雖然也很疲憊,可是他的精神狀態非常不錯,和陸遜并肩而立,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閑話,等著統計結果。他們都是有身份的人,即使心里非常興奮,但是臉上卻看不出太多的異樣。

“這一戰至少傷敵過萬,俘虜數千,將軍的戰績真是讓人羨慕。”夏侯榮再看向陸遜的眼光已經多了幾分惺惺相惜,用步卒和騎兵比速度,就算是陸遜提前走了近三天,就算是薩珊人被他拖延了腳步,敢這樣用兵就讓人不得不敬佩。更重要的是,陸遜先折到沙漠里,然后半夜再趕回來,這樣的打法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但正是這樣的戰術才騙過了阿爾達希爾這樣經驗豐富的老將。

陸遜一戰成名了。這一戰之后,再也沒有人敢說陸遜是靠裙帶關系才做大將的。

“夏侯將軍敢于深入,才是這一戰成功的關鍵。如果沒有你在后面追擊,薩珊人也不至于驚慌失措,倉惶而退,損失也不會這么大。阿爾達希爾是個很有威信的人,讓他進退失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陸遜轉過頭打量著夏侯榮,微笑著說道:“你不擔心這是阿爾達希爾的誘敵之計嗎?”

“擔心。”夏侯榮笑了笑,“如果不得到準確的消息,我也不敢在夜里沖進來。”

“是嗎?”陸遜眉毛一挑,驚奇的說道:“看來你手下有非常出色的斥候。”

“是的,不過,卻不是我手下的,而是條頓人。”夏侯榮指了指遠處正在和幾個蠻族首領談笑風生的斯提利科道:“那個蠻人手下有一個百夫長,不僅驍勇善戰,而且思謀周密,是他帶著人潛進了山谷,發現了陸將軍在這里設伏。”

一聽說是蠻人,陸遜頓時沒了興趣,他淡淡的看了一眼聚在遠處興奮的蠻人,眼中浮現出一種自然的傲氣,隨口說道:“是嗎?夏侯將軍有這樣的蠻人相助,想不立功都難啊。夏侯將軍,阿爾達希爾逃進了沙漠,你有沒有什么計劃?”

夏侯榮笑了,反問道:“陸將軍有什么計劃嗎?”

陸遜搖搖頭:“我這兒只有兩萬人,為了趕速度,重弩都沒有帶,而且箭枝也用得差不多了,追上去豈不是自討沒趣?讓他去吧。等他回到泰西封喘口氣,羅馬人和貴霜人的大軍就會殺到城下,到時候再取他首級不遲。”

“將軍說得有理。”夏侯榮舒坦的松了一口氣:“我本來打算不惜一切代價與他血戰一場的,不過現在陸將軍已經把他打得奄奄一息,我就沒有必要再勉為其難了。我準備帶著貝都因人在沙漠里不停的sāo擾他,讓他睡不好覺就行了。至于戰果,我不強求。”

“這也好,貝都因人對沙漠很熟悉,有他們在后面綴著,阿爾達希爾一定會夜不成寐。”

“哈哈哈……”夏侯榮爽朗的大笑,指了指那些蠻人道:“我帶著他們追出來的時候,答應了讓他們發財,不過一路上沒占到什么便宜,現在跟著陸將軍打了個小勝仗,不知陸將軍能不能……”

陸遜似笑非笑的看了夏侯榮一眼:“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夏侯榮拱拱手:“那就多謝陸將軍了,分完戰利品,我就開始追擊。”

陸遜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這次夏侯榮的適時出擊幫了他不少忙,分一點戰利品給他們也是理所當然的事。陸遜要的是重創阿爾達希爾,完成孫紹的總體安排,現在這個任務已經完成了,孫紹的賞賜肯定不會少,他也不在乎薩珊人這點東西,眼下越國幾乎包攬了烏茲鐵,武器之精良冠絕諸軍,除了戰馬之外,他對薩珊人的裝備還真看不上眼。

半天之后,統計結果出來了,薩珊人戰死大概一萬八千人,近一半是被箭和石頭打死的,還有兩千多人是被夏侯榮所率的追兵擊殺的,剩下的都是被自己人踩死的。俘虜五千余,其中絕大部分都是蠻族雇傭軍,他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分給那些蠻族,因為蠻族對俘虜要么是砍頭,要么是當奴隸,就算要當奴隸,他們也愿意做越國人的奴隸,誰都知道越國人最有錢,就算到越國做奴隸也過得不錯。

越軍是首功,那些蠻族雖然對分不到奴隸有些遺憾,但是陸遜把繳獲的兵器、甲胄都交給了他們,也算是補償了他們的損失,蠻人自然是皆大歡喜。

休息了一天后,夏侯榮帶著貝都因人沖進了沙漠,循著薩珊人留下的足跡追蹤而去,陸遜則在原地又休整了兩天,這才帶著越軍和數千羅馬雇傭軍趕向了古德斯城。一路上,那些掉隊的不斷歸隊,他們原本對陸遜還一肚子怨言,可是聽了那些參戰的將士眉飛色舞的一說當晚的戰況,他們又后悔莫及,遺憾自己沒能跟上腳步,失去了一個立功的大好機會。

兩天后,孫紹帶著摧鋒營和三千阿克蘇姆奴隸軍趕上了大軍,一看到滿載的戰利品和洋溢在士卒臉上的笑容,他就知道打了勝仗,雖然還不知道這個勝仗究竟有多大,但終究是打贏了。

陸遜帶著崔謙諸將出營相迎,一見面,行過禮,崔謙就搶先說道:“大王,你可是來遲了,沒能見到陸將軍指揮的伏擊戰,那真是……唉呀,真是神了。”

崔謙一邊說,一邊搖頭,說得孫紹忍不住笑了。

“建中,這仗打得過癮嗎?”

“過癮。”崔謙有些夸張的說道:“簡直比擊殺馬克西穆斯的那一戰還過癮。”

孫紹忍俊不禁,指著崔謙道:“你個大海盜,不要在我面前裝乖巧。事出反常即為妖,你崔謙什么時候這么乖巧過?一看你這樣子,我就知道你肯定是犯了什么錯了,搶先在我這里賣個好。”

“沒有。”崔謙見孫紹和他開玩笑,心里的擔子頓時放下了一大半,他又是夸陸遜,又是提起自己的戰功,無非是知道陸遜現在不能惹,自己以前得罪過他,生怕陸遜在孫紹面前說什么,所以特意在眾人面前顯示自己與大王的感情非同一般。只是現在被孫紹當面點破,不免有些尷尬。

陸遜將孫紹迎進了大營,輕描淡寫的將經過說了一遍,把主要的功勞都推到眾將的頭上,特別說了夏侯榮的功勞,連那些羅馬雇傭軍都夸了一通,孫紹十分高興,熱情的和那些蠻族首領打招呼。蠻族首領一個個上前見禮,大家爭先恐后的說著奉承話,把孫紹夸得上了天去。孫紹只是笑著應著,不時的問了問他們的情況。

斯提利科最后站在了孫紹的面前,臉色卻非常怪異,伸出一只手指指孫紹,卻又發現這樣有些無禮,連忙把手縮了回去,卻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臉憋得通紅。

崔謙大怒,沉下臉站了起來就要發火,卻被孫紹攔住了。

“不要急,你慢慢來。”孫紹溫和的安慰道。斯提利科感激的點了點頭,平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撫著胸口深施一禮,然后用生硬的漢話探詢的說道:“大王,我……我們以前……見過嗎?”

孫紹一愣,想了想:“你有沒有去過阿克蘇姆?”

斯提利科連忙搖頭,孫紹十分好奇,他從來沒有踏足過羅馬人的國界,這次由阿克蘇姆出發,經由紅海趕往古德斯,走的也是貝都因人的地盤,那斯提利科怎么會見過他?莫不是這個蠻子想套近乎吧?他笑了:“那我們一定是神交已久的朋友。”

蠻族首領們聽了通譯,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七嘴八舌的說斯提利科狡猾,為了套近乎,居然想出這樣的借口。斯提利科卻固執的搖搖頭,揪著胡子想了半天,忽然恍然大悟,大聲叫道:“對了,你和我女婿長得很像。”

懷急之下,他叫的是日爾曼語,孫紹沒有聽明白,可是那些蠻族人卻有懂日爾曼語的,一聽這話,有的嚇得變了臉色,連忙上來拖住斯提利科,有的卻有些幸災樂禍,等著看斯提利科被越國人拖出去打板子——他把越王比成他晚輩,一個小小的百夫長,這不是自找倒霉是什么?

通譯猶豫了一下,沒敢翻譯,膽怯的看了看孫紹,孫紹不解,擺了擺手:“沒關系,他說什么?”

“大王,這個蠻人口不擇言,說……說你像他女兒的丈夫。”

孫紹一時沒反應過來,崔謙卻勃然大然,霍的站起身來,指著斯提利科大聲喝道:“撮爾蠻夷,敢對我家大王無禮。”

斯提利科顧不上看其他人的臉色,連忙解釋道:“大王,你……你真的和我的女婿長得很像。”

“你的女婿?”孫紹又好氣又好笑,這個蠻子是不是有女兒要嫁給我?非要說我和他女婿長得像?他莫名其妙的看了一下陸遜,陸遜不以為然的說道:“不懂禮節的蠻子,說錯話也在所難免,大王不必與他計較。”他想了想,突然愣了一下,轉身走到臉急得發白的斯提利科面前,急聲道:“你的女婿是不是一個黑發武士?打仗非常驍勇的那個?”

斯提利科聽了通譯的翻譯,連連點頭。陸遜的眼中閃過一絲懊惱,轉身快步走到孫紹面前,俯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孫紹一愣,露出驚異之色:“不會這么巧吧?”

“是不是,請來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孫紹愣了一下,搖搖頭,似有深意的笑道:“不急。”他抬手叫過通譯,讓他囑咐了斯提利科幾句,斯提利科雖然不解其意,可是見孫紹說得慎重,也不敢怠慢,連忙點頭。

“好了,今日能與諸位相見,實是在一大快事,軍中簡陋,我只能以薄酒招待諸位,待到了古德斯城,再請諸位痛飲。”孫紹豪爽的大聲說道,命人準備宴席,請各個蠻族首領和有功之人吃飯。

看著這些大呼小叫的日爾曼人、高盧人、哥特人,孫紹的眼里充滿了笑意,又有一絲感慨,誰能想到這些野蠻人的子孫后來會稱霸全球,自稱羅馬文明的繼承人,是文明人,其他人都是野蠻人,甚至真正的羅馬人都靠邊站。其實何止是羅馬人,現在的四個大帝國都沒落了,貴霜人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波斯人自相殘殺,曾經孕育過兩河文明的這塊土地戰火紛飛,而漢帝國在崩潰以后,隨即迎來了充滿血淚的五胡亂華,在隨后的近兩千年中,被無數的蠻族輪番的蹂躪,甚至有兩個蠻族統一了全國,現在還有著足夠傲氣的漢人到了那個時候,卻恬不知恥的把蹂躪了自己的蠻人當成偉大英雄加以崇拜。

歷史,就是這么侮弄人的嗎?孫紹一時有些出神。陸遜看在眼里,以為他還要想那個黑發武士的事情,不免又為自己的一時失誤感到惋惜。

宴后,孫紹回到后帳,陸遜恭敬的坐在他的對面,雙手將一柄裝飾精美的長劍奉到孫紹的面前。

孫紹接過來看了一眼,轉身交給敖雷,然后瞟了一眼一臉平靜的陸遜:“為什么沒拿出來用過?”

“沒有這個必要。”陸遜淡淡的說道:“大王的佩劍是國之重器,豈可輕示于人?”

“哼哼。”孫紹冷笑了一聲:“我手下的將軍,我還是清楚的,他們跋扈慣了,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現在是戰爭時期,正是用人之際,他們自恃有兵有船,都有些過火。可是,伯言,戰爭快要結束了,如果他們還這樣的話,豈不是要將我們君臣的情份毀于一旦?”

陸遜猶豫了一下,這才明白孫紹的用意,臉上露出羞愧之色,低下頭道:“臣……臣愚昧。”

孫紹手下的大將,大部分是跟著孫紹征戰多年的,很多人都很傲氣,覺得自己是當仁不讓的功臣。戰爭時期大將為先,其他大臣就算有些意見也會忍著,可是現在情況有所變化,薩珊人陷入三國圍攻之中,就算不亡,其勢力大減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羅馬經過了內亂,也已經元氣大傷,短時間內不可能再挑起大的戰事。看起來最風光的越國其實也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短期內不可能有實力進一步擴大戰爭規模,而應該是停下來好好的消化勝利果實。孫紹之所以力排重議,讓他陸遜出任大將,一方面是看重他的能力,另一方面也是希望把他扶起來,以抗衡以崔謙為首的舊將,讓他們不要太驕縱,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將孫紹和他們之間的感情推到無以自處的地步。

可是,現在他為了自己的個人打算,沒有做出這種強硬的態度,雖然崔謙他們現在對他也不再輕視,可是終究留孫紹的目的還有一些距離。

換句話說,他沒有完全達到孫紹的目標。

“人無完人,你也無須過于自責。能把仗打到這個程度,我已經滿意了。”孫紹擺擺手,示意陸遜寬心,“阿爾達希爾就這么進了沙漠,能不能回到泰西封還真是一個問題。你不要猶豫,到了古德斯之后,立刻召集羅馬人準備進攻泰西封。這一次,不把阿爾達希爾打死,也要脫一層皮。”

“大王,除了夏侯榮帶領的一萬貝都因人,還有其他攔截的部隊?”陸遜試探的問道。

“當然有。”孫紹露出一絲獰笑:“我的習慣是要么不出手,出手就沖著要他命去的。你別看薩珊人現在接連損失折將,可是真正的薩珊精銳損失有限,死傷的大部分是從屬國雇傭軍。如果讓阿爾達希爾平安的回到泰西封,他只要兩三年時間就能恢復過來,不過現在嘛,有貴霜人和曹彰的五萬精騎在那邊候著,他的日子就沒那么好過了?”

“魏國騎兵到了?”陸遜大吃一驚,他這次最頭疼的就是沒有騎兵,只能用步卒和薩珊人周旋,沒想到遲遲不來的魏國騎兵卻被孫紹安排到了那一條戰線上,這樣一來,薩珊人剛剛走出沙漠就要面對養精蓄銳的五萬精騎襲擊,其殺傷力可想而知。

“當然到了。”孫紹得意的一撇嘴:“不僅曹彰到了,曹植也來了,同時的還有蜀國的李嚴,可惜的是騎兵只有兩萬人,曹植和李嚴所帶的以步卒為主,這次所起的作用有限,只能留到圍攻泰西封的時候再發威了。”

陸遜目瞪口呆,他一直以為孫紹現在的手筆已經夠大了,以自己為餌,把薩珊精銳吸引到阿克蘇姆去,由羅馬人、貝都因人和他在這里截擊無功而返的薩珊人,重創了薩珊主力,沒想到孫紹還有更大的,居然把魏國騎兵和蜀國的步卒都調來了,配合貴霜人再一次截殺薩珊人,最后還要圍攻泰西封,這完全是一種不留余力的重大行動,凡是孫紹能夠利用的力量,他都充分利用起來了。

“大王……高明。”陸遜喃喃的說道。

“打仗你高明,玩這些手段,那我敢說舍我其誰。”孫紹毫不謙虛的說道。

“大王……”涂虎出現在帳門口,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孫紹立刻收起了笑容,轉身坐在正位上,點了點頭。涂虎退了出去,時間不長,一個身穿漢人戎裝的年輕人走了進來,看著踞坐在高位上的孫紹,他微微一笑:“兒臣奉,拜見父王。”然后轉身又對陸遜行了一禮:“侄兒拜見姑父。”

陸遜看著舉止文雅,除了面皮有些黑之外,整個人顯得英氣勃勃的孫奉,連忙還禮:“見過太子殿下。”

“姑父客氣了。”孫奉從容的受了禮,然后又拱拱手道:“父王一直說姑父是條臥龍,總有一天會翱翔于九天之上,今天果然應驗了。”

“不敢,如果不是太子深夜入山打探,讓夏侯將軍率軍出擊,太子又身先士卒,bi得薩珊人進退失措,我也沒有機會妄得大名。”

“咳!”孫紹沒好氣的咳了一聲:“我讓你來,是看你們互相吹捧的嗎?”

孫奉和陸遜都忍不住笑了。孫紹臉上卻沒有一絲笑容,yin著臉說道:“豎子,你好大的膽子,居然做了雇傭軍,還逢戰必沖鋒在前,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越國太子,真當自己是普通的士子了?”

孫奉雖然被孫紹斥責,卻體會到了孫紹yin沉的表情下濃濃的關切,心里涌過一陣暖流,收起了笑容,躬身道:“父王,兒臣不孝,讓父王擔心了。不過,兒臣這么做,也是效仿父王當年在西卷城下的壯舉,增長自己的實戰經驗,磨礪自已的身體。”

“你……”孫紹語噎,隨即站起身來,大怒道:“小豎子,翅膀硬了是不是?敢在我面前巧言佞色,當我不敢收拾你嗎?你知道不知道,自從你擅自改變了路徑,第五營失去了你的蹤跡,你大母是如何的擔心?”

一提到大橋,孫奉的臉上顯出濃濃的思念之情,他哽咽道:“父王,大母可好?”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五十三章條頓騎士團

王帳之外,十三個條頓武士心神不寧的站在一起,不時的看一眼王帳。他們的百夫長按斯利吩咐來請見越王,他們作為百夫長最親近的衛士也跟著來了,見百夫長不僅難得的洗了個澡,還鄭重的穿了漢人的衣服,他們也有些緊張起來。百夫長進了大帳,一直沒有出來,眼看著月亮已經升到了頭頂,他們的耐心漸漸耗盡,有些燥動起來。

“百夫長不會是……”一個長著一顆大金牙的剽悍武士擔心的說道。

“不要瞎說。”一個長臉的武士打斷了他的話:“百夫長是戰神轉世,沒有人能制得住他,就算有很多人圍攻他,也不可能一點聲音都不發出來,你們耐心的等一等,也許馬上就出來了。”

金牙漢瞅了他一眼,不服氣的哼了一聲:“你別說我們,你也沉不住氣了吧?”

長臉武士眼睛一瞪,金牙武士頓時心虛的讓開了他的眼神,其他的武士見了他這副樣子,想笑又沒心情笑,表情自然有些怪異,長臉騎士皺了皺眉,警惕的看了一眼守在帳外的那些面無表情的虎衛,擺了擺手,示意其他人不要亂動,自己整了整裝束,大步站在帳門外的涂虎走去。

“看,他就是沉不住氣了,還說我。”金牙武士不服氣的說道。其他武士聽了,都忍不住笑出聲來,卻沒有心情附和他的話,不約而同的看著長臉騎士。

長臉武士走到涂虎面前,曲身行了一禮,開口說起了漢話。不過他的漢話本來就不怎么樣,現在又有些緊張,把有限的幾個詞忘得精光,努力了半天才吐出一個漢字:“將……將……”,這個音在他的嘴里實在太難發了,說了半天,后面的“軍”字還是沒有說出來,反倒憋得滿臉通紅。涂虎不動聲色的看著他,有些為難的搖搖頭,他不懂這些蠻族的話,而這個看來是個頭目的蠻人的漢話也差得可以,他們交流實在太困難了。

長臉騎士憋了半天,實在無奈,只得用手勢幫忙,指了指大帳。涂虎以為他要進帳去,便沉下臉搖了搖頭,長臉騎士見涂虎連想都不想就搖頭,急了,哇啦哇啦的一陣喊。涂虎見他大聲叫嚷,臉上還一副怒氣,也惱了,要不是看他們是孫奉帶來的,早就下令把他們抓起來了。他揮揮手,示意長臉騎士向后退。長臉騎士也看不懂他什么意思,只顧大喊大叫,涂虎火了,手一擺,虎士們聚了過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條頓騎士一看,立刻背靠背的圍成一團,齊唰唰的拔出了武器,長臉武士二話不說,拔刀就向涂虎沖了過去,想要制住涂虎再說。涂虎看在眼里,不由得想笑,他連刀都沒有拔,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迎著長臉騎士劈來的刀隨意一撥,長臉騎士全力劈出的一刀頓時歪在一旁,他戰斗經驗豐富,沒有強行收住腳步,反而順勢向前沖了過去,身子一擰,借著涂虎的力量想要反劈。

他的反應不可謂不快,策略也不可謂不正確,如果換了其他人,也許他這一刀就奏效了,至少也會被他bi得后退一步,喪失先機。可惜他面前的是涂虎,不管是力量、速度還是經驗,顯然都不是他能夠比擬的。見他肩膀微動,涂虎已經看出了他的用意,順手按在了他的右肩上。

看起來輕飄飄的一按,那長臉武士卻覺得仿佛扛了一座山一樣,腿一軟,險些跪在地上。他連忙用力挺直了腰,伸出左手緊緊的握住了涂虎的手腕,想將涂虎的手腕扭過來,反敗為勝。

涂虎微微一笑,任由他握住了自己的手腕,還是那么舉重若輕的按著長臉武士的肩膀。長臉武士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卻怎么也搬不動涂虎的手腕,更別說反扭過來了,他勉力撐了一陣,漸漸的支持不住了,兩條腿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膝蓋越來越彎,慢慢的跪了下來。他咬緊牙關,用盡渾身力氣硬撐著,堅決不肯跪下。

條頓武士們大吃一驚,這個長臉武士是他們之中除了孫奉之外武功最好的,沒想到手持戰刀居然擋不住對方空手,更慘的是居然被對方一只手壓得要跪下,這也太離譜了吧?他們雖然驚訝,可是眼看著同伴要出丑,也顧不得人數對比懸殊,齊齊的發出一聲吶喊,三個人斷后,其他幾個人沖著涂虎就沖了過來。

虎士們一見,哪里會讓他們撒野,不用涂虎吩咐,一擁而上,舉刀就要剁。涂虎見狀連忙喝了一聲:“不要傷人!”虎士們聽了自然會意,倒轉刀柄,對著這些條頓武士一頓亂筑,他們合作慣了,配合默契,又人多勢眾,那些條頓武士雖然有武器在手,卻還是被他們打得狼狽不堪。這些條頓人生性本來就野蠻,現在又擔心孫奉的安全,立刻蠻性大發,雖然落了下風,卻還是號呼酣戰,奮勇向前,仿佛面對著千軍萬馬一樣。

“住手!”帳門口傳來了一聲音量并不高的斷喝,虎士們卻仿佛聽到了軍令一般,互相掩護著向后退去,轉眼間就和狂性大發的條頓人拉開了距離。條頓人殺紅了眼,見對方退卻,更加戰意盎然,縱聲咆哮,甩開大步追了過去。

“住手!”孫奉及時的用蠻話喝了一聲,那些條頓武士一聽到這一聲喝,這才清醒過來,紛紛收住了腳步,向帳門口看去,只見孫奉沉著臉著在孫紹身后,兩人一般的高大,一般的俊朗,一般的神采奕奕,只是孫紹的胡子濃一些,孫奉的胡子淡一些。

“百夫長!”條頓人見孫奉安然無恙,這才放了心,欣喜的大叫道,紛紛涌了過來。孫奉擺擺手,走到涂虎面前,拱了拱手:“涂將軍,他是我的兄弟,能否請將軍看在我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涂虎手一松,向后退了一步,躬身還禮:“臣敢不從命。”

他的手一撤,長臉武士頓時覺得肩上一松,這才站直了身子,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怒氣沖沖的瞪著涂虎,作勢玉撲。

“尼古拉,不可放肆,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我父王帳下的第一高手,就是那個我和你們說過的在阿克蘇姆城外空手擊殺了薩珊王子阿爾法和十幾個薩珊勇士的無敵勇士。”孫奉用蠻話喝住了尼古拉,把涂虎的英雄事跡一提,尼古拉頓時傻了眼。他們曾經聽孫奉說過,聽說越國有一個勇士在阿克蘇姆城外空手擊殺了以武勇著名的薩珊王子阿爾法,他們當時還有些不信,沒想到今天自己親身經歷了涂虎的驚人武力。

“這就是你的親信?”孫紹打量著那些驚駭不已的條頓武士,得意的一笑,轉頭對孫奉說道。孫奉點了點頭,“他們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還請父王恕他們失禮之罪。”

“你真把他們當兄弟?”孫紹眉頭一皺。孫奉吃了一驚,不知道孫紹是什么意思,卻沒有絲毫猶豫,點頭道:“不錯,我把他們當兄弟,他們也把我當兄弟,不管有什么危險,從來沒有皺過眉頭。”

孫紹瞇起眼睛,細細的打量了孫奉一會,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目光也變得yin冷起來,轉到尼古拉等人的臉上來回打量著,條頓武士一看加勢不對,紛紛圍到孫奉的身邊,緊緊的將他護住,警惕的看著圍在身邊的虎士。雖然身處劣境,但是他們的臉上卻沒有一絲膽怯之色。

孫紹招了招手,叫過剛趕來的通譯,沉聲喝道:“告訴他們,他們敢在我的大帳外大聲喧嘩,還與我的衛士動手,已經犯了死罪。現在我的太子說他們是他的兄弟,要為他們求情,你問問他們,他們是不是他的兄弟。”

通譯連忙譯了過去。那些條頓人一聽,把孫奉圍得更緊了,尼古拉大聲喝道:“我們不敢和百夫長稱兄道弟,可是我們也不怕任何敵人,越王要是想治我們的罪,請立即動手,要想為難百夫長,那先殺了我們再說。”

孫紹聽了轉譯,冷哼了一聲,嗆啷一聲拔出了長劍,手腕一翻,在尼古拉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長劍已經擱在了他的肩上。

“跪下!”孫紹大喝一聲。

尼古拉勃然大怒,伸手就要拔刀,卻被孫奉按住了。孫奉分開人群,走到孫紹面前,單腿跪在地上,低下了頭,雙手托起架在尼古拉肩上的長劍:“父王,是我事先沒有和他們說明情況,不知者不罪,如果父王要責罰他們的話,就請責罰我吧。”

孫紹瞟了他一眼,又掃了一眼那些一個接一下跪下,卻依然憤怒的條頓人,再次將長劍擱在了尼古拉的肩上,一字一句的喝道:“我的太子愿意為你們去死,你愿意為他去死嗎?”

通譯立刻將他的話譯了過去。尼古拉聽了,昂起頭,大聲道:“我愿意!”

“你愿意永遠效忠他,奉他為主,以他的朋友為朋友,以他的敵人為敵人,奮戰到底,絕不退縮嗎?”

尼古拉怒氣更甚,不假思索的喝道:“愿意。我以奧丁的名義起誓,效忠于他,絕不退縮。”

孫紹笑了,伸手一指一直在旁邊觀看的司馬師:“記下我的命令。我,越國之王,封條頓人尼古拉為騎士,享邑兩百戶。授予他侍奉我子孫奉的榮譽,愿我大漢戰神蚩尤和條頓戰神奧丁保佑他,愿他戰無不勝,攻無不勝,讓所有的敵人在他面前聞風喪膽。”

這次沒用通譯翻譯,孫奉親自譯了過去,然后欣喜的看著尼古拉,尼古拉聽了,目瞪口呆,臉上的怒氣不翼而飛,立刻拜倒在地,用力的叩了兩個頭,然后用顫抖的嘴唇親吻了孫紹的劍,轉過身來,又恭恭敬敬的給孫奉行了一禮,手撫在心口,一字一句的說道:“條頓人騎士尼古拉,以大漢戰神蚩尤和條頓戰神的名義起誓,誓死效忠大漢越國太子殿下。”

他說得很鄭重,即使蚩尤這個名義在他的嘴里聽起來很怪異,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笑,他們嚴肅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陸遜和司馬師等人知道,孫奉的太子之位已經穩如泰山,經過孫紹十幾年的精心培養,再加上這幾年的外出歷練,孫奉已經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孫紹策封這些條頓人,就是給他培植勢力,讓所有覬覦太子之位的人不要再有任何想法。

尼古拉宣誓之后,孫紹又接著策封了剩下的十二個人,那些條頓武士聽說孫奉是越國太子的時候,驚訝之余又有些擔心,既然孫奉是越國太子,他遲早要回到越國去,他們再也不能跟著孫奉征戰,現在孫紹策封他們為騎士,和越國的功臣一樣享有食邑,他們就永遠不用和孫奉分開了,這比賞給他們食邑還要讓他們興奮,更何況兩百戶的食邑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筆難以想像的財富。條頓人以征戰掠奪為生,除了部落首領之外,普通人擁有的財富非常有限,現在他們每人都有了兩百戶的賦稅,這是他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最激動的還是孫奉,他對孫紹的這一舉動背后的用意一清二楚,他知道,此時此刻,他是父親引以為榮的兒子。

“父王——”孫奉感激莫名。

“你是越國太子,不要做小兒女態。”孫紹嚴肅的說道:“去,把斯提利科叫來。”

孫奉應了,轉身對尼古拉吩咐了一句,尼古拉轉身匆匆的去了。時間不長,斯提利科一邊抹著汗一邊跟著尼古拉飛奔了過來,看了一眼還沉浸在興奮之中的孫奉,無奈的咧了咧嘴,走到孫紹面前剛要施禮,孫紹伸手托住了他,笑道:“首領,多承你照顧我的兒子,我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深夜請你前來,希望沒有打擾你休息。”

斯提利科尷尬的笑了一聲,他哪里睡得著啊。回到帳中之后,他越想越覺得可疑,孫奉按他的要求去見孫紹又一直沒有回來,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回想起孫紹和孫奉幾乎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相貌,他已經猜到了一些。一想到自己居然把堂堂的越國王子當百夫長使喚,他就覺得一陣陣心虛。

不過,來的路上他已經聽尼古拉說了孫紹封他們為騎士的事情,心里多少有了些底,現在見孫紹又這么客氣,一大半心已經落了地,連忙跟著孫紹進了大帳。

陸遜沖著孫奉笑了笑,側身示意道:“殿下,我們也不要在外面站著了,進帳去坐吧。”

孫奉收起了笑容,躬身應道:“姑父有命,焉敢不從。”轉身又對司馬師道:“司馬君,請一起入帳小坐。”

司馬師羨慕的看看孫奉,又看看他身后那些喜形于色的條頓人,暗自嘆了一口氣,孫紹對他的太子可真夠意思的,為了給兒子培養實力,一口氣封了十三個亭侯,這些蠻子以后還不唯孫奉是從?反觀自己父子,到了越國之后,父親司馬懿韜光養晦,也不準自己顯山露水,在孫紹身邊做了一個帳下司馬,沒機會立什么功,也不知道哪天才能立功封侯,像這些蠻人一樣享有二百戶食邑。

孫奉相邀,他自然求之不得,連忙笑道:“殿下請。”又對尼古拉露出和善的笑容,示意了一下。尼古拉等人昂首挺胸的跟在孫奉的后面走進旁邊的大帳,陸遜安排人重備了酒菜給孫奉慶賀,條頓人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么,可是看孫奉的臉色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壞事,而且滿帳的酒香也讓他們饞癮大發,當下抓住機會開懷暢飲。

孫紹和斯提利科對面而坐,孫紹親自給斯提利科倒了一杯濃茶,“首領,喝一口看看,進嘴有些苦,不過接下來就香了,特別是剛喝過酒之后喝這個,不僅去油膩,還能解酒。”

斯提利科有些受寵若驚,笑容滿面的連連稱謝,雙手捧起碗喝了一大口,被燙得直咧嘴,又不好意思將茶吐出來,又苦又燙的茶水讓他非常兒狼狽,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孫紹,孫紹端起茶碗示意了一下,有些歉意的說道:“是我忘了告訴首領了,這茶可燙得很,要小心才是。”

斯提利科費了好大的勁才將茶水咽下去,然后一抹大嘴,樂道:“果然是苦而后香,神奇,神奇,怪不得那些羅馬人都喜歡喝這個。”

孫紹笑了笑,他當然知道每年有多少茶葉要賣到羅馬,茶、絲綢、香料、漆器是四大緊俏商品,供不應求,屬于標準的賣方市場。

“你們的部落也有茶賣嗎?”孫紹有意無意的說道,純屬一副聊家常的模樣。斯提利科不虞有他,連連搖頭:“非常少,就算有也買不起。不瞞大王說,我的部落規模有限,除了打仗之外別的營生不多,所以不能和其他的部落相比。這樣的茶,我也只在戈爾狄安大人請客的時候喝過一次而已。”

“哦,是這樣啊。”孫紹笑了笑,大方的說道:“首領,承蒙你照顧我的太子,還把女兒嫁給了他,我感激不盡。如果首領喜歡這茶的話,我可以每年送一些給你,聊表寸心。”

聽完通譯的翻譯,斯提利科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的看著孫紹。對于條頓人來說,只有英勇的戰士才值錢,女人也是如此,除非是個驍勇的戰士,否則長得再漂亮也只能是被人搶的對象而已,他把女兒嫁給孫奉,并不是因為看重孫奉,而是因為孫奉武功好,硬搶過去的。他原本擔心孫紹不高興,可是現在孫紹居然要感謝他,還要送他茶葉,更離譜的是每年都送,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一大筆橫財啊,那些茶葉如果一轉手,可是比黃金還值錢的好東西。黃金也許有機會找到,茶葉卻是有錢買不到的稀奇物。

“大王……”斯提利科咽了口唾沫,搓著手道:“這……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孫紹笑道:“按我們漢人的說法,你和我現在就是親家,是一家人。我不幫你誰幫你?你要知道,我這個兒子以后遲早要做大王的,到時候整個越國都是他的,你就是越王的長輩了,一點點茶葉算得了什么?”

要論力氣,也許斯提利科還能和孫紹較較勁,要說口才,斯提利科在孫紹面前連個小孩都不如,沒多長時間,斯提利科就被孫紹侃暈了,眼前晃的全是金光閃閃的金幣,孫紹說什么他都點頭,生怕一猶豫孫紹就反悔了。

半個時辰的茶喝下來,條頓人已經成了越國的鐵桿盟友,斯提利科胸脯拍得咚咚響,以后條頓人就是越王最忠誠的勇士,越王指向哪里,我們就打向哪里,越王的敵人就是我斯提利科的敵人,就是我們條頓人的敵人,就是追到天邊也要將他挫骨揚灰,保證他親娘都認不出來。

孫紹費了好大力氣,才忍住了笑。真是想不到啊,一點點蠅頭小利,居然把赫赫有名的條頓人變成了自己的打手。真是沒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一想到這些日爾曼人的后裔曾經狂妄的以為只有他們才是上等人的時候,孫紹就止不住的感慨,這世道就是以成敗論英雄,只有那些不孝子孫才會抱著老祖宗的輝煌來遮掩自己的無能。日爾曼人曾經是野蠻人并不恥辱,他們的子孫奮發圖強,就成了上等人,而那些古老的文明卻在輝煌中慢慢沉淪,漸漸的只剩下在追述歷史的時候才會被人想起,這是何等的悲哀。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孫紹既有些感傷,又有些自豪,我也算是改變了大漢的命運了吧?至少阻止了三國之間的互相殘殺,現在還把這個時代最強大的力量帶到了這里與羅馬、薩珊爭雄,雖然手段有些上不了臺面,但為大事者不拘小節,我的目的卻是充滿了榮耀。

更重要的是,我實現了這個榮耀的目的,正在一步步的將大漢重新帶向輝煌。

孫紹的胸中涌起萬丈豪情。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五十四章基提島,漢福城

昆圖斯捧著捷報,興沖沖的走進了皇宮,莫米婭正抱著菲力普圍著長長的桌案晃悠,嘴里一字一句的說道:“賽里絲,賽……里……絲。”

菲力普轉動著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在案上看了一圈,然后又轉過頭看頭看著莫米婭身上的絲袍,用胖呼呼的小手指戳了戳。莫米婭忍不住笑了起來,用力的親了一下他的小臉:“真聰明。”

“那當然,他可是我未來的奧古都斯,以后還會是偉大的羅馬皇帝,當然是一個聰明的孩子。”昆圖斯笑著說道,將捷報交給莫米婭,張手雙手沖著菲力普拍了拍,菲力普立刻張開了雙臂,向他探過身子,咧著嘴哈哈大笑。莫米婭松了手,打開捷報看了一遍,吃驚的說道:“相隔三百里,三天內連續兩次重創薩珊人?這可真是一個讓人高興的消息啊。”

昆圖斯高興的點點頭,將菲力普高高舉起,歡喜得菲力普咧開小嘴,露出兩顆乳牙直流口水。莫米婭翻過第二頁,眉眼忽然一動,眼中露出一絲火熱的情意,隨即又心虛的看了一眼昆圖斯,下意識的轉過身去,靠著高大的窗臺,嘴里喃喃有語,似乎在借著光讀信一般。

這是一封孫紹寫來的信,而且是他的親筆信,收信人是昆圖斯,但是莫米婭知道,這其實是寫給她的。她仔細的讀著,生怕漏過一個字,看完一遍又看了一遍,然后輕輕的將信捂在胸前,臉上露出一片淡紅,她輕輕的吐了一口氣:“眾神保佑,我們終于打敗薩珊人了。”

昆圖斯聽了,嘿嘿一笑,抱著菲力普走了過來,臉上有些擔心的說道:“你看我是不是應該去?”

“當然要去。”莫米婭不假思索的說道:“不僅你要去,我也要和你一起去。三國聯手攻擊泰西封,這是非常重要的一仗,如果能打贏了,我們就可以換得至少十年的喘息機會,而你的皇帝之位也不會再有人說三道四。可是如果三國不能互相信任,反被薩珊人找到機會的話,一旦等他喘過氣來,那我們羅馬可能就是最先受到攻擊的國家。”

昆圖斯心有同感的點點頭:“是啊,貴霜和越國離得近,一旦薩珊人攻擊他們,向越國求援也快,而我們離越國太遠了,就算越王肯幫忙,他的軍隊趕到這里也要四五個月。僅憑我們的力量,要想對付薩珊人可不容易。”

“這倒也不見得。”莫米婭搖搖頭,不同意昆圖斯的意見:“就算他的大軍主力回去了,他也會在阿克蘇姆留下駐軍,再加上地中海、紅海和波斯灣的水師,他在這里留下的大軍至少有兩萬。一旦有事,他們隨時可以投入戰斗。再加上那些貝都因人,他能調動的人馬其實并不少,更何況,這次如果攻克泰西封,他多少還要再分一些地盤。”莫米婭笑了一聲,笑聲中透出睿智:“你當他是為了幫你建立威信才邀請你去嗎?他恐怕更多的是為了方便和你要好處,你可不要被他蒙住了,提前做些準備的才好。”

昆圖斯一愣,隨即若有所悟的點點頭。孫紹給他的信中說,戈爾狄安父子在提姆薩赫湖一戰擊敗了薩珊人,再加上他在拜占庭的那一戰,他們父子的功績已經非常大,戈爾狄安原本就名氣深重,又立了這樣的大功,按羅馬人的規矩,他有可能成為與昆圖斯并肩的皇帝。因此孫紹建議,最后圍攻泰西封的大戰應該由昆圖斯親征,這樣就能獲取足夠的名望,為以后的爭權創造有利條件。

昆圖斯雖然是塞維魯家族的嫡傳繼承人,但塞維魯家族起于軍閥,和元老院的關系一直不太好,這次能做皇帝幾乎全是因為莫米婭在背后支持,并且拉來了越國人做后援,元老院對此肯定心懷不滿,他們很可能會支持戈爾狄安與昆圖斯分權,到了那時候,昆圖斯的位置就不穩了。他雖然不太貪戀權位,但是既然到了這個位置上,當然也不會希望有人來和他分權,孫紹的建議正中他下懷,他特地趕來與莫米婭商量,就是希望得到她的支持,說明元老院支持他親征,畢竟能和元老院達成一定程度上的互相諒解都是因為莫米婭的功勞。

莫米婭不僅支持他親征,還要與他同行,這讓昆圖斯興奮不已。莫米婭現在雖然是他的皇后,可是兩人一直分居,他也不敢管莫米婭的事,兩人親近的時候并不多,沒有事情要互相商量的話,他通常不到莫米婭的宮里來。

可是莫米婭提醒他的話,又讓他興奮的心情為之一滯,他一直把孫紹當朋友,而且是那種非常好的朋友,羅馬帝國遭到了這么大的危機,孫紹出力相助,這樣的恩情是多重啊,現在他又出言提醒,怎么會是有這樣的想法?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認,在這一點上莫米婭比他清醒,孫紹的脾氣確實是無利不起早的那一類。

“我會留心的。”昆圖斯為難的咂了咂嘴:“那他說要分利的事,你看是否合適?”

“這是個好主意啊。”莫米婭嘆了一口氣,“他不就是因為一直分利與人,這才無往而不利嗎?如果亞歷山大……唉……”

昆圖斯皺了皺眉,沒有說話,菲力普咯咯笑著,揪著昆圖斯的胡子,左右亂晃,昆圖斯夸張的叫著,逗著菲力普開心,假裝沒聽到莫米婭剛才的話。莫米婭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背過身去說道:“元老院那邊我會讓人打招呼的,你應該多帶一些人去,戈爾狄安能給他們的,你都給他們。當然了,這里面也要有區分,有些人終究是不可能轉向我們的,那就沒必要討好他們了,枉力增加他們的實力。”

“唉。”昆圖斯應了一聲,又說了幾句閑話,這才將菲力普交還給莫米婭,轉身走了。莫米婭抱著菲力普,將臉貼在他粉嫩的小臉上,喃喃說道:“菲力普,這都是你的,誰也別想搶走,哪怕是他也不行。”

菲力普看看莫米婭,兩只小手捧著她的臉,眼神閃動。莫米婭忽然有些奇怪的感覺,仿佛菲力普聽懂了她的話似的,雖然說不出來,卻在用眼神告訴她他知道了她的心意。莫米婭一愣,又自失的笑了起來,一個還沒滿周歲的孩子怎么可能懂這些。

有了莫米婭的幫助,又有了利益的誘惑,昆圖斯成功的分化了元老院的議員,近三分之二的議員支持他親征,其中十多個原本就是莫米婭的支持者甚至成了領兵的將領,為了防止重蹈前幾任皇帝被近衛軍挾制甚至謀殺的前鑒,莫米婭示意那幾個支持者提出恢復羅馬人原有的軍事制度的建議,逐步控制蠻族雇傭軍的比例,強調羅馬公民特別是羅馬人的兵役義務,征發羅馬公民入伍,加大軍隊中羅馬公民的比例。

不過,這個想法是好的,實施起來困難卻不小。羅馬原本的公民兵役制度之所以崩潰,就是因為在對外征服的過程中,好處都被那些貴族得去了,而付出了巨大犧牲的普通公民卻因為長期在外征戰,沒有時間照料自己的土地而破產,最后不得不實行軍事改革,給士兵發薪餉,但這一樣一來,士兵也不再有為國家而戰的榮譽感,轉而向給他們發餉的將領效忠,為形成軍閥創造了可能。塞維魯依靠兵變起家,也依靠手中的軍事力量來統治,他最著名的遺言就是“善待你的士兵,不要管其他人的死活”,結果這三十年的動亂、接連五個皇帝的死表明,單純的依靠軍事力量是一柄雙刃劍,更多的時候會傷了自己。

好在有前一段時間的經歷做鋪墊,雖然事情進展得并不順利,昆圖斯還是征召了四萬大軍,在趕來接應的崔謙的護衛下,趁船趕往大馬士革城與孫紹會合。半路上,他們在基提島(塞浦路斯)暫停補充淡水和給養。

基提島是亞歷山大與孫紹進行合作時設定的紙坊的基地,按照雙方的商定,基提島由越國人和羅馬人共管,而紙坊集中地帕福斯城則由越國人全權負責。

帕福斯據說是愛神維納斯的誕生地,是基提島上的重要城市,曾經是羅馬人在基提島的治所。帕福斯是個山崗之上的海濱城市,東北面是大山,西南面便是大海,從山上流下的雨水形成密布的河網,供應著整個城區的生活和工業用水,對需要大量水的紙坊來說,簡直是得天獨厚的條件。

自從越國人在這里建起了大量的紙坊之后,羅馬人的治所就移到了附近的阿海利亞,之所以沒有干脆遷移到中部平原上的麗德拉城去,就是因為這些紙坊的稅收是一個重大經濟收入,羅馬人生怕越國人偷稅漏稅,所以要就近看護,每一艘出海的船上裝了多少紙都要進行點數。

而帕福斯這兩年的確也為羅馬提供了大量的賦稅,除了紙之外,這里還聚集了大量的漢商,在這里不僅有越隊保護,還有大量的漢朝的生活設施、食品和相應的文化娛樂,在這里生活和在老家非常相近,對于長年在外奔波的商人來說,這里就是安全的家,不少人在這里購買房產定居,一些經濟實力相對弱一點的就大家集資買一個庭院作為會所,來往之際都可以住在里面,久而久之,帕福斯就成了漢人聚居的城市,他們嫌這個名字不好聽,說福應該是人人希望的,怎么能“怕”呢?于是慢慢的就改成了福斯城,后來又有人說,是我們漢人的到來給這里帶來了福氣,所以應該叫漢福,這個說法獲得了大多數人的認可。

昆圖斯和莫米婭等人因為身份尊貴,得到了漢福令陸瑁的邀請,得以入城參觀,他們被街道兩邊漂亮的漢朝建筑所震驚,被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所吸引,漢福城分內外兩城,內城幾乎全是漢人,外城居民也以漢人為主,但是有不少仆役不是漢人,而是來自周邊各地,有埃及人,有羅馬人,有希臘人,還有一些蠻族,還有一些各地來的異國商人,隨便一看就能看到幾種不同的膚色,不過他們的語言卻大多一致,基本上說的都是漢語,連旁邊店鋪的招牌都以漢字為主。

昆圖斯的漢語說得不錯,他笑盈盈的對旁邊的幾個領兵的議員將領說道:“諸位,你們以后如果想要買到便宜一點的漢人商品,不會漢語可不行啊。”

“會說漢語就能便宜一點?”一個叫克里斯皮魯斯的議員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

“那當然。”昆圖斯點點頭,指著旁邊的店鋪道:“不信你走進去看看,哪怕你的漢語很別扭,都能換來店主的一個笑臉,不用說,打個九折是免不了的。要不然你以為羅馬城里那么多教漢語的老師哪來的那么多學生?”

克里斯皮魯斯愕然,他咂了咂嘴,沒吭聲。羅馬人城里的確有不少從漢朝來的年輕士子,他們有的幫商人打工,有的就靠教漢語為生,好象生意還不錯,原來原因就在這里啊。旁邊的人聽了,也面面相覷,神色各異,隨行的學者巴爾比努斯撫著胡子擔心的說道:“皇帝陛下,臣有些擔心,再過幾十年,我們羅馬人的語言又要換一次啊。”

羅馬人以拉丁語為主,但是官方文字和古典文獻卻有不少是希臘語。希臘人雖然衰落了,但是他們卻堅守著自己的文化,不肯改用拉丁語,有不少服膺希臘文化的學者就使用希臘語進行寫作,慢慢的,現在的拉丁語已經發生了希臘化,現在因為漢人的到來,漢語大行其道,不少漢語詞匯的音譯已經進入羅馬人的日常用語,又有這么多羅馬人學習漢語,漢語對拉丁語的影響日見增大,所以學者巴爾比努斯才會有這樣的擔憂。

不少人附和的點了點頭,頗有些憂色。昆圖斯自己不以為然,但是見這么多人都擔心,也不好多說什么。陸瑁在一旁聽了,微微一笑,用熟練的希臘語說道:“外臣不才,卻覺得諸位多慮了。”

巴爾比努斯一皺眉,打量了陸瑁一眼。他是著名的詩人、演說家,又是貴族,在羅馬聲名卓著,今年快六十了,能當面批駁他的人還真不多,眼下一個不起眼的漢人居然敢說他想得太多了,這豈不是老虎頭上捉虱子?

“大人有何高見?”巴爾比努斯精神一振,忽然之間變得戰意盎然。

陸瑁微微一笑,不動聲色的說道:“高見不敢當,只是有一些不成熟的見解,想請大人指教。久聞大人是羅馬最著名的學者之一,想來大人一定能解我心中之惑的。”

“不敢。”巴爾比努斯傲然的揚起了下巴:“大家互相探討罷了。”

“大人想要保持羅馬人的語方,是想來保持羅馬語言的純凈,是這樣嗎?”

“當然。”巴爾比努斯矜持的點了點,斜著眼睛看著陸瑁,心里有些鄙視,這個問題還要問嗎?

“那我想問大人的是,你能看懂羅馬人最初的典籍嗎?”陸瑁淡淡的笑著:“比如十二銅表法的原文?”

巴爾比努斯臉一紅,十二銅表法他很清楚,原文他也能讀得下來,但多少有些滯礙,十二銅表法是六百多年前的文獻,當時所用的文字、語法和現在已經有不少區別,縱使他的學問精深,對這些文字有不少研究,但要說全都能理解,也是個不太可能的事情。他想了想,隨即笑道:“這正是我要保持羅馬人語言純潔的原因,如果我們現在還在使用當時的文字,沒有發生什么變化,那豈不是和讀現在的法律一樣方便嗎?”

“不然。”陸瑁詭異的一笑:“那還是不是最初的羅馬語,我覺得至少還要再往前推一二百年,當時人說的話也許才是最初的羅馬語言。因為這一二百年多少還是有些變化的,雖然變化可能不是很大,大人以為然否?”

巴爾比努斯點點頭,“這個是自然的。”

“那就再往前提幾百年,一直推到羅馬建城的之前,那時的語言應該是比較純潔的了。可是我相信,再往前推的話,還有最初的,也許,最初的羅馬語只有幾個詞匯,就和那些呀呀學語的孩子一樣。”他轉過頭看著巴爾比努斯笑道:“不過,那么純潔的羅馬語又有什么用呢?”

巴爾比努斯啞口無言。

昆圖斯暗自發笑,其他的議員們也有些尷尬,一個個悶聲不語,雖然覺得陸瑁有些強辭奪理,可是卻無法辯駁,畢竟最純潔的羅馬語究竟是什么樣子,誰也說不上來。可是正如陸瑁所說,如果純潔得只能和孩子一樣,那又有什么意義?

“呵呵呵……些許愚見,有不當之處,還請大人不要掛懷。”陸瑁爽朗的一笑,抬手示意道:“前面就是城中最好的酒坊,賣的是我越國上佳的‘九重露’。”陸瑁故意在中間chā了一個純正的漢語詞,然后笑道:“呵呵,這個詞在羅馬語里也沒有,我也不知道如何向大家解釋,就請皇帝陛下和諸君嘗一嘗,然后再看看怎么翻譯這個詞才好吧。”

昆圖斯大笑,率先向前走去,酒坊早已經戒嚴,店堂里被打掃得干干凈凈,多余的案幾都被清了出去,按照漢人的座位習慣安排了位置,昆圖斯當然是坐上最上面,其他人依次排開,然后由陸瑁事先邀請好的漢人代表入席,大家互相見了禮,很自然的跪坐在席上。羅馬人看了,都有些不知所措,不過見昆圖斯都坐下了,他們也只好苦著臉跪下。可是他們的膝蓋顯然不太適應這種坐法,時間不長他們就坐不住了,干脆東倒西歪的亂坐一氣,和對面一個個端坐不動的漢人一比,他們這副樣子和蠻人差不了太多。

好在漢人的酒菜的確不錯,他們大快朵頤,一個個撐得肚兒圓還興猶未盡,總算是彌補了一些痛苦。席后,陸瑁又大方的送給他們禮物,每人一匹絲綢,一斤茶葉,一套瓷器,一卷紙。巴爾比努斯待遇特殊,又另外加了一卷,把老人家開心得連連點頭。

漢福城所造的紙和漢朝的紙還不太一樣,漢人用毛筆寫字,為了講究效果,紙質要疏松一些才能突出筆墨效果,而羅馬人用硬筆,在疏松的紙上一寫就是一個墨團,根本就寫不成字,所以后來又開發出了比較密實平整的紙,號稱熟紙,比較適合羅馬人的書寫。這樣的紙大部分都供給羅馬官方使用,普通人家很難見到,現在陸瑁一出手就每人送一卷,讓這些貴族也為之咂舌。

“大人,這紙就和語言一樣,也是不停的變化的。”陸瑁走到巴爾比努斯面前,笑著對愛不釋手的摸著紙眉開眼笑的巴爾比努斯說道:“這是為了讓羅馬人寫得舒心特地做了處理的紙,如果不改的話,只怕大人只有畫幾個墨點表示了,別人看了,會以為是最初的拉丁文也說不定。”

“呵呵呵……”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巴爾比努斯今天是又吃又拿,心情倍好:“陸大人,你們越國的酒太好,我今天吃得有些多,身子有些飄,舌頭也不利索,現在就不和你爭論了,等我回去喝了這醒酒的茶,再用你這紙寫一篇文章,到時候一定和大人說個高下,如何?”

眾人大笑。這次他們能跟著昆圖斯出征立功,就是因為昆圖斯許諾了他們利益,這還沒到泰西封,連地中海的范圍都沒出,就收了這么一份厚禮,看來此行一定會滿載而歸。他們的心情好,借著酒興和陸瑁開起了玩笑。陸瑁說得一口熟練的拉丁語,偶爾還有說幾句俗語諺語之類的,讓這些羅馬貴族十分驚訝,不少人也漸漸的收起了對他的輕視之心。陸瑁只是漢福城的縣令,按官職大小還在基提島長官之下,這些元老院的貴族當然不會把這么一個小官放在眼里,之所以對他客氣,只是因為他代表著越王。現在見識了陸瑁的口才和學問,他們才開始真正重視起這個小小的漢福令來。

昆圖斯十分滿意,是他力主和漢人聯盟,現在漢人這么慷慨,正證明了他的決定是正確的,包括當初亞歷山大決定把基提島的部分主權交給漢人也成了有遠見的英明之舉,對這些議員以后的支持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皆往。昆圖斯忽然想起了漢人典籍中的一句話。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五十五章平衡

大馬士革,著名的兵器之城,如今卻有些蕭條,因為薩珊人的多次入侵,城市遭到了不小的破壞,有了基提島漢福城和來往的客船,原本從這里經過的商人紛紛選擇坐船到漢福城暫停,然后再坐船直接趕往羅馬和雅典諸城,從那里趕往北方。再加上烏茲鐵的來源中斷之后,那些著名的匠人們沒有了生計,有的轉道去了漢福城,有的不遠萬里去了越國,大馬士革一下了冷清了不少。一個月前,在大馬士革的薩珊人聽說阿爾達希爾的大軍被越國、羅馬聯軍打得大敗后,只得倉促退回國內,在臨走之前,他們大肆搶劫,然后又放了一把火,將曾經繁榮的大馬士革變成了一座死城。

不過,現在大馬士革又熱鬧起來了。

羅馬將軍小戈爾狄安和越國將軍陸遜帶著大軍趕到大馬士革,兵不血刃的接收了大馬士革之后,立即著掃城市的所有街道,修復那些被薩珊人破壞的房屋的建筑,為即將到來的越王孫紹和羅馬民政官戈爾狄安入城做準備,更重要的是羅馬皇帝昆圖斯和一干羅馬貴族也將到這里與越王會盟,小戈爾狄安不敢怠慢,想盡了一切辦法也要讓大馬士革恢復人氣。

半個月后,昆圖斯帶著大軍入駐大馬士革。他一進城就派出使者邀請還在路上的越王孫紹,請他入城會盟。孫紹其實早就應該到了,一直陪著他的戈爾狄安本來想以民政官的身份邀請他入城的,可是一句話就被孫紹頂回來了:“我要是進入了大馬士革,那大馬士革可就不再是羅馬的領土了,我所踏足的土地,都將成為越國的土地,你能做這個主嗎?”

戈爾狄安一聽這話,立刻把原先的話收回來了,他不敢做這個主,也不愿意做這個主,這要是傳到羅馬,他可就成了賣國賊了。亞歷山大之所以遭到很多貴族的反對,就是因為他把阿克蘇姆送給了孫紹,雖然那本來就是一個屬國,但是卻大大刺激了羅馬人的尊嚴。他寧愿把這個惡人讓給昆圖斯去做,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壞了自己名聲,以免影響將來的權利之爭。

接到昆圖斯的邀請,孫紹視戈爾狄安似笑非笑的眼神而不見,同樣問了那句話,使者微微一笑,從容的說道:“偉大的羅馬皇帝陛下說,大馬士革是羅馬人的土地,是無數將士的鮮血換來的,不能隨便送人,請越王殿下諒解。不過,越王殿下是羅馬人的朋友,他又不能將越王殿下拒之城外,所以和元老院尊敬的議員們商議之后,他決定將大馬士革城中最漂亮的莊園送給越王殿下,只要殿下踏進那個莊園,那個莊園從此就屬于越王殿下,而且只屬于偉大的越王殿下。越王殿下遠來辛苦,所以我們的皇帝陛下還派來了一個由三十二個最勇敢的羅馬戰士抬的步輦,由他們將越王殿下一直抬到你的莊園里,連腳都不用沾一點塵土。”

孫紹先是愕然,隨即又放聲大笑,然后轉過頭對面容復雜的戈爾狄安說道:“你們的皇帝陛下果然是盛情難卻啊,看來我不走一趟是不行了。”

戈爾狄安苦笑著點點頭,心里卻有些失望,本來以為這是一個難題,要看昆圖斯如何解決的,沒想到昆圖斯居然想出這樣的辦法。這樣一來,昆圖斯顯示了足夠的誠意,而送一個莊園給孫紹又不至于刺激貴族們的榮譽,越國幫了羅馬這么大忙,送他一個莊園還是可以接受的,這次跟著昆圖斯到大馬士革來的議員又大多是莫米婭的支持者,他們也會從與越國的結盟中受益,當然不會反對昆圖斯這個辦法。而獲得了這些議員的支持,昆圖斯此舉也就獲是了程序上的合法性,誰要想攻擊他,也就是攻擊元老院。

“這是皇帝陛下對大王的一片心意,大王如果能接受,也是我們羅馬人的驕傲啊。”戈爾狄安言不由衷的假笑道。孫紹哈哈一笑,不再多說什么,立刻安排大軍起程。

得到孫紹的回復,昆圖斯松了一口氣,立刻安排歡迎儀式。

到了孫紹進城的那一天,大馬士革城被打掃得一塵不染,一萬羅馬近衛軍和一萬陸遜帶領的越國精銳沿著寬闊的街道一字排開,組成兩道長長的人墻擋住兩側擁護的人群,一直從城門口延伸到莊園門口。聞說越王殿下將要入城與羅馬皇帝會晤,百里以內的漢朝商人都趕來了,不少人還是從基提島趕來觀禮的,他們都穿著漂亮的漢人禮服,有的還舉著鮮花,站在街道兩道,興奮的等待著越王的到來。漢商現在是大馬士革城中最有錢的一伙人,這條主街道上比較好的房子要么被他們買下了,要么被他們租下了,不少隨行的女眷不方便拋頭露面,就坐在樓上隔著窗紗觀看外面的熱鬧景象,長長的街道被這些鮮衣笑臉裝點一新,根本看不出一點曾經被薩珊人蹂躪過的痕跡。

在眾人的期盼中,孫紹坐在三十二個羅馬貴族青年戰士抬著的步輦上,威風凜凜的走進了大馬士革城,名聲卓著的羅馬將軍戈爾狄安和英姿勃勃的越國太子孫奉一左一右的侍奉在他的身邊,羅馬將士和越國將士一一并肩而行,穿過長長的街道。

“萬歲——”一看到孫紹的步輦,兩側的人群頓時沸騰起來,人們揮著衣袖,搖著手里的鮮花,向步輦上的孫紹發出雷鳴般的歡呼聲。孫紹滿面笑容,舉起手臂頻頻向歡呼的人群示意。他原本在商人心目中就很有威信,現在又這么親民,那些商人們更加興奮了,一個個不余遺力的叫喊聲,拼命搖晃著手,似乎孫紹能看到他們每一個人似的。

“大王威武——”人群中掀起c水般的喝彩聲。

“大王萬歲——”

“大漢萬歲——”孫紹在步輦上揮著手大聲喊道:“羅馬萬歲——”

“大漢萬歲——羅馬萬歲——”

人們更加激動了,嘶聲力竭的呼喊聲。不僅他們齊聲吶喊,就連那些士卒也跟著齊聲吶喊起來。不管是越國士卒還是羅馬士卒,都露出了驕傲的笑容,不時的向兩側的人們投去友善的目光。只有緊跟在了孫紹身邊的涂虎、敖雷等人不敢怠慢,生怕這時候跑出一個刺客來破壞了眼前這大好局面,他們警惕的注視著目力所及范圍內的每一個人,又不能做得太出格,可謂是緊張到了極點。敖雷的手一直沒敢留在腰間的短棍,掌心沁出了汗水,而涂虎則保持著和孫紹一步的距離,確保有事發生時他能在第一時間擋在孫紹的面前。

穿過長長的人墻,孫紹的步輦終于停在了莊園門口,小戈爾狄安和陸遜面帶微笑的站在門口迎接,步輦一到,他們就立刻趕了上來,單腿跪倒在步輦前。

“謹代表羅馬皇帝陛下歡迎越王殿下。”

“臣遜拜見大王。”

孫紹微笑著從步輦上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服,沖著被士兵攔在十步以外的人群揮了揮手,然后扶著小戈爾狄安和陸遜伸出的手臂走下了步輦,緩步走進了已經按漢代風格裝飾一新的莊園敞開的大門。大門內,兩列穿著漂亮的新衣的奴仆們跪倒在兩側,齊聲請安。

孫紹打量著漢朝建筑風格和羅馬建筑風格完美統一在一起的莊園,滿意的點點頭:“不錯,這么短時間內能做到這樣,實在是讓人贊嘆,不知是哪位大師的手筆?”

“看這精美程度,應該是維特魯威大師的手筆啊。”戈爾狄安撫著胡須,欣喜的打量著那些美侖美奐的房子,有些驚奇的說道:“不過當代的維特魯威大師三年前去了越國游學,難道他已經回來了?”

“父親說得是。”小戈爾狄安微笑著說道:“這正是維特魯威大師的手筆,他半年前剛剛從越國歸來,這是他歸來以后的第一個作品。不過,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作品,與他合作的正是越國最著名的建筑大師李澤。”他笑著賣了個關子:“大王,你一定想不到他們各自做了哪些吧?”

孫紹沉思了片刻,有些不太敢確定的說道:“難道這些羅馬式的房子是李澤的作品,而漢式的房子卻是維特魯威大師的作品?”

“大王英明。”小戈爾狄安佩服的說道:“我問了很多人,他們都不敢相信呢,還是大王慧眼識人,難怪大王身邊能有那么多和陸將軍一樣的英才。”

“呵呵呵……”孫紹看了一眼矜持的陸遜,笑道:“將軍說錯了,象陸將軍和將軍這樣的人才,就像是一顆明珠,即使是放在暗室之中也會發出應有的光輝,只要是雙眼正常的人都能看到。”

戈爾狄安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搖頭:“我這兒子如何能和陸將軍相比,在陸將軍面前,他這幾十年真是白活了。”

陸遜連忙謙虛道:“將軍說笑了,這些天和將軍在一起,遜也是大有所得。”

“正當互相交流,取長補短,正如我大漢和羅馬一樣,應該多多交流嘛。”孫紹一邊說,一邊緩步走進了院子,一路上大家評點著所見到的建筑,氣氛十分和諧。剛才孫紹特意夸贊小戈爾狄安,擺明了要拉攏戈爾狄安父子,戈爾狄安人老成精,哪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這個時候當然是著意拉近彼此的關系。

在堂內坐了片刻,羅馬皇帝昆圖斯的車駕來到門前,孫紹命令太子孫奉趕到門外相迎。昆圖斯看到孫奉時愣了一下,他在越國的時候見過孫奉,但是當時的孫奉還只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年,而現在站在他眼前的卻是一個英氣勃勃的青年,面容雖然沒怎么變化,但氣質卻是大不同。他有些好奇,沒聽說孫紹把太子帶到這里來啊。

“太子殿下?”昆圖斯試探的問道。

“陛下好記性。”孫奉微微一笑,恭敬的行了一禮:“父王命我恭迎陛下入內。”

“多謝越王殿下了。”昆圖斯拉著孫奉的手,一邊走一邊親熱的孫奉說話。進了正堂之后,站在門外的孫紹一邊朗聲大笑,一邊快步下了臺階,老遠就伸出雙手:“皇帝陛下好大方啊,把這么一座漂亮的莊園送給我,我真是有些受之有愧啊。”

昆圖斯哈哈一笑:“殿下身份尊貴,這座莊園能有殿下這樣的主人,是它的榮幸。殿下是我的好朋友,幫了我們那么大的忙,如果殿下到了這里卻不到羅馬的土地上來走一圈,那我覺得遺憾的。”他頓了頓,又說道:“如果殿下真喜歡這座莊園,那就多給一些合作的機會吧。”

“呵呵呵……”孫紹指著昆圖斯的笑了:“你啊,現在也變得市儈了,一見面就跟我談好處,讓我很失望啊。”

昆圖斯也大笑道:“殿下,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想法啊,元老院的議員們都盼望著羅馬和越國多一些合作的機會,把我們的友誼推向新的高度呢。”

“君既有心,我豈無意?”孫紹挽著昆圖斯的手臂拾階登堂,兩人分賓主落座,兩個雅利安女官帶著一隊敘利亞仆人送上茶水和點心,時間不長,一個規模雖小卻十分精致的茶宴便擺了上來。孫紹和昆圖斯并肩而坐,暢談分別之后的情況。

坐在席上的人雖然不多,但卻囊括了雙方最重要的人選,孫紹和昆圖斯都是有備而來,很順利的就確定了雙方進一步合作的方略,包括一起圍攻泰西封城和以后的經濟合作,至于細節則自有具體的人選進行負責。孫紹指著孫奉道:“你也是見過的,這是我那不成器的太子,這次跟著我到這里來就是要見見世面。談判的事情將由他具體負責,到時候還請老友多多指點。”

昆圖斯十分意外,孫奉最多也就是二十歲,孫紹自己還正在壯年,這么早就把權利交給兒子,是不是太早了些?不過他還是很客氣的說道:“太子英氣勃勃,正和大王一樣精明能干,我只怕還要請太子手下留情才是,不要讓我在民政官這樣的老臣面前失了面子。”

戈爾狄安一聽,連忙笑著搖搖頭。

孫紹暗自發笑,又說道:“太子年輕,經歷太淺,我準備讓陸將軍輔佐他。這一戰之后,這里的事情也將由他們兩個主持。奉兒,皇帝陛下是我的老友,越國之所以能和羅馬如此親密合作,皇帝陛下居功甚偉。我們相交多年,交情莫逆,你以后可以多向他學習。”

孫奉躬身應是,又向昆圖斯行了一禮,昆圖斯得意的瞟了一眼戈爾狄安,心中暗爽。陸遜坐在一旁面色不變,心里卻是松了一口氣。孫紹要將孫奉留下來主持大事,讓他來輔佐,這可是對他最大的信任啊。等孫奉繼了位,那陸家的前途就是一片光明。看來當初決定離開吳國投入越國是個正確的選擇。

說話之間,幾件大事便定下了基調,每個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好處,自然心情舒暢。昆圖斯向孫紹發出邀請,說要設宴為孫紹接風,孫紹痛快的應了,又命孫奉將昆圖斯等人送了出去。

昆圖斯心情愉快的回到行宮,先把好消息傳達給正在等待的議員們。議員們聽了,也非常高興,一個個滿意的走了,各自回去準備洗浴更衣,好來參加這場盛大的宴會。昆圖斯難以抑制自己的心情,興沖沖的走到了后院,把消息告訴了正在休息的莫米婭。

莫米婭聽了,臉色卻是一變,從軟榻上坐起身來:“越國太子?他要把太子留在這里主持事務?”

“是啊。”

莫米婭愣了半晌,看了一眼還沒回過神來的昆圖斯,無聲的嘆了口氣:“我知道了,這的確是個好消息。你先去準備吧,我也要洗一下身子。”

昆圖斯知趣的起身離去。莫米婭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這才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又有些惱怒的說道:“這個狠心的男人,眼里只有他的太子嗎,難道菲力普就不是他的孩子,不肯為他做些讓步,非要把太子留下來?越國那么大,還不夠他的太子管理,萬里迢迢的趕到羅馬來搶菲力普的土地?哼,真是個沒良心的男人。”

她生了一會兒悶氣,憤憤不平的拍了拍身下的絲被,眼睛盯著屋頂看了一會兒,又咬了咬牙,自言自語的說道:“不行,我要去見他,不能讓那個什么太子搶了菲力普的土地。”

莊園內,孫紹坐在主位上,陸遜和孫奉對面而坐,陸遜面帶憂色的說道:“大王,這次圍攻泰西封,大王殫精竭慮,不顧自己的安危,以已身為餌,誘得阿爾達希爾遠征,我越國大軍遠征萬里,崔謙部水師將士更是冒著千難萬險,在海上航行了大半年才進入地中海,幫助羅馬人徹底扭轉了戰局,僅在海上犧牲的將士就有上千人。除此之外,我們還出巨資雇傭魏蜀和天竺軍隊,這才奠定了今天的戰局。現在粗略算來,就算攻下泰西封,只怕所得的戰利品也僅夠支付那些雇傭軍的費用,我們可以說是一無所得,大軍去國萬里,征戰兩年,將士們的賞賜在所難免,我們如果一點好處也得不到,那這一戰……”

孫紹不動聲色的呷著茶,瞟了一眼孫奉:“奉兒,你怎么看?”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五十六章私生子

孫奉略作思索,長身而起,先向孫紹行了一禮,然后又向陸遜頜首示意,重新再轉向孫紹道:“父王,兒臣覺得姑父擔心的有道理。”

“哦,怎么個有道理?”孫紹將身子靠在椅背上,下巴微微揚起,陸遜本待要回報孫奉一個笑臉,一見孫紹這副樣子,只好又將剛剛綻開的笑臉收了起來,反而為孫奉有些擔心。孫紹顯然對孫奉的回答不滿意,他非常擔心孫奉因為他而惹惱孫紹。

孫奉也有些緊張的添了添嘴唇,再次拱了拱手,借著這個機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然后才開口道:“父王,你以前一直說,軍無利不行,這次聯合魏蜀吳以及天竺、貴霜和羅馬大軍圍攻薩珊人,一直是我越國為主導,正如姑父所說,父王不憚危險,以身為餌,把阿爾達希爾誘在阿克蘇姆,擊殺阿爾法和沙普爾兩個王子,大挫薩珊士氣,這才使貴霜人和羅馬人有機可趁。羅馬人打贏拜占庭之戰,崔將軍功不可沒,埃及之戰,羅馬人為了保存實力消極怠戰,要不是姑父用奇兵,險些將父王的大計毀于一旦,不管從哪方面說,我越國都是首功。俗話說得好,有功則賞,有過則罰,以羅馬人這種心理,不罰他們已經不錯了,怎么能還讓他們參與平分戰利品,我們卻一無所得?父王有容人之量,可是將士們又會怎么想?將來回到特牧城,大臣們會不會覺得這次征戰徒勞無功?”

孫奉說得不急不慢,雖然有些緊張,但卻有理有據,孫紹一語不發,一直在看著他侃侃而談,臉上一絲兒笑意也沒有。孫奉說完了,躬身行了一禮:“兒臣拙見,敢請父王指教。”

孫紹把眼神轉向了陸遜,漫不經心的說道:“你也是這么想的?”

陸遜不卑不亢的點點頭:“臣的想法和太子相同,請大王參詳。”

“你們倒是不謀而合啊。”孫紹露出一個不咸不淡的笑容,抬起手輕輕的拍了拍精雕細刻的櫻桃木扶手,沉默了片刻,這才緩緩說道:“你們能主動的去考慮這些事情,本身就是好事,想法周全不周全,那還是第二位的。奉兒,你姑父是個思維周慮的人,你以后有事要多和他商議,切不要獨斷專行。須知偏聽則暗,兼聽則明。”

“喏。”孫奉點頭應是。

“你們的想法,也不能說錯,從我們越國的角度來看,或者說,純從我越隊的角度來看,這一仗,我們打得的確很不值。”孫紹站起身來,背著手,在席前緩緩的踱著步,語調舒緩,既像是對孫奉和陸遜解釋,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陸遜和孫奉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集中精力,傾聽孫紹的分析。孫紹既然這么說,顯然他們的看法早在他的預料之中,而他也有著更高一層的計劃。

“我盡力促成四國會盟,用羅馬和貴霜來鉗制薩珊,為我們的發展贏得時機,這是我最開始的計劃。”孫紹頓了頓,又繼續慢慢的走動著:“按我本來的估計,薩珊人肯定不會束手待斃,后來他故意找借口誘使貴霜人首先挑起戰端,這并不出我的意料。羅馬人趁薩珊人東征的機會出兵,也在我的計劃之內,我本來就是要利用他們來拖垮薩珊人。但是,馬克西穆斯的背叛卻不在我的計劃之中,羅馬人內亂,使我的計劃全面失敗,這是我開始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他停住了腳步,看著全神貫注的陸遜和孫奉,苦笑了一聲:“所以說,這一仗,我是準備打的,但卻不是現在,而是至少要在五年以后。”

陸遜眼神一閃,突然明白了,事情的變化超出了孫紹的計劃,薩珊人利用羅馬人內訌的時機,bi降了貴霜人,然后直撲阿克蘇姆城,實際上把孫紹bi到了不得不戰的地步,如果當時他退出阿克蘇姆,那么前期的布署就會全盤落空,所以他才親自犯險,以自己為餌,把阿爾達希爾誘在阿克蘇姆城下,然后發動一切可以發動的力量來對付薩珊人。

要利用別人來打仗,這利益當然不能少,薩珊人的財產就這么多,這種情況下當然不能什么都為自已著想,那還有誰愿意出力?對于越國來說,獲得戰利品不是最重要的目的,團結一切力量打敗薩珊人,解決眼前的危機才是最重要的。

“我也有失策的時候。”孫紹無奈的搖搖頭:“你們不要以為我能掌控全局,能打成今天這個樣子,你們才是真正的功臣,如果不是你和夏侯榮一起重創了阿爾達希爾,我們最后肯定會得不償失。”

陸遜見孫紹當面承認自己失策,又把功勞推到他和夏侯榮的頭上,頓時覺得有些不敢當:“都是大王運籌帷幄,決勝千里,這才化險為夷,臣等不過是盡了自己的本份而已。”

孫奉劍眉一挑,沉思了片刻道:“那崔將軍趕往地中海,原本并不是為了幫助羅馬人作戰?”

孫紹笑了,笑得很詭異,他搖了搖頭:“崔謙他們開始出發的時候,四國會盟剛剛開始,我怎么可能會想到有這一天?我讓他去地中海,本來是打算讓他重操舊業的。”

陸遜恍然大悟,想笑又沒敢笑出聲來,心中卻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孫紹派一萬多水師到地中海做海盜,那等于在羅馬人的心臟上chā了一刀,不知不覺中已經抓住了羅馬人的要害,如果不是這次形勢需要,崔謙原本應該是潛伏在羅馬人身邊的一著暗棋,以越國水師的實力和崔謙的海盜天賦,地中海再也不是羅馬人的地中海,到了那個時候,只怕焦頭爛額的羅馬人還搞不清這些海盜究竟是何方神圣呢,說不定還要向越國求援。

怪不得孫紹能化險為夷,這些安排他早就在做,只是沒想到這么快就用上了而已。陸遜一通百通,他隨即又想通了曹彰等人能這么快的趕到戰場的原因,即使薩珊人沒有挑起這場戰事,孫紹也會把曹彰他們拉到這里來,阿拉伯半島雖然名義上還獨立,但孫紹已經派夏侯榮實際控制了沿海的幾個國家,示巴等國的貝都因人在越人的幫助下已經開始sāo擾薩珊人,如果再加上曹彰的兩萬多鐵騎參與,那就不是零星的打劫了,而是一場不可小視的敵對力量。

雖然孫紹說事出意外,但實際上又不是很意外,只是發展速度超出了孫紹的估計而已,如果再給他幾年時間從容布置,戰局肯定會更加順利,不至于像現在這么驚險。當然了,真要是那樣的話,他陸遜也立不了這么大的功。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孫紹思慮長遠而布置精密,仗肯定打得很順利,但對于他這樣的將領來說卻未必有發揮的機會。

陸遜不由得暗自慶幸。

“原來是這樣啊。”孫奉也笑了:“照這么說,我的確想得太膚淺了些。”

孫紹輕哼了一聲:“那你現在明白了?你說說看,我們這一仗究竟是賺了還是虧了?”

孫奉玉言又止,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剎那之間露出了他這個年齡應有的青澀。孫紹見了,又好氣又好笑,也沒有追問他,反過來看著陸遜道:“伯言,你是個聰明人,不用我多說了吧?”

陸遜其實已經全明白了,但是他還是很恭敬的說道:“敢請大王指點。”

孫紹撲哧一笑:“伯言,我知道你謹慎,可是也沒有必要太藏拙,我要的是一個能掌握全局的將軍,而不是一個明哲保身的順臣,難道以后有什么事,你還要不遠萬里的送信回去讓我做決定嗎?伯言,你要有擔當。”

陸遜被他說得十分尷尬,心里卻非常感激。在孫權手下時他藏拙藏慣了,生怕一語不慎就刺激了孫權那顆敏感的心,而孫紹卻坦蕩多了,他不僅當面承認自己失策,還要他直抒已見,不要有什么顧忌。孫權、孫紹都姓孫,可是他們的胸懷相差太大了,孫紹到底是孫策的兒子,有孫策那種大氣和自信,而不像孫權,時刻擔心人拿他和孫策相比。

時乎?運乎?陸遜一揖到底:“大王有命,臣敢不從命,一吐胸臆。”

這一夜,房里的蜜蠟換了三次,直到天色將明,意猶未盡的孫紹三人才打著哈欠各自散去,以至于莫米婭悄悄的來到莊園的時候,孫紹還高臥未起。穿著斗篷的莫米婭坐在待客的前廳里如坐針氈,生怕這個時候有客來訪,識破她的身份。到了那時候,她就百口難辯,無論如何也解釋不清動機了,一旦傳到昆圖斯的耳朵里,麻煩就大了。

她看著已經快到頭頂的太陽,心急如焚,卻又不敢催促仆人去叫孫紹,她現在的身份只是一個普通的貴族,怎么能在孫紹的莊園里放肆。她看著抱著菲力普的貼身侍女,第一次亂了方寸。菲力普大概是有些悶了,在侍女懷里掙扎著要莫米婭抱,莫米婭正焦燥的看著日頭,沒有注意到菲力普的動靜,菲力普伸了半天的手卻沒得到回應,小嘴一咧,“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他的聲音非常響亮,一下子打破了園中的寂靜。

正從旁邊經過的孫奉聽到小孩子的哭聲,非常好奇,他轉眼看到披著斗篷的莫米婭,眉頭一皺,轉身走了過來。在一旁陪著的女官一看到太子,連忙過來行禮,解釋道:“太子殿下,這是本城埃米薩家族的家主,前來請見大王的。因為大王還沒起身,所以讓她在此等候。”

“埃米薩家族?”孫紹眼珠一轉:“可是塞維魯大帝那位著名的賢惠皇后朱麗亞的家族?”

莫米婭見到孫奉時便有些心虛,聽了他這話又是一愣,沒想到孫奉對羅馬的皇室情況這么了解,心里不免有些發慌,連忙低下頭,避開了孫奉打探的目光,施了一禮:“拜見太子殿下。”

孫奉見她驚慌,不免更加起疑,加強了戒備,他打量著莫米婭藏在紗袍里的身體,越看越覺得她像個刺客,但是他也不好直接下令命人檢查,以免鬧出誤會,只好轉過身裝作打量侍女懷中的菲力普,實際上卻在用余光觀察莫米婭的神情。

沒想到,一看到菲力普那張小臉,他卻愣了一下,凝神細看了半晌,忽然笑了起來,原來的戒備心理不由自主的放下了不少。越國早就有了鍍銀的鏡子,能把人照得纖毫畢現,再加上大橋的屋子里一直掛著他兒時的畫像,他對自己幼時的面容并不陌生,而眼前這個還在襁褓中的孩子長得和他那時非常相似,特別是那一雙眼睛,簡直和他們兄弟幾個一模一樣。

沒想到父王居然在敘利亞還有女人。孫奉回過頭若有深意的看了莫米婭一眼,嘴角挑起一絲笑意。莫米婭雖然低著頭,卻在緊張的關注著孫奉的神情,她心思縝密,感覺靈敏,一看到孫奉的這樣的笑容,不由得有些無地自容,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朵根,好在有面紗擋著,孫奉倒還看不出來。

“父王還在休息,不過應該也快起來了。”孫奉沒有多看莫米婭,轉身過指了指菲力普:“這孩子非常可愛,我能抱抱嗎?”

莫米婭猶豫了一下,她抬起頭看了一眼孫奉,把孫奉眼神中的笑意看得更加清晰,也發現了孫奉眼神和菲力普的相似之處,更加確信孫奉已經認出了菲力普的真實身份,不免有些擔心,萬一孫奉借著抱的機會下毒手怎么辦?雖然從理智上來說她覺得這種可能性非常小,可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往那方面想。

“這……小兒身份卑微,如何當得起太子的愛護。”她雖然嘴上說得謙虛,可是心里并不認為菲力普比孫奉身份低,所以這話說得有些勉強。孫奉也不知道聽出來沒有,他伸出一根手指撥了一下菲力普的小臉,自言自語道:“我看到他就有一種親切感,仿佛我們曾經在哪里見過似的,我非常喜歡他,還望女士肯允,讓我抱抱他。”

他這么一說,莫米婭更心慌了,急切之間又找不出什么借口,正在這時,敖雷從內院門口走了出來,一見到孫奉在,便打招呼道:“太子也在啊,大王醒了,剛才聽到有小兒嘀哭,莫非便是這個小兒嗎?”

孫奉點了點頭,指了指莫米婭道:“正是這位女士的孩子。敖將軍,父王起來了?這位女士要請見父王呢,在此等候了半天了。”

“嗯,起來了。”敖雷見莫米婭穿了一身罩住全身的紗袍,不免皺起了眉頭,從侍女手里接過名刺看了一下,指著紗袍剛要說話,孫奉卻不動聲色的攔住了他:“帶他去見父王吧。”

敖雷非常詫異,但是孫奉既然這么說,肯定有他的道理,他雖然擔心這個女人可能藏有兵器,但是也不好當面不聽孫奉的話,只好勉強應了一聲:“既然是來見大王的,那就跟我來吧。”

莫米婭如釋重負,連忙向孫奉行了一禮,帶著侍女逃也似的跟著敖雷進了內院。敖雷見她神色慌張,心里更是疑慮重重,不敢有絲毫大意,一直帶著她們進了內室,引見給孫紹之后也不離去,反而用眼神示意兩個虎士小心,自己將手靠近了腰間的烏茲短棍,做好了應變的準備。

孫紹看著裹在紗袍里像個阿拉伯婦女似的莫米婭,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敖雷,心道這個雷子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帶了兩個女人和一個小孩來,自己又不走,還一臉戒備的盯著。

“你是?”孫紹話剛說了一半,莫米婭就解開了面紗,將孫紹后面的話全部堵在了嘴里,他伸出手指著莫米婭,張口結舌:“怎么……是你?”

“是我。”莫米婭松了口氣,微微一笑,頓時滿室生c魂。

孫紹一拍額頭,瞪了一眼還一臉警惕的敖雷,揮揮手:“你們都退出去。”

這次輪到敖雷目瞪口呆了,他愣了半晌,只好帶著虎士們退了出去。一出門,就看到孫奉抱著手臂,斜倚著柱子,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一看到他一臉的衰樣,哈哈一笑,不等敖雷開問,快步走了,留下一頭霧水的敖雷。

“你……你怎么來了?”孫紹有些手足無措,平時的從容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轉了一圈,連忙命人進來收拾了桌椅,然后送來了一些茶點,便命令侍從們在外等候,無令不得入內。然后才招呼莫米婭坐下說話。莫米婭已然恢復了鎮定,她從侍女懷中抱過菲力普,示意侍女出去等著,低下頭撥了一下菲力普嬌嫩的小臉,也不看孫紹一眼:“你不想看看這孩子嗎?”

“想,當然想。”孫紹搓搓手,湊到菲力普面前看了一眼,一看那張和孫奉幼時并無二樣的小臉,他便有些得意的笑了:“嗯,錯不了,的確是我兒子。”

“怎么?”莫米婭聞言薄怒,抬起頭瞪著孫紹:“你以為我在騙你?”

“哈哈哈……”孫紹打了個哈哈,拉過一張椅子坐在莫米婭跟頭,伸出手指點了點菲力普有些偏高的鼻子,沒有回答莫米婭的話。莫米婭見他全無一點王者的尊嚴,倒像是一個初為人父顯得非常興奮的年輕人,心里的氣消了不少,有些幽怨的說道:“現在你相信了,是不是該為他做些什么?”

孫紹沒有吭聲,臉上的笑容卻慢慢淡了下來,他逗了一會一點也不怕生的菲力普,這才悶聲說道:“我為他做的還不夠嗎?”

“你說什么?”莫米婭剛剛緩和下來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十分惡劣,她失去了往常的從容和睿智,像是一個容易激動的家庭婦女,她霍的一下子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孫紹:“你為他做了什么?你告訴我,你為他做了什么?”

孫紹仰起頭,看著激動得臉色通紅的莫米婭,心中忽然有些奇怪的感覺,這個比自己還年長幾歲的女人此刻的神態怎么那么像為了周玉而質問自己的小橋?都是一樣的護犢子,為了自己的孩子不顧一切的撒潑,不管她們平時是多么的高貴雍容。

兩人就這么四目相對,孫紹面無表情,莫米婭一臉的怒氣,誰也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孫紹才站起身來,雙手輕輕的按在莫米婭的肩上,將她按坐在椅子上,向菲力普伸出雙手,莫米婭執拗的不為所動,孫紹央求的看了她一眼,莫米婭心一軟,慢慢的松開了手。孫紹伸手抱過菲力普,手背從莫米婭的胸口滑過,一陣酥麻讓莫米婭臉一紅,神情有些局促起來。

孫紹抱著菲力普,慢慢的在屋里轉著圈子,不時的做個鬼臉,菲力普本來就不怕生,一見他的樣子,咯咯的笑出聲來,孫紹見他笑,也開心的直笑,兩人笑聲不斷。莫米婭看著這對父子其樂融融,一時有些看呆了,心中的滿腹怨氣不知不覺的消散于無形。

過了一會,莫米婭款款的站起身來,走到孫紹的背后,伏在孫紹的肩上,深情的看著菲力普那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輕聲央求道:“昆圖斯在諸神面前起過誓,等菲力普長大,就立他為奧古都斯,將來還要把羅馬皇帝之位傳給他。你……就把羅馬留給菲力普吧。”

她的頭擱了孫紹的肩上,嘴就在孫紹的耳邊,熱乎乎的口氣吹得孫紹耳朵癢癢的。孫紹側過臉,莫米婭那精致的臉就在眼前,幾乎和他的臉貼在了一起,連她口中的香氣都聞得一清二楚。他微微的皺起眉,神情有些不悅:“你以為我是來瓜分羅馬的?”

“難道不是嗎?”莫米婭毫不退讓的反問道:“你這么快就讓太子主持大事,還讓那位陸將軍輔佐他,難道是讓他留鎮阿克蘇姆?你敢說,你不是想讓他留在泰西封或者亞美尼亞?”

孫紹嘴一撇:“是,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是想讓他留在泰西封,如果滅不了薩珊,我就是打算讓他留在亞美尼亞,不過,我讓他留在這里,可不是為了爭奪羅馬。相反,”他頓了頓,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是要他幫菲力普爭奪羅馬。”

“幫菲力普爭奪羅馬?”莫米婭一時有些糊涂,她的漢語雖然不錯,但是對孫紹這句有些繞人的話一時半會還是沒能理解過來。她站直了身子,離開了孫紹:“難道說你不留下太子,菲力普就保不住羅馬?”

“你覺得能嗎?”孫紹冷笑一聲,“我如果不做任何動作,我擔心菲力普就沒有登上皇位的那一天。與其如此,我不如早些把你們母子帶回扶南,至少還能一家人團聚,盡享天倫之樂。”

請假條

今天悲劇,系統崩潰,現在還在重裝系統,注定今天無法更新了,非常慚愧。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五十七章深入淺出

莫米婭思索片刻,隨即又不以為然的說道:“我知道你擔心戈爾狄安父子,可是他們雖然有功,這次昆圖斯親征也不會一無所獲,難道你覺得三國聯盟,還攻不下泰西封城?”

“你有把握?”孫紹冷笑一聲:“我告訴你,我可沒有把握。阿爾達希爾雖然遭到了我軍的伏擊,但是他現在至少還有五萬精銳,而且是以薩珊人為主的精銳,死的都是一些雇傭軍,對他來說,這些損失并不是不可以承受。一旦他回到泰西封固守城池,我們想要短期內拿下泰西封就是妄想。大軍集結堅城之下,每天耗費的錢糧無數,你承擔得起嗎?”

莫米婭雖然有智謀,可是當孫紹把一項項困難擺在她的面前時,她還是感覺到了很大的壓力,特別是孫紹很嚴肅的告訴她,為了打這一仗,越國已經使出了所有的力量,如果不能迅結束這場戰爭,那越國很可能會選擇暫時放過薩珊一馬。

這句話把莫米婭嚇壞了,如果薩珊人逃過此劫,羅馬的麻煩最大,而昆圖斯想要從此戰立功的希望也就落空了。昆圖斯不能立功,就無法面對戈爾狄安父子的較量,也就無法保證順利的把皇位傳承到菲力普的手中。莫米婭可以對一切都可以讓步,但是這一點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她愣愣的看著孫紹,豐滿的嘴唇微張著,不由自主的抖,過了好半天,她才輕輕的咬著下唇,恢復了鎮靜,用懷疑的眼光看著孫紹:“你沒能把握攻克泰西封?”

“沒有。”孫紹不假思索的搖搖頭:“如果我有把握,又何必等到現在。戰爭打的是實力,沒有足夠的實力,憑什么說一定能打贏?”

莫米婭眼珠一轉,俏聲笑道:“阿爾達希爾卻只剩下不到五萬的殘兵,你卻召集了羅馬和貴霜、天竺的大軍,還有一萬多示巴人助陣,總數在十五萬以上,圍攻一個泰西封城居然還沒有把握?這可不像我心目中的戰無不勝的越王會說的話啊。難道你不相信我,要對我隱瞞不成?”

“不然。”孫紹搖搖頭:“天竺人也好,貴霜人也好,他們都只能打打順風仗,一旦難度過大,他們很可能一哄而散,指望他們打硬仗、攻堅城是不切實際的。不說他們,難道羅馬人就能全心全意的協助我作戰?莫米婭,我們之間不要說那些不切實際的話。我希望昆圖斯能夠做穩羅馬皇帝,不至于被戈爾狄安父子逼得進退失措,以后能順利的把皇帝之位傳給菲力普,可是你也要知道,多國聯盟不比一國之軍,就和五指分開終究不如捏成一個拳頭有力一樣。我真正能指望的不過是三萬越隊,這其中還有一半是水師,你能指望的只是昆圖斯那四萬新軍,你自己說,你有把握以這四萬新軍控制局面嗎?”

莫米婭盯著孫紹看了好一會兒,見他說得誠懇,并無敷衍之意,也嘆息了一聲,沉默不語。正如孫紹所說,這里有八萬羅馬大軍,昆圖斯和戈爾狄安手中各有四萬,但是實力并不相稱,戈爾狄安這四萬人可是連續兩場血戰的,比昆圖斯那四萬新人的實力和士氣都要高出不少。他們本來指望能借助孫紹的實力威懾戈爾狄安,但現在看來,孫紹自己也是如履薄冰。

莫米婭既有些失望,又有些惱怒,她覺得自己被孫紹騙了,在這種情況下讓昆圖斯親征簡直是在冒險,一旦有什么意外,昆圖斯很可能步亞歷山大的后塵,被擁有強兵的戈爾狄安給收拾了。一想到亞歷山大,莫米婭便有些控制不住情緒,亞歷山大原本是一個多聽話的孩子啊,可是自從和孫紹相識之后,他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再也不聽她的安排,最后死于非命,讓她多年的心血付之東流。

莫米婭很傷心,她覺得自己命太苦了,年紀輕輕的就失去了丈夫,自己辛辛苦苦的把亞歷山大拉扯大,好容易從姊姊索艾米亞斯的手中繼承到了皇位,每天擔心著亞歷山大象前幾任皇帝一樣死于非命,眼看著亞歷山大一天天的成熟起來,她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了,卻突然等來了亞歷山大戰死的噩耗。

而現在,這個她曾經以為可以依靠的男人卻手一攤,說他什么把握也沒有,辜負了她對他的信任。沒有把握你搞這么大的動靜干什么?還把昆圖斯拉來親征,這哪是立功,分明是冒險啊。

莫米婭的臉色變幻不停,憤怒與失望和哀傷夾雜在一起,神情也變得冰冷之極。她看著抱著菲力普晃來晃去的孫紹,強忍著沖過去將孩子奪過來,然后離開這個狡詐的漢人,再也不見他的念頭,硬生生的克制住了自己的沖動,強作鎮靜的問道:“那你現在還有什么計劃嗎?”

孫紹雖然沒有看莫米婭,而是一直在看菲力普,但余光卻一直在打量她,耳朵也在聽著莫米婭的聲音,聽得莫米婭在幾聲粗重的氣息之后還能保持著平靜,他暗自松了一口氣,這個女人雖然還沒有到那種最高境界,但畢竟能坐鎮羅馬這么多年,還是有些道理的。他抱著菲力普回到座位上,將菲力普抱在自己的腿上,一邊顛著腿一邊頭也不抬的說道:

“計劃當然有,不過我想先問問你打算怎么對付戈爾狄安,然后再決定怎么做。”

“對付戈爾狄安?”莫米婭一怔,隨即提起了精神,她狐疑的打量了孫紹一眼,突然有些慶幸。孫紹剛才說得兇險,但是從他的臉上卻看不出一點擔心,顯然他還是有一定的把握的,或許他還有什么后招沒有使出來。昆圖斯親征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立功,立功的目的是為了平衡戈爾狄安,從孫紹剛才的話來看,對拿下泰西封他也許沒有把握,但是對付戈爾狄安卻早有安排。

一想到此,原本有些冰冷的心慢慢的又暖和起來,看來孫紹沒有騙她,他一直在為菲力普的未來計劃,盡管她現在還看不出他把孫奉安排在這里究竟是出于什么樣的考慮。

她沒有立即回答孫紹,而是思索了片刻。原本她覺得這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有孫紹的幫忙,昆圖斯可以很輕松的拿下泰西封,現在事情有變,她需要重新考慮這件事了。

“如果……有把握拿下泰西封,那就讓昆圖斯率領大軍上陣,如果沒把握,那就讓戈爾狄安先打頭陣吧。”

“呵呵呵……”孫紹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抬起頭看著莫米婭,老氣橫秋的點了點頭:“亞歷山大和昆圖斯對你那么信任,果然是有道理的。可惜啊,如果你一直陪著亞歷山大出征,也不至于鬧成今天這個樣子。”

一提到亞歷山大,莫米婭剛剛綻放出笑容的臉立刻黯淡了下來,眼中浮出一抹淚光,她扭過身子,低下對,用手中的絲帕的擦了擦眼角,聲音也有些沙啞。

孫紹見了,也有些傷感,他起身走到莫米婭的身后,一手抱著菲力普,一手攬過莫米婭的肩膀,將她拉到自己懷中,嘆息道:“這件事……我也有責任。我應該早些提醒他的,馬克西穆斯驕橫慣了,如果逼得太緊,只怕會有異變。唉,也怪我對你們羅馬的習慣沒有太過注意,總以為弒君篡位這種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的,可不曾想……唉,可惜了亞歷山大,如果這次是他親征的話,又怎么會有戈爾狄安父子這樣的事情。”

莫米婭聽著孫紹低沉的聲音,聞著他身上的氣息,忽然之間覺得一陣軟弱,忍不住伏在孫紹的肩上抽泣起來。一哭開了聲,她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索性放聲哭了個痛快,將這幾個月來的所有委屈全部泄了出來,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險些暈厥過去。這幾個月對她來說簡直太難熬了,她充滿了悲傷,充滿了憤怒,卻不敢表現出一絲一毫,生怕被別人看出她的軟弱,為了挽回亞歷山大留下的殘局,她還要振作起來和元老院的議員們周旋,勸說他們向馬克西穆斯宣戰,要向普通民眾表演講,鼓舞他們振奮起來,為了羅馬而奮斗。她做到了一個男人都未必能做到的一切,可是這并不代表她就是一個強悍得沒有弱點的人,相反,她一直渴望有一個堅強的懷抱,能讓她毫無顧忌的表現出自己軟弱的一面。

孫紹輕輕的拍著莫米婭的背,一句話也不說,任她哭個痛快。菲力普也伸出小手,抱著莫米婭的脖子,淚珠兒吧噠吧噠的往下掉,仿佛他也能感受到莫米婭的痛苦似的。直到莫米婭的情緒慢慢的平靜下來,孫紹才輕聲說道:“往者雖已逝,來者猶可追,讓我們商量一下怎么解決這個危機吧。”

“嗯。”莫米婭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轉身坐到桌前,側著身子擦著眼淚。當初自薦枕席只是想彌補一下自己的寂寞,可是沒想到一夜交歡居然有了孩子,而現在她還會像一個小女人一樣伏在這個比自己還有小幾歲的男人懷中痛哭。

“我們漢人有一個先賢,叫老聃,他博學多智,卻不肯輕易表露,最后只留下了五千言。話雖然不多,卻字字珠璣,每一個字都充滿了智慧。”孫紹緩緩說道:“他說,將玉歙之,必固張之;將玉弱之,必固強之;將玉廢之,必固興之;將玉取之,必固與之……”

莫米婭經常聽昆圖斯說解漢人的智慧,對老聃也有所耳聞,可是聽孫紹說老子五千言,比起昆圖斯的講解來那自然又是一種境界,雖然她的漢語不是非常精熟,但是在孫紹深入淺出的講解下,她還是領悟到了更多的精髓,和她自己的經驗互相驗證,不時的有恍然大悟之感。她看著侃侃而談,眼神中充滿了自信光芒的孫紹,心中涌起了一陣陣的甜蜜和柔情。

“沒想到這幾句話居然有這么高深的道理,我倒是大意了。”莫米婭感嘆道:“你們的先賢智慧真是讓人驚嘆。”

“羅馬人同樣也有不少讓人敬佩的學者,你們又何嘗真正能現他們的價值?”孫紹傲然一笑:“我們漢人的智慧博大精深,但是也有不少缺點,那就是泥沙俱下,精華與糟粕并存。只有真正的智者,才能從中吸取精華,享受到其中無邊的樂趣,而不被浩如煙海的典籍所困。”

“那除了這老子五千言,你們還有什么值得你這么驕傲的智慧,還能讓你享受到無邊的樂趣?”莫米婭抿了抿嘴角,眼神一瞟,net意頓生,讓孫紹不禁心中一動,本能的開起了玩笑:“當然有了,比如我們老祖宗傳下來的深入淺出、九淺一深的房中密術,就能讓人玉仙玉死,還能強身健體。”

莫米婭開始沒反應過來,聽了兩句,這才想起來這是什么學問,腦海中不由得浮想起在阿克蘇姆的那一次,臉霍的紅了,她咄了孫紹一口:“這也叫學問?虧你還是王者之尊,居然這么……這么……”

“這么什么?這叫天人合一,你大概不知道吧,這門密術和我剛才說的老子五千言也有些密不可分的關系,幾十年前,有一個姓張的道人就寫了一本書,專門講他們之間的關系的。”

莫米婭不知道孫紹是開玩笑還是說真的,本能的有些懷疑,那么智慧的賢者怎么會研究這樣的事情呢。她見孫紹一副說笑的樣子,也起了逗趣之心:“那你把那本書拿來我看。”

“書我還沒帶,那是人家傳道的密典,就和你們神殿中的密典一樣,非教中人焉能得見,不過,這里面的道理我倒是懂一些,你要有興趣,我可以和你研究研究。”孫紹擠了擠眼睛,瞟了一眼莫米婭懷里昏昏玉睡的菲力普,有些輕佻的說道:“不過,你是不是先讓人把這小子抱走?讓他看見了可不太方便。”

莫米婭又咄了他一口,抬頭一看天色,驚叫了一聲:“我該走了。我是瞞著昆圖斯出來的,昆圖斯如果找不到我,說不定會生疑的。”

“呃——”孫紹失望的撓了撓腦袋:“那以后我怎么見你?”

“看機會吧。”莫米婭斜睨了孫紹一眼,含笑道:“如果能打贏這一仗,羅馬和越國就是兄弟之國,以后機會多的是。”

孫紹咂了咂嘴,心道這兄弟之國還真是名符其實,我和亞歷山大、昆圖斯都是好朋友,以后菲力普如果繼了位,他和孫奉還真是兄弟呢,只是不知道這以假亂真的戲碼能不能順利的唱下去。

莫米婭重新裹上面紗,匆匆的走了。孫紹回到房中,一個人坐著沉思了好半天,這才輕輕的笑出聲來。

莫米婭回到羅馬皇帝的行宮,從側門回到自己的住處,剛剛換好衣服,坐下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昆圖斯便滿面怒容的走了進來。莫米婭暗自慶幸,卻不動聲色的看了昆圖斯一眼,也不說話。昆圖斯自顧自的在她對面坐下,氣哼哼的也不言語。莫米婭使了個眼色,讓旁邊的侍女給他倒了一杯茶。昆圖斯接茶在手,眼睛盯著茶杯中的霧氣,悶聲道:“你剛才到哪兒去了?”

莫米婭一驚,隨即又鎮靜下來,反問道:“怎么了?有事找我?”

“嗯,我想問問你,埃米薩家族有人來找過你嗎?”昆圖斯抬起頭看著莫米婭:“我聽人說,今天有個埃米薩家族的女人去了越王莊園求見越王。我想你是埃米薩家族的人,他們有人到大馬士革來,應該會告訴你吧?”

莫米婭松了一口氣,不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知道。”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昆圖斯不悅的說道:“埃米薩家族出過兩個皇后,他們要是想要什么利益,不來找我,卻去找越王,這讓越王會怎么看我?難道我是那種不知道關心朋友和親人的人嗎?”昆圖斯雖然聲音不高,但是語氣中明顯的帶著不滿。

莫米婭的家族是敘利亞有名的家族,她的姑母朱麗亞.多姆娜是塞維魯大帝的皇后,對塞維魯多有勸諫,后來還生下了卡拉卡拉和格塔兩個皇帝,埃米薩家族曾經興盛一時,不過后來卡拉卡拉兄弟不合,卡拉卡拉先是殺死了格塔,隨即又被近衛軍刺殺,朱麗亞抑郁而死,埃米薩家族便失勢了。亞歷山大做了皇帝之后,莫米婭一直想給自己的家族一些利益,但是當時內憂外患,每年入不敷出,所給也有限,現在莫米婭做了昆圖斯的皇后,羅馬的經濟情況雖然有所好轉,卻一直在打仗,昆圖斯其實也是捉襟見肘,愛莫能助,只是埃米薩家族的人直接去找越王讓昆圖斯非常沒面子,這不僅是丟他的人,而且丟到外國去了。

“唉,我如果告訴你,你肯定不會不管,多少要給他們一些好處,可是現在正是用錢的時候,那么多人都在看著你,如果你把利益先分給親友,那他們會怎么說?”莫米婭柔聲勸道:“我不告訴你,就是怕你不好處理,他們要去找越王,那就讓他們去吧,又不是你不給,是他們自己沒開口,算不得丟人。與眼前的危機相比,這點面子就不要太計較了,如果有人說起,就說是我拒絕了他們吧,與皇帝無關。”

昆圖斯聽了,倒也沒再說什么,真是要來找他,他還真不好處理,有莫米婭替他擋了,他自是樂見其成,只是這個過場還是要走一走的。他喝了幾口茶,又嘆了一口氣道:“還是你識事理,能體諒我的困難,那些自以為高貴的議員們啊,嘴上說得漂亮,可是實際上眼睛里只有自己的利益,至于羅馬的利益,只是他們互相推諉的借口罷了。”

“怎么了?他們又有什么不同意見?”

“你知道嗎?”昆圖斯忽然激動起來,他站起身,揮舞著手臂大聲說道:“戈爾狄安那個老貴族居然謊報戰功,他在提姆薩赫湖根本沒有打勝仗,是一個大敗仗。他向6將軍擔保他能守兩天,為6將軍爭取時間,可是他只守了半天就放薩珊人跑了,顯些讓6將軍的計劃失敗。如果不是6將軍急行軍三天三夜的話,薩珊人就安然無恙的回到泰西封了。整個大戰就全毀了。那個老不死的,居然還敢向我邀功!我一定要揭他,要向所有的羅馬人揭他的惡行,讓羅馬人知道他的真面貌。”

莫米婭吃了一驚,仰起頭看著昆圖斯:“有這事?”

“可不是。”昆圖斯怒不可遏:“上午我們正在討論和越國合作攻擊泰西封的事,我的意思是由他帶領大軍做前鋒,可是他卻找了很多借口推辭,最后才說漏了嘴,原來他在提姆薩赫湖打了敗仗,只不過一個上午就死了五千多人,然后眼睜睜的看著薩珊人跑了。”

莫米婭卻很快萬利了平靜,眼珠一轉:“這么說,他所謂的兩次大捷都不過是借越人的幫忙而已?”

“當然是了。”昆圖斯不屑的哼了一聲:“拜占庭一戰是崔將軍的功勞,埃及一戰是6將軍的功勞,他戈爾狄安嘛,只是運氣好罷了。”

“那不是好事嗎?”莫米婭輕聲笑了:“本來我們還擔心他的實力太強,現在才知道,沒有越人的幫忙,他就什么也不是,而越王卻是你的好朋友,你還愁什么事做不成?只是眼下是用人之計,他如果識相,不想把臉皮扯破,那我們就佯作不知,他如果不識相,非要和你爭個長短,那就只好讓他身敗名裂了。到了那時候,看他還怎么和你爭這皇帝之位。”

昆圖斯十分意外,他本來想現在就把戈爾狄安的事情抖落出來的,可是莫米婭顯然沒有這個打算,反而打算繼續裝作不知道,只是要利用這個機會來要挾戈爾狄安,比起他的打算來,這個計劃顯然更有利。

“是啊,這真是一個好機會。”昆圖斯轉怒為喜,露出了笑容。他崇拜的看著微笑不語的莫米婭:“皇后,你真是彌涅瓦爾(羅馬的雅典娜)的化身啊,有你在我身邊,這次我們一定能打一個大勝仗。”

“我只是一個女人,幫不了什么。”莫米婭搖搖頭,眼中卻閃過一絲憂慮:“你要找越王幫助才行。”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五十八章漏網

曹植身著兩當鎧,背靠著一匹臥在地上的駱統,一手舉著一本書,一手握著一只扁扁的酒壺,不時的贊一聲“妙”,然后便喝上一口酒。一匹神駿的白馬站在他的身后,不斷的低下頭tian他的酒壺,十幾個剽悍的武士站在不遠處,一聽他喊妙就忍不住想笑,然后偷偷的瞥一眼臥在駝背上打磕睡的波斯貓。

夏侯榮送的馬,陳海送的沙棗酒,楊修送的書,和這只波斯貓,是曹植隨身帶的四個寶物。

“子建兄,不要‘喵’了,你都跟這只貓一樣了。”陳海大步走了過來,低頭看著臉色酡紅的曹植:“不會是醉了吧?待會兒可要上陣了,你別連馬都騎不穩。”

“豎子,你哪只眼睛看我醉了?”曹植連眼皮都不帶抬的,撇了撇嘴,將酒壺舉到嘴邊,卻一滴酒也沒有倒出來,他不解的看了看,用力甩了甩,還是一滴也沒有。他抬起頭瞪了那白馬一眼,罵道:“你這畜生,又偷我酒喝?”

白馬打了個噴鼻,扭過頭不理他,搖了搖肚子,雪白的鬃mao隨風擺動。

“你老母的,跟那些蠻子一樣,就是聽不懂漢話,笨死算了。”曹植忿忿不平的罵了一句,將酒壺扔給一個親衛,喝道:“酒來!”

“別喝了。”陳海凌空搶過酒壺,轉手交給那個親衛,搖了搖頭,轉身對曹植說道:“斥候剛剛來報,薩珊人已經出了沙漠,離這里最多二十里。”

“還有二十里呢,著什么急。”曹植不以為然,伸了個響指,又喝了一聲:“酒來!”

那個親衛為難的看了一眼陳海,陳海也沒有辦法,這位公子的脾氣他是知道的,起牛性來誰也攔不住。

“子建,別喝了。”曹彰帶著十幾個親衛像一陣狂飚刮到,卷起一陣沙塵。曹植不滿的抖了抖書,將書上的沙子抖落,卻不敢多說什么,懶洋洋的看著曹彰:“我說曹將軍,還有二十里呢,你著什么急?”

“二十里對騎兵來說瞬息可至。”曹彰勒住了戰馬,沉聲喝道:“我們要靠你們這三萬步卒先挫傷他們的銳氣,纏住他們,才好趁火打劫,你怎么能掉以輕心,忘了來之前向我許諾過的話了嗎?”

曹植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嘟囔道:“我說你別總提這兩句話好不好,怎么還跟小時候一樣啰嗦。”

“你說什么?”曹彰大怒,圈著馬大聲喝道:“你要是沒喝夠,我就讓你到后面去喝個痛快,這里由李正方指揮。”

“別!”曹植這下子慌了,一躍而起,抖丹田之氣,狂吼一聲:“列陣——”

一聲令下,戰鼓聲突然炸響,打破了戰場上的平靜。陳海不再多說,跳上馬,直奔大陣左側的戰陣。八千越國水師已經列好了陣勢,一排排的弩車后面是穿著牛皮涼鞋、打著赤膊的越國將士,他們站在自己的武器前,不時的輕聲說笑兩句,氣氛顯然非常輕松。在大陣的右側,一萬五千蜀國武卒排成兩個方陣,護軍將軍李嚴雙手扶刀,叉腿而立,瞇著雙眼看著遠處沖天的煙塵,一道道汗水沖開的泥跡讓他的臉變得有些可笑,但是卻沒有人敢笑,因為他的眼中閃著無邊的殺氣,絲毫不比還藏在刀鞘中的烏茲戰刀遜色。

由魏蜀越三國三萬余步卒組成的方陣橫亙在薩珊人北上的道路上,擋在他們走出沙漠后的第一個清泉前,養精蓄銳了好幾個月的將士們精神抖擻,準備拿剛剛從沙漠里逃出來的薩珊人祭刀。在他們后方十里處,曹彰帶來一萬五千魏國鐵騎、波調王親率的兩萬貴霜精騎正伺機而動,只要薩珊人和步兵方陣交上了手,被他們纏住,這三萬多精騎就會從兩側殺出,與步卒合力擊殺薩珊人。

這一仗的關鍵是要讓步卒先纏住薩珊人,所以曹彰和諸將商量之后,決定用三萬步卒為餌,攔在薩珊人取水的清泉面前。薩珊人剛從沙漠里出來,一定又饑又渴,急于取水,見三萬步卒擋路,他們一定不會放在眼里,很有可能一沖而上,到了那時候,鐵騎再殺出來才有一擊必殺的效果,否則曹彰他們雖然有三萬多精騎,有實力和薩珊人一戰,但是要想取得好的戰果卻是不易。

激昂的戰鼓聲將有氣無力的薩珊斥候嚇得魂飛魄散,他們剛剛從沙漠里走出來,以為回到了自己的地盤上,總算安全無恙了,所以對打探軍情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現在一聽到這熟悉的戰鼓聲,他們才知道自己放松得太早了。

部分斥候循著戰鼓聲而來,一看到清泉前嚴陣以待的大軍,他們目瞪口呆,在短暫的失神之后,不約而同的掉轉馬頭,打馬狂奔。他們不顧一切的抽打著戰馬,壓榨著戰馬最后一絲潛力,以最快的度奔跑,盡可能早的將消息送到阿爾達希爾的面前。

阿爾達希爾騎在馬背上,將最后半壺水一口氣全灌進了干得快要冒煙的口中。臨進沙漠前被6遜襲擊,他的主力雖然沒能折損太多,可是輜重兵卻大部分被留下了,他們只剩下了隨身攜帶的干糧和淡水。干糧還好辦,對于薩珊人來說,忍饑挨餓是家常便飯,節省一點吃也能撐上好幾天,可是淡水的問題就難辦了,沒有水,不管是人還是牲畜都無法支撐。薩珊人在這片沙漠里來往的次數不少,對哪兒有泉水也比較清楚,但是因為沒有帶足儲備水,他們在到達第一個清泉之前還是吃了不少苦頭,光是戰馬就殺掉了幾百匹,幾乎所有運貨的駱駝都被割開了食管,以便從它們的胃里取水。

可以說,這次穿越沙漠對薩珊人來說是最為慘痛的一次,如果不是為了回家,如果不是知道只要走出沙漠就能補充到淡水,他們很難說有沒有足夠的力氣支持到現在。盡管如此,他們還是減員不少,至少有兩三千人因為缺水倒在沙漠之中成為一堆枯骨,再也回不了故鄉。

現在他們都很放松,回到了自己的土地上,又看到了青青的田野,空氣中彌漫著誘人的濕氣,只要向前再走二十里,他們就能趴在清澈的泉水邊喝個痛快,將這些天被酷熱的沙漠蒸掉的水全部補回來。他們十分興奮,不約而同的將珍藏的最后一點水倒進嘴里,曾經比金子還珍貴的水現在不再珍貴了,前面的清泉可以滿足他們所有的要求。

阿爾達希爾慢慢的咽下最后一口水,干裂的嘴唇被水滋潤著,裂開的口子被水刺激的疼痛也讓他感到興奮,他抬起手用被風沙吹打得臟兮兮的袖子擦了擦嘴,笑容剛剛浮現,隨即便僵在了臉上。

二十條騎從遠處狂奔而來,戰馬沖起了煙塵像是飛奔的土龍,直撲薩珊人疲憊不堪的戰陣,報警的號角聲遠遠傳來。

阿爾達希爾感到了一陣強烈的不安。他略作思索,立刻抬起了手臂,傳令兵略一猶豫,隨即本能的吹響了號角。

急促的號角聲讓渲染在興奮中的薩珊人大吃一驚,他們雖然很疲憊,可是長年的經驗驅使下,還是很快行動起來,向各自的戰旗下聚焦,幾個萬夫長們一邊整頓自己的人馬,一邊焦急的等待著阿爾達希爾進一步的命令。這個時候阿爾達希爾吹響集結的號角,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難道敵人已經進攻到了薩珊本土?他們都驚懼不已。

阿爾達希爾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他出奇的憤怒了。漢人欺人太盛,他們不僅在阿克蘇姆和埃及與自己作戰,現在更進一步,居然從波斯灣登6,趕到了自己的土地上來邀擊,還是以三萬步卒對五六萬騎兵進行挑釁。

這是對薩珊人肆無忌憚的挑釁。

這樣的事情在阿爾達希爾的記憶中從來沒有過,他從來沒有聽說過步卒敢向人數多于自己的騎兵起攻擊,羅馬步兵方陣聞名于天下,可是在與阿爾達希爾交手的記錄中,他們從來都是被動應戰,而且是在羅馬的土地上,從來沒有踏足薩珊人的土地。

不僅阿爾達希爾憤怒,聞訊趕來的幾個將領也被氣得暴跳如雷,他們大吼大叫,要沖上去擊殺了這些不知死活的漢人,以消心頭之恨,最近連續被漢人用詭計擊得大敗,他們非常惱怒,現在居然被漢人欺到家門口了,他們如何肯咽下這口氣。

更何況他們還要取水,不擊敗漢人,他們怎么取水?

眾將嘶聲咆哮著,七嘴八舌的請戰,可是阿爾達希爾卻一直沒有吭聲,他抬起頭,眼神越過眾將們揮舞的拳頭,直看向遠方,過了好一會,他才搖搖頭,不容置疑的說道:“改道,避開他們,到下一個取水點再取水!”

“為什么?”眾將不約而同的反問道。

“不要問那么多。”阿爾達希爾大怒,提起馬鞭,威嚴的目光掃視了一圈,血絲縱橫的眼睛中充滿了暴虐的殺氣,把那些如獅子一般憤怒的將領們全看得住了嘴。他們互相看了看,一聲不吭的跑了。阿爾達希爾喘著粗氣,掩著胸口咳嗽了兩聲,隨即叫過了兩個親信萬夫長安排了一下,那兩人聽了,目露驚懼之色,躬身而去。

大軍隨即轉向北行,沿著沙漠邊緣急向北。幾乎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危機,他們一聲不吭,悶著頭趕路。

消息傳到曹植等人的耳中,曹植等人頓時被潑了一盆冷水。他們之所以做得這么張揚,就是希望能把薩珊人激怒了,沒想到薩珊人居然一聲不吭的扭頭就走。他們的算盤全部落空了,空守著一洼清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薩珊人脫網而去。

曹植不敢怠慢,立刻把消息送給曹彰。曹彰和波調正摩拳擦掌等著出擊,看到飛馬而來的傳令兵時,還以為曹植他們已經纏住了薩珊人,波調興奮得眼珠子都紅了,一聽說薩珊人跑了,波調揮舞的手臂頓時僵在了半空中。

“跑了?”波調愣了一會,忽然大吼一聲。把正在思索的曹彰嚇了一跳。他轉過頭看看須賁張,威猛無比的波調,啞然失笑:“大王,跑了就跑了,反正他還要回泰西封,我們再追過去就是了。”

“不行。”波調大手一揮,年過五十的他看不出一點老態,走起路來虎虎生風,他一邊向戰馬走去,飛身上馬,一邊大聲說道:“讓那老狗進了城就不是那么容易打的了,要想報這個仇,我們只有在野戰中擊敗他,以后攻城才有希望。”

“大王三思。”曹彰緊趕兩步,一把揪住波調的馬韁:“薩珊人兩倍于我,我們取勝不易啊。”

“哼,兩倍于我又如何?”波調不屑一顧,“他們剛從沙漠里走出來,能和我們相比嗎?說不定他在沙漠里折損過大,現在的人馬和我們相差不多,要不然他怎么不敢作戰?”波調抬起頭,看著阿爾達希爾逃跑的方向,冷笑一聲:“阿爾達希爾這條老狗什么時候這么軟弱過?要不是沒有實力,他能咽得下這口氣?將軍,我先出,你隨后再來便是。”

說完,他一催戰馬,帶著親衛們揚長而去。曹彰搓了搓手,無奈的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荀惲眉頭一皺,湊到曹彰身邊輕聲說道:“子文,波調太大意了。阿爾達希爾也不是泛泛之輩,他能在這種情況下保持冷靜,怎么會不留后手?”

曹彰瞟了荀惲一眼,扭頭又看了一下正急匆匆的遠去的貴霜人,嘴角挑了挑:“所以我們要讓貴霜人先去啊。”

荀惲愕然,恍然大悟,他和曹彰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荀惲的夫人是曹彰的姊姊,他和曹彰共事的時間又比較長,相互之間比其他的將領要熟悉得多。曹彰只說了一句,他就明白了曹彰的用意,立刻收口不說。

曹彰很快做出反應,命令荀惲帶胡騎營先出,自己率大軍隨后跟上。與此同時,他傳令給曹植,讓他們跟在最后,做好防備,不能離大軍太遠,免得中了薩珊人的圈套。曹植等人聽到命令,徒然長嘆,卻又沒有更好的辦法,步卒面對騎兵就是有這種無力感,戰與不戰,主動權全在對方。

“看來這個阿爾達希爾名不虛傳。”李嚴摸著頜下的短須,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樣的對手才有意思。”

“難得看到李將軍這么有興趣啊。不過,李將軍可不能和我們搶功。”曹植哈哈一笑,“我們可是說好的,第一仗由我來主攻,大丈夫言而有信,可不能食言自肥。”

“不對吧。”陳海摸著下巴怪笑道:“這第一仗已經打完了,敵人不戰而潰,你怎么能還要搶下一次的指揮權?我們當初約定的可是輪流來的。”

曹植嘿嘿笑了兩聲:“既然是不戰……而潰,那就是沒戰了,怎么能說這一仗已經打完了?我說陳將軍,你這書還是沒讀好啊。”

陳海翻了個白眼,要論摳字眼,他確實不是曹植的對手,白白送了個話柄給曹植。李嚴嘴角一挑,也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次魏蜀越三國聯合作戰,越國承擔了運輸和輜重的主要任務,波斯灣又是陳海負責的海域,他的位置無人能動,否則陳海一怒,他們想回家都成問題。而魏國因為來的兵力最多,一萬步卒,一萬五千鐵騎,兵種全,實力強,是當仁不讓的主力。蜀國雖然有一萬五千步卒,卻沒有騎兵,實力不能和魏國相提并論,又不能得罪越國人。他們三個人他的年齡最大,可是現在大多數時候卻只能聽他們的。

李嚴非常郁悶,他原本是劉備臨終前托孤的重臣之一,不過他的人緣不如諸葛亮,資歷不如張飛,所以在爭斗之中落了下風。眼看著張飛年紀大了,他有望接替張飛成為蜀國舉足輕重的將領,沒想到越王請求出兵的書信一到蜀國,丞相諸葛亮和大將軍張飛異口同聲的推薦他領兵出征。他當然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可是卻沒法推辭,只好不遠萬里來到薩珊。他憋足了一口氣,要在薩珊立個大功,然后揚眉吐氣的回到蜀國去,讓那些看不上他的人看看他李嚴是真正能打仗的將軍,而不是憑著關系才做官的,然后好名正言順的接任大將軍。可是沒想到第一戰卻是以這個方式結束。

“唉,看來不去見識一下泰西封城是不行了。”李嚴暗自嘆了口氣,上了馬,走回自己的戰陣。馬忠緊緊的跟著他,見他臉色不好,便勸道:“將軍,薩珊人不戰而退,想來實力受損嚴重,就算是到了泰西封城下,我們還有很大的機會。”

“攻城畢竟不比野戰。”李嚴看了看四周,曹植和陳海還在原處說笑,旁邊全是他親近的人,諸葛亮的親信宗預離他至少有二十步。“野戰只要有兩倍的實力就可有取勝的機會,可是攻城至少要有五倍以上的實力。我們有這么多人嗎?更何況泰西封是薩珊人的都城,非普通小城可比,攻擊起來的難度還要增加不小。”

馬忠點點頭,眉眼之中也有不少擔憂:“是啊,如果這次能夠重創薩珊人,把他們的主力消滅在城外,那圍攻泰西封還有機會。如果讓他們安然回到泰西封,這攻城著實是個難事。圍城了,就是拼消耗,薩珊人有本土之利,我們卻是萬里遠征,越國的實力再強,也有支撐不住的時候,到了那時候……”

“唉……”李嚴長嘆了一聲,搖頭不語。他和馬忠想的差不多,對此戰的前景并不非常看好,如果最后還要是長期圍困泰西封的話,這一仗就算是打勝了也是慘勝,如果越國的實力不足以支撐長期圍城,后果更不堪設想,沒有打贏,那就沒有戰利品可以補償,撫恤戰死的士卒都成問題。這一趟出來是賺錢的,如果最后錢沒賺著,反過來還要蜀國出錢,他李嚴以后就沒有出頭之日了。

“德信啊,你說得對,我現在也非常擔心啊。”

馬忠看看李嚴,又安慰道:“將軍且放寬心,越王殿下戰無不勝,既然他能邀請我們來這里參戰,必然不至于走到兩敗俱傷的那一步。曹大將軍又是慣用騎的驍將,他們現在追上去,說不定能纏住薩珊人,到時候還可能來命令我們趕過去呢,將軍不如做好準備,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

“趕上去?”李嚴詫異的搖搖頭:“騎兵一個時辰就能走二十里,薩珊人又是在逃命,我們能趕得上嗎?我不指望能參戰了,反倒希望他們不要來找我們,否則的話,只怕不是什么好事。”他頓了頓,嘴角又習慣性的上挑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平靜,壓低了聲音說道:“我總覺得曹子文讓波調先出,里面藏著借刀殺人的心思。”

“不至于吧?”馬忠有些驚訝的看著李嚴:“大敵當前,他怎么還會有這個心思呢,這可不是好事啊。”

“所以我才擔心。”李嚴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我們兵力看起來不少,但來自不同的幾個國家,大家都有自己的心思,難免會有內耗。薩珊人為什么能從提姆薩赫湖逃掉?不就是因為羅馬人消極怠戰嗎?6遜為什么能趕上?不就是因為他從一開始就不相信羅馬人嗎?越國和羅馬互相防備,為什么就不能防備貴霜人?”

“聽起來的確像是這么回事。”馬忠佩服的點點頭:“還是護軍思維周密,我還真沒想到這一層。”

“你啊……”李嚴似笑非笑的看了馬忠一眼,帶著幾分掩藏不住的傲氣:“你別的都好,就是讀書少了些。不過話又說回來,書讀多了也未必是好事,書讀得少的人,反而更樸厚些。”

馬忠尷尬的笑了笑,沒有吭聲。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五十九章私心重重

波調追出五十里,一頭扎進了薩珊人的埋伏圈。眼看著薩珊人越跑越沒力氣,距離越拉越近,波調正高興呢,沒想到兩側忽然沖出兩支萬人隊,前面豕突狼奔的薩珊人又掉過頭來,向他張開了獠牙,一萬長生軍重甲騎帶著無堅不摧的殺氣直撲過來,一下子就將他包圍在中間。

波調后悔得腸子都青了,他破口大罵阿爾達希爾太狡猾,逃命還不忘設圈套。可是阿爾達希爾聽不到他的咒罵,他指揮大軍一擁而上,將波調圍在中間一陣亂打,重甲長生軍更是沖著波調的親衛軍連續不斷的沖殺,力圖在波調的援軍到達之前擊殺這兩萬貴霜精騎。

波調被逼入了死路,無路可逃,在求生的本能下,他號呼酣戰,一邊大聲說漢人的鐵騎一定會來救他們,鼓勵著將士們堅持到底,一邊帶著親衛營用密集陣勢對付長生軍的沖殺。貴霜人聽到了波調的命令,互相鼓勵著拼死抵抗,他們遠的用號角,近的直接大聲喊,薩珊人對貴霜人的語言并不陌生,有人聽懂了他們的話,得知漢人騎兵就在身后不遠,士氣也受到了影響,再加上畢竟他們剛剛在沙漠里跋涉了半個月,體力已經到了極限,只是憑著一股士氣壓制住了貴霜人,時間一長,他們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現在再聽說漢人騎兵馬上就到,他們心里更沒底了。

阿爾達希爾很快得到了斥候的報告,漢人騎兵正在趕來,他雖然不確信漢人究竟有多少誠意來救援波調,但是他更怕被纏住而無法逃脫,眼見著在幾輪沖殺下已經將貴霜人打得狼狽不堪,損失慘重,決定見好就收,下令大軍撤出戰場,互相掩護著緩緩向北撤去。

短短小半個時辰的戰斗,波調損失了三千多人,五千多人受傷失去戰斗力,原本高漲的士氣一落千丈。看著滿地的尸體,聽著此起彼伏的哀嚎,波調心情沮喪到了極點,悔恨交加,忍不住老淚縱橫。

荀惲帶著胡騎營趕到的時候,薩珊人已經走遠了,走在一片狼藉的戰場上,他也是暗自吃驚。薩珊鐵騎縱橫天下,阿爾達希爾能征善戰,果然名不虛傳,只是短短的半個時辰就給貴霜人造成了這么大的殺傷。這還是他們經過6遜的重創,然后又在沙漠里走了半個多月之后,如果面對養精蓄銳的薩珊人,他非常懷疑波調的級現在會不會已經被薩珊人砍了去。

戰場兇險,果然不可大意,任何一點小疏忽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薩珊人反手一擊就重創了冒進的貴霜人,雖然對漢人來說并不是壞事,但對士氣的打擊卻非常大。他們一路從天竺乘船而來,養精蓄銳,原本是想打個開門紅,沒想到卻先吃了個敗仗,對將士們的心理帶來了不小的壓力。

“大王,勝敗乃兵家常事,好在損失并不是很大,大王還是抓緊時間重新收拾人心吧。事猶可為,等到了泰西封,我們再報此仇不遲。”荀惲耐心的勸道,看著原本意氣風的波調突然變成這樣,他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波調覺得十分難堪,只得擦盡了臉上的淚水,命令人收拾將士們救治傷員,就地火化將士們的遺骸。貴霜人大多信奉佛教,修的是來世,而且貴霜人又繼承了原先的一些習俗,對戰死并沒有太多的忌諱,相反認為是一個解脫。軍中就有隨行的僧侶,由他們給陣亡的將士們念經度之后,把骸骨留一點下來帶回國內也有可以了。

入夜,方圓數里的誦經聲和熊熊的火光讓人感受到了戰場的兇險和生死的飄忽,縱使是見慣了血腥的曹彰等人也覺得有些凄然。曹彰從營中看望將士回來,看著一望無際的草原上點點火光,沉默了好半天,忽然說道:“人死了,真的會有天堂嗎?”

荀惲想了想,笑道:“我還是喜歡魂歸泰山,埋進荀家的祖墳,不想拋骨他鄉。”

曹彰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劍眉一皺,隨即又笑了起來,自嘲的笑道:“我殺人無數,想來那些以慈悲為懷的僧侶們是不會為了度的,這天堂我是去不了了,只希望有機會進大漢的先賢堂。讓后人知道我也算是為大漢做了一些事的,便也足夠了。”

荀惲有些好奇:“真要建先賢堂?”

“要建的。”曹彰笑道:“我們出來之前,陛下親口對我說的。他說,越國是大漢的屬國,他們都有先賢堂,讓后人銘記那些對越國有功的賢臣名將,泱泱大漢怎么能還不如一個屬國,先賢堂是要建的,地址都選好了,準備放在洛陽城外的辟雍里,讓那些入太學的士子們都能知道他們的功績。”

“是嗎?”荀惲若有所思的應了一聲:“不知道哪些人可以入先賢堂啊?”

“當然是立德立功立言的人了。”曹彰哈哈一笑,拍拍荀惲的肩膀:“長倩(荀惲的字),你現在是一介武夫,沒時間做學問,人殺得也不少,這立德立言是別指望了,好好立功吧。這次四國會盟,遠征薩珊,也是百世難遇的一場大戰,要是能打贏了,也算是開創萬里征戰的先例,要想留名青史倒也不是難事。”

荀惲掩飾的笑了兩聲:“是啊,我現在只是一介武夫,學問粗淺,真是愧對先人。先祖要是知道了,大概是要從墳里跳起來的。”

荀家是戰國末期大儒荀況的后人,雖然到了入秦漢之后沒有出什么大儒,但是到了荀惲的曾祖荀淑這一代卻異軍突起,接連出了幾個大學問家。荀淑本人博學而不好章句,與陳寔、鐘皓、韓韶三人合稱潁川四長,號稱神君。他的八個兒子號稱八龍,其中又以荀爽的學問最佳,注《禮》、《易》、《詩》,創立荀氏易學,號為碩儒。到了荀惲的父親荀彧這一代則以荀悅的學問最優,作《漢紀》三十篇,《申鑒》五卷,是一代大家。到了荀惲這一代,他的兄弟兄弟荀凱以儒學見長,荀粲以道學著名,而他這個長兄在士林中卻沒什么名聲,這當然和他娶了曹家的女人有一定的關系,但主要還是因為他本人學問上沒有突出成績。對于他們這些世家子弟來說,做再大的官也不如在士林中有好的名聲,象他的曾祖荀淑官不過朗陵侯相、當涂長,但是并不影響他在士林中的崇高威望,連李膺、李固那樣的名流都拜在他的門下,稱其為師。

“學問?”曹彰嗤的冷笑了一聲,不屑一顧:“博通經典,也不過是拾人牙慧,縱著書萬卷,也不過是立一家之言,于道何補,于國何益?”

荀惲沒吭聲,曹家的人沒學問,和他們討論這些沒有意義。

曹彰將他的眼神看在眼里,更加不服氣了。他想了想道:“你荀家有荀氏易,想來你對易學流派也知道一點吧。”

荀惲不動聲色的點點頭:“略知一二,怎么,你有心學易?”

“我才不學那些呢。”曹彰一撇嘴:“遠了不說,有漢四百余年,研究易學的不下百人吧?”

荀惲忍不住笑了一聲:“何止百人,千人都是有的,卓然成家的不下五十人。”

“研究易的都說在研究天地大道,號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是他們最后連這大地是圓的都沒搞明白,也不知道他們研究的是什么東西。”曹彰跺了跺腳,譏諷的笑道:“他們只知道研究古人的一字一句,卻不知道這些是不是真的大道,就算是萬人又有什么用?一萬個錯誤就能等于一個真相嗎?”

荀惲愕然,無言以對。

曹彰見了,心情更佳,趁勝追擊道:“我也沒看過越王研究哪家的易學,但是我卻服膺他的那句話。易學的最高境界就在于‘一陰一陽謂之道’,而我們最應該踐行的就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其他的,都是他娘的浮云。”

“胡扯!”荀惲忍不住反駁道:“他只不過是不學有術罷了,真正做事的還不是扶南學院和朱崖學院的那些士人?他現在是因為戰無不勝,所以大家都尊崇他,要是這一仗打敗了,你看他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威風。”

“他打不贏,那你拉幾個大儒來就能打贏?”曹彰反唇相譏:“迂腐!”

“無知!”

兩人像兩只蛤蟆似的瞪著眼睛互相看了片刻,又忍不住的笑了起來。荀惲自失的搖搖頭,主動換了個話題道:“你看我們怎么扯到這兒去了,不是說天堂和地府的嗎?”

“天堂地府,只是一念之間。”曹彰一本正經的說道:“那些僧侶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等打完這一仗,我就放下刀,成佛去了,以后上天堂,在天堂里俯視你們這些腐儒。”

荀惲撲嗤一聲笑出聲來,兩人相視而笑,并肩向大帳走去。

第二天,得到消息的曹植等人趕來,大家一商量,覺得截擊薩珊人失敗之后,薩珊主力安然回到泰西封城已經成定局,是繼續進軍圍攻泰西封,還是就此打住,他們誰也不敢確定,只得讓人把消息送給孫紹,看他如何安排。在得到孫紹的命令之前,他們就在原地休息,同時由陳海安排船只調運糧草,做好圍城或撤退的準備。圍城是一個消耗戰,幾萬大軍需要的糧食不是個小數目,即使越國現在的動力非常大,但也需要提前做好準備,以免到時候進退兩難。

大馬士革,孫紹還在等羅馬人商量的結果。羅馬人并不知道孫紹還安排了人在薩珊境內截擊阿爾達希爾,當然也不知道截擊已經失敗,但是他們卻知道薩珊人雖然損失不小,卻還遠遠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對和越國、貴霜聯合包圍泰西封城,他們產生了不同的意見。以戈爾狄安為代表的保守派認為,羅馬人經過馬克西穆斯叛亂這一次打擊,能打成今天這樣已經是萬幸,與其深入到薩珊境內打一場希望不大的仗,不如就此與薩珊人講和,趁著薩珊形勢不好的時候多討一些好處,比如要回那些被薩珊人占領的土地,索要一些賠償等等。哪怕賠償少一點,也總比大動干戈,最后卻一無所獲的好。

而以羅馬皇帝昆圖斯為的激進派對此則不屑一顧,他們認為,薩珊人一直是羅馬人的強敵,滅羅馬之心不死,這次能和越國、貴霜一起合力圍攻泰西封,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不趁著這次機會滅了薩珊,瓜分他們的土地,難道還要等他們喘過氣來再進攻羅馬嗎?你以為越國和貴霜是我們的屬國,我們要他們來就來,要他們走就走?到了那時候,只有羅馬單獨面對阿爾達希爾的怒火,你戈爾狄安能有把握戰勝他嗎?

戈爾狄安啞口無言,紙包不住火,雖然昆圖斯沒有把這件事挑明了,但是他知道昆圖斯肯定聽到了一些風聲,知道他在提姆薩赫湖畔其實是打了一場敗仗。他自己也知道,給他帶來眼前大好名聲的兩戰其實都是越國人的功勞,沒有越國人幫忙,那他也許早在拜占庭就戰死了。要想保住自己的名聲,為以后爭權奪利做準備,他就不能把昆圖斯逼得太緊。再說了,他也擔不起這個責任,如果他現在說有把握對付薩珊人,真正到了那一天卻喪師敗績,那戈爾狄安家族也就走到頭了。

戈爾狄安避開這個問題不談,轉而向昆圖斯及其支持者們提出一個問題。薩珊人還有五六萬人精銳,就算在沙漠里有所損失,至少還有一大半回到泰西封,泰西封是個大城,城防緊固,人口眾多,以阿爾達希爾的號召力,很快就能恢復元氣,就憑現在這些人馬,能不能攻下泰西封?憑三國現在的實力,能不能保證長期的圍城?如果一點把握也沒有,那到泰西封去干什么?誰又敢說,到了泰西封就一定能拿下泰西封?

這次輪到昆圖斯等人不吭聲了。他們需要到泰西封去立功,但是他們也沒有把握成功,這里面不僅需要和越國、貴霜通力合作,還需要戈爾狄安的支持,如果戈爾狄安消極抵抗,僅憑他們剛剛征召起來的這四萬多人,他們在三國聯軍中只能算是附從,就算拿下了泰西封,他們得到的利益也有限,風險太大,利益太小,那還有誰愿意去?一旦戰事真如戈爾狄安所料,那他們這些人也就慘了,以后只能聽戈爾狄安指手劃腳。

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利益,都在衡量其中的得失,至于羅馬的利益,全體羅馬人的利益,只不過是在攻擊別人的時候當個借口罷了,并沒有人真正把這些當回事。

昆圖斯并不笨,他當然看出了戈爾狄安和元老院的議員們的本意,不管他們說得多么大義凜然,其實都是在為自己的利益而爭斗。可是看出來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他不僅要依靠這些議員們來抗衡戈爾狄安,還要聯合戈爾狄安才能和孫紹討價還價,所以縱使心里對這些人非常鄙視,卻還是只能耐著性子和他們周旋。

一次又一次沒有結果的討論讓他疲憊不堪,無奈之下,他只得再來向莫米婭求計。

莫米婭聽完了他的牢sao,淡淡的說道:“他們所求的無非是利益而已,利益從哪兒來?我們沒有,有也不會平白的給他們。不管是誰,想要獲取利益就要去爭取,想要憑白無故的獲得是不可能的。他們爭吵并不可怕,這說明他們要爭利益,怕的是他們無玉無求。沒有玉望的人才是最可怕的。漢人的賢者說,只有不與人爭斗的人,才是無法戰勝的人。他們有玉望,就有辦法可以控制,現在要想的只是怎么找到這個辦法而已。”

昆圖斯有些意外,他愣了一下:“你聽誰說的?我好象沒說過這句話。”

“你沒說過,我就不會聽別人說嗎?”莫米婭不動聲色的說道:“羅馬城里漢人多的是,要找個了解老子的人有什么困難的。倒是你,自從做了皇帝之后,再也沒有時間讀書了。”

昆圖斯尷尬的扭過頭,吱唔了兩聲。莫米婭是他的皇后,可是他在莫米婭的面前有一種揮之不去的自卑感,雖然他對莫米婭的美貌心儀已久,但是卻不敢向她提出要求,僅有的一兩次也因為他的心理原因而草草結束,莫米婭雖然沒說什么,但是他卻從莫米婭的沉默中感到了極大的傷害,為了避免這種傷害,他盡量不再去找莫米婭,反正皇宮里從來不缺女人。相對于他在莫米婭面前的心理劣勢,他在別的女人那里卻可以享受到皇帝至高無止的尊嚴。這讓他沉迷了好一陣子。他覺得莫米婭剛才就是在指責他貪戀女色,荒疏了正事。

“那個……現在怎么才能找到這個辦法?”

“去找能幫你的朋友吧。”莫米婭低下頭,拿起mao筆,一筆一畫的學寫著漢字,不再看昆圖斯一眼。昆圖斯猶豫了一下:“越王殿下?他能幫我解決這個問題?他會不會向我提出更多的要求?”

“不談怎么知道?”莫米婭淡淡的說道:“戈爾狄安依靠越國幫忙才打了勝仗,你難道愿意看著他一直幫戈爾狄安?就算談不成,也要把他從戈爾狄安那邊拉過來。不管怎么說,現在你才是羅馬皇帝,戈爾狄安能做的只是許諾,而你卻能立刻兌現,這中間的區別,我想越王不會看不出來。”她頓了頓,讓昆圖斯有個消化的時間,然后又說道:“至于條件,那也需要談才知道啊。當初他也不肯到大馬士革來與你會面,你擔心他要整個大馬士革城才肯松口,可是后來不是一個莊園就解決了這個問題嗎?”

昆圖斯笑了,心里的擔心消融了不少。當初孫紹不肯進入大馬士革,昆圖斯又不敢像亞歷山大把阿克蘇姆直接送給孫紹那樣把大馬士革送給孫紹,畢竟阿克蘇姆只是一個疏遠的屬國,而大馬士革卻是羅馬正式的領土,就在他左右為難的時候,是莫米婭提醒了他,想出送一個莊園代替大馬士革城的辦法,這才圓滿的達到了目的。而孫紹沒有堅持,也是他開始沒想到的,正如當初他拿著莫米婭的一封信去請孫紹出兵幫助羅馬人解決危機一樣,莫米婭每每在最關鍵的時候都能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

“對了,越王這次出行,身邊沒有帶侍妾,你看要不要選幾個女人去侍奉他?”昆圖斯忽然想起孫紹好色的mao病,頓時眼前一亮。莫米婭手一抖,一滴墨跡在紙上洇化開來,昆圖斯正想得出神,倒也沒有注意,只是自顧自的在說他所知道的孫紹的擇美標準:“他喜歡身材豐滿一些的,特別是喜歡乳房比較豐滿的,嘻嘻,他的習慣還真是奇怪,為什么會喜歡那么大乳房的女人呢,像鴿子一般的乳房難道不是正好嗎……”

以羅馬人的審美習慣,胸部大的女人并不好看,最好看的胸rǔ被形容為鴿rǔ,所以昆圖斯一直不太理解孫紹對美人的標準。一想起這件事,他就有些不解,卻沒有注意到莫米婭的臉色已經變了好幾次。

“漢朝人真是奇怪,他們怎么能把那么精妙的思想和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事情聯系起來呢。既然他們把這樣的事比喻成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戰爭,為什么又會研究出讓人感到無限快樂的學問呢。難道戰爭在他們來說也是一種享受?可是戰爭要死人,要死很多人,又有什么快樂的呢?說起來,倒還是這件事比較好一些。”

莫米婭浮想聯翩。

“皇后……皇后……”昆圖斯拍了拍桌子,打斷了莫米婭的出神。莫米婭吃了一驚,臉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暗自咄了自己一口,掩飾的問道:“什么事?”

“我說,你能不能按我剛才說的選幾個女人送給越王?”

“不行。”莫米婭脫口而出,看著昆圖斯愕然的表情,她后悔莫及,臉上的紅暈頓時退得一干二凈,原本就比較白晳的臉更是如玉一般。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六十章騎虎難下

昆圖斯愕然,詫異的表情毫無遮掩的表露在他的臉上:“為……什么?”

莫米婭臉上的表情很快又恢復了智珠在握的自信,她反問道:“你覺得越王是那種為了幾個女人就能改變態度的人嗎?要是這樣,我倒覺得他不值得你這么信任。”

昆圖斯“哦”了一聲,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對啊,越王雖然喜好女人,可是他卻從沒有因為女人而改變過主意。他宮里美女如云,各國的佳麗讓人看得眼花,又怎么可能因為幾個女人就去做一個他本來就不想做的事呢。”他有些為難的撓了撓頭:“要不是你提醒,我險些做了一個愚蠢的事,不僅達不到目的,反而會讓他覺得我看輕了他。莫米婭,你真是我的賢內助啊。”

莫米婭的嘴角抽了一下,表情變得有些復雜,她默默的點了點頭,過了好半天才淡淡的說道:“是啊,如果你希望通過送幾個女人給他而換取他的幫忙,那是對他的污辱,有害而無利。對于他這種目的很明確,謀略深遠的人來說,女人大概只是玩物而已,他怎么會因為女人而改變主意呢。他要的是利益,是非常大的利益。如果沒有讓他心動的利益,你就是把全羅馬的女人都送給他,他也不會動心的。”

昆圖斯贊同的點頭附和,他覺得莫米婭說得太對了,孫紹雖然好色,可是好象沒聽說他因為哪個女人而做出對越國不利的事來,反倒是經常借著女人的關系而從別人那里獲取到利益。錫蘭王尼瑪爾的女兒耶蘇陀羅是他的王妃,結果錫蘭成了越國的中轉站,還駐了不少越國水師,他從錫蘭得到的好處遠比尼瑪爾多。

“那我們能給他什么利益?”昆圖斯有些為難的說道:“我們自己爭利益還沒達成協議呢,如果再給他一部分利益,那豈不是分不過來?”

“他要的利益,未必就是你們要的利益。再說了,不和越國合作,根本拿不下泰西封,你們誰也得不到利益,你們又分什么?”莫米婭有些嘲諷的說道:“那些人自以為高明,一個也不肯讓步,那就讓他們什么也得不到吧。戈爾狄安聰明一世,沒想到臨老卻又糊涂起來,倒真是和漢人那句話說得相符。”

昆圖斯思索片刻:“利令智昏?”

莫米婭輕笑了一聲,又自顧自的寫起了字,昆圖斯坐在一旁看她練習漢字,有些心不在焉。本來準備投其所好,送幾個女人和孫紹拉近關系,好向他開口求助的,現在被莫米婭否定了,那又怎么向孫紹開口呢。莫米婭說孫紹有孫紹想要的利益,那究竟什么利益是能打動孫紹的呢?商路嗎?地中海都成了越國水師的地盤,雖然主權還是羅馬的,可是實際上的權利已經落到了越國人手中,以后海上商路就在越國人的控制之下,6路雖然還有一些貿易額,但是所占比例已經不多,而且還在不斷的減少,難道孫紹想要連這一點都吃掉?可是如果商路全部被孫紹控制的話,元老院的那些貴族又怎么肯答應?他們現在爭吵的原因不就是留給他們瓜分的利益不夠多嗎?

昆圖斯百思不得其解,擰著眉頭不吭聲。

莫米婭看似很從容,可是心思卻亂如麻。她原以為孫紹之所以愿意來幫羅馬,是看在兒子菲力普的份上,和孫紹見了一面之后,看著孫紹對菲力普的疼愛,以及對她的柔情,她不僅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進一步的覺得其中也有對她的情份的原因。這個想法原本只是一點點,可是這些天來,這點感覺就像是會酵一樣,慢慢的膨脹起來,讓她的心里充滿了甜蜜,讓她陶醉在幸福之中。

可是剛才昆圖斯無意中說的那幾句話讓她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她或許把事情想得太理想化了。孫紹之所以肯來,這其中或許真有為她和菲力普的原因,但是一定不會有她想的那么多,他想得更多的應該還是利益。

一想到這兩個字,莫米婭的心里就像是被無數的螞蟻在啃一樣,在一絲疼痛之外,還有一陣說不出的心酸。如果沒有和孫紹再見面,那孫紹留給她的印象只是一個英明的王,一個強壯的男人,她也許不會有這樣的感覺,只是把孫紹當成一個強壯的男人而已,可是見識過了孫紹溫情的一面之后,她的心思已經在不經意之間生了改變,她已經把孫紹當成一個情人,遠過一般情人意義上的情人——她為孫紹生下了孩子。

正因為如此,當昆圖斯打算送幾個女人給孫紹的時候,她本能的表示了反對,她拒絕有別人的女人和她分享這個男人,雖然這個男人已經有很多女人,但是她卻要保護自己的領地,哪怕明知這是徒勞。

可是,她卻忽然現,孫紹也許并不這么想,也許他從來沒有考慮過她。

她低著頭,不知道昆圖斯在想什么,但是能感覺到昆圖斯一直在看著她,她不敢露出一點不正常的表現,再多的酸痛也只能深深的藏在心里。她不能讓昆圖斯覺菲力普不是亞歷山大的遺腹子,而是她為孫紹生的私生子,那樣的話會將這一切全部毀掉。

她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可是那種酸楚卻越來越重,她在理智與情感之間掙扎搖擺,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足夠的堅強。手一抖,筆尖在宣紙上畫出一條短短的墨線,慢慢的洇化成一團。

看著這團黑色,莫米婭覺得自己的世界都慢慢的暗了下來。

昆圖斯想了好一會,似乎找到了一點方向,可是心里又沒有把握,決定說出來和莫米婭商量一下,卻現莫米婭的神情有些恍惚,筆雖然握在手中,卻停在那里半天沒有動靜,紙上的墨團越來越大,覺得有些詫異,便輕聲叫了一聲:“莫米婭?”

莫米婭一動不動。

“莫米婭?”昆圖斯猶豫了一下,伸手在桌上輕輕的敲了敲,莫米婭一驚,這才回過神來,有些慌亂的看著昆圖斯:“你還有什么事?”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帶著菲力普太累了吧?”昆圖斯關切的說道:“我知道你疼菲力普,可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我看還是把歐比安娜接回來吧,休養了這么久,她應該也恢復過來了吧。菲力普畢竟是她的孩子,有了菲力普,她也許能從悲痛中恢復得更快一些。”

“哦。”莫米婭心神一震,很快恢復了正常,她笑了笑:“我知道了,會讓人去看看她的情況的。如果她的神智恢復的情況還可以,我就把她接回來。”

“嗯。”昆圖斯同情的嘆惜了一聲:“父親和丈夫同時身死,這個打擊對于一個女人來說的確太大了。虧得她的身體一直還不錯,沒有影響菲力普,否則的話,唉,真是不堪設想啊。”

莫米婭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昆圖斯見她沒興趣說這些,生怕她以為自己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便轉過話題。“我剛才想了一下,覺得越王可能是想控制整個商路,只是這樣一來,我們的損失就大了,元老院的人不可能答應啊。”

“你考慮的有道理,要不先讓人去探探他的口風?”莫米婭放下了筆,在侍女遞過來的水盆里洗了手,又用絲帕擦干,這才說道:“你不要主動去找他商量,免得失去主動。我總覺得,他這么費心費力的趕來圍攻泰西封,總不會就這樣空手而回的。他大概是在等我們去求他,然后好開口索取更多的好處吧。這就跟做生意一樣,最先出價的人總是要吃虧的。”

昆圖斯連連點頭:“你說得太對了,我也是正有這樣的擔心。”他想了片刻,又說道:“這樣吧,我去見見他,但是不和他談這些情況,只是看看他在干什么。”

“也好。”莫米婭隨口應了一聲,起身道:“我有些倦了,你先去忙吧。”

昆圖斯識趣的起身告辭。他一出門,莫米婭就沉下了臉,怒氣沖沖的甩手進了屋,在房內暴燥的走來走去,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雌獅。剛才那些被她極力壓抑住的情緒毫無顧忌的泄了出來,復雜的感覺讓她失去了往日的從容,就算是在得到亞歷山大死訊的那些天,她也沒有這么失態過。旁邊的隨侍女仆既緊張又擔心的看著她,卻沒有一個人敢上來勸告,這讓她更加覺得孤立無援,心情更加沮喪。

昆圖斯笑容滿面的走進了莊園,被告知越王正和太子在后院賞花,他便留下隨從,只帶著一個隨身侍衛直接來到了后花園。一進門,孫奉已經在門口相迎,曲身施禮:“皇帝陛下駕到,未能遠迎,實在是失禮。父王命我在此相迎,請陛下一起賞花。”

昆圖斯哈哈一笑,伸手親昵的拍拍孫奉的肩膀:“太子,幾年沒見,你的變化真大啊,一不小心就長成了一個男子漢。我真是羨慕我的老朋友啊,有這么好的一個兒子,是他最大的成功。”

“皇帝陛下過獎了。”孫奉微笑著引昆圖斯入內。他們繞過兩座假山,來到一個三畝大小的水池前,走上彎彎曲曲的廊橋,來到水池中心的亭下。孫紹正大馬金刀的坐在一張椅子上,面前擺著一副棋枰,看到昆圖斯快步走來,他便笑道:“皇帝陛下今天怎么有空來看我?既然來了,就陪我手談一局吧。”

昆圖斯也不客套,坐到孫紹對面一伸手:“你是客人,你先請。”

“在這里,你才是客人。”孫紹微微一笑。昆圖斯一愣,隨即笑了,也不客氣,從旁邊的櫻桃木棋盒里摸出兩顆白玉棋子,“啪”的一聲落了一子。孫紹隨即應了一子,兩人你來我往,很快就廝殺在一起。孫奉命人上了茶,站在一旁看著。

昆圖斯在東方呆的時間比較久,圍棋的水平并不差,而孫紹的圍棋水平卻有限得很,開始還好一點,進入中局之后便了下風,思考的時間越來越長,眉頭也漸漸的皺了起來。

“父王,你好象輸了。”孫奉提醒道。

“誰說我輸了?”孫紹不服氣的抬起頭,瞪了孫奉一眼,又對昆圖斯報怨道:“我這太子怎么向著你,你是不是給他什么好處了?”

昆圖斯微微一笑,話中有話的說道:“老朋友,你這話可言重了。他是你的太子,將來擁有的財富遠遠過我,我還有什么東西能打動他的?”

“又來哭窮了?”孫紹掃了他一眼,嘴角含笑:“我說你怎么突然來看我,又這么好的心情,愿意和我這種棋簍子手談,原來是有另有所圖啊。”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怎么,我就不能來看你?就算不來看你,看看這綜合了羅馬和大漢兩國精華的美麗景色也是一件讓人心情舒暢的事啊。怎么,大王不歡迎?”

“哈哈哈……”孫紹投子認負,拍了拍手,從司馬師手中接過一杯茶,呷了一口,這才說道:“你心情不好嗎?要到我這里來散心。我說昆圖斯,你現在可不像以前那么厚道了。送了我一個園子,卻把我困在這城里了,每天只能在這么大的地方轉悠,就是再漂亮的園子也讓人有牢籠之感啊。”

“你要是厭了,就讓人抬著你出去轉轉嘛。只要不落地就行了,你那個怪脾氣真是讓人受不了。萬一你一高興繞著大馬士革跑一圈,我豈不是虧大了?”昆圖斯擠了擠眼睛,促狹的笑道:“我看你不如到泰西封去跑一圈,這樣我們也不用和阿爾達希爾那頭老狼做鄰居了。”

孫紹聞言,臉上的笑容頓時變成了失落,他長嘆了一聲,思索了片刻,對司馬師挑了挑手指:“將那份文書拿來讓皇帝陛下過過目。”

司馬師轉身去了,時間不長,又捧著一封文書走了過來,孫奉接了過來,雙手遞到一臉狐疑的昆圖斯面前。昆圖斯大惑不解,可是一看孫紹的臉色,他知道這件事肯定很重要,心情不自然的緊張起來。他看了一下手中的軍報,這份軍報上有兩道暗紅的印跡。昆圖斯松了一口氣,他知道,兩道印跡說明這件事雖然嚴重,但還不是最嚴重的,三道朱砂印跡才是最緊急的軍情。

他打開了軍報,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抬起頭看了孫紹一眼,目光中透出極大的震驚。這封軍報居然是漢朝車騎將軍曹彰寫來的,更讓昆圖斯吃驚的是,曹彰居然在薩珊境內,離泰西封不過五百里,他什么時候到的?孫紹從來沒有說過他會參戰啊。曹彰是朝庭的人,他出現在這里,那就說明這件事已經不僅僅是越國的事,而是整個大漢的事。事情遠比他現在所知的要重大,而這些情況孫紹從頭至尾都沒有露過一絲口風。

他的企圖果然很大,昆圖斯不由得對莫米婭佩服不已。他一直覺得孫紹是在幫他的忙,可是現在看來,莫米婭說對了,孫紹一直在為他自己戰斗,而不是為了羅馬,至少不僅僅是為了羅馬。

孫紹對昆圖斯的反應早有準備,他也不急著解釋,只是示意昆圖斯繼續看。

昆圖斯接著往后看去,慢慢的震驚變成了失望,最后變成了絕望。阿爾達希爾不僅跳出了曹彰等人的伏擊,反而利用貴霜人的輕敵痛擊了波調,化被動為主動,安全的回到了泰西封。這對準備接下來圍攻泰西封的昆圖斯來說,是一個非常讓人沮喪的消息,比孫紹暗中調曹彰等人參戰還讓昆圖斯不愿意接受。

“這……”昆圖斯放下軍報,玉言又止,實際上,他現在心情非常糟,一肚子話,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只好端起杯子慢慢的喝著,好讓自己有時間梳理一下思路。

“阿爾達希爾是只狡猾的猛虎,又一次被他逃脫了。”孫紹慨然嘆道:“打虎不成,反被虎傷,我們現在可有些騎虎難下了。”

一聽到這句話,昆圖斯心中一緊,在這個時候責問孫紹為什么隱瞞實際情況顯然不是最重要的事了,他明智的擱置了這個問題,凝視著孫紹無可奈何的目光看了好一會,這才忍不住問道:“那你打算怎么辦?”

孫紹為難的撓著眉頭,深思了半晌,最后苦笑一聲:“老朋友,我本想幫你一個忙,可是沒想到阿爾達希爾太難對付了,我們現在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可還是功歸一潰,被他逃脫了。”他頓了片刻:“當然了,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是占了些便宜,盡管沒有得到我們想要的,也不是一無所獲。薩珊經此一戰,至少不會再像原來那么猖狂了。羅馬也可以獲得一段時間的安全,四國聯盟的目的還是達到了。雖然經過了一段波折,付出了一些犧牲。但世上又哪有不流血的和平呢,我們早就應該想到這個結果的,你說是吧?”

昆圖斯輕輕的點了點頭,卻還是一聲不吭的看著孫紹,聽他還有什么話要說。他從孫紹的話里聽出了退意,這讓他非常不安。如果孫紹沒有再打下去的信心,那羅馬怎么辦?他幾次想開口詢問,可是一想到莫米婭所說孫紹的企圖比他只強不弱的時候,他又升起了一線希望。孫紹既然能有這么大的舉動,想必不會真如他所說是想幫他的忙,只能說明他打算遠遠不僅是幫忙這么簡單。既然如此,他不應該這么輕易的放棄吧?只要他不肯無功而返,那就還有希望,而且有機會掌握一定的主動權。因為這個時候不僅羅馬需要越國的幫忙,越國同樣也需要羅馬的幫忙。

“接到這個消息之后,我非常失望。”孫紹看著桌上的軍報,濃眉緊鎖,看起來心情非常不好。“這本來是我諸多安排之中最重要的一環,為了這一天,我花費了大量的財力和精力,說動了魏國、蜀國出兵幫忙,又答應了波調不少條件,才集結起了三萬步卒,三萬精騎。你應該能想到我把做到這些究竟要花多少錢。”

昆圖斯點點頭,他當然知道這些代價很大,也正因為如此,他才相信孫紹不會輕易放棄。

“戈爾狄安和6將軍連續兩次重創薩珊人,特別是6將軍在他們臨進沙漠之前伏擊了他們,擊殺俘虜了兩萬多人,更關鍵的是截獲了大量物資,逼得薩珊人在儲備不足的情況下進入沙漠。經此一戰,薩珊人在沙漠里肯定要吃很多苦頭,他走出沙漠的時候,正是最虛弱的時候,這個時候給他致命一擊,我們是可能提前結束這場戰爭的,可惜……”孫紹一攤手,長嘆一聲:“天意,這只能說是天意,非人力可為。”

昆圖斯也十分失望,孫紹的布置可謂是周密了,但是阿爾達希爾還是逃脫了滅亡的命運,這似乎只有天意可以解釋。難道是羅馬諸神被羅馬人的墮落激怒了,不再保佑羅馬?昆圖斯思緒萬千,和孫紹一樣感慨不已。兩人長吁短嘆了好半天,昆圖斯最后才問道:“那大王現在有什么打算?”

“我有兩個計劃。”孫紹伸起一根手指:“第一,接著打下去。阿爾達希爾雖然逃過一劫,可是他畢竟也元氣大傷,如果不趁此機會徹底解決他,那以后盡早還有一戰。經此一戰,阿爾達希爾肯定不會再像以前一樣輕狂,他也許會用一些陰謀手段,先在我們三國之間制造一些誤會和矛盾,然后再各個擊破,而不是像這次一樣兩面作戰,最后又千里迢迢的去圍困阿蘇姆。一旦他成功了,我們三國就不可能再像這一次這樣合作,只能分別面對薩珊人的報復,到了那個時候,我們的處境都會非常危險。”

他猶豫了片刻,又伸起了一根手指:“所以,我雖然還有第二個計劃,那就是暫且休兵,趁著他戰敗的時候逼著他再次簽訂停戰條約,盡可能的多要一些好處。只是我非常不情愿這么做,養虎為患,這個道理你明白,我也明白。”

“那大王是傾向于第一個計劃,繼續進兵,圍困泰西封城,徹底滅亡薩珊?”

“我是這么想,可是,這里面有一個先決條件。”孫紹欠了欠身,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點,兩眼炯炯有神的看著昆圖斯:“三國聯軍,波調為了報仇,肯定愿意接著打下去。我呢,做了這么多準備,也不想空手而回。可是,如果你們羅馬還不能解決內部的糾紛,繼續這么浪費時間的爭吵下去的話,僅憑我們兩國的力量,我們根本無法完成這么艱巨的任務。一旦戰機失去,就算心有不甘,也只能到此為止。”

昆圖斯瞇起了眼睛,猶豫不決。孫紹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他能看得出孫紹對他沒有什么隱瞞。到目前為止,孫紹所能調動的力量全部在這里,連魏國、蜀國和朝庭的兵力都調來了,貴霜人也全力以赴了,但是如果沒有羅馬,僅憑這些力量想要攻克泰西封還是非常困難。圍城不比野戰,計謀之類的起不了多大作用,最后拼的還是實力,不光是財力,還有兵力,羅馬人的八萬大軍對他們來說是不可或缺的一股力量。

在他看來,羅馬不參戰,孫紹似乎只有退卻一路,盡管他不甘心,盡管這樣會留下很多后患,但是他也只能如此。否則的話,他就算拼盡了全力,還是不能攻克泰西封的,那損失可能會更大。他相信孫紹此時此刻的話是真心話,盡管可能是被逼無奈之下說的實話,但畢竟是實話。

然而從昆圖斯的角度來說,他也不希望如此。如果就此退卻,那羅馬和貴霜、越國一樣都會成為薩珊的敵人,越國反而是最安全的一個,雖然孫紹殺死了阿爾達希爾兩個兒子,但是越國和薩珊離得太遠了,就算是那個英才絕世的亞歷山大也不過遠征到天竺,兵鋒也離越國的土地還有幾千里,阿爾達希爾有生之年能攻擊到越國的機會并不大,最多控制住越國人的商業利益罷了。可是羅馬和貴霜則不然,他們直接在薩珊人的威脅之下,薩珊人的馬蹄隨時都可能踏上他們的土地。

“我需要你的幫忙,才能把羅馬的力量集中到一起。”昆圖斯思索半天之后,還是說出了本來這次不打算說的話:“戈爾狄安的力量太強了,我沒有足夠的實力控制他。”

“這是你們羅馬內部的事,我不太好插手。”孫紹搖搖頭,一口否決:“我如果幫你壓制戈爾狄安,只怕會對你更不利。如果他說你和外人聯手出賣羅馬的利益怎么辦?你一定還記得亞歷山大是怎么死的吧?我已經失去了一個羅馬朋友,不想再失去你。亞歷山大的死已經讓我非常傷心了,我再也不想再有一次這樣的經歷。”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六十一章兄弟之國

昆圖斯的計劃全亂了。

他今天來是打算探探孫紹的底線,以便掌握主動權,不被孫紹牽著鼻子走,現在底線倒是探到了,卻是一個兩敗俱傷的結局。孫紹的坦誠讓他承受不起,他是不愿意空手而回,但終究還沒有到不得不戰的地步,只是所得利益大小的區別,他還有選擇的余地,而他昆圖斯能選擇的卻有限,留給他的似乎只有打并且要打贏一條路,否則的話,他只能和戈爾狄安妥協,而他能夠威脅戈爾狄安的只有一個把柄,在他自己沒有戰績的情況下,這么一個把柄能否制戈爾狄安于死地實在是個不可知的事情。

更讓他驚慌的是,他主動向孫紹求援,卻被孫紹一口拒絕了。孫紹說是不想給他找麻煩,但是在昆圖斯聽來,這卻是一個不想幫忙的借口,是推托之辭。

昆圖斯本想開口再求,可是一看孫紹那副愛莫能助的表情,他忽然想起了莫米婭的話,涌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唉,大王真是思維周密,我一直只是把你當做知心的老朋友,卻沒有想到這一層,實在是我疏忽了。既然如此,那我回去再和大臣們商量商量,希望諸神保佑,讓羅馬人還能團結起來,和大王一起進軍泰西封。如果……唉,那也是天意如此,人力無以回天了。”

孫紹非常意外,眼角輕輕的一顫,在短暫的沉默之后,他點了點頭:“你能這么想,也不枉我們朋友一場。但愿老天保佑,讓我們各自得償所愿,滅了薩珊這個強敵。有虎在側,不能安臥啊。”

昆圖斯聽得一陣陣的心驚肉跳,再也沒有心思和孫紹閑扯,說了幾句過場話之后,便匆匆的走了。一回到行宮,他第一件事便是去找莫米婭問計,眼下這個情況已經非常惡劣,他不敢有任何耽擱,生怕夜長夢多,耽誤了戰機。曹彰的戰報送到這里大概有五天的時間,現在阿爾達希爾肯定已經回到了泰西封城,如果不能盡快的趕到泰西封城下,阿爾達希爾便有足夠的時間準備,到了那時候,就算三國聯軍到了城下,也會平添諸多麻煩。

一進門,昆圖斯被嚇了一跳,一向整潔的屋子里顯得有些凌亂,雖然經過收拾,但是還能看得出來一些不協調,莫米婭坐在案前,臉上掛著微笑,卻顯得有些生硬不自然,好象是強擠出來的笑容似的。

“談得不好?”莫米婭一看到昆圖斯進門,就主動迎了上來,接過昆圖斯解下的紫色披風交給女仆,又接著猜測道:“他是不是還是沒有說實話?”

“說了,可是這實話更讓人沮喪。”昆圖斯一聽這話,立刻把剛才的疑惑拋之腦后,他把剛才和孫紹談論的經過詳細的說了一遍,特別提到了曹彰等人伏擊阿爾達希爾失敗帶來的后果,然后長吁短嘆,愁眉不展。

莫米婭也吃了一驚,站在桌邊愣了半晌,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聲問道:“你也不要急,他不是說了嗎,他也不想這么退回去,既然這樣,我們都有了共同的利益,也許是件好事呢。只是……”她搖了搖頭:“他真是藏得深啊,六萬大軍伏擊薩珊人,真是讓人想象不到。”

昆圖斯不耐煩的揮揮手:“再想象不到不也是失敗了嗎?現在阿爾達希爾已經回到了泰西封,我們只有攻城一條路了,可是戈爾狄安那個老家伙卻不合作,他不合作,我們就是趕到泰西封城下又有什么用?”他走到莫米婭的面前,用拳頭敲了敲桌子,苦笑道:“留給我們的時間可不多了,莫米婭,你可有什么辦法制服戈爾狄安那個老家伙?”

莫米婭已經恢復了冷靜,瞥了一眼昆圖斯,眼中閃過一絲不快,隨即又露出笑容,伸手按在昆圖斯的肩膀上,輕輕將他按在椅子上。昆圖斯有些受寵若驚,一時倒忘了說話,只是用眼角看了看莫米婭扶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

他們相處這么久,莫米婭還是第一次主動觸摸他。

“我的皇帝陛下,你不用急。”莫米婭輕柔的聲音像一道清泉,將昆圖斯的浮躁漸漸沖刷干凈,她的笑容似乎有一種魔力,將充滿了昆圖斯胸膛的不安慢慢撫平。“你今天應對得非常好,他不是也急了嗎?我們現在是互相幫助,而不是我們求著他了。”

“可是他可以退,我們不能退啊。”昆圖斯雖然還有些著急,但是語氣卻不那么沖了。

“他也不會輕易退的。”莫米婭胸有成竹的一笑:“不僅是這么退了,他所得的利益有限,不足以支付那么多大軍的開銷,更重要的是,下一次他還能組織這么多人來作戰嗎?對于他來說,這樣的機會也并不多,如果這次失敗了,那這不僅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如果戈爾狄安成為第二個皇帝,對他來說就有好處嗎?他絕對不會希望有人和你一起做羅馬的皇帝的。”

昆圖斯大惑不解:“可是,他為什么幫戈爾狄安隱瞞情況?按說,他應該知道戈爾狄安有提姆薩赫湖畔的真實情況的呀。”

“這就是奧妙所在。”莫米婭的思路越來越清晰,她的嘴角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如果一開始就要揭穿戈爾狄安說謊,那戈爾狄安就不會有進一步的企圖,同樣也就不會像現在一樣有所顧忌。這就和錢一樣,沒進你的口袋之前,那些錢不是你的,丟了也不會心疼,可是一旦錢進了口袋再丟了,那就不是一回事了。現在戈爾狄安的玉望已經被他挑了起來,自然就更害怕他說出真相,免得失去了眼看就能得到的機會。”

“哦——”昆圖斯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對啊,這不就談判時常用的技巧嗎,先給個許諾,然后再討價還價,實際上卻什么也沒有付出,只是先提高了對方的心理價位而已。就像用一根羅卜吊在驢子的前面,讓它看得到卻吃不到,只能跟關羅卜一直走下去。他們漢人有一句話,叫……叫什么來著?”

“玉取先予!”

“對,就是這句話。”昆圖斯興奮的叫道:“我怎么會忘了這個道理呢,看來你說得對,當了皇帝之后,用來思考的時間確實太少了。”

“思考讓人智慧,這對你做一個好皇帝會有很大的幫助的,我聽說你那位好朋友就非常喜歡讀書。”莫米婭輕聲笑道:“你先派人去和戈爾狄安談一談,讓他不要這么固執,如果這一仗打不贏,他別說皇帝之位沒希望,恐怕還要身敗名裂,讓他晚節不保。如果能成就你的功勞,不管怎么說都不會忘了他的好處。”

“那越王那邊呢?”昆圖斯還是有些不放心。

“他那里不急,他不是說了嗎,他也不會輕易放棄的。”莫米婭眼神一閃:“讓他等等吧,等他看到了你的努力和成果,也許他就會改變主意了。”

昆圖斯雖然還是有些疑問,但是見莫米婭非常有把握的樣子,倒是放心了不少,他點了點頭:“那好,我就讓巴爾比努斯去一趟吧,他和戈爾狄安的關系一直不錯。”

“這的確是個非常合適的人選。”莫米婭贊了一聲,過了片刻又說道:“你說要送他幾個女人的事情,我覺得雖然未必能改變他的主意,但是卻能讓戈爾狄安看看你和他的親密關系,對你還是有幫助的。這件事就交給我去辦吧,敘利亞可是我的家鄉,我對哪兒出美人最清楚了。”

“哈哈哈……”昆圖斯心情大好,朗聲笑了起來,難得的和莫米婭開起了玩笑:“說到美人多的還是要數你們家族,這三十年之間,你們家族可出了好幾個貴人了。”

莫米婭微微一躬身:“承蒙陛下夸獎,那我可就從我的家族中選人了。”

昆圖斯無所謂的擺擺手:“行,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吧,不用再來和我商量了。”他站起身,想了想,覺得沒有其他的事要商量了,這才依依不舍的看了莫米婭一眼,轉身走了。

莫米婭笑了,眼角彎成了一個月牙。

埃米薩離大馬士革并不遠,莫米婭的度非常快,她只用了三天的功夫,就從家族中選出兩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子,其中一個叫艾米麗的按輩份是她的妹妹,另一個叫狄安娜的則和亞歷山大平輩,是她的侄女輩,都長得如花似玉,又知書識禮,正是含苞待放的年齡,一聽說要嫁給越國人的大王做妃子,她們都有些忐忑不安,生怕因為不懂越國人的規矩而觸犯了越王,不僅不能給家族帶來利益,反而惹來災禍。

就在她們患得患失的時候,莫米婭說,她會找人來教她們禮儀,并且親自監督她們練習,只要她們聽話就可以了。艾米麗和狄安娜聽了,這才松了一口氣,對莫米婭自然是言聽計從。莫米婭這事做得很高調,她特地請來了剛從越國游學歸來,熟知越國禮儀的大匠師維特魯威作禮儀教師,又從越國身邊請來了女官對艾米麗和狄安娜進行專項培訓,還特地在行宮里找了一個位置很高的地方,每天讓這兩個妙齡女子在上面學習越國的琴藝,又讓她們每天去神廟祭拜,以示鄭重。

人還沒到孫紹身邊,皇后莫米婭的家族要和越王聯姻的消息已經傳得大馬士革沸沸揚揚,戈爾狄安聽到這個消息,知道自己又落了后手,在一番權衡之后,終于作出了讓步,愿意接受昆圖斯的安排,一起和越國人趕到泰西封去攻擊薩珊人。

昆圖斯長出了一口氣,緊繃的心終于落了下來。在觀看了艾米麗和狄安娜的演練之后,他滿意的說:“越王一定會滿意的,我們的合作可以繼續了。莫米婭,你要抓緊時間辦,我們早一天出,就多一分戰利的機會。如果時間拖得太長了,等阿爾達希爾做好了準備,我們的麻煩可就大了。”

“我想著也差不多了,你那位好色的老朋友大概也沉不住氣了。”莫米婭笑著說道:“我準備親自到他的莊園去拜會他一下,安排一下婚禮的細節,盡量把這件婚事辦得熱熱鬧鬧的。”

“再也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了。”昆圖斯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對莫米婭的操勞,他感到萬分的欣慰。這次如果不是莫米婭,他還真不知道要怎么辦呢。

莫米婭坐著皇家的豪華馬車,再一次來到了莊園門口,與上一次不同的是,這一次她是光明正大的,在數十個女官和宦者的簇擁下,穿著華麗服飾的她顯得雍容華貴,不可仰視。

太子孫奉奉命到門口相迎,行軍司馬司馬師恭敬的引著莫米婭進了正門,一直走到正常,然后才領著莫米婭的隨從們退了下去,只留下莫米婭和抱著菲力普的貼身女仆二人等候。孫奉命幾個雅利安女官上了茶,這才到內室請出了孫紹。

孫紹看著一本正經,眼中卻藏不住net意的莫米婭,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笑意,他揮了揮手,示意除了孫奉之后全部退下,屋子里只留下了四個人。孫紹慢慢的品著茶,也不抬頭看莫米婭,莫米婭正襟危坐,也不肯先說話。那個女仆低眉順眼,好象不存在似的,懷里的菲力普睡得正香,孫奉挺立如松,垂下眼瞼,看著自己的鞋尖不說話。

四個人都沉默著,只有菲力普睡夢中吧噠嘴的聲音。

孫紹喝完了大半杯茶,將茶杯輕輕的擱在案上,這才抬起頭看了已經有些薄怒的莫米婭一眼,輕笑了一聲:“皇后好手段,連我都被你利用了。”

“大王言重了,我哪里敢利用大王,向大王獻上兩個年輕貌美的女人,不過是想向大王表示一片心意罷了,哪里談得上利用?”莫米婭不動聲色的說道,看著孫紹那副不陰不陽的樣子,她恨得心里癢癢的。她之所以主動再提昆圖斯的建議,就是為了能主持這件事,為家族謀利,同時也好名正言順的來見孫紹,沒想到他卻是這么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

“呵呵呵……利用也沒關系,人與人之間嗎,不就是互相利用?能被皇后利用,也是我的榮幸啊。”

“大王這么說,我怎么擔當得起。”莫米婭話中有話的說道:“不過,能被大王這么看重,也是我莫米婭的榮幸。那兩個年輕的女人都是我家族中的,對你們大漢的禮儀所知有限,只希望大王還能看在我的薄面上,到時候寬恕一二。”

“這個是自然的。”孫紹笑了笑:“不過,你親自操辦此事,還特地光臨寒舍,想必不會僅僅是來給家族中的兩個女子說情的吧?這里沒有外人,有什么事,你不妨直說。”

莫米婭心一動,抬起頭看了孫紹一眼,孫紹促狹的擠了擠眼睛,莫米婭被逗得展顏一笑,卻又不敢放肆,以免被孫奉看出異樣。雖然孫奉可能已經看出了她和孫紹之間的真實關系,可是畢竟有些抹不開面子。

“要說有事,倒的確有事。”莫米婭強自收回心神,從容的說道:“羅馬和大漢是盟國,當初亞歷山大就把大王當作知交,現在昆圖斯也把大王看成最好的朋友,這次我們又聯合出軍,與薩珊人血戰一場,雙方又在戰場上建立了深厚的友誼。如今大戰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我們羅馬希望能與大王進一步加強合作,徹底消滅兇殘的薩珊人,恢復和平。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正有此意。”孫紹不假思索的點點頭。

“可是,昆圖斯現在需要大王的幫助。”莫米婭開門見山的說道:“大王對羅馬的情況很熟悉,對戈爾狄安父子想必也不陌生,他們現在在想什么,我想大王也一清二楚,大王難道就這么看著他們成為與昆圖斯并肩的皇帝,一步步的侵吞昆圖斯的權利嗎?大王可要知道,戈爾狄安是個貴族,他的領地就在亞美尼亞,而你們漢人的商隊要從那里經過,就必須經過他的領地。”

“這些我也知道。”孫紹笑道:“我當然不希望戈爾狄安做皇帝。正如你所說,亞歷山大是我的好朋友,昆圖斯也是我的老朋友,我當然希望能幫他們。可是,這是兩國之間的事情,我擔心會引起其他人的非議。”

“只要大王愿意幫忙,理由總是容易找的。”莫米婭打斷了孫紹的話,瞟了雙目垂簾的孫奉一眼,笑道:“我希望羅馬和大漢的友誼能夠永遠傳承下去,而不僅僅是大王這代人,我更希望我的兒子和你的兒子以后也能成為好朋友。”

孫紹頻頻點頭,一副深表贊同的樣子。孫奉忽然說道:“父王,兒臣有話要說。”

孫紹點頭。

“正如皇后所說,我也希望兩國之間的友誼能夠傳承下去。父王和昆圖斯陛下是好朋友,我也希望能和未來的羅馬皇帝做一個朋友。皇后,請恕我冒昧,我一見這個孩子就非常喜歡,他將來一定能成一個偉大的羅馬皇帝,如果能得到你的許可,讓我們成為兄弟一樣的好朋友,我將十分榮幸。”

莫米婭一陣心虛,心道你們本來就是兄弟,這根本就不用說的,只是此情此景,她卻只能做出一副欣喜的樣子。菲力普如果能和孫奉成為兄弟,那么不僅昆圖斯得到了孫紹的支持,優勢進一步得到鞏固,而菲力普也有了非常大的助力,以后就算是昆圖斯有了其他的想法,也要考慮考慮他背后的孫紹和孫奉。而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孫奉和菲力普成了兄弟,那以后孫奉再來爭奪羅馬的可能性就減小了。其實這本來就是她所希冀的,沒想到還沒等到她提出來,孫奉倒主動提起了,可謂是正中下懷。她當然明白,沒有孫紹的許可,孫奉絕不會這么唐突,這說明孫紹最近所作所為并不真是不想幫昆圖斯的忙,而是為菲力普在做鋪墊。

他還是關心菲力普的。莫米婭心想。

“能和太子做兄弟,這是菲力普的榮幸,我想菲力普如果現在會說話的話,他一定會立即答應的。”莫米婭壓制著心頭的狂喜,眼神灼灼的看向孫紹,激動的心情不加掩飾。

“這樣啊?”孫紹猶豫了一下,讓莫米婭一陣心慌,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僵,好在孫紹并沒有猶豫太長時間,便有些勉強的點了點頭:“奉兒,你的想法是好的,皇后看得起你,這也是件好事,不過這件事能不能成,還要看皇帝陛下是不是愿意。菲力普雖然不是他的兒子,卻是他的皇位繼承人。再說了,要是你們成了兄弟,我們兩國也就成了兄弟之國,這里面牽涉的事情可不是那么簡單的,恐怕要談好久才行呢。”

莫米婭長出了一口氣,忍不住嗔了孫紹一眼:“我想昆圖斯聽到了也會非常高興的,至于那些具體的事情,就交給大臣們去辦吧,你們一個是羅馬皇帝,一人是越國大王,總不會在這些細枝末節上討價還價吧,那可不像是好朋友了。”

“呵呵呵……”孫紹大笑:“既然皇后這么有把握,那我便當昆圖斯已經答應了。奉兒,既然做了兄長,總不能一點表示也沒有,帶著你這個弟弟去挑一些禮物吧,不要讓皇后覺得我越國小氣了。”

孫奉點點頭,引著那女仆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孫紹和莫米婭相對而坐,他們的神情立刻變得輕松起來,孫紹有些輕佻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莫米婭,撲嗤一聲笑道:“穿上這身衣服,還真認不出你來了呢。”

莫米婭一時沒會過意來,想了片刻,這才突然醒悟過來,臉色頓時通紅,又羞又惱的瞪了孫紹一眼,扭過頭去,像是一個嬌嗔的小女孩。

“現在你不會再說我不把菲力普當兒子看了吧?為了他,我可是費盡了心機,你可不能讓我失望啊。”

“我不會虧待你的,知道你喜歡美人,不是特地選了兩個年輕的美人來侍候你嗎?”莫米婭有些拈酸的說道。

“什么年輕的美人,她們能知道什么?”孫紹起身走到莫米婭的面前,伸手拉起莫米婭的手放在掌心中,輕輕的拍了拍,小手指撓了撓莫米婭的手心,笑道:“我倒希望那天被花車抬進來的是你。”

莫米婭的心中涌過一陣顫栗,隨即又嘆了一口氣:“我也希望是啊,可惜,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她仰起臉,看著孫紹,眼中彌漫起一層水氣,眼波流動,紅唇微張,豐滿的嘴唇微微顫抖著,高聳的胸脯劇烈的起伏。孫紹俯身看去,只看到她微張的領口下一片耀眼的雪白,一道rǔ溝若隱若現,更加引人遐想連翩。

“我不就在這里嗎?又何必等到那一天?”

莫米婭圓潤的嗓聲忽然間變得有些沙啞,有如從身體深處吟唱出來的一般。她從孫紹手中抽出手,張開雙臂環抱著孫紹的大腿,滾燙的臉貼在孫紹強健的小腹上,感受著他的沖動。一陣陣的脈動隔著單薄的衣衫清晰無誤的傳到她的身體上,讓她面紅耳赤,情動難抑。她使出了渾身的力氣,緊緊的摟著孫紹,似乎想把孫紹融化到她的身體中去。

孫紹抱著她的頭,輕輕的摘下了一件件金燦燦的飾,俯身將她抱了起來。莫米婭羞得不敢抬起頭來,緊緊的摟著孫紹的脖子,將臉藏在他寬闊的胸膛之中,急促的呼吸噴到孫紹的胸口,透過他身上的絲衣,吹到他熱的身上。莫米婭感受著孫紹強健的心跳,忍不住將一只手順著有些凌亂的衣襟滑了進去,輕輕的撫摸著。

“小妖精,既然送上門來了,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孫紹抱著軟成一團的莫米婭快步向內室走去,將她輕輕的放在錦榻上,低下頭,在她的臉上輕輕的吻了一下,大手沿著順滑的絲衣滑了下去,越過起伏的山巒,來到平坦的小腹上,靈巧的手指輕輕一撥就解開了帶鉤。

莫米婭的身體暴露在空氣之中,雪白的皮膚因為激動而露出一層淡淡的粉紅,看得孫紹血脈賁張,他忽然有些狂暴起來,就好象饑餓的獅子看到了思慕已久的美食,一把扯開了莫米婭的衣服,將臉埋在了莫米婭豐滿的胸前貪婪的吸shǔn著。

“別弄亂了我的衣服!”意亂情迷的莫米婭忽然清醒過來,一把推開了孫紹,翻身坐了起來,掩上了已經敞開的衣襟。她抬起頭看了一眼孫紹,不禁嚇了一跳,眼前的孫紹似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眼珠紅,面目猙獰,像是一只擇人而噬的猛獸。

“你……”莫米婭的話還沒說出來,孫紹就再次撲了上來,嘴用力的蓋在了莫米婭微開的唇上,兩手一扯,就將莫米婭的華服從里到外扯裂開來,不容分說的將莫米婭壓在身下。

莫米婭驚慌失措,一腔net意頓時無影無蹤。她拼命掙扎,卻根本擋不住孫紹的蠻力,還沒等她明白不知道生了什么事,就淹沒在一陣撕裂般的脹痛之中。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六十二章和為貴

“因為思念,會讓人變得和禽獸一樣。”

眉眼之間還帶著net情的莫米婭一手支著額斜倚在車壁上,一想起孫紹的這句話就忍不住想笑,卻不敢笑得太過,哪怕是最輕微的動作也讓她酸軟的身體承受不住。她輕輕的掩著衣襟,遮住自己的身體。抱著菲力普坐在對面的女仆雖然是她信得過的,可是她也不想讓她看見胸口被孫紹咬出的印跡。

這是孫紹剛送的新衣,她原先的衣服被禽獸一般的孫紹撕裂了,根本沒法再穿。

上等的冰絲,摸在手中有一種清涼感,在這悶熱的夏季給人帶來一種非常舒爽的感受。莫米婭嗅著絲衣上的淡香,沉醉在不久前的顛狂帶來的迷亂之中。一想到這些,莫米婭的身子不禁又有些熱了起來,她裹起了絲衣,讓自己清醒一些,不然的話,她很難保證自己回到行宮之后不被人看出破綻。

“這個不知疲倦的禽獸!”莫米婭低聲嘟囔了一句,又心虛的看了一眼女仆,女仆抱著的菲力普醒了,張著嘴打了個哈欠,還有些迷糊的眼睛轉了一圈,一看到莫米婭就咧開了小嘴,向莫米婭伸出藕段般的手臂,嘴里“咿咿呀呀”的叫著。莫米婭猶豫了一下,還是強撐起身子,將菲力普抱了過來,手指點了點菲力普高高的鼻子,無聲的嗔道:“小東西,都是為了你,才被人這么欺負。”

菲力普咧著嘴笑著,用力的蹬著腿,搖晃著站起身來,抱著莫米婭的脖子。莫米婭被他壓痛了胸口,不由得低聲呻吟了一聲,又撅起嘴唇親了一下菲力普的臉蛋,埋怨道:“你也來欺負我嗎?”

借著和菲力普親近的機會,莫米婭漸漸讓自己清醒過來,回到行宮的時候,她已經恢復了往常的從容,面對期待的昆圖斯,她輕描淡寫的把孫紹愿意讓孫奉和菲力普結為兄弟的事情說了一遍。她說得很輕松,可是昆圖斯卻是欣喜若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情不自禁的一把抱著莫米婭,驚呼道:“天啦,莫米婭,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知道嗎,這對我太重要了。戈爾狄安那只老狗聽到這個消息一聽會氣死的。”

莫米婭皺了皺眉,輕輕的推開了昆圖斯,淺笑道:“我的皇帝陛下,你可不能得意忘形啊,要不然會被人看輕的。”

“是的是的。”昆圖斯歡喜得合不攏嘴,不管莫米婭現在說什么,在他的耳中都和仙音一樣動聽。他激動的轉了幾個圈,這才現莫米婭眉頭輕蹙,行走之間也有些不自然,連忙關切的說道:“莫米婭,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

“嗯,有點。”莫米婭點了點頭:“這幾天一直在教導艾米麗和狄安娜學習,我真是有些累了,不過,大事總算定了,就算累一點也是值得的。皇帝陛下,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想先休息一下。”

昆圖斯感激的點點頭:“你可以注意身體,我現在越來越離不開你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和大臣們商量一下,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讓他們安心一些。”

莫米婭笑了笑,抬手示意女仆送昆圖斯出去。昆圖斯連忙搖頭道:“不用送我,你好好照顧皇后吧,千萬不要讓她再累著。”說著,興沖沖的出去了。莫米婭暗自松了口氣,無力的癱軟在椅子上,揮了揮手道:“準備一些熱水,我要好好的洗個澡。”

女仆低眉順眼的應了一聲,出去安排了。莫米婭一個人坐在那里,臉上又浮現出羞澀的笑容,眼神也有些恍惚。過了一會兒,她又忍不住輕聲笑道:“嬌?漢人是這么稱呼自己的女人嗎?真夠讓人臉紅的。”

孫奉和菲力普結為兄弟的消息讓昆圖斯的優勢一下子擴大到了戈爾狄安無法對抗的地步,元老院的貴族們認識到了這一點,他們很快倒向昆圖斯一邊,戈爾狄安見形勢對自己不利,便以年紀大了,身體不能應付遠征為由,將大軍的指揮權交給了昆圖斯,自己要求回羅馬休養。昆圖斯投桃報李,任何戈爾狄安為保民官。保民官早已成為一種榮譽稱號,實權小得可憐,昆圖斯這么做明顯有排擠戈爾狄安的嫌疑,不過為了讓戈爾狄安俯聽命,他同時任命小戈爾狄安為將軍,統領原屬戈爾狄安的四萬大軍中最精銳的兩個軍團。

戈爾狄安沒有任何異議,交接完了軍務之后,他連盛大的婚禮和結盟儀式都沒有參加,立刻起程離開了大馬士革。他一離開大馬士革,昆圖斯立刻開始重整軍隊,他把支持他的那些將領安插到大軍之中,掌握了軍權,然后開始整合這八萬大軍,同時和孫紹開始談判。都已經是兄弟之國了,談判進行得很順利,婚禮和結盟儀式一結束,兩國大軍便起程趕往泰西封。

十五六萬大軍再加上隨行的商人和輜重隊伍,足足三十萬人,浩浩蕩蕩的向泰西封趕去,長長的隊伍連綿十幾里,可謂是壯觀之極,在羅馬人的記憶中,這是有史以來最盛大的出征隊伍,羅馬皇帝昆圖斯一下子成為了民眾口中重振羅馬軍威的大英雄。

孫奉奉孫紹之命,帶著一千多裝備精良的條頓騎士,一人雙馬,日夜兼程,只用了兩天的功夫就趕到了曹彰的大營。

一聽說孫奉來了,曹彰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剛剛以游歷士子身份到達的羊祜和杜預兩人便一躍而起沖出了大帳,他們一見到在條頓騎士簇擁下大步趕來的孫奉,便禁不住笑了起來。

“太子!”

“叔子,元凱,怎么是你們?”孫奉也喜出望外,伸出雙手攬住他們的肩膀,“你們怎么到這兒了?”

“我們出來游歷的,聽說大軍在這里要和薩珊人開戰,我們不想錯過這場大戰,就趕到這里來了,在陳將軍身邊做個書佐。沒想到能在這里看到太子,太子,你一向可好?”羊祜欣喜的看著孫奉。

“這還用問?看看這些條頓騎士就知道太子不僅是好,而且是好得很了。”杜預一努嘴,示意羊祜看穿著精甲、一個個兇神惡煞的尼古拉等人。羊祜已經聽說了孫紹一口氣策封了十三個條頓武士為亭侯的事情,打心眼里為孫奉感到高興,現在親眼看到這些壯漢,也咋舌不已:“他們都吃什么長大的,居然這么高大?”

“當然是吃肉了。”孫奉哈哈一笑,轉身對尼古拉等人說道:“這是我的兩個好朋友,你們以后要多親近。”

尼古拉等人本來看著羊祜和杜預向孫奉沖過來還有些緊張,后來見他們這么親熱,這才放松了心情,現在聽孫奉一說,才知道這兩個人都是太子經常提起的親信,不敢怠慢,連忙上前行禮,操著生硬的漢話向他們問好。羊杜二人聽了,忍不住想笑,他們一邊說笑,一邊轉身向大帳走去。

“太子好威風。”曹彰背著手站在大帳外,瞅了一眼那十三個騎士,羨慕的說道:“越王真是有錢啊,連這些蠻子都裝備得這么好?”

孫紹策封尼古拉十三人為騎士后,特別讓人用精鐵給他們每人打造了一套精甲,條頓一千多騎士也全副換上了不錯的裝備,這一千多人在三萬多蠻族人中已經是一個耀眼的明星團體,不論走到哪里都能被人一眼認出來,特別是十三個騎士,那更是萬眾矚目的英雄,可以說,即使是那些部落頭領也未必有錢買得起這樣的裝備,而條頓人卻擁有十三個,這讓斯提利科倍有面子,也讓條頓人決心對孫奉效忠到底。

“都是父王的一片愛心,我也是受之有愧啊。”孫奉淡淡的笑了一聲,和曹彰并肩走進了大帳。時間不長,曹植等人都聞訊趕來,一看到氣度沉穩的孫奉以及他身后站著的尼古拉和另一個條頓騎士,他們都露出了羨慕的神情。

孫奉把大馬士革生的情況概括的說了一遍,最后對曹彰、曹植和李嚴說道:“父王和羅馬皇帝陛下昆圖斯帶著十五萬大軍正在向泰西封進,以他們的度,大概一個月后才能到達。他讓我趕來向諸位通報這個消息,請諸位做好進軍泰西封的準備。同時,他還想讓我轉告諸位,請諸位放心,只要拿下泰西封,我越國答應諸位的條件一定會兌現,只是請諸位暫時拋卻魏蜀越之分,把自己只當成一個大漢人,我們現在都是大漢人。”

曹彰等人互相看了看,先后表了態,只是神情卻不免有些敷衍的意思。孫奉早有預料,他掃了眾人一眼,隨即鄭重的說道:“諸位,我父王有一個問題不解,想向諸位請教一二。”

“越王還有什么問題向我們請教?”曹植語帶譏諷的笑了一聲。

孫奉微微一笑:“我父王又不是生而知之的圣人,當然會有不解之處。曹將軍聰明過人,諸子百家無不通曉,想來一定能給出答案的。”

“不敢。”曹植哈哈一笑,既有幾分謙虛,也有幾分傲氣。他原本就很有才氣,這些年在關中無事,又有足夠的時間接觸大量的外界信息,眼界大開,自謂是一日千里。現在聽說孫紹有不解之處,他不免有些技癢了。

“我父王說,羅馬這次有八萬大軍,又是本土作戰,而我大漢遠征軍雖然總兵力近十萬,但其中天竺雇傭軍三萬余、貝都因人萬余,接近一半,剩下的大漢人馬中也分成魏蜀越三國,又離國萬里,為什么卻能主導這次戰事,成為羅馬、貴霜和大漢三國聯盟中不言而喻的盟主。”

曹植張了張嘴,一句話也沒說出來。這其實不是一個問題,只是孫紹要提醒他們團結的重要性而已。他們如果能團結一致,那就能繼續主導這場戰爭,而如果各懷心思,那不可避免的和羅馬人一樣陷于內訌之中,最后不得不借助于外人的力量,將利益拱手讓人。

“越王殿下提醒的是,我李嚴明白了。”李嚴率先說道:“我在此向太子保證,一定聽從指揮,不以私利為重。”

“太子放心便是,我等一直合作得不錯。”曹彰也點頭附和:“陳將軍也在這里,他可以作證。”

陳海連忙點頭。孫奉笑了一聲:“我父王肯定是相信諸位的,要不然他也不會請你們來,只是為保萬全,所以才讓我在諸位面前饒舌一次而已。我是后輩,想必諸位也不會計較我失禮吧。”

眾人哈哈一笑。開玩笑,誰敢說他失禮啊。

孫奉隨即和曹彰一起會見了貴霜王波調。波調這幾天心情不太好,第一戰便挫了銳氣,他非常擔心自已徒勞無功,淪為替人賣命的配角,付出了犧牲卻得不到相應的利益。孫奉先向他表示了慰問,然后又傳達了孫紹重申當初約定的話,向波調保證,絕不會讓貴霜人吃虧,希望波調能振奮精神,努力作戰。波調見越國太子親自向他保證,這才放寬了心,滿心歡喜的答應和孫奉一起去圍攻泰西封城,同時答應命人回國再次征兵,從另一個方向對薩珊人施加壓力。

這幾個關鍵的事情順利完成之后,孫奉和曹彰商量了兵力布署。孫紹讓他趕到這里來,是希望他能和曹彰學習用騎的本事。孫奉對兵法有基礎,這一兩年又經過了戰場的實際考驗,進步不小,但是孫紹也好,6遜也好,他們對用騎都不擅長,這次參與遠征的將領之中,要論騎兵用得最好的還是曹彰,恐怕夏侯榮都要略遜一籌。孫奉以后要留在泰西封一帶,他主要的力量也是那些蠻族,騎兵將是他實力中不可或缺的一環,能否將騎兵用好,決定了他能否在這塊土地上站穩腳跟。

曹彰一聽說孫紹這么看重他,心情大好,他慷慨的說道:“能和太子切磋用騎的心得,我十分榮幸。如果太子愿意的話,就在軍中呆一段時間。在到泰西封之前,你可以和軍中的將領多親近一些,以后再與薩珊人較量也就更有把握了。”

他隨即叫來了軍中的幾個胡族將領,包括胡漢混血的阿迪拐、阿眉拐,還有烏桓人樓班,鮮卑人步度根、泄歸泥,將他們一一引見給孫奉,要他們和孫奉多親近。一看到孫奉,步度根和泄歸泥便吃驚的張大了嘴巴,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叫了起來:“原本是他?”

曹彰大惑不解,不快的沉下了臉:“你們說什么呢?”

“他……”步度根咽了一口唾沫,苦笑了一聲:“啟稟將軍,太子就是那個生擒了柯比能的刺客。”

曹彰愣了一下,也不禁猜疑的重新打量了一下孫奉:“你去過草原?”

孫奉淡淡一笑,擺擺手,輕描淡寫的說道:“不過是順手之勞而已。柯比能大帥還好嗎?”

“好個鬼。”步度根搖搖頭,哭笑不得,伸手一指阿迪拐兄弟:“你問他們吧。”

阿迪拐兄弟走上前去,端詳了孫奉一會,然后躬身一拜:“恩公,終于找到你了。”他們就是因為柯比能被殺,步度根等三萬鮮卑人投降,這才立了大功,名正言順了成了漢朝將軍。后來從步度根那里又得知,步度根之所以向他們兄弟投降,是因為那個神秘刺客要求的,所以他們一直在尋找這個神秘的恩人,可惜一直沒有找到任何信息,沒想到卻在離國萬里的薩珊見到了。

“呵呵呵……”孫奉將他們扶了起來,安慰了幾句。站在他身后的羊祜卻一下子明白了,他對阿迪拐說道:“你要想謝太子也不難,把你們匈奴人的用騎訣竅告訴他就是了,太子正需要這些。”

“那沒話說,太子想知道什么,我們絕對毫無保留。”阿迪拐兄弟胸脯拍得咚咚響。

有了這么一個意外插曲,孫奉和這些胡族將領之間的關系一下子變得親近起來。曹彰也很高興,隨即安排了酒席給大家促進感情,大家一邊喝著酒,一邊商量著進軍泰西封的安排。他本來試探著要請孫奉做主將,卻被孫奉一口拒絕了。孫奉說,我雖然粗有武藝,但是指揮大軍的能力卻很欠缺,父王這次讓我來是向諸君學習的,如果將軍覺得我還可用的話,那就任命我做一偏將或者校尉,我手下的一千多條頓騎士也并入將軍的人馬之中,聽從將軍的指揮。

曹彰大笑,他是不想讓出大軍的指揮權,可是也不敢讓孫奉做他的手下,既然孫奉這么識相,他也就放了心,隨即提議孫奉為監軍,必要的時候可以帶一部分人馬單獨行動。大家各得所需,皆大歡喜,自然沒有異議。

宴后,阿迪拐兄弟意猶未盡,跟著孫紹一起去了他的大帳,擺開小酒接著喝。匈奴人生性豪爽,酒量不小,而孫紹在蠻人堆里混了兩年,酒量也非常大,和他們你來我往的,一杯不讓。羊祜和杜預很快頂不住了,只得以茶代酒,看這三個人拼酒。喝到最后,阿迪拐兄弟也喝高了,阿眉拐大著舌頭,用力的拍著孫奉的肩膀,傻笑著說道:“太子,我……我現在……才……明白過來,為什么……當時我……我表姊……好象……猜到了……猜到了什么似的,原來……原來她知道……知道你的……去向。”

孫奉有些尷尬的看了一眼羊祜,羊祜卻淡淡一笑,視若未見。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六十三章提前分贓

泰西封在底格里斯河左岸,迪拉河從東面繞城而過,在南面匯入底格里斯河,泰西封城就在兩河的夾口處。因為有這樣的便利條件,阿爾達希爾在此建立薩珊王朝之后,便引水修健了寬闊的護城河,讓原本就堅固的泰西封城變得更加難以接近。不過考慮到越國在水師方面的優勢,阿爾達希爾又下令在護城河里打下了大量的木樁,務必不能讓越國水師的戰船直接接近城墻。

在底格里斯河的右岸,是一座塞琉古王朝時期留下的古城。兩城夾而立,互相支援,牢牢的把守著底格里期河河面。凡是從河面經過的船只都在兩座大城的攻擊范圍以內,要想平安通過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然而阿爾達希爾還是不放心,他不顧大臣們的反對,將周邊二十里以內的居民全部遷入城中,連房子都拆了,木料也全部運進城里,不給即將到來的敵人留下一點可用的物資。面對眾人對越國、羅馬是否會來圍城的懷疑,阿爾達希爾肯定的說,他們一定會來,而且不會太久,泰西封必將迎來圖拉真侵略之后的再一次考驗。

前面一句話猜對了,后面一句話卻猜錯了。大漢、羅馬和貴霜三國的聯軍是趕到了泰西封,但卻是在阿爾達希爾回到泰西封三個月后。直到十月初,孫紹和昆圖斯才帶著三十萬大軍慢悠悠的趕到泰西封城外三十里。阿爾達希爾在緊張之余,也松了一氣,有了這三個月的準備時間,他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就連糧食都搶收入城,現在他穩如泰山,有足夠的把握守住泰西封城,讓孫紹和昆圖斯在泰西封城外徒勞無功。

不過,對于這十來年一直以進攻為主的薩珊人來說,眼睜睜的看著敵人一步步的逼近,卻只能固守在城中,而不是主動出擊,將敵人打得落花流水,這已經是一個難以忍受的屈辱了。特別是數萬從阿克蘇姆城下歸來的將士,他們積聚了滿腔怒火,摩拳擦掌的要將這些屈辱百倍返還給越國人。而對于羅馬人,他們倒沒有放在眼中,羅馬人雖然人數不少,但是昆圖斯從來沒有打過仗,他只是因為一個女人才登上了羅馬皇帝的寶座,而且這八萬大軍中最精悍的四萬人在薩珊人面前也沒有支撐過半天,他們有足夠的資本藐視羅馬人。

貴霜人也差不多,薩珊人的眼里只有越國人,只有越國人才是他們的對手,才配是他們的對手。如果不是這次領兵來伐的是越王孫紹,薩珊人根本不會在城中固守,他們一定會主動出擊,將羅馬人和貴霜人全部擊敗在國境內以外。

阿爾達希爾鉚足了勁,要在泰西封城擊敗孫紹,用越國人的鮮血洗涮他在阿克蘇姆城下遭受的奇恥大辱和殺子之仇,要用孫紹的失敗來祭奠阿爾法和沙普爾的在天之靈。為了這個目的,他以罕見的精力全負荷運轉,每一件大事都親力親為,不放過任何疑點,所有未能及時退出泰西封的漢朝商人、士子以及各色人等都被他拘押起來,哪怕是曾經去過越國的其他國人,也被以戰爭的理由扣押了。

泰西封城內進入了空前緊張的戰爭狀態,相比于一百多年前羅馬皇帝圖拉真圍城的時候不遑多讓,整個城池氣氛壓抑,全副武裝的士卒踏著整齊的步伐,從一條條空蕩蕩的街道上走過,百姓們躲在緊閉的門后,緊張的注視著這些神情兇惡的士卒,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被那些士卒聽到,隨即撞破大門,沖將進來。

神廟的祭司們也被阿爾達希爾動起來,他們走出神廟,走進街頭,走進尋常百姓的家中,向他們宣揚阿胡拉.馬茲達的神意,號召他們聽從阿胡拉的召喚,服從阿拉胡在人間的代言人——薩珊王阿爾達希爾的命令,抗擊惡神阿里曼的代言人越王孫紹。他們許諾說,凡是奮勇作戰的人,都將根據立功的大小而獲得不同程度的赦免,哪怕是犯下了再難以寬恕的罪行,也有可能得到寬恕,在死后經過審判之橋時,會在美麗的仙女的迎接下進入天堂。

瑣羅亞斯德教是薩珊國教,泰西封城內從貴族到奴隸幾乎都信奉瑣羅亞斯德教,而在祭司們的口中,除了阿爾達希爾家族和有限的幾個貴族之外,大部分都是有罪的,要想進入天堂的機會極少,相當一部分最后要進入地獄接受處罰,現在突然冒出來這么好的一個機會,不由得那些整天為死后而煩憂的人不大喜過望,言聽計從。

在各方面的努力下,泰西封城已經做好了迎接惡戰的一切準備。阿爾達希爾從善如流,依著當初在阿克蘇姆看到的孫紹在城中張掛的木幔模樣,同樣做了大量的木幔對城中重要的建筑進行保護,以免被城外打進來的砲石所擊毀。

三十里外,孫紹和昆圖斯停下了前進的腳步,見到了前來會合的曹彰和波調。一見面,波調先是向孫紹表達了感激之情,隨后又有些惋惜的說道:“可惜大王來得太遲了,薩珊人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要是能提前一個月到的話,攻城會容易很多。”

昆圖斯見波調眼中根本沒有他,不免有些不快,不過看在孫紹的面子上,他還沒有作出來,只是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孫紹笑了:“怎么,大王擔心我攻不下泰西封城?”

波調尷尬的笑道:“我怎么敢懷疑大王的手段。我只是說,如果能早些來,薩珊人不會準備得這么充分,我們攻城的難度會小一點。現在阿爾達希爾把周邊的百姓全部遷到城中,財物全部集中起來,又把今年的糧食都收進了城,初步估計至少能支持大軍一年。現在泰西封城里人心穩定,可是不好攻呢。”

孫紹呵呵一笑,不以為意,反問道:“如果阿爾達希爾不把這些全部集中起來,我們就算攻下了泰西封城,又怎么夠分配?大王,我們這里等著分戰利品的人太多了,要是少了,可是不夠分啊。”

波調見孫紹說得風趣,也不禁笑了起來。他想了想,雖然覺得孫紹這句話有道理,但這是有個前提的,那就是孫紹能攻下泰西封。孫紹能攻下泰西封嗎?波調心里沒底,反正以他來看,以目前的實力要想攻下這座城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就算漢朝人在攻城守城的經驗比他更豐富,可是他還是看不出孫紹可能有什么攻城的妙法。

也許只有靠天神保佑了,波調在心里對自己說,孫紹一直運氣不錯,希望這次也能得到天神的眷顧,一舉攻克泰西封城,不僅能滅了薩珊人,讓貴霜松一口氣,也能從泰西封擄掠一些財物,補補貴霜這些年的損失。

“那我就等著領取戰利品了。”波調也湊趣的笑道。

“戰利品是有的,但也要有功勞的人才能領,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參與分的,總不能打了敗仗的人也要領賞吧。”昆圖斯不陰不陽的插了一句嘴。波調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嘴一撇,不屑一顧:“那我倒要看看皇帝陛下能立什么樣的功勞。”

昆圖斯臉色一變,剛要作,卻被孫紹攔住了。孫紹擺擺手:“二位都放松些,開開玩笑無妨,可是千萬不能當真。我們之所以能在泰西封城下聚,就是因為我們能精誠合作,如果不能合作的話,我們只能被阿爾達希爾各個擊破,到時候就后悔晚矣。”

昆圖斯和波調互相不服氣的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扭過了頭。孫紹見了,無奈的笑了笑,這兩頭驢還真是拴不到一個槽里去,愁人啊。他招招手,讓司馬師拿過一張地圖來,攤在桌上,用手指輕輕的敲了敲說道:“二位,我們還是先商量了一下擊破泰西封之后怎么分割薩珊的土地吧。我做事喜歡公平合理,童叟無欺,你們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實力,然后再看自己能取多大的好處。”

波調詫異的看了一眼孫紹,覺得孫紹似乎太有信心了,這仗還沒打呢,先準備著分贓,他難道真的對拿下泰西封非常有信心?波調好奇之極,又不好開口相問,心里癢癢的,連眉mao都跟著跳了起來。他走到桌邊,看了一眼地圖,立刻吃了一驚:“大王這地圖真夠詳細的啊?居然還有路程遠近?這是怎么量出來的?”

“當然是用腳量出來的。”昆圖斯戲謔的說道。波調瞅了他一眼,卻沒吭聲,還是好奇的看著孫紹。孫紹笑了笑:“凡是我國商人經過的地方,我都有詳細的地圖。商場戰場,其實道理差不多,路程遠近也是能否得利的一個重要方面,大王你說是不是?”

波調點了點頭,心頭卻有些警惕,貴霜境內也有不少漢朝的商人,按孫紹的說法,那孫紹手頭也有貴霜的地圖了?當初只知道漢朝的商人能帶來財富,卻沒想到他們還有這些功能,現在要想禁止卻有些遲了,而且如果做得太明顯,只怕眼前這位越王也不會答應。唉,只能希望以后不要成為他的敵人了吧,否則還沒開戰只怕就落了下風。

孫紹將波調閃爍的眼神看得一清二楚,卻不點破。這個時候給他一點壓力還是必要的,省得他三心二意的不出全力。

“諸位,波斯灣、紅海現在就是我越國的,承蒙皇帝陛下信任,地中海、黑海也任我越國水師馳騁,我這個人有些得寸進尺,擊破薩珊之后,我希望能將里海收入囊中,希望二位不要和我搶。”

波調大吃一驚,怪不得孫紹這次這么幫羅馬人的忙,原來羅馬人不僅把阿克蘇姆送給了孫紹,而且又把地中海和黑海的海權已經交給了孫紹,有這么大的好處,孫紹就是不參與分利,他也所獲頗豐了。對他來說,打不打泰西封已經是無所謂的事情,反正他已經賺了一大筆了。他沉吟了片刻,心里十分緊張。孫紹貪心不足,拿下了地中海和黑海還不死心,還要再吞下里海。里海位于貴霜的北面,孫紹如果在里海駐扎水師,就等于在貴霜人的頭上懸了一把刀。可是波調縱使心有不甘,卻也不敢當面反對,一來這塊地方雖然原來是貴霜人的,現在卻已經被薩珊人奪了去,孫紹要里海,那也是從薩珊人手上奪去,名正言順。如果波調不允,那后面的合作不用說,孫紹肯定會玩鬼了。里海離羅馬人太遠,羅馬人肯定不會反對由孫紹來接管,他們說不定還樂得看貴霜人的笑話呢。

波調沉吟半晌,這才強笑道:“大王準備向東展嗎?”

“沒興趣。”孫紹伸手拿起一枝朱砂筆,在地圖上畫了一道線,“里海的東南兩面都是高山。我打算以高山為分界線,向海的一面,是我的,背海的一面,我不過問。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波調松了一口氣。照孫紹這么畫,那么被薩珊人奪去的那些土地應該還能回到貴霜的手中,只要不讓羅馬人趁機把手插進來即可。他考慮了一下,貴霜人以騎兵為主,耕種為輔,主要的勢力都在南方,里海根本顧及不到,他們也沒有水師能進入里海,不如就把它交給孫紹吧,也免得和孫紹產生沖突。當然了,這也不能白給,多少要換一些好處。

“大王,這里海可是一大片土地啊。周邊有不少上等的牧場,我的族人也經常在那里放牧。有的時候他們也會橫渡里海,遷徙到西岸的牧場。大王占據了里海,對他們來說,以后要想遷徙可就不容易了。”

孫紹皺了皺眉,顯得有些意外:“原來大王的族人已經遷到東岸去了啊,我倒是沒有想到你們這么快就適應了新的地方。要是這樣的話,那你們就在還是在那里放牧吧,里海我不要了,遷到南面這一塊便是。反正我是新來的,沒有什么適應不適應的問題。”

波調的臉一下子脹得通紅。他聽出了孫紹話語中濃濃的威脅。要東岸是吧?那好,南面被薩珊人搶去的土地歸我了。和南面的這一大片土地相比,里海東西兩面的草原地廣人稀,簡直不值一提。他連忙搖頭道:“大王,那倒不必,我們在那里的族人并不多,我還是讓他們退回來吧。”

昆圖斯啞然失笑,神色之中更多了幾分不屑。

“那就多謝大王的慷慨了。”孫紹展顏而笑,手一揮:“那就這么說定了,里海歸我,里海南、扎格羅斯山以東的這一片土地,都是大王的。”

波調連連點頭,笑逐顏開。這一片土地可比被薩珊人搶去的地方還要大一些,貴霜賺住了。

“幼拉底河以西,敘利亞沙漠以北,直到地中海東岸的土地,包括小亞細亞這一片土地,歸羅馬所有。”孫紹在地圖上畫了一大塊土地,笑著對昆圖斯說道。昆圖斯也不吭聲,只是點點頭,這些天他和孫紹早就做好了交易,現在再說一遍,不過是說給波調聽而已。波調看著地圖,卻有些詫異:“亞美尼亞呢?羅馬不要了?”

“亞美尼亞向北,里海、黑海之間的這一片,一直到極寒之地,是我大漢的。”孫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波調玉言又止。亞美尼亞是羅馬人的,昆圖斯愛送不送,他可管不著。再說了,那里人口稀少,蠻族又多,沒什么利益可圖,孫紹愿意要,那就給他便是了。

“幼拉底河以東,扎格羅斯山以西,這一片原屬柏提亞,現屬薩珊的新月形土地,現在還不能確定。因為我雖然有拿下泰西封、重創薩珊人的信心,但最后能不能滅亡薩珊,目前還是個未知數,也許最后還要和阿爾達希爾講和。既然如此,現在說這片土地的歸屬就沒什么意義了。”他抬頭看了昆圖斯和波調一眼,又笑道:“但我卻有一個提議,不知二位是否贊同?”

昆圖斯不動聲色,波調卻再一次提起了警惕。他雖然對昆圖斯不熟悉,但是看昆圖斯這副表情,他不用想都知道這個軟弱的羅馬皇帝現在已經是孫紹的應聲蟲了。他們肯定在路上就商量好了如何瓜分薩珊的土地,現在合伙來對付他。

“大王不妨先說說看,究竟是什么樣的好提議呢?”波調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我的提議是,為了鼓勵三國的將士們作戰時奮勇當先,就將這片土地作一個獎賞。破不了城便罷,如果破了城,最后消滅了薩珊,那這片土地便賞給那些有功之臣,不管是羅馬人,還是貴霜人,或者是我大漢人,只要有功,都可以從中分得一塊土地。這片土地以后不立國,只立公國,作為三國之間的緩沖地帶,不設關稅的自由貿易地帶。你們二位看如何?”

波調一聽,眉梢頓時一跳,隨即喜上眉梢。他從來沒有想過在這里插一腳,畢竟這里離貴霜國太遠,他就算想控制,也有心無力。更何況真要消滅了薩珊,這里就成為貴霜和羅馬的交界線,以后沖突不斷。而如果按孫紹的建議,將這里作為有功之臣的分封地,不僅解決了將來的封賞問題,還能在貴霜和羅馬之間建立一個緩沖地帶,最重要的是,這將讓每一個將領都有了動力,他們就能齊心協力,一鼓作氣的解決了薩珊人,徹底消滅這個強敵。萬一打不下來,那這里還是薩珊人的土地,只是夾在三國之間,實力大損,他要再想像現在一樣威風可就不太容易了。

“大王高明。”波調挑起大拇指,大聲贊道:“我贊同大王的提議,就將這里作為功臣們的封地。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有了這么一塊肥美的土地做賞賜,我相信不管是哪國的士兵都會如同神靈附體,勇不可當的。”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六十四章塞琉古城

波調這句話說得非常正確,不管是不是愿意來打仗的,都不會對賞賜不心動,漢人萬里迢迢的趕來當然不是為了全世界的和平,波調和昆圖斯也不是來挽救水深火熱中的薩珊人民,他們的目標其實很一致,干掉阿爾達希爾,搶他的錢財,分他的土地。

如果說前面怎么瓜分還只是拿回應拿的,那么現在怎么瓜分兩河之間的肥美土地就是重頭戲,不管是誰,都不會對這樣的財富不心動。在幼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之間的這塊新月型土地上,曾經出現了巴比倫、亞述、波斯、塞琉古和安提帕等舉足輕重的大國,不就是因為這塊土地的肥沃嗎?

不管是誰,都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其他人占領這塊土地,為了有足夠的實力來分贓,波調暗中還考慮過是不是應該保存一點力量,免得后期吃虧。他沒想到孫紹現在就提出這個問題,要分可以,大家一起分,誰的功勞大就多拿,功勞小的就少拿,更重要的是,不僅是我們三個人分,而是那些立了功的大將都參與分紅,不管是哪一國的,只要在攻滅薩珊的過程中立了功,就有權分一塊地。如果沒拿下泰西封呢?那就一無所有。不僅沒有戰利品,還有等著迎接薩珊人的報復。究竟怎么做,你們看著辦吧。

這個時候,不管是昆圖斯還是波調,都把保存實力的想法拋到了腦后,一門心思的想著要爭取主動權,多立功勞了。就連曹彰等人也心動不已,一個個互相打量著,誰也不吭聲。

“既然大家不反對,那就這么定了。”孫紹很滿意的揮揮手:“煩請二位將這個決定轉告給你們的屬下,然后大家多開動腦筋,看看如何才能攻下泰西封。到時候我們再聚在一起議一議,誰的主意更高明,誰就做主力,擔任主攻的任務。”

昆圖斯和波調沒有什么異議,他們在有了動力的同時,也感到了非常大的壓力。孫紹扔出了一塊大肥肉,就算他們不愿意,這個消息都會傳到手下將領的耳朵里,如果那些將領知道他們不肯將好處分給他們的話,這仗就不用打了。而按照這個計劃,恐怕每一個將領都會爭搶立功的機會,怎么安排各人的任務,就成了考驗他們智慧的難題,能否協調好諸將之間的配合,不讓他們因爭功而生爭執甚至互相拆臺,同樣也是一個比較棘手的問題。

昆圖斯和波調走了,曹彰、李嚴等人卻圍了過來,李嚴還有些矜持,不太好意思直接問,曹彰卻和孫紹非常熟稔,他不加掩飾的問道:“大王只是為了調動他們的積極性呢,還是真有這個打算?”

孫紹掃了他一眼,避而不答,反而取笑道:“你別忘了,你可是洛陽朝庭的車騎將軍,這仗打完了,回去就要升大將軍的,難道你還想在這里占一片地做莊主不成?”

曹彰有些尷尬,卻不肯退縮:“大王,是不是回去,那是我的事,大王是不是真的愿意把這片土地分給大家,這才是我們現在最關心的事。”他毫不謙虛的把其他人也拉了進去:“李正方不好意思說,但是我看得出來,如果可能的話,他非常愿意在這里做個城主什么的。別的有這樣想法的人估計也不在少數,甚至是你越國的將軍們。”

“我會騙你們嗎?”孫紹呷了一口茶,一本正經的說道:“我當初請你們出兵的時候就說過,不會讓你們吃虧。你們看我這么多年什么時候做過虧本的生意?和我合作過的人,又有誰吃過虧?”

曹彰連連點頭:“這倒是,大王爽快,每次和大王合作,我們都大有收獲。”

“那就行了。”孫紹嘿嘿一笑:“你們也知道的,我越國不以農立國,我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諸位做了城主以后,不要設卡搶錢,不要哄抬物價就行,千千萬的商人以后還要靠你們供應糧食呢。”他拍拍大腿,很知足的說道:“剛才的經過你們也看到了,其實打不打這一仗,對我來說無所謂,反正我得到的利益已經不少了。我這是給諸位創造立功的機會啊。要不然的話,諸位就算回了國,也沒面子不是。”

曹彰無聲的笑了笑,這個時候他沒興趣和孫紹閑扯,既然孫紹說他不是蒙人,而是真這么打算的,那他們就要好好考慮一下了。有了戰功,將士們當然有好處,可是最大的好處還是主將的,那么誰做主將,就成了一個很敏感的問題。

誰不想立大功啊,替人做嫁衣多沒意思。可是話又說回來,也不是想做主將就能做的,你要是沒這本事,還是趁早別丟人現眼的。一想到孫紹剛才對昆圖斯和波調說的話,他也沒心情再坐下去了,急著回去召集眾將商議,看看有沒有什么好辦法能拿下泰西封。畢竟這塊肥肉雖然誘人,可是泰西封卻不是容易攻的,如果準備不足,很有可能會徒勞無功,損兵折將卻白忙一場。

曹彰和李嚴說了幾句閑話,各自退去。

時間不長,這個消息便在大軍之中傳開了,幾乎所有的將領都眼紅了,都想分一杯羹,做個自由貿易區的城主多爽啊。越王要了亞美尼亞以北的地方,如果能拿下泰西封,那以后從波斯灣登錄的商人就會溯河而上,這一帶的城池都能從中獲利,簡直是一塊寶地啊。

幾乎所有人都開動腦筋,絞盡腦汗的想破城之法去了,士氣一時高漲無比。

大軍隨即穩步推進,越過幼拉底河,一路高歌猛進,推到底格里斯河西岸,大軍先包圍了塞琉古城。塞琉古城是塞琉古王朝時的遺物,至今已經有五百余年,歷經了多次戰亂之后,塞琉古雖然經過多次修復,終究和泰西封城不能相提并論,但是這兩個城池在結構上卻有相似之處,因此孫紹建議,先拿塞琉古城開刀,拿下塞琉古城,就等于斬斷了泰西封的外援,不僅可以鍛煉大軍,還能夠震懾薩珊人的士氣。更何況如果不拿下塞琉古城就渡河作戰的話,那終究不太讓人放心。

大家對這個提議沒有什么異議,分歧在誰做攻擊塞琉古城的主將上。波調和昆圖斯都想立這第一功,他們都知道塞琉古要比泰西封容易得多,波調覺得,攻打泰西封時他未必有機會和孫紹爭這個主將,應該在這個時候先立一功,以后論功行賞的時候也好有點憑仗。昆圖斯則手握八萬雄兵,雄心勃勃,非常希望立個功,在諸將面前好長長威風。

兩人都不肯放棄,最后只能要孫紹做個公證。孫紹沒有參與這次的爭奪,他也沒有偏袒哪一方,建議他們同時進攻。塞琉古城的東面是底格里斯河,根本無法進攻,你們一個從西北,一個從西南,同時進攻,誰先進城算誰功,至于漢人,他會作為預備隊以應付突況,同時也要監視河對面的泰西封城,以免薩珊人支援塞琉古城,襲擊正在攻城的將士。

波調十分滿意,貴霜大軍實力最弱,要爭主戰機會本來就不多,孫紹沒有偏袒羅馬人,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昆圖斯卻有些失望,他本來以為孫紹會幫著他說話,由羅馬人來擔任主攻的,可是沒想到卻是這么一個結果。心里有怨氣,不免抱怨了兩聲。

“你有把握拿下塞琉古嗎?”孫紹毫不客氣的說道。

昆圖斯翻了翻眼睛,沒有吭聲。

“這城雖然不比泰西封,卻也是一座古城,當初建的時候便是以堡壘的樣式建的,防護設施齊全。你不要以為有八萬大軍就能輕松的拿下這個城池,你那八萬人真正能打的兩個軍團可在小戈爾狄安手里呢,他會真心的幫著你?”

昆圖斯一聽,這才明白過來。

“不要急,借著這個機會好好熟習一下大戰的模式,讓那些將領們輪番上陣,看看哪些人是真能打的,哪些人只是嘴上功夫。有貴霜人在另一側牽制薩珊人,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如果能順利拿下塞琉古城,你還是不過癮的話,沒關系,還有泰西封。”

“我怎么敢搶泰西封的功。”昆圖斯不好意思的搓搓手。

“沒什么好客氣的,你不想爭,不代表你手下人就不想爭。你如果太大方了,只怕會給人留話柄。”孫紹淡淡一笑:“更何況我們之所以是兄弟之國,是因為我和你的交情,你真要有這能力拿下泰西封,坐穩你的皇帝之位,我是求之不得呢。”

昆圖斯哈哈大笑,心中快意,原本的一絲怨氣頓時不翼而飛。他感激的對孫紹說道:“還是你經驗多,行,我就按你說的辦,讓他們輪番上陣,不偏著哪一個,省得他們到時候埋怨我。”

“正當如此。”孫紹笑著點點頭,站起身來走到昆圖斯的面前,拍拍他的肩膀:“昆圖斯,好好打一仗,讓他們看看誰才是羅馬真正的皇帝。”

“嗯。”昆圖斯信心滿滿的握緊了拳頭。

在經過半個月的準備之后,羅馬人從西北方向,貴霜人從西南方向,同時動了進攻。波調手下只有兩萬多人,他以五千精銳為預備役,剩下的人分成兩組輪流攻城,而昆圖斯則仗著人多,一下子派出八個軍團長,輪番上陣攻擊,不給城內的守軍一點喘息的機會。

貴霜人和羅馬人猛攻塞琉古城的時候,孫紹安排曹彰、曹植兄弟和李嚴護衛著他們的身后,自己卻帶著陳海、諸葛直等人在底格里斯河上巡視。底格里斯河的河面雖然還算寬,但是進入平原之后,水量驟減,不少地方水位很淺,樓船要想沿著河一直開到泰西封城外難度不小,隨時有擱淺的可能,因此這次陳海將主力樓船留在了海上,只帶著中型戰艦參戰。僅就水上作戰而言,薩珊人的戰船普通不強,即使是中型戰艦也足以應付了。但對于攻城而言,沒有了樓船上數量眾多的弩砲的幫忙,實在遜色不少。

塞琉古城和泰西封城之間的底格里斯河河面并不寬,大部分河面都在兩城之上的弩砲攻擊范圍以內,就算是越國戰船結實,可也扛不住這樣的攻擊,所以在沒有必要強攻的情況下,孫紹只是下令戰船監視著河面,不讓薩珊人有機會乘船渡河來救援塞琉古城,卻不肯讓戰船在水面上對塞琉古城進行攻擊——就以中型戰艦上的弩砲能力,就算參戰也幫不上太大的忙,這樣的活,只有樓船才能勝任。

在十艘戰船的護航下,孫紹小心的保持在城上弩砲的射程之外,舉著千里眼打量著左岸的6遜和孫奉就站在他的身邊,各自舉著千里眼打量附近的地形,諸葛直和陳海站在后面,湊在一起輕聲的討論著什么。諸葛直的戰船在紅海,這次沒能跟過來,只是以步卒的身份參戰,他沒有太高的期望值。陳海卻是這次水師的主力,然而不能帶樓船讓他的戰力大減,聽到這片土地將作為有功人員的獎賞之后,他后悔不迭,時不時的都要喊冤嘮叨幾句。

“唉,季公啊,我們的運氣就是不如那個海盜啊。”陳海嘆惜道:“那個海盜現在縱橫地中海不說,還在黑海稱王稱霸,又在拜占庭開了府,管轄的地盤比我們可大多了,也只有粗腿和鄧艾那小子能和他相比,我們幾個……唉,差距越拉越大啊。”

諸葛直微笑不語。當初跟著孫紹立國的四個將軍,越海一直鎮守扶南,出征的機會不多,雖然不稱督,卻是一個最有實權的都督,蘇粗腿在東海大展拳腳,連克三韓、倭國,拓地何止千里,是當之無愧的東海一霸。鄧艾以一千人出南海,經過幾年的征討,現在已經成了南海萬里海域的最高長官,是幾個外放的重將中最年輕的,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崔謙最近也是net風得意,先是在博斯普魯斯海峽大破羅馬叛軍,接著又和6遜伏擊薩珊人,連著立了兩功,戰爭還沒有結束,就被孫紹任命為地中海督,兼管黑海,還在拜占庭開了府,如愿以償,比蘇粗腿和鄧艾來有過之而無不及。而四將軍之一的陳海現在還沒有稱督,這心里難免有些犯酸。

“將軍又何必沮喪,阿拉伯海可是將軍的地盤啊,拿下了泰西封以后,波斯灣的貿易量肯定會大幅度上漲,有望過紅海,將軍也是我越國的重鎮,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陳海咧了咧嘴,沒好意思再說什么。雖然看起來權利差不多,但畢竟不稱督,就好象是矮人一截似的,沒臉見人啊。

甘瓌和程咨、韓綜站在船的另一頭,甘瓌倚著船舷,瞇起眼睛看著遠處的泰西封城,憤憤不平的說道:“真沒想到啊,英雄一世的阿爾達希爾居然做了縮頭烏龜,躲在城里不出來了。老子想和他較量一下刀法都沒機會,實在讓人喪氣。”

“我看阿爾達希爾是怕了,只能躲著你甘大將軍。”韓綜一本正經的說道:“怕被你一刀剁了去領賞,到時只怕泰西封城都是你甘大將軍的。”

“何止是泰西封城啊,我看整個薩珊都有可能是。”程咨火上澆油的說道:“說不定到時候那些神廟的女祭司都會成為甘大將軍的暖被女奴。”

“且”甘瓌又好氣又好笑的唾了一口唾沫:“你們兩個豎子是不是不消遣老子心里就不舒服?”

韓綜和程咨忍不住壓低聲音笑了起來。甘瓌是越國的老臣,他們是后來的,而且當初來的時候情勢很窘迫,相當于是被孫權趕出來的,所以一直被甘瓌笑話,沒想到這次咸魚翻身了,跟著6遜大敗阿爾達希爾,一戰成名,不僅收獲了大量的戰利品,而且因功升為雜號將軍,和甘瓌平起平坐了。偏偏甘瓌這次跟著陳海伏擊阿爾達希爾不成,跑了幾千里,寸功未定,自然牢sao滿腹。一看到甘瓌牢sao,他們就合起伙來氣他。要不是孫紹就在前面,他們指不定笑得多快活呢。

“娘的,我到時候一定要第一個殺上泰西封城頭,讓你們這些豎子看看我的厲害。”甘瓌憤憤不平的又吐了一口唾沫。程咨剛要再說,韓綜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用目光示意他注意前面。程咨一看,正好看到駱統看過來的目光,示意他們聲音不要太大,連忙閉上了嘴巴。

孫紹和6遜正在說事。6遜對孫紹的安排十分擔心,到目前為止,他們都沒有把握拿下泰西封,就算用重賞刺激羅馬人和貴霜人的士氣,也未必就能成功,畢竟實力差距還不夠明顯。羅馬人看起來有八萬人,但絕大部分是新兵,需要大量的實戰鍛煉,而鍛煉是要死人的,拿下塞琉古,他們的損失至少在萬人以上左右,而貴霜人也好不到哪兒去。如果折損過大,那么攻打泰西封的兵力就更不足了。

“伯言,你有把握拿下泰西封嗎?”孫紹笑道:“你要有把握,我就委任你做攻打泰西封的主將,所有的人馬都交給你指揮。”

6遜不置可否,放下了千里眼,沉默了片刻:“大王,如果不拿下泰西封,亞美尼亞占得住嗎?里海還有意義嗎?”

孫紹眨了眨眼睛,不動聲色的笑道:“為什么沒意義?”

6遜看了孫紹一眼,自顧自的說道:“如果臣猜得不錯的話,大王是打算以崔謙的水師為后盾,以羅馬為盟友,以條頓人為基礎,全力經營地中海以北的大片土地。可是那里雖然土地肥沃,人口卻少,而且部落眾多,好劫掠而不治生產,要想統一起來,沒有個三五十年是不可能的。三五十年的經營,需要大量的人力、財力,這些都要從羅馬、貴霜甚至越國運過去,我越國人海上稱雄,但是從海路卻路途遙遠,不管是從波斯灣還是紅海,都要經過一片6地。大王雖然占了阿克蘇姆,但是中間還隔著羅馬人的埃及省,東岸又是夏侯榮的勢力范圍,終究不是那么方便。最理想的情況還是我們拿下薩珊,由波斯灣直接入底格里斯河,直達亞美尼亞。”

孫紹頻頻點頭,雖然6遜不知道孫紹和菲力普結為兄弟的內幕,很難估計到只要菲力普繼位成了皇帝,羅馬其實就已經是越國的一部分,但是他分析的情況已經比較接近他的預想。能拿下泰西封,當然是最好的結果。

“我們沒有足夠的實力單獨攻克泰西封,所以大王退而求其次,希望借助羅馬和貴霜的力量覆滅薩珊,并將這里建設成侯國林立的自由貿易區,最大可能的減輕將來的阻礙。可是大王,這一切都是以攻克泰西封為前提的,如果不能奏效,那大王的部署可就要大打折扣了,太子的困難也就更大。萬一到時候和羅馬人再起了沖突,我們就是想救援也鞭長莫及啊。大王,這是不是太冒險了?”

“冒險不冒險,要看你能不能拿下泰西封。”孫紹微微一笑:“如果你能拿下泰西封,這里就被我越國控制了。再加上夏侯榮控制的阿拉伯半島,我們有幾條路可以北上,又有什么冒險的?更何況,我還打算在里海東岸安排一些匈奴人。那里是上好的牧場,控制在貴霜人的手里終究是個隱患。”

“阿迪拐兄弟?”6遜眼前一亮。阿迪拐兄弟的母親蔡琰和羊祜的母親是姊妹,而羊祜是孫奉的親信,甚至有傳言說羊徽瑜也是孫奉的意中人,將來有可能成為太子里的女人。有了這層關系,再加上孫奉送給阿迪拐兄弟的那份功勞,讓阿迪拐兄弟占領里海東海的牧場對孫奉來說顯然是一個助力,而阿迪拐兄弟名義上又是魏國的人,想必曹彰、曹植也不會反對。

“如果可能的話,我確實有這個打算。”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六十五章放水

6遜皺起了眉頭,輕輕的拍打著扶手,既為孫紹的遠大規劃感到激動,又覺得肩上的擔子非常重。孫紹雖然還沒有明說,但是他已經透出了把他留在這里輔佐孫奉的意思,現在又在問他有沒有把握拿下泰西封,如果他點頭說有,那么攻打泰西封的任務肯定會落到他的肩上,拿下泰西封,他就是當仁不讓的功,泰西封城就是他的治所。

這是任何人都會眼紅的機會,孫紹留給了他。

可是,他沒有把握。6遜不是一個沖動的人,他做任何事之前都會權衡再三,就象上次伏擊阿爾達希爾一樣,他早就把戈爾狄安和阿爾達希爾的心理和實力分析過了,這才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否則的話,真有那么巧嗎?把希望寄托在運氣上,從來不是6遜的作風。

6遜認為,拿下泰西封不是不可能,只要給他時間,他就能把這近二十萬的大軍整合起來,最終攻克問題在于孫紹缺的就是時間。要支持數量如此之多的大軍遠征,糧草輜重的消耗絕對不是一件小數字。羅馬人和貴霜人固然已經使出了最大的力量,越國又何嘗不是如此?這一年多打下來,前幾年的積累幾乎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天竺人知道越國在大戰,糧價已經提了幾次,幾乎是前年的三倍。商船承擔了主要的運輸任務,這些都是要付錢的,越國的國庫正在以匪夷所思的度變癟。

孫子說,十萬之師,出征千里,日費千金,現在越國的情況大致上就是這個局面,要不是以十幾年積累的厚實家底,這仗早就打不下去了。

“如果……能有一年的時間,我就有把握拿下泰西封。”6遜沉默了很久,這才轉過頭來,抬起手,指了指東面。孫紹略一思索:“水攻?”

“對。”6遜點點頭,緩緩說道:“迪亞拉河源于扎格羅斯山,水量不少,每年夏天都要水。這里就是迪亞拉河匯入底格里斯河的入河口,泰西封城三面臨水,易守難攻,可是如果在這里筑起大壩,泰西封就會反受其患。泰西封城是土城,只要被水浸上三個月就會不攻自破。只是……”6遜苦笑著搖搖頭:“這可不是一件小工程,需要的人力物力更是驚人,我很懷疑能不能支持到那個時候。”

孫紹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這年頭大部分的城池都是土城,水攻當然是最有效的辦法,泰西封城又在兩條大河之間,更是水攻的好地方。但水攻也有水攻的弱點,那就是耗時久,需要的人力物力都非常巨大,沒有足夠的實力根本不要想這一招,先想想要筑那些攔水的壩就夠你瘋了,更何況這里還要截斷底格里斯河。就算從現在開始準備,到明年夏天訊期到來之前能否完成工程都是個問題。

“你不要想這個辦法了,肯定不行,沒那么多時間。”孫紹回過頭看著正打得熱火朝天的戰場,嘴角微微上挑:“你以為那些人會有耐心久戰嗎?兩個月不破城,他們就要回家了。”

6遜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他何嘗想不到這一點,也正因為如此,他才如此擔心的。

“如果沒有勝之法,那我們就只有拿下塞琉古,然后和阿爾達希爾講和一條路了。”孫紹說道:“你也不要急,先想想怎么拿下塞琉古吧,我對羅馬人和貴霜人都不太有信心,他們勇氣可嘉,可是攻城的手段未免差了些。”

“讓他們吃點苦頭也不是壞事。”6遜應聲說道。

“哈哈哈……”已經背著手向前走的孫紹回頭看了6遜一眼,兩人露出會心的微笑。

與此同時,阿爾達希爾站在高高的王宮頂層,瞇著眼睛看向塞琉古城,河面上的戰船自然也沒逃過他的眼睛,雖然這些戰船看起來只是一個個黑點,但是他似乎能想像得到孫紹一定在船上,他一定在思考怎么攻克泰西封的辦法。

可是,阿爾達希爾很有信心,他相信孫紹他們支撐不到攻打泰西封的那一天就會崩潰了。他在塞琉古安排了兩萬守軍,有足夠的糧食,又有親信大將鎮守,為了穩定人心,神廟的祭司都去了好幾個。聯軍雖然氣勢洶洶,但是要攻下塞琉古城卻絕不是件易事。等他們在塞琉古城下消耗太多,就算他們最后拿下塞琉古城,只怕他們也沒有多少力氣來攻打泰西封了。等他們在泰西封城下疲憊不堪,只能退去的時候,憋了幾個月的薩珊鐵騎就會全軍出動,追殺這些敢于到薩珊本土來的強盜,讓他們血流成河,永遠留在這塊肥沃的土地上。

最后的勝利者一定會是我,阿爾達希爾對自己說。以柔克剛,以弱制強,后制人,這是漢人的先賢說的道理,可是我也一樣能用,反過來打敗這些漢人。

不到最后,又怎么能知道誰才是勝利者?阿爾達希爾仰天長嘆。他領兵征伐已經近三十年,這些年中,他一帆風順,先是在帕提亞王朝中成為一代名將,隨即又打敗了帕提亞王,建立了薩珊王朝,恢復了先輩的榮光,東擊貴霜,西破羅馬,他一直是勝利者,唯獨這一次卻被打得灰頭土臉,險些喪命峽谷。對他來說這是一個重大的挫折,不僅打了敗仗,死了兩個兒子,還將積累了三十年的威名毀于一旦,誰也沒想到有一天會有敵人來攻擊泰西封?薩珊鐵騎無往而不利,從來都是主動進攻別人的,何嘗會被人兵臨城下。

然而,阿爾達希爾卻沒有消沉下去,他覺得對他來說,這簡直是一次重生,他在這次失敗中領悟的道理遠比以前所有的勝利中領悟的還要多。他覺得自己一下子突破了原來的境界,上升到了一個新的層次,向阿胡拉.馬茲達又接近了一步。

他渴望再一次和孫紹較量,以勝利來證明自己是有光明之神保佑,不可戰勝的王。

塞琉古城下,喊殺聲震天,西北角,羅馬人的方陣在離城三百步的地方排開,將士們就地休息,正在觀看前方的戰況。第五軍團長門諾菲盧斯指揮著將士正在攻城,三臺各由兩百個精赤著上身的強壯奴隸推動,與城墻等高的攻城車,冒著城頭傾瀉的箭雨緩緩向前。攻城車上,弓箭手躲在木墻后面,不停的用長箭壓制城頭的弓箭手,手持長矛和盾牌的戰士不安的看著越來越近的城頭,等著跳上城頭廝殺。

隨著距離的不斷縮小,城頭的攻擊越的猛烈,從城墻上突出的馬面上的弓箭手也調轉了方向,向藏在攻城車后面的奴隸進行猛烈射擊。奴隸們很結實,但赤1uo的身體卻無法抵擋長箭,雖然有盾牌兵護著,可是薩珊人居高臨下,將箭枝從上面射下來,讓盾牌兵也無從防起,一個接一個的奴隸中箭,出凄厲的慘叫聲。督戰的長官們揮舞著長鞭,抽打著那些因中箭而痛苦的嚎叫的奴隸,大聲嘶吼著,讓奴隸們加快度,盡快靠近城墻。

奴隸們沒有別的生路,他們只能咬著牙,使出渾身的力氣,奮力推動沉重的攻城車,幾乎每一步都要付出幾條人命,鮮血灑在早已血跡斑斑的戰場上,新的血跡蓋著舊的血跡,隨即又被凌亂的腳丫踩成一團,再也分不清哪是新的,哪是舊的。

以奴隸們的性命為代價,三臺攻城車都離城墻越來越近,攻城車上的戰士欣喜莫名,他們舉起了橋梯,隨時準備著放到城墻上去,后面的戰士也放下了面甲,緊握著武器,弓著身子,準備沖上城頭。

薩珊人的反擊似乎有些疲軟,雖然城頭的號角聲吹得震天響,卻無法阻擋羅馬人的逼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羅馬人放下了橋梯。橋梯剛掛在城頭,一陣羅馬戰士就舉著盾牌,揮舞著短劍,吶喊著沖了過來。

“阻擊——”一個百夫長大聲吼叫著,指揮著屬下的長矛兵沖在前面,將手中的長矛齊齊的指向從橋梯上沖過來的羅馬將士。

“殺啊——”羅馬人狂呼著,縮在盾牌后面,義無反顧的撞了過來。

“噗”“嘎——”

“噗”“呲——”

“噗”

長矛刺入肉體的聲音和撞在盾牌、鐵甲上的聲音混雜在一起,不絕于耳。沖在最前面的幾個羅馬士卒用肉體沖開了薩珊人的長矛陣,后面的將士一涌而入,揮起短劍奮力砍殺,企圖在城頭占據一席之地,并將薩珊人擠開去,為后面的戰友登城騰出空間。薩珊人一見羅馬人登上了城頭,也瘋狂的堵截,在號角聲的指揮下,越來越多的薩珊人擁了過來,在羅馬人面前聚成一道厚實的陣勢。羅馬人迫于空間的限制,后面的戰士幫不上忙,只能干著急,看著一個又一個的戰友被薩珊人殺死在城頭。

三臺攻城車先后靠上了城墻,羅馬人源源不斷的沖過來,與城頭上的薩珊人展開搏殺,他們誰也不肯讓,喊聲殺震耳玉聾,原本無仇無怨的陌生人為了一個連他們自己都說不清的理由,為了爭奪一個立足之地舍命相搏。

鮮血沿著城頭的垛墻流下,一遍又一遍的涂抹著塞琉古城。

攻城車靠上城墻大大刺激了羅馬人的士氣,他們高聲吼叫著,用手中的短劍擊打著盾牌為前面的戰友鼓氣,門諾菲盧斯更是熱血沸騰,攻城三天了,這是第一次同時有三臺攻城車靠上了城頭,如果能就此一鼓作氣破城,羅馬人就搶得了先機,而他就是功,不僅擁有優先選擇戰利品的權利,而且還為以后的晉升增加籌碼。在名和利的刺激下,他下達了加強進攻的命令,讓剩下的士卒抬著云梯沖向城池,準備用最原始的辦法登城,一口氣拿下塞琉古城。

又是兩千人沖上了戰場,抬著十幾架云梯向城墻撲去,正在后方觀陣的昆圖斯一看,也激動不已,他似乎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三天來的努力終于看到了成果,薩珊人撐不住了。

“擊鼓,為門諾盧菲斯助威”昆圖斯大聲的下達了命令。

沖天的鼓聲突然炸響,在喧囂的戰場上方回響。遠處剛剛攻城受挫,正在休息的貴霜人聽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波調罵罵咧咧的一刀砍在指揮車的欄桿上。他覺得自己吃虧了,羅馬人有八萬人,自己只有兩萬多人,其中還有幾千人是剛剛趕到的,體力有待恢復,攻擊力和羅馬人相比差得太多,要想搶在羅馬人之前攻破城池實在不容易,這么一來,自己成了牽制薩珊人的輔攻了,再出力也是為羅馬人出力。

“把大軍撤回來。”波調有些不耐煩的叫道:“讓羅馬人攻城去吧,我們好好休息一下。”

貴霜人的后撤讓城頭的薩珊人松了一口氣,他們立刻加強了西北方向的防守。塞琉古城是比較常見的圓形城池,沿著弧形的城墻跑上四分之一周,西南方向的守軍就趕到了西北方向,投入阻擊的戰團。

薩珊人的援軍讓原本就勉力支撐的羅馬人頂不住了,他們被擠得步步后退,在城頭的立足點也越來越小,不斷有人被薩珊人擠得從城墻上摔下去,出絕望的慘叫。門諾盧菲斯大急,催促部下加緊登城,為城頭的將士提供支援。

就在這時,薩珊人喊著號子,將一根巨大的圓木抬到了城邊,向橋梯砸了過來。“轟隆”一聲巨響,橋梯出一連串的呻吟,轟然斷裂,來不及退回攻城車上的士卒掉了下去,而已經攻上城的士卒也被斷了后路。

薩珊人一陣歡呼,更多的人沖了上來,將一個個絕望的羅馬人殺死在城頭。

不到盞茶功夫,三架攻城車的橋梯都被薩珊人砸斷,已經沖上城頭的戰士被屠殺一凈,隨即大批弓箭手沖到城邊,對著扛著云梯準備附城的羅馬人一陣集射,將他們射得狼狽不堪,損失慘重。

原本已經在向羅馬人招手的勝利像一個誘人的ji女,用一個眼神誘huo得羅馬人狂之后,又飄然遠去。

門諾盧菲斯看著城頭歡呼的薩珊人,氣得暴跳如雷,卻無可奈何,攻城車被破壞之后,僅憑著云梯登城是不可能的,不撤下來也只能徒勞的增加傷亡而已。他不甘心的下達了撤退的命令,將被薩珊人射得到處動彈不得的戰士撤出射程,進行休整。

這一次進攻,門諾盧菲斯足足損失了七百多人。他向昆圖斯出信號,請求退下去休息,由其他軍團接著進攻。昆圖斯失望之極,卻也沒有辦法,只好換上一個軍團準備攻擊,讓門諾盧菲斯暫時退下來。門諾盧菲斯讓副將帶著人撤出戰場,自己帶著親衛趕到昆圖斯的指揮車前,扶著劍,大步登上了指揮車,向昆圖斯行了一禮,慚愧的說道:“陛下……”

“好了,好了,不要難過。”昆圖斯大度的說道:“你這次還是有進步的,我們終于有三臺攻城車同時登上了城墻了。下一次說不定就有五臺,十臺,薩珊人支持不了多久的。”

門諾盧菲斯感激的再行一禮,又說道:“我現城墻上有一些薩珊人是從南面過來的,我懷疑貴霜人停止了進攻。”

昆圖斯皺皺眉,不太確信的說道:“有這回事?”

“不得不防。”小戈爾狄安淡淡的說道:“他們有可能是聽到了我們即將破城的消息,不愿意讓我們羅馬人占先,所以故意撤出戰場,讓薩珊人過來增援吧。”他頓了頓,又說道:“這個也簡單,派一個人過去看看他們在干什么就知道了。”

昆圖斯猶豫了片刻,還是采納了小戈爾狄安的主意,派一個騎兵趕到貴霜人的戰場,以通報消息的名義去看貴霜人在干什么,結果很快報回來了,貴霜人正在休息,他們說攻城不利,決定今天不攻了。

昆圖斯大怒,說好大家一起攻城的,現在貴霜人居然放水,讓已經到手的勝利又飛了,羅馬人白白損失了幾百人,這難道是盟友應該做的嗎?他立刻親自趕到貴霜人的陣地,當面怒斥波調不講道義。

波調一臉的無辜:“我怎么知道你們那邊快要登城了?我也是接連攻了三天了,損失慘重,比你們羅馬人只多不少,撤下來休息一下,喝口水也不行?你們沒攻上去,那關我什么事?怎么還誣陷我是故意放水?”

兩人一言不合,吵了起來,昆圖斯氣得拂袖而去,下令撤退,我也不打了,休息兩天再說。

在后方觀戰的曹彰等人看到前面還沒到時間就消停了,原本以為暫時休息,可是后來看雙方都回營寨了,不免有些詫異,一問才知道,雙方鬧矛盾,賭氣不打了。曹彰和李嚴啼笑皆非,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六十六章神跡

看著怒目而視,互不服氣的昆圖斯和波調,孫紹聞到了濃濃的火藥味。他剛坐下,還沒來得及喝口水,昆圖斯就忍不住開始控訴貴霜人背信棄義的行徑,門諾盧菲斯更是怒不可遏,直指貴霜人不講信用,以至他損失了近千人,唾手可得的勝利轉眼又落空了。波調不屑一顧,你們那么多人都拿不下,我才多少人?打不動了,休息一下有什么不可以的?你這是睡不著覺怪枕頭歪。

門諾盧菲斯暴跳如雷,拔出劍沖上去就要和波調拼命。貴霜人也不是吃素的,他們一哄而上,揪著門諾盧菲斯就動手,孫紹一愣神的功夫,這幫人已經打起了群架。

“操”孫紹大怒,騰的站起身來,一腳踢飛了案幾,案幾飛出幾步,“轟”的一聲砸在那些正在打群架的人身上,嚇得他們連忙向后退了幾步。孫紹指指昆圖斯,又指指波調,沒好氣的喝道:“虧你們一個是羅馬皇帝,一個是貴霜王,就這么看著手下像街頭的痞子一樣?你們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要打出去打,別要我的大營里動手。我這可是堂堂的王帳,不是你們打群仗的地方。”

一看孫紹火,不管是羅馬人還是貴霜人都不敢放肆了,昆圖斯和波調都有些尷尬,卻誰也不敢先退步,各自哼了一聲,把頭扭了過去,誰也不理誰。

“涂虎,帶一百虎士過來,誰他娘的再敢放肆,全給我拉出去剁了。”孫紹又了一句狠話,涂虎二話不說,嘩啦一聲帶著人就把大帳聞了,他和孫奉兩人一左一右,站在孫紹身后,怒目金剛一般看著貴霜人和羅馬人。一看這架勢,貴霜人和羅馬人全慌了神,孫紹不會真打算把他們全給宰了吧?

“嗯咳,還不退下?”昆圖斯沖著鼻青眼腫的門諾盧菲斯使了個眼色,“我相信越王殿下會給我們一個公正的判決的。”

“哼”波調心虛的哼了一聲,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孫紹,生怕他拉偏架,對自己不利。

敖雷帶著人連忙重新擺好案幾,孫紹重新坐了下來,喝了兩口新泡的茶,這才揮了揮手道:“我和你們說過多少次,和為貴,和為貴,你們都當我放屁是不是?區區一個塞琉古城,只有一萬守軍,你們現在總共十萬大軍圍攻,一時半會兒無法破城也就罷了,居然還鬧起了內訌。這事要是傳到阿爾達希爾的耳朵里,你們覺得有面子是不是?連塞琉古都拿不下,你們還攻什么泰西封?干脆大家就此散伙算了。”

昆圖斯咳嗽了一聲,抱怨的說道:“這幾天我們一直全力攻城,十幾個軍團輪番上陣,死傷不小,今天門諾盧菲斯進展最順利,一下子有三臺攻城車靠上了城墻,眼看著就要攻上城頭,可是就因為他們突然撤了下去,薩珊人趕過來支援,打斷了橋梯,讓我們的攻擊受挫,眼睜睜的看著一百多英勇的戰士寡不敵眾,慘死在薩珊人的手里。殿下,你說我生氣不生氣?說好大家合作的,他們怎么能在這個時候撤出來呢?要是他當時力猛攻一下,吸引住薩珊人,我們現在可就坐在城里說話了。”

“屁”波調罵了一句粗話,不服氣的反駁道:“你當薩珊人打斷你們橋梯的人是從我這邊趕過去的?人能趕過去,圓木也是扛過去的?他們分明是早就準備好的,故意讓你們登上城墻,以為要破城了,然后斷了你們的后路。連這點都沒看出來,你打過仗沒有?”

昆圖斯面紅耳赤,他當然也懷疑到了這種可能,可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被波調這么貶低,他還是有些忍不住的要火。他站起身來,剛要說話,孫紹攔住了他,示意他稍安勿躁。昆圖斯不解,可是又不好不給孫紹面子,只好憤憤不平的坐下了。

“大王攻城的損失怎么樣?”孫紹關心的問道:“你的人馬本來就不多,如果損失太大的話,可不是件好事。”

波調一見孫紹關心他的戰況,心情大好,連忙說道:“多謝大王關心,這三天攻城,我們也損失了兩千多人,受傷三千多。只是薩珊人守得太嚴密了,我們幾次打上城頭都被趕下來了。”

“你們也是這樣?”孫紹轉過頭對昆圖斯說道。昆圖斯點了點頭,羅馬人的攻城情況和貴霜人差不多,攻上了城頭也占不住,今天的情況也不是第一次。“第一天為了填城池損失的人手最多,大概有三千人,這兩天攻城也死了不少,總共算起來有六千多了,算上受傷的,應該接近萬人。”

“照這么說,薩珊人確實準備很充分啊,不排除他們有誘你們上城,然后大量殺傷的可能。”孫紹沉吟了片刻,隨即又有些詫異:“可是你總共有十八個軍團,為什么只派一個軍團上前攻擊?”

昆圖斯皺了皺眉,沒有吭聲。羅馬人最精銳的兩個軍團在小戈爾狄安手中,他不主動請戰,昆圖斯也不打算現在就動用他,一直是讓其他的軍團長上前攻擊,希望能利用這個機會給這些軍團長鍛煉的機會,為了這個原因,他連七個蠻族軍團都沒有派上去。這兩天打下來,那些以前只知道在元老院高談闊論的軍團長是見識到了戰爭的殘酷,可是損失也不少。

“我們弓弩不足,人太多了,只能淪為薩珊人的靶子。”小戈爾狄安插了一句嘴,神情淡定的說道:“再說了,將士們大多沒有上過戰場,沒有攻城經驗,能打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

“你們之間有約定嗎?”孫紹思索片刻,又問道:“比如大家統一出戰,互相呼應什么的。”

昆圖斯和波調搖了搖頭。

“你們啊……”孫紹嘆了一口氣:“既然是盟友,又一起攻城,怎么不事先說好呢?今天這個情況,如果你通知一下貴霜王,他加緊攻一下,你們也不至于這樣啊。”

昆圖斯撇了撇嘴,他才不相信波調會這么好心呢,只怕到時候他退得更快。波調卻抓住了理由,連聲附和,指責昆圖斯沒有及時通知他,全是昆圖斯的責任。昆圖斯氣得說不出話來,只好扭過頭不吭聲。

孫紹止住了波調:“前面的事不說了,我們還是想想后面的事情怎么處理吧。塞琉古只是一個練手的地方,如果不能順利拿下,時間拖得太長的話,對我們后面的攻擊很不利。你們要是還想攻下泰西封,那就要從現在開始團結起來,統一行動,不能再給薩珊人鉆空子的機會,這樣才有可能盡快拿下塞琉古,鼓舞士氣。要不然的話,不如趁早和阿爾達希爾談判,就此打住。”

聽了孫紹這話,不管是羅馬人還是貴霜人,都聽出了孫紹的退意,小戈爾狄安一皺眉,tǐng身而出:“大王,我羅馬大軍響應大王的號召,千里迢迢的趕到這里來,為了就是攻克泰西封,大王怎么能因為眼下略有挫折,就生放棄之心?這對我們的士氣可不太好啊。”

孫紹瞇了一下眼睛,瞟了小戈爾狄安一眼,若有所思:“你建議繼續打下去?”

“當然。”小戈爾狄安不假思索的點點頭,眼神中掠過一抹笑意。

“你有把握嗎?”孫紹揚起頭,不動聲色的看著他,心里卻是暗自冷笑。老戈爾狄安回羅馬去了,留下兒子在這里看笑話,不希望昆圖斯這樣就回去,他肯定希望再打下去,等昆圖斯損兵折將,實在打不動了,再提撤退的話,到了那時候,昆圖斯的威望就算是全毀了。

“我只是一個軍團長,不好回答大王這樣的問題。”小戈爾狄安搖搖頭,很淡定的說道:“這個問題應該由大王和我們的皇帝陛下來回答才對。”

昆圖斯很尷尬,有些惱怒的瞪了小戈爾狄安一眼。小戈爾狄安卻佯作未見,自顧自的回了自己的座位,輕松的坐了下來。孫紹看在眼里,無聲的笑了笑,揮揮手道:“戈爾狄安將軍說得對,這是我們三個王之間的事情,其他人先回去休息吧,等著聽候命令便是。”

眾將一聽,都面面相覷,沒想到孫紹居然這么直接的趕人。不過這話是小戈爾狄安先說出來的,也怪不得人家不給面子,只好66續續的起身告辭,忐忑不安的出了帳,各自回自己的營盤待命。小戈爾狄安雖然非常想留下來聽聽孫紹的計劃,奈何沒有任何借口,只好也跟著走了。

孫紹隨即安排了酒宴,請昆圖斯和波調喝酒。昆圖斯和波調雖然不情愿看到對方,可是也不能回了孫紹的面子,只好留了下來。三人一邊吃一邊閑聊了幾句,慢慢引上了正題。孫紹先對昆圖斯說道:“老朋友,我先要批評你兩句。今天的事情主要是你不對。”

昆圖斯不服氣的梗著脖子,喝著悶酒。波調卻有些得意的瞟了他一眼,殷勤的舉起杯子和孫紹喝了一杯。

“你有八萬人,貴霜王卻只有兩萬人,雙方本來就不平等,你怎么還能要求他那么多?依我看,你應該不指望貴霜王的幫忙,依賴自己的力量拿下這座城才是正理。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本來就是不合理的。”

昆圖斯有些不好意思,慚愧的點了點頭,主動舉起杯子向波調示意了一下,波調心情大好,接受了昆圖斯的歉意。

“貴霜王,你是久經沙場的名將,今天的情況,我想你也有些責任。雖然你不在那里,可是憑著戰場上的聲音,你應該也能猜出大概,就算有什么不清楚的,派個人來看一下也是應該的吧?昆圖斯沒打過仗,對這些情況不清楚,你難道也不清楚?”孫紹誠懇的說道:“我們能走到這里,是因為我們有共同的目標,那就是攻破泰西封,讓阿爾達希爾跪在我們的面前,可是這里面的難度你們也是清楚的,如果不能團結一致,把力量擰到一起,最后是什么結果,恐怕不需要我饒舌了吧?難道你們希望真到那一天?要是真有這樣的想法,那我們又何必在這里硬撐,早些撤退算了。”

波調也有些臉紅,尷尬的抹了抹胡子。如果孫紹一上來就說他不對,他肯定打死也不認,可是現在孫紹先讓昆圖斯低了頭,他如果不讓步的話,那就有些太過了,萬一孫紹和昆圖斯聯起手來,把他丟在一邊,那他豈不是危險了?

“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了,我希望從現在開始,我們能力往一處使,心想一處想,不要再出現這樣的問題。”孫紹舉起杯,很鄭重的說道:“如果二位能聽我一言,我相信塞琉古城肯定能順利攻下。”

昆圖斯和波調都有些意外,不約而同的說道:“大王有辦法了?”

“我的辦法其實很簡單,就是我們一起上,掀翻薩珊人。”孫紹冷笑一聲:“我們這里有二十萬大軍,還能拿不下塞琉古城?說實在的,我之所以決定不參戰,就是相信只要你們互相配合,肯定能拿下這座城,誰知道你們兩位居然……”

“可是……我雖然有八萬人,卻大多是新丁,而貴霜王的人又太少了。”昆圖斯有些猶豫的說道,覺得十分為難。原本他雄心萬丈,指望著通過這次大戰立下戰功,以后穩穩當當的做皇帝,可是經過幾天的惡戰,他認識到了戰爭的殘酷性,現在才打了三天就已經死傷了好幾千人,雖說已經登上了城頭幾次,但每一次都是剛剛上去就被薩珊人趕下來了,這仗可怎么打?

“只要你們愿意聽我的安排,我保證半個月之內拿下塞琉古。”孫紹信心滿滿的說道。

“半個月?”這次不僅昆圖斯,就連波調都有些不太相信了。

“半個月足矣。”孫紹笑道:“從明天起,你們不要停,就這么攻。昆圖斯,你多增加些人手,每次都派兩個兵團上去,不要急著登城,注意保護士卒,三臺攻城車哪夠,一下子至少上去十臺,如果可能的話,最好二十臺,看看薩珊人怎么防。”

波調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消耗他們的箭枝和防守物資?”

“還是大王經驗豐富。”孫紹笑了:“羅馬士卒大部分是新丁,這個時候急著攀城只會增加死傷,而且會挫傷士氣。所以不要急著攻城,先將前面的動作一個個的練好,適應一下戰場的氣氛,同時也讓薩珊人放松警惕,認為我們不過如此,到時候我們再一鼓作氣,攻他個措手不及,一舉拿下塞琉古城。”

昆圖斯皺著眉頭想了想:“可是,不練習登城,又怎么能破城?”

波調也有些不解的看著孫紹。

“登城當然也要練,但卻沒有必要用人命做代價啊。”孫紹笑道:“你不會在別的地方建一個城頭來模擬?先讓他們熟悉登城的各個步驟,一步步來嘛。等熟練了,度就會快起來,而度快起來,也就意味著減少被動挨打的時間,也就意味著減小傷亡……”

昆圖斯和波調聽著孫紹解說,很快就明白了他們的意思。孫紹說的其實很簡單,羅馬人是新丁,貴霜人習慣于騎兵野戰,都攻城都不熟悉,在這種情況下貿然上陣,只會被薩珊人當靶子,大量殺傷。你們要先練基本功,把基本功練扎實了,再進行實戰才惠更有爭針性。現在你們已經打了幾天了,對自己存在哪些問題多少有些數了,只要加強針對性的練習,肯定能大有長進的。

昆圖斯大喜過望,拍案叫絕,漢人果然是攻城守城的專家,他們經驗豐富,不象自己這么莽撞。他隨即又誠心態意的向孫紹請教,孫紹最后說,這些我也只知道一些大概,要問具體的細節,我推薦一個人給你們,那就是我的將軍6遜,他對攻城守城都非常有研究,另外還有一個李將軍,他的經驗也很豐富,肯定能幫得上你們的忙。

昆圖斯和波調大喜,孫紹隨即讓人請來了6遜和李嚴,把情況對他們一說,6李二人聽說有機會當羅馬人和貴霜人的先生,十分高興。孫紹隨即又建議貴霜人和羅馬人一起訓練,這樣既可以互相觀摩,又可以進行競賽,促進提高。

昆圖斯二人相視大笑,言聽計從,歡天喜地的走了。孫紹把6遜和李嚴留了下來,又囑咐了他們幾句。二人心領神會,各自領命而去。

第二天,昆圖斯聽了孫紹的建議,派出四個軍團在城下輪流攻擊,卻不強求登城,而是在保護好戰士的前提下盡量誘huo薩珊人反擊,在練習攻城配合的同時大量消耗薩珊人的守城物資。與此同時,羅馬人卻在大營后面建起了一座城頭,練習起了攻城和守城的動作。他們在6遜和李嚴的指揮下,從最基本的配合開始練習起,從生疏到熟練,由推攻城車開始,直到登城搶占城頭,循序漸近的分段練習。

在沒有了頭頂死亡氣息的籠罩后,羅馬人心理負擔小得多了,有6遜和李嚴細心的指點,他們的進步飛快。波調派人來觀摩了幾次之后,決定也參加這種演習,于是每天除了四個軍團在前面攻擊之后,其他人都投入到大練兵之中。

薩珊人很快現了異常,先是羅馬人和貴霜人大部分都消失了,只剩下四五個軍團在城下擺擺樣子,就這四五個軍團也是每次攻到城下吼兩聲就退下去了,然后再來一次。更讓他們奇怪的是,每天來攻城的人都不是昨天的人,好象他們是輪流休息,并不急著攻城。

羅馬人在搞什么鬼,他們剩下的大軍去了哪兒?薩珊人百思不得其爭,他們雖然想探清羅馬人在干什么,可是城外守得鐵桶也似,他們要想把斥候派出去探聽情況卻不是件容易的事。

在不安中過了幾天,在一天的戰斗結束之后,薩珊守將易卜拉欣剛剛回到自己的住所,把這幾天的戰事梳理了一下,對城外的異常進行猜測的時候,一個親衛忽然神色驚慌的走了進來。

“大人,你快出來看一下。”

易卜拉欣吃了一驚,連忙跟著親衛出了門,一出門,他就感覺到了異樣——城墻上幾乎所有的人都仰著脖子向上看。他本能的抬起頭向上看了一眼,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漆黑的天空浮動著一片亮光,亮光中,一個梳著波斯髻的人坐在蓮臺之上,怒沖沖的指著跪在面前的一個頭戴王冠的人,而他的身后卻站著一個身穿漢人服飾的人。雖然看不清面容,但易卜拉欣對這個人并不陌生,這分明就是薩珊人崇拜的真神阿胡拉.馬茲達的形象,那個跪在他面前的人頭上載的也是薩珊王的王冠,神態也非常像阿爾達希爾,那個穿著漢服模樣的人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是他能站在阿胡拉的身邊,顯然也不是一般人。

那一團光亮就在空中飄浮著,在漆黑的夜空里是非常顯眼,這憑空出現的景像讓很多人都震驚不已,有不少人已經跪了下來,念起了。易卜拉欣手腳冰涼,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這是阿拉拉顯圣了嗎?他是不是在訓示阿爾達希爾?可是為什么他的身邊卻站著一個漢人?

易卜拉欣的腦子一片空白,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滾落。

難道這一仗打錯了,阿胡拉生氣了?易卜拉欣看著空中的那團漸漸遠去的光影,兩腿打顫,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自己站穩了身子,沒有和其他人一樣跪下去,而是立刻下令城頭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都閉嘴,不準把看到的事情對任何人說,否則殺無赦。同時把幾個祭司請了過來,讓他們到民眾中去宣傳,說看到的這一切都是敵人的陰謀,并不是事實。

易卜拉欣下完了命令,回到住所,這才現渾身冰涼,兩只手也不由自主的打著顫,他呆呆的坐了好一會,起身到墻角的神龕前跪下,雙手合什,輕聲念起了,祈求阿拉胡的啟示。

第四卷東西爭雄第六十七章幻術

不僅薩珊人看到了這一幕,城外的羅馬人和貴霜人同樣看到了這一幕,他們驚駭莫名,又有些竊喜。因為那三個人雖然面目不清楚,但大致模樣還是猜得出來的,坐著的是薩珊人的神,跪著的是阿爾達希爾,站著的是一個漢人,這不是代表著阿爾達希爾這次要倒霉嗎?

那個漢人呢?很多人不約而同的指向了孫紹。能在薩珊人的神面前站著,他至少是個半神吧?

羅馬人和薩珊人看向教導他們攻城的漢人士卒的眼神頓時變了,親熱之中多了幾分敬畏。昆圖斯聽到報告,趕出來看到了最后淡淡的影子,也驚得目瞪口呆,他在外面站了好一會,這才裹緊了大氅,慢慢的走回華麗的大帳,莫米婭迎面走了出來,不解的問道:“營中為何喧嘩?”

昆圖斯咂了咂嘴,把事情一說,莫米婭也吃了一驚,她思索片刻,又笑道:“這是好事啊,象征著阿爾達希爾最終會跪倒在你們腳下,我們一定能攻破泰西封。”

“是跪在他的腳下,不是我們的腳下。”昆圖斯有些落寞的干笑了一聲。他有些不服氣,他有八萬人,越國人也不過萬人,而且是東拼西湊起來的,為什么偏偏命中注定就要由他來攻破泰西封?阿爾達希爾為什么是跪在他的腳下而不是他昆圖斯的面前?難道神也偏心嗎?

莫米婭看出了昆圖斯的失落,她微微一笑:“你和他是老朋友,羅馬和越國是兄弟之國,阿爾達希爾跪在他的面前和跪在你的面前又有什么區別?真要攻破了泰西封城,你們三個人不都是勝利者嗎?”

昆圖斯尷尬的笑了一聲,點了點頭,隨即笑道:“這幾天有了漢人的幫助,我們的士兵進步很快,下一次攻城應該會大有進展的。”

“這樣才好。”莫米婭淡淡的點點頭:“只要你們互相信任,我相信沒有什么事能難得住你們的。昆圖斯,他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敵人。如果他把你當敵人,他是不會派人幫我們練習攻城的,這可是漢人的長技。”

“我知道呢。”昆圖斯連忙笑了兩聲,轉換了話題道:“這兩天沒嚇著菲力普吧?”

“他是你的養子,也是越國太子的兄弟,怎么會害怕戰場?”一提到菲力普,莫米婭的臉上露出了驕傲的笑容。這些天攻城時,她一直帶著菲力普觀陣,讓人驚奇的是菲力普一聽到戰鼓聲就會安靜下來,瞪著兩只烏黑的大眼睛東瞧瞧、西看看,仿佛他在學習排兵布陣似的,有時候還高興得直拍手。每天都要來看他一兩次的孫奉都說,這孩子天生就屬于戰場,以后肯定是一個功勛卓著的皇帝,把莫米婭逗得心花怒放。

“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歐比安娜吧,她一定會高興的。”昆圖斯感慨的說道。“如果亞歷山大知道他有這樣的一個兒子,該有多好啊。”

莫米婭臉色一僵,高漲的情緒頓時變了,她心不在焉的應付了兩句,轉身走了。昆圖斯有些不解,卻不知從何問起,只好苦笑兩聲。

6遜和李嚴對面而坐,有滋有味的品著茶,誰也不說話。這兩天他們分別指導羅馬人和貴霜人訓練,過得非常充實,特別是李嚴,他在那些貴霜人的眼中享受到了不加掩飾的尊敬,心中十分快慰。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為貴霜人尊敬的先生,指導他們攻城戰術,而現在,這一切都成真了。

“6將軍,你說這真是天意嗎?”李嚴放下茶杯,眉頭微蹙。他雖然不象那些戰士一樣激動,但是他也覺得十分震驚,漆黑的夜空為什么會突然出現人呢?難道真是天神?漢人重讖緯,最近幾十年災異現象也是屢見不鮮,李嚴還親眼看到過黃龍,但是在天空出現人這種稀奇的事情,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他既希望這真是他們能攻克泰西封的神兆,又怕這只是一個安撫軍心的幻術。大秦人善幻術也是有了名的,保不準大秦人用來蠱huo人心的。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6遜笑了一聲,端起杯子,淺淺的呷了一口:“不管是不是真的,能讓士氣漲起來,那就是好事。李將軍經驗豐富,想來也不會相信有了預兆,就能不勞而獲吧?”

李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聲:“這是自然。預兆隔上幾十年才成為事實的也太多了,誰知道這是不是指泰西封之戰。何況有時候預兆還會騙人,想當初劉焉聽說吳家的女兒有皇后之相,就為他的兒子劉瑁娶進了門,指望著能給他帶來華蓋運,誰曾想劉瑁卻是個沒福的,竟早早的便死了,后來先王入蜀,娶了吳氏,吳氏成了王后,這才算應了相士的斷言,不過,終究說來還是差一些的。王后么,當然還不是皇后,也不知是根本不準呢,還是當初聽錯了音,誤把王當成了皇。”

6遜忍不住笑了起來,舉杯示意,兩人相視而笑。6遜是不太相信這些的,他原本對這些怪力亂神的事情就不太相信,后來到了越國,又經常看一些扶南學院出的學報,那里面有很多對自然現象的解釋,其中對災異現象的解釋也有不少,6遜雖然不完全相信這些解釋,但相比于那些什么都要附會到神意上的說法,他寧愿相信這其中有自己不理解的東西,而不是什么神跡。

更何況他對孫紹的手段非常了解,如果說這是孫紹指使人做的,他倒更能接受一些,雖然他現在還沒辦法想出這其中的奧秘。不過,這些他沒有必要對李嚴說,畢竟保持一些神秘也是不錯的,他可不相信越蜀兩國能一直這么相處下去。

李嚴打量了6遜好半天,卻沒有看出任何破綻,這個年輕的越國將軍的臉簡直是一潭死水。一想到他連羅馬人都騙了,自己帶著人到預定地點埋伏,打了薩珊人一個埋伏,他暗自嘆了一口氣,這人的心機太深沉,計算又太精到,虧得和他不是對手,否則真讓人忌憚。

孫紹坐在帳中,看著急匆匆趕來報信的波調很是詫異,“真有這回事?”

波調原本還有幾分疑心,覺得可能是孫紹搗的鬼,可是一看孫紹這副表情,心里的疑慮立刻不翼而飛。沒有人能裝得這么像的,波調自認為見過人無數,不管是誰,想要在他面前說謊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連忙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孫紹聚精會神的聽了,也非常興奮:“這可是個好兆頭啊。你看清了那是個漢人嗎?有沒有看清他的臉?”

“這倒沒有。”波調搖搖頭,有些遺憾的說道:“實在是太遠了,只能從衣服分辨出是漢人,究竟長什么樣,卻是看不清。不過,好多人都說,這個漢人應該就是大王。”

孫紹眉mao一挑,哈哈一笑,伸手過來拍了拍波調的手:“大王,你這可就逗我開心了,我不過是大漢的一個王爵,憑什么能代表大漢,這里的漢人可多啊,焉知是不是其他人?或許是我們遠在洛陽的皇帝陛下也說不定啊,還有可能是我們漢人的神明,這都很難說的。至于我嘛,不敢當此重任。要想攻下泰西封城,還是諸位精誠合作才行啊。”

波調哈哈大笑,神采飛揚:“那是自然,我們只有合作,才能打敗阿爾達希爾那個老狗嘛。”

神跡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營,那些沒看到的人都覺得十分遺憾,失去了一次絕妙的經歷。不過,士氣卻被成功的調動起來,第二天不管是參加訓練的還是參與攻城的都覺得精神百倍,破城在即,相比之下,城頭的薩珊人卻士氣低落,雖然易卜拉欣使出了所有的辦法進行鼓舞士氣,祭司們也喊得嗓子冒煙,但是那種絕望的氣氛還是在城中不可抵制的漫延開來。

易卜拉欣不敢怠慢,立刻派人把消息送到河對面的泰西封城,請阿爾達希爾立刻想出對策,要不然的話,塞琉古城能夠堅守多長時間將不可預測。同時他還把攻城的羅馬人、貴霜人的異動匯報給了阿爾達希爾,希望英明的阿爾達希爾做出判斷。

阿爾達希爾接到消息,大吃一驚,心臟像是被人猛擊一拳,瞬間停止了跳動。

神跡?這世上真有神跡?

阿爾達希爾驚懼不已,那張薄薄的紙似乎有千斤重,讓他無力承受。他立刻讓人把信使看管起來,不讓他和外人接觸,同時派人請來了神廟的大祭司,也是他的叔叔阿奎拉。

阿奎拉聽完之后,也吃了一驚,撫著胡須半晌沒有說話,過了好久,他才說道:“不管這是不是真的神跡,我們都不能承認,否則的話,泰西封就完了,薩珊也完了。”

“這個我知道。”阿爾達希爾已經恢復了平靜,他凝視著阿奎拉:“你能不能做出相應的神跡?”

阿奎拉皺著眉頭,思索了半天,這才搖了搖頭:“如果是在地面上,我也能做出同樣的神跡,但是從這個敘說來看,根本就是在半空中,我想不出有什么辦法能在那樣的地方出現神跡。”

“那……你的意思是說,這真是阿胡拉的啟示?”阿爾達希爾的臉色變了變。他和阿奎拉是叔侄,是薩珊最高權力者,他當然也知道阿奎拉在百姓面前展示的那些神跡大多是他的幻術,就和那些流浪的藝人一樣的幻術一樣,只是他的更高明、更隱秘而已。一接到這個消息,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幻術,所以才急著把阿奎拉請來商量。現在聽說阿奎拉也拿不準,他的擔憂就更重了。

“你擔心什么?”阿奎拉不快的瞪了阿爾達希爾一眼:“就算是阿胡拉的啟示,如果我們不想接受,那又能怎么樣?你要記住,神明有時候也會改變主意的。如果你現在就沒有了信心,那就算這是一個幻術,阿胡拉也會真的拋棄你。如果你足夠堅強,就算那真是阿胡拉的啟示,他也會因為你的堅強而改變主意。”

阿爾達希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慢慢的吐了出來,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緩緩問道:“那我們該如何對付?如果沒有一個說法的話,百姓們會慌亂的。”

“沒事,我明天就會宣布,是阿里曼(瑣羅亞斯德教中的惡神)冒充阿胡拉,這是對我們的一次考驗,阿胡拉很快就會顯露他真正的啟示,幫助我們打敗阿里曼護佑的敵人。”阿奎拉站起身來,來回踱了兩圈,最后又站在阿爾達希爾的面前:“不過,你有把握取得一次勝利嗎?”

阿爾達希爾眉頭微鎖。他原本的計劃是固守城池,塞琉古城的任務是消耗敵人的力量,拖延時間,把敵人拖得疲憊不堪,無力來攻打泰西封或后勁不足,到了那時候他才會后制人,一舉擊潰這些不遠千里而來的敵人。可是現在阿奎拉要他在對方士氣正盛的時候主動出擊,打亂了他原有的安排。

可是,阿奎拉的目的也是很明白的,如果不能取得一次勝利,那就無法證明他明天宣講的東西是正確的,就算泰西封城里的百姓和士卒暫時還不知道這些消息,塞琉古城卻肯定保不住了。薩珊人對阿胡拉的信仰有多深,他們最清楚了,如果阿胡拉說這仗打錯了,那就肯定是錯了。

不打也要打,而且必須要打贏才行。阿爾達希爾十分為難,想了半天才說:“給我五天時間,我要好好安排一下。”

“行,我再給你五天,一共十天,十天之內,你必須取得一次勝利。”阿奎拉陰森森的說道:“要不然,你就準備著把塞琉古城的人全部殺光,不能讓一個人進入”

“我知道。”阿爾達希爾點了點頭,咬緊了嘴net,目露寒光。就算阿奎拉不提醒他,他也會想到這一點的。

阿爾達希爾的信使很快回到了塞琉古城,隨行的還有一個神廟的祭司,他向塞琉古城的戰士和百姓宣布,就在兩天前,神廟得到阿胡拉的警告,說惡神阿里曼為了覆滅薩珊,偽裝成了阿胡拉的模樣來欺騙世人,要他們擦亮眼睛,不要上當受騙。阿胡拉對阿里曼的行徑感到非常生氣,他將在十天之內施展神力,給阿里曼和他保佑的敵人一次教訓。

有了這個消息,塞琉古城里的氣氛這才緩和了下來,易卜拉欣松了一口氣,抓緊時間,把城池守得更緊,忐忑不安的等待著十天之內阿胡拉展示他的神力。

時間在他的期待中一天天的過去,阿胡拉的神力還沒有看到,城外的敵人卻再一次動了猛烈的進攻。這次依然是兩個方向同時進攻,但是貴霜人的身后多了幾萬漢人,陣勢一下子變得和羅馬人的陣勢一樣龐大。更讓城頭的薩珊人感到心驚的是,推到陣前的攻城車數量大增,一眼看去至少在二十架,兩側和頂部有厚厚的木板遮擋,牢牢的遮住了站在攻城車后面的精壯奴隸,更讓人他們吃驚的是,最先沖到陣前的并不是攻城車,而是舉著巨大的木盾的士卒,他們趕到城下一百步左右,然后用巨盾組成了一道木墻,緊接著,一隊隊的弓箭手沖了上來,在木墻后面依次排開,每個弓箭手身邊都站著一個手持短劍或短刀的戰士,舉著盾牌為他們擋箭。

正對著城門的方向,一條木條靜靜的站在那里,那是一個頂部呈尖角形的木龍,截面像一個三角形,大約有兩人高,三十尺長,易卜拉欣猶豫了片刻,就猜出了這東西的用途。這應該是一個經過改造的攻城槌。貴霜人和羅馬人都使用攻城槌破門,但是抬著攻城槌只是一個根巨大的原木,懸掛在木車上或直接由戰士們抬著,上面除了幾塊木盾之外,幾乎沒有掩護。像這樣用木板擋得嚴嚴實實的攻城槌,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敵人的保護更加周密了,這次攻勢肯定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易卜拉欣不敢怠慢,立刻讓人傳令準備,所有的預備隊都進入位置,隨時準備在城頭展開肉搏。

在隆隆的戰鼓聲中,兩隊貴霜戰士從戰陣中走出,魚貫進入城門對面的木龍中,一聲吶喊,他們推動攻城槌緩緩向城門走來,越過已經被填實的城池,直接沖向緊閉的城門。

“放箭——”易卜拉欣下達了命令。

“放箭——”與此同時,城下也爆出一聲怒吼。在木墻后面的弓箭手們舉起了手中的弓箭,向城頭射出了第一批箭。長箭呼嘯而出,瞬間撲上了城頭,射在薩珊人的盾牌上,出“通通”的聲音,還有一些箭枝越過了寬闊的城墻,直接射到了城里。

易卜拉欣頭一偏,讓過一枝箭,長箭從他的脖子旁擦過,帶起的風刮得他的臉生疼,箭枝余勁未衰,正中他身后的一個親衛。長箭“撲”的一聲射穿了他的鐵甲,鮮血從血槽處出來,濺了易卜拉欣一臉。

易卜拉欣大吃一驚。貴霜人的箭能射多遠,他清楚得很,從一百步之后射到城頭已經是極限,根本不可能射穿鐵甲,除非這是能拉開強弓的神射手。能拉開這種強弓的神射手非常少見,貴霜人中就算有,也不會混在弓箭手里進行壓制,而現在,他不僅看到了這種強勁的弓箭,還看到了不止一個。

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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